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除去旧屋的灯,在屋后平整而厚实的雪地上,也有一点亮光。那是一盏小提灯,灯后是白色的棺材。白雪与白棺融为一体,像个古怪的小山包。

水云跪在灯前,面对白棺。她背对着乾清与厢泉,宛若一尊雪中冰雕。乾清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能看见柘木弓被水云背在身上,地上则是箭筒。箭筒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就像是盖上一条轻暖的锦衾。

水云穿的单薄,好像被冻在地上一样,与吴村的大地死死相连。

“厢泉,怎么回事,”乾清压低了声音,有些惊慌,“看箭筒上盖的薄雪,水云她到底跪了多久”

厢泉没有回答。只是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走的很稳。乾清觉得,厢泉的样子像是将一切都握在手中了。

水云闻声转头,柘木弓划过她削瘦的肩膀,显得有些沉重。微弱的光照亮了水云脸,苍白无血色,如同被人抽掉了灵魂。原本澄澈的双目布满血丝,似是刚刚哭过。然而这双眼睛依旧带着几分勇敢和倔强,还带着一分似冬雪般的冷漠。

乾清一头雾水,看看四周的脚印。水云的脚印通向远处的高地。那是村子的至高点,视野很好,能够看到整个村落。

柘木弓泛着寒光,在这一刹那,乾清好像明白了什么。

相较之下,厢泉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他慢慢走上前去,弯下了腰。

“进屋再说吧。”厢泉温和一笑,冲水云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一章相残

水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理会厢泉伸出来的那只手。她只是慢慢捡起地上的箭筒,又走到乾清跟前,将柘木弓与箭筒统统递去。

“对不起。”

这句话来得没头没脑。乾清接了,诧异的看着她。水云没再说什么,显然是冻僵了,极慢的转过身子走回厅堂。厢泉走到吓傻的乾清身边,将箭筒拿在手里,之后像鬼一样的跟着水云进了屋。

屋内燃灯,炭火劈啪作响,却显得还是有些冷,也许是炭火不足的缘故。吴白与黑黑都似木头一样杵在厅堂,见几人都进了屋子来,便赶紧倒了热水来给众人喝下。

水云一下瘫坐在椅子上,接了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脸上这才有了血色。

“到底怎么回事”乾清憋不住了。他声音不大,问向吴白。而吴白却看向黑黑,黑黑看了厢泉。几人面面相觑,都没作声。

厢泉漫不经心的看着箭筒,又看向水云,轻描淡写道:“你姐姐一切安好,现下正睡着,我把她叫来,等下你再慢慢说。”

水云像个活死人一样,只听了厢泉这句话,点了点头。厢泉放下箭筒,眼中带着一丝疑虑,却也出去了。

乾清则一脸震惊的看着水云,疑惑地问:“你你究竟怎么了”

“水云没喝粥。”黑黑细声说,那声音透着一丝埋怨,似乎在埋怨只有她一人喝粥晕倒了一样。

乾清一愣:“没喝那她”

“把粥倒了。”吴白指了指不远处的花盆。乾清这才看到,若是细看,能看到花盆里面还残留着不少白粥呢。

“当时,易公子把吴白叫出去说话,夏公子你就跟了出去水云要我出去看一眼,顺便关上门,”黑黑有点生气的看着水云,又看看乾清,“估计那时候她把粥倒了。然后,我喝了粥就不记得什么了。等我醒来,他们都坐在厅堂,我才知道”

乾清反问:“知道什么”

“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水云突然开口。由于她突然发声,乾清被吓了一跳,还未回过神来,水云又面无表情的讲了一句令他诧异不已的话。

“我把整个事情都与他们说了。还有,”水云看了乾清一眼,“那怪物死了。”

乾清一愣,干笑两声,不知如何作答。

怪物那是水云的哥哥

“你说什么什么怪物”乾清不知如何接话,便胡乱糊弄过去。

水云喝了几大杯热水,没再说话。众人沉默,屋内可听针尖落地之声。乾清看着水云,脑袋里飞速的旋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乾清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用错了词:“你说那怪物死了,是什么意思”

他死死盯着水云,不想漏过她的一丝表情。这个小骗子知道这么多事,乾清此时只觉恼怒,认识数日,自己居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水云没言语。

“好哇,我们今天就摊牌,”乾清有些气恼的拍了拍桌子,“说吧,你哥哥怎么了”

吴白扯了乾清衣袖:“夏公子,你别激动”

乾清瞪了他一眼:“你倒是给我说清楚,让你看着人,怎么放跑了还有,我与厢泉去地下密室,眼睁睁看着怪物跑了出去,怎么就死了”

没人接乾清的话。在这沉默的瞬间,乾清突然想起来方才脚印密集的村中高地,想起了柘木弓在夜色之中的寒光。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柘木弓,再看了水云红肿的眼睛,心头似是升起一轮刚刚钻出乌云的明月,瞬间明了。

水云拿柘木弓,不是为了阻止乾清与厢泉

门“吱呀”一声打开,厢泉与哑儿鱼贯而入。哑儿显然在门外听见了刚才对话。她面色如纸般苍白,使劲盯着水云看。黑黑匆忙上前将她扶住欲去内室,而哑儿却颤抖着推开了她。她缓慢的走到水云面前,漆黑的双眸盯着水云,似是等待她说出什么。

水云不肯抬头与她对视,声音很低:“我也知道易公子放纸鸢那夜我就有察觉,你们要去除掉那怪物。那粥,我倒了。之后我把事情都对吴白说了,他没有阻止我。我去拿事先藏好的柘木弓,我想去帮忙夏公子,我擅自用了你的弓,对不起。”

乾清一愣,没有吭声。

水云把头埋得很低,似乎是要哭了。一旁的哑儿只是用手撑着桌子,双眼闭上,泪珠也顺着面颊无声流下。

乾清不知道说什么好。水云抬起头,轻声道:“我见你们出去抓怪物,跟吴白说了实情,随后拿着弓站在村子中央。若我进入密室,你们一定顾虑我的安危,弄不好要添乱的,也一定不会要我帮忙。易公子行事一向周密,但是,”水云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了哑儿一眼,“我姐姐她也在密室里,她一定不会同意你们去杀死那个怪物。”

乾清注意到,水云用“怪物”而非“哥哥”来形容。他注视着水云,突然觉得,这个小女孩的胆识和魄力远超乎他的想象。

还有,他们低估了她。

水云慢慢道:“箭的射程远。我怕那怪物从密室里逃出来,我就、我就”

易厢泉突然开口:“你是不是知道密室的另一个出口在哪”

水云点点头:“刚刚过了沟壑就是,有个乱葬岗,旁边是寺庙。”

乾清一惊,这才回想起曲泽出现的地点寺庙树下,那里是密道的另一出口处。

一切都对上了。

水云低语:“我站在村子中央,整个村子尽收眼底。古屋入口也罢,寺庙树下也罢,这样一来,不论怪物从哪边跑出来,我都能一眼看到。没过多久,我便听见寺庙那边有动静,所以,我抬起弓箭”

水云哽咽着,众人都不说话。由于乾清是背对着厢泉的,他看不见厢泉此时的表情。乾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打破了沉默:“有些话我觉得我不应该问,不过,水云那个怪物,真的是你的哥哥”

哑儿颤抖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

水云听此,居然冷笑起来。她本身是含着泪的,这一笑分外吓人。乾清忧心的看着她,只见水云攥紧了拳头,看了哑儿一眼,眼中闪过了还有怜悯和同情,还有一丝愤怒和怨恨。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身上,总是令人不寒而栗。乾清知道,愤怒和怨恨不是针对哑儿的。

“我有两个姐姐,因为他,一死一伤。我跪在姐姐棺材前面的那刻就明白了,他不是我的哥哥,他就是个禽兽。”

水云的声音很轻,却令人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二章物无贵贱

闻言,乾清蓦然想起了厢泉之前的话。

厢泉说,古人的智慧不可比拟,童谣、农谚传颂百年,都是一种前人经验,编成山歌意在警示后人,这才代代相传至今。

然而乾清听了水云的话,竟觉得背后有一丝凉意。那山歌所唱的五个兄弟的故事,最终的结局就是手足相残。居然与吴村的怪事相吻合。

以山歌开头,寓意竟也与今事相同。

并非预言,而是因果规律而已。

乾清思绪越飘越远,众人也是沉默。水云抬头看了哑儿一眼,又看了看众人:“我一直都知道那怪物的事。那怪物,是被我两个姐姐照顾着,我则是去射些飞禽供肉。姐姐们从司徒爷爷过世后就开始照顾怪物。现在想想,人养动物还会产生感情,何况是照顾一个活人,又是有血缘关系的活人两个姐姐日夜照顾他,自然感情深厚些。”

哑儿缄默不语。水云看了看她姐姐,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她冷笑一下,又开口继续说着。

“父亲过世时,我们就跪在他床前发誓要照顾所谓的哥哥,”水云的声音有些冷,小小的身子也在颤抖,“司徒爷爷过世,我们又发了一次誓。呵,发誓两次又如何,出了事,我们就得赔上性命凭什么”

那句“凭什么”就像是一盆浇在炭火上的冷水,哗啦一下浇灭了火焰,气氛也似窗外的冰雪逐渐凝固。

厢泉安静地站着,也安静地听着。他看着水云与哑儿,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在想着什么。

“司徒爷爷也知道此事”他慢慢问着。

水云点头:“他与孟婆婆都知道,司徒爷爷精通药理,调配迷药和哑药。听说哑儿姐在年幼时高烧不退,司徒爷爷号脉熬药给她,谁知不小心弄错了。”

乾清一愣:“弄错了”

黑黑似是也知道此事:“我听闻司徒爷爷将药配错,却没发现,给了哑儿服用。当时哑儿姐高烧不退大病痊愈后,哑儿姐就哑了。”

水云点头,只是吸了一口凉气。

乾清心里也不舒服。这么一个特殊的“人”,害苦了一家几口,何必

厢泉听闻,面无表情,更无悲喜。良久,他轻轻开口问水云:“你有两个姐姐,其中一位不能说话,另一位是正常的,对吗”

水云点了点头:“我的姐姐名为绢云和彤云,彤云姐不是哑巴。但是两人要交替出现在大家面前,一人哑,一人不哑。为了避免惹人疑心,彤云姐平日里也是不能说话的。而且,她在被那个怪物攻击之时也是只字未言,我们没听到呼救。”

语毕,水云冷笑,带着一丝怨恨:“她呼救了,不就不会死为了一个怪物”

乾清心里颤了一下。

手足之情真的能让人做出这种牺牲

全村寂静无声,唯独此屋灯通明,屋内几个人影却都似僵住一般,时不时还集体沉默。

“夏公子是不是不理解”水云看了看乾清,语气却很平淡,“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没有理智的亲人”

乾清平日里能说会道,如今哑巴了。

他是不能理解。

吴白咬牙道:“这件事,我们知道还好,就是凤九娘她连木须都容不下,何况是这种怪物若是她发现了,不定做出什么事。”

哑儿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反应。她静静的坐在小凳上,面上带泪,垂目看着火光,倒像是有几分释然了。毕竟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乾清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其它村人若发现你哥哥是这个样子,会怎么办”

水云有些焦躁不安。

“那怪物除了有人形之外,别的分明就是野兽。药粉需要混在肉汤里,让肉味遮住浓重药味,他才肯吃下去。平日里,他都吃一些生肉的。呵,哥哥他有哪点像是哥哥”水云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姐姐们心软,自幼听话,又听了长辈临终遗言。若是我,这种怪物”

“但他是你哥哥,纵使有兽性,仍然是个人。”吴白看着水云,他好像有些纠结。

水云抬起头看了吴白一眼,这一眼格外冰凉:“你是说,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你怪我自从他攻击了绢云姐,我就再也没把他当人看。杀了他,不过是杀了个禽兽。”

众人一惊,水云这话真是有几分狠绝,哑儿瞪了她一眼,脸色苍白,目光凌厉。吴白急了:“秋水有云,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何况是同根所生,你凭什么杀他你”

水云停顿一下,浓眉拧起:“千言万语,你终究是说我杀了人。换作你,这个人害了你姐姐,你应该怎么做”

“总之不能杀。”

吴白摇头。水云听罢又气呼呼地问了乾清:“夏公子,你说呢”

乾清肯定下不去手。

众人都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乾清一看这屎盆子快要扣到自己脑袋上了,赶紧道:“其实值得争论之处,是那个人还算不算是人,对吧”他说到此,竟然哑口无言。这的确是个恼人的问题。

哑儿定然是将那怪物当人看的,那是她的哥哥;吴白,本身就觉得万物等价,不主张杀害。乾清又看了水云一眼,她目光坚定,擅长狩猎,杀戮之事做了不少,想法自然不会与吴白一道。她既然杀了怪物,就并没有把他当人看,更没有把他当作是亲哥哥。

乾清再想,自己呢若是认为那是个“人”,自己刚刚岂不是杀人未遂

他心里一团乱。

这个问题真是异常麻烦,他扫了众人一眼。自己不论回答“是”还是“否”,都会有人反对。

乾清眼珠一转,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问易大公子。这种伦理问题,他最清楚。”

乾清伸手一指,众人立即齐刷刷地看着厢泉。乾清也转过头,有些幸灾乐祸。

“易公子,你也主张除掉那怪物,对吧”水云看着他,等着回答。

乾清屏息,想学习一下如何圆场。

然而厢泉只是盯着柘木弓和箭筒,谁也没看。他的目光素来飘忽不定,如今视线似是被冰牢牢冻住。这种视线让人觉得冰冷,并不是因为目光不善,而是因为太过理智。

良久,他幽幽道:“乾清,你箭筒里有多少箭”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提意见的人好多可能是看的人多了吧,唉,其实我能力笔力也很有限,有些东西描述不出来,想法也有漏洞,第四部双程卡文卡了半年

不知道多写点会不会就好了,也不好说,没准写十年还这德行

山歌其实我觉得可挖掘的地方还是很多的,设定啊人物啊感情啊,要换个大神来写这个故事,没准就不是这个low样子

qaq我也很想提高自己,看了点杂七杂八的文,感觉啥也没学到,好烦

、第六十三章三日

“二十五支,”见厢泉欲转移话题,乾清心有不甘,“你休要岔开话题,快回答人家。”

厢泉抬头看着水云:“你射了几箭”

“两箭。我首次尝试射箭时弄丢一箭。我不甚使箭飞了出去,再无踪迹。后来天色昏暗,我正欲找箭,就看见凤九娘的尸体泡在河里,而后就没有再寻。夏公子,对不起,我”

“没事。两支箭而已。”乾清大度地一摆手,水云松了口气。

厢泉皱眉,看着水云:“所以你只射了怪物一箭”

水云先是一愣,疑惑地点头:“对呀,射了一箭他就倒地。我想补射一箭,但是他倒在草丛里,无法瞄准。当时天色昏暗,我有点看不清楚。”

水云好像一如既往的坚定,而黑黑听此,也问道:“易公子觉得不对方才我也觉得,水云站在村子中央高地,沟壑很宽,到乱葬岗那边的距离极远。”

水云一听,挑眉道:“我没骗你们,我真的射中了”

厢泉温和地看了她一眼:“除了飞禽,你以前可射过大型野兽”

水云摇头。厢泉脸色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乾清,你可射过大型野兽在这种距离,在天气昏暗之时。”

乾清思索一下:“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这取决于人的臂力和准度。换言之,要看是否射中要害部位。若是穿透手臂,人也会无恙。射中心口则会毙命。换作我也许可以正中要害,但换作水云”

“什么意思”水云一愣。

乾清耐心道:“厢泉怀疑,那怪物没死。”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

厢泉点头:“狩猎时,一箭毙命本不多见。况且天色昏暗,你未必射中要害。距离遥远,你的臂力不及乾清,弓也用不顺手,应该没有将其杀害。”

水云双目瞪得很大。

乾清看着她,本以为这个小姑娘脸上会闪过一丝担忧,可是他看到的不是担忧之情,而是一种如释负重的表情。

“他真的没死”

水云看着厢泉,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期许。厢泉看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似是安慰:“应当是活着的。”

水云愣愣的看着他。厢泉的面目很温和,说的诚恳,也丝毫没有自备的意味,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普通的事实。

水云看着他,看着看着,泪就流下来了。她一下子扑到哑儿的肩头,不停地啜泣着。

“姐,他没死他没死啊”

水云稀里糊涂的说着,不停地重复。哑儿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将她带回里屋。

乾清看着二人的背影,再看看柘木弓,皱着眉头补了一句:“女孩子真是善变。方才恨极了怪物,现在又”

厢泉摇头道:“换作你也是一样的。弓箭是杀人利器,有良知之人在摸不清目标动向时射箭,当箭离弦,心中的那种恐惧感是无法言明的。”

吴白叹息:“水云自从射完那箭,情绪就不对。”

乾清有些不屑:“有什么可恐惧的,我当初伤了青衣奇盗,不是也”

“伤与杀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厢泉的声音很轻,看着内室浮动的帘布,“恨与杀也不是同种感觉。世间有无数杀人恶徒,也有无数人畏罪自杀。你可知为何他们良知尚存,受不了罪孽加身之感。”

乾清啧啧一声:“世上哪有这么多好人。”

厢泉笑道:“好人不多,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泯灭良心。杀从来不是一个天经地义的行为,而是一个罪恶的字眼。水云只是个孩子,她进屋之后,不断的重复禽兽、禽兽。她若真的一味的恨那怪物,早在哑儿遇害时就会将怪物之事和盘托出。”

黑黑蹙眉:“所以易公子方才只是安慰水云”

厢泉叹气:“怪物应当是没死。但怪物失血过多,冬日里怕是撑不了几日。他饥饿数日,受惊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