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朱修沉思,得出一个大概结论,“城中每天都有饿死的人,城外,或许更多,但很多人都等不下去,翻山越岭的往南边去。”
胡满进的那扇城门是外城门,城的另一端是内城门,哪里,汇集方圆百里难民,东西是茫茫大山,南北是两座铁城,千里内,每一条都是死路,若是引发暴乱……她不敢在想下去。
她又意识到,楚娉婷,楚将军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数万民众的生死,全有他们掌控。
自己又有多大的面能求到粮食?只不过还有利用价值罢了。胡满自嘲的想,什么都没有,还得吃饱肚活命,早就没退路了。
“舍饭留给真正急需的人吧,我们明日就动身。”胡满浅浅笑,“楚娉婷总不会把我饿死。”
“姐,”惊蛰蹲在他们身后,脑袋凑过来,问:“你们在什么?”
他就坐下后面,没听见?
“在留下,不走的事,”朱修开玩笑道。
惊蛰摇头:“不,明天就会走,城里没有我们待的地方。”
朱修笑:“他进步很快。”
“确实,这张了个聪明脑。”
难得被胡满夸一句,惊蛰一下将冷峻的五官笑的傻里傻气。
“带了点口粮,不多。本想让你们饱餐一顿,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人。”朱修粗粗一看,估算出将近有四百多人,他带来的口粮将将够这些人尝尝味儿。
胡满叹气:“口粮我就不客气的收了。我曾经向这些人借过粮食,听我们要逃难就跟这一起了。”
枣庄人都是土匪的事情她没提,以前的过节早就一笔勾销的,这些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家这两日也要搬走,往南去,”朱修皱眉,恋恋不舍道,“我不想走。”
胡满心里出了一个猜测,猜他是舍不得楚娉婷,毕竟瞎也看的出来朱修喜欢楚大姐。
她不点破,劝慰道:“南方多名士,又山清水秀学众多,你平步青云的宏远在那里更容易实现。我是希望你去的。”
朱修摇头,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道:“不如我留下来帮你吧,做生意银也挺好的。你的得罪老田家了,我最为哥哥,理应帮你啊。”
“那你更不能留下了。”胡满想起田家呵呵笑了下。
朱修重申心底的意愿:“我不想走。”
剃头挑一头热。不走又能如何?少年人都这么冲动,执拗吗?胡满看向胡有财,看向黑。他们都是被情所困的人。
天上果然飒飒洋洋的落下雪,直下到半夜才停。次日一早,用姜汤灌饱了肚,人们就出发,出城,往府城去。
刚启程还未出城,朱修从队伍后面追上来,背着包袱,裹着棉袄,一个人来的。
“你想好了?”那是府城,他撅过田家的亲事,还跟这胡满这个践踏田家名声的人,这意味这彻底与田家为敌。朱修受过田家恩惠,与她站一起会被人诟病。
朱修笑道:“想好了,我不想走。以后我可全仰仗你了。”
“好,”胡满不在问,赶上前面的队伍。倒是胡老爹知道朱修不愿意搬去南方,可惜了很久。
有令牌在出城很顺利。一路无非是风餐露宿,短短几天见识到世间百态。最让人们心惊的不是冻死骨,不是易而食,也不是深深的绝望。是暴乱。
他们被困在城门外,大批的流民聚集再此,震耳欲聋的喊着号,要求开城门,他们要走,要南下。三天一次的救济粮已经饿死很多人。
“我们不应该出村,饿死总比被杀了好。”胡老爹后悔,抱头蹲在地上。身后是惶恐不安的村民,女人孩的哭声。几近崩溃。
胡满比他还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带着家人一走了之。
“怎么办?”南河急问。众人都看向她。
半个时辰前一行人刚刚到达,还没摸清楚东南西北难民突然就暴动了。急匆匆躲避到片山坡下,杂乱的脚步声像是踩着头顶,没安全可言。
这时的胡满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她快速的拿出方案:“师傅,你带所有的人都往坡下走。护卫队留下一半。”
刘猎户挤出人窝望坡下看,下面就是个缓坡,不深很长。被窜到坡下的独轮车正好可以把左右堵住。
“好,我这就带人下去。”刘猎户紧握这弓箭,强自镇定的吆喝这慌成一团的人们往坡下撤退。众人拖儿带女,又不愿意丢下行礼,推推搡搡挤成一堆。
“我不走,”二宝甩开拉扯他的人,执意留下。
胡满多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抬脚把他踹滚下去。
“剩下的人左右分开,”她指着跟他们一样往破下跑的难民,无情的,高声喊道,“把这些难民隔开。若是硬闯,就杀了。”
护卫队的人面面相觑,不确定杀人的事。被南河吼了一句,他们抽出藏匿的刀向左右分散,把想要往这边躲的难民揪出去。
他们不是流民,不想参加暴乱。目标过大恐怕会被官兵误杀。
胡满拿着口破刀指着前面,“惊蛰,南河,你们带大狼他们守在最前面。”
“是,”惊蛰眼底闪耀这亮光,兴奋的接过这个任务。长啸一声,引得群狼共鸣。他一马当先的站在众人最前,纷乱的流民从他面前跑过,他巍峨不动,藏锋卧利的眼睛凶光毕现。饿瘦了一圈的狼群匍匐在他身后,它们是最好的猎手,悄无声息的盯着行走的人,眼冒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