这个时候,一直默默无语的鱼姬突然开了口:“好端端的节气,就这么干坐着喝酒也未免有些煞风景,不如循例来说说故事,也好打发时间。”
明颜拍手笑道:“好也,好也,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龙涯听得鱼姬所言,心中已有计较,只是微微一笑:“不知道鱼姬姑娘打算说个什么样的故事?”
他们三人的对话无疑是冲淡了鹰隼和魇璃之间极不和谐的气氛。
魇璃虽心中气愤难平,这个时候却不由自主的转过头来,
只见得鱼姬淡淡一笑,接着柔声说道:“这是一个关于天道的故事……
从哪里开始呢?……就从风郡的瑸晖宫说起吧。”
魇璃闻言心头一颤,眼前桌上那一翁酒水的香气却愈见浓郁起来。
心思浮沉之间,仿佛被那无形的酒气带回五百年前的岁月。
天界纪年一千五百年。
那一年,她将满千岁。
天道乃是六道众生中福报最大的一道,其中由天道众生属性不同而分出忘渊、藤州、梦川、赤邺、沙幕、风郡六部。
因疆域毗邻,参差纠结,是以自古以来,六部之中便时有征战杀戮。
为避免不必要的刀兵之祸,历来就有互派帝裔为人质,彼此牵制,避免战事的惯例。
而瑸晖宫则是位于天道六部之中隶属于风灵的风郡皇城内最西面的宫苑,处于低洼之地,形似一朵怒放的五瓣桃花。
每一片花瓣的位置便是一座雅致的小院,由中间的硕大的圆形花园维系,这里是其余五部之中委派而来的皇子帝女所居之处。
院中奇花异草数不胜数,住在这里的人也和风郡的皇室子弟一样供养丰厚,生活安逸无忧。
只是进得这华美宫苑的人,都如同金丝鸟笼中的雀鸟一般没有自由。
无论是瑸晖宫高高宫墙外的重重守军,还是游走在庭院内的宫娥,
一张张貌似谦卑的笑脸背后,也还闪烁着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不时会向谋臣们汇报异族皇子帝女的动向,
用以揣度其他几部可能采取的策略和可能的动向。
所以所有的人都是战战兢兢。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来自梦川的帝女魇璃。
暮春时节对魇璃而言是最为开心的时候,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来自梦川的时节前来探视。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得到允许,在大批风郡的侍卫宫娥的簇拥下前去风郡皇宫的大殿接见使臣,
出席风郡帝王为梦川来使所设的盛宴,从来使与风郡皇室晦涩圆滑的外交辞令中捕捉来自故土的讯息。
当魇璃还是垂髫幼女之时,便被父亲寐庄大帝派来风郡作为人质,一晃五百年过去,也已经亭亭玉立。
不过相对于其他作为人质的皇裔而言,她似乎永远是不知进退,莽撞张扬的那一个。
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一样长时间停留在殿堂之上,甚至没有看完风郡帝王特意为来使安排的梦川歌舞,
便寻了个托词退出了那场异常奢华的宫廷盛宴,在大批风郡的侍卫宫娥的簇拥下赶回瑸晖宫。
瑸晖宫宫墙上一圈密集林立的箭阵倾斜向下,直指宫苑,无数淬过剧毒的箭头闪着幽幽的蓝光。
在那之上是高高矗立的瞭望塔,侍卫们居高临下监视着宫苑的一切,
如果有需要,只待一声令下,瑸晖宫中的一切,便被万箭齐发的箭头射得支离破碎。
唯一可以出入的通道是那条硕长的门廊。
门廊通向瑸晖宫中央的御花园,两侧是早已荒废的赤邺、沙幕两座别苑,从精雕细琢的镂空花窗可以看到苑内杂草丛生。
这两座别苑据说已经荒废了近一千五百年,
传说那时候的六道浩劫致使火灵尊炎啻与土灵尊雱笙身亡,连带造成火灵近侍赤邺和土灵近侍沙幕两部的覆灭,
这两座别苑便空了起来,任由岁月侵蚀荒芜。
门廊两边的守军似乎又新增了不少,魇璃快步走过他们身边,全然无视那一双双眼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警惕,
一边走,一边卸去那身为朝见风郡国君而加诸在身的奢华而沉重的朝服。
固定头冠的大大小小钗子被沿路抛落在地,身后的宫娥们小心的跟在后面拾取,根本无法跟上她的步伐。
直到她走到门廊的尽头,那顶华贵而沉甸甸的头冠已然抛在了门廊边守军的长枪上,
魇璃晃晃脑袋,原本高耸的发髻顿时如流瀑一般倾泻而下,黑色缎子一样的发丝在她手里很快的扭结成利落的马尾,继而挽成头髻只余下不多的几个小小的簪子。
转到影壁的背后,一直跟随在她身后的盔甲磨砺声停了下来,那是因为尾随身后的侍卫都停住了脚步,加入了门廊左右的守军。
魇璃一把扯下那身镶嵌无数珠宝饰物的华美衣衫抛在花园,露出一身轻巧软甲戎装来,随后转身飞快的奔向花园西面的滕州别苑。
滕州别院中住着她最好的朋友沅萝,滕州的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