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盈盈听了吴天德的话,眼睛定定地瞧了他半晌,忽然又笑了,笑得好甜好甜。
吴天德从未见过任盈盈笑得如此妩媚,这时看到,那笑脸虽然如鲜花绽放,甜甜的醉人心脾,心中却异常的恐惧,他情不自禁地又退了一步。
“任盈盈”轻轻地叹了口气,眼波似极幽怨地瞟了他一眼,秀眉微蹙着地问道:“那座铁牢就算是我,也绝对逃不出来的,真想不通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听了这句话,吴天德最后一线希望也已断绝,他颤声道:“你成功了?你杀了盈盈!”
“任盈盈”皱起鼻子俏皮地一笑,微微侧着头笑望着他道:“你很喜欢她?为什么这么心痛的样子?她不在了我还在,我难道和她不像么?”
“她”举起双臂翩然就地轻盈地一转,向吴天德嫣然一笑,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不是你们之间的秘密?不然你一定看不出我们有什么不同,是不是?你们那么熟悉,我刚刚有心试你,如果光看相貌你确是看不出区别,我和任大小姐一模一样,是不是?”
“她”每一句话都在问吴天德,但是却根本不需要他回答,每一句话问出,都已肯定自己所说不假,因此越说越是兴奋,眼中已放出兴奋之极的光芒,喜悦地道:“我现在终于成了女人,而且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不单是我的外表,还有我的心……”
“她”的纤纤玉指缓缓从胸前曼妙的曲线向小腹抚去,脸上露出无比温柔、幸福的神色,憧憬道:“我以后可以和莲弟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们可以结为夫妻,我可以为他生儿育女,做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
“她”美目陶醉地眯了起来,微笑着叹息道:“真好,我今天将再次登上教主之位。可是这一次,同十二年前相比,我的身体年轻了,我变成了自己向往的女人,还有……我现在不但是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还是天下第一高手!”
“她”的眸子亮亮的,望着吴天德一字字道:“我曾经想过要杀掉知道这一秘密的人,包括平一指,可是你知道吗?我现在改变了主意,只要有他的医术在,我还可以做到青春有驻,我还可以长生不老……!”
她的表情和语言,有着一种美丽女性的神圣之美,但是明知他是东方不败!一个天下无敌的大魔头,一个老男人,却以一个少女的相貌说出这番话来,而且“她”眼神充满了疯狂。一时想“她”寄身的那个慧黠、娇美的少女,想起同时丧生的蓝娃儿,吴天德心痛如绞。
他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这个东方不败,为她们复仇。
吴天德强抑悲痛,暗暗盘算着,不知道这个化身成女人的东方不败,是否还有几日前那样无敌于天下的神功。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任盈盈”望向他身后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喜悦和痴情。
吴天德心中一动,看也不看,立即纵身向后掠去,“任盈盈”见状娇斥一声,也飞身扑来。吴天德半空中已急急转身,正看见满脸浓须的杨莲亭,穿了一身崭新的黑缎锦袍,正惊讶地站在花丛边。
吴天德本以为自己的身法够快,可是“任盈盈”情急之下,速度比七日前成德殿大战时似乎还要快上三分,竟然后发先至,堪堪追上他的身影。
吴天德眼角白影一闪,已嗅到一阵香风袭来,他此时加速已然不及,心中大急,急忙凌空飞腿扫去,只听“噗”地一声,这一脚将杨莲亭凌空踢起,“啊”地一声大叫,杨莲亭被扫飞的身子直落向小径旁花丛之中。
那道白影堪将追至,倏地在空中一折,紧蹑而去,一把抄起将要落地的杨莲亭,带着他掠到一株花树下。
杨莲葶被吴天德飞腿一扫,一条手臂被踢得断了,这时被“任盈盈”抱在怀中,嘴唇发颤,额上的冷汗涔涔落下,但他极是硬气,强撑着不叫出声来。
“任盈盈”满面关切之色,从袖中拿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温柔地替他拭去额头冷汗,娇声道:“莲弟,手臂断了么?疼不疼?你不要担心,只要好好养几天就会好啦。”
“她”忽又喜形于色地哄他道:“你不是一直想练功夫可是又嫌吃苦么?这个吴天德身具上乘武功,全身经络都已打通,要不要叫平一指将你换到他身上,那样你再学起功夫来就事半功倍,很快就会成功。”
杨莲亭听了大怒,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掴在“任盈盈”的俏脸上,顿时五道红红的指印显现出来。
只听杨莲亭怒骂道:“你若看上了他就随他走,老子顶天立地,爹娘生就的这副相貌,自从……我还能记起自己是谁的就只有这一副样子了,改头换面还他妈是男人么?”
东方不败何等身分,被他呵斥怒骂,又在脸上掴了一巴掌,却是毫无怒色,反而满眼倾慕,笑吟吟地道:“莲弟不要生气,人家也是想让你成为武林高手嘛,没关系的,待我察验过任我行的吸星大法,若是没有什么问题,便让你吸了他们的功力,一定可以纵横天下的。”
“她”虽然娇声安慰着杨莲亭,但是显然对自己容貌异常爱护,方才挨他一掌不敢运功抵抗,这时一面说一面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肿起的脸颊,那纤纤玉指过处,脸上的红瘀之处顿时变得如玉般光滑白皙。
杨莲亭皱起眉头,憎恶地道:“说这么多废话作什么,你快快给我杀了他……不!把他抓起来,快教我吸星大法,我要先吸光他的内力!”他一面说,一面恶狠狠地瞧向吴天德。
东方不败陪笑道:“是,我的相公。你先坐一下,待我收拾了他,再来陪你。”说着扶杨莲亭倚树坐下,这才直起腰来恨恨地瞪了吴天德一眼,怒道:“我这双手已想放下刀剑,为什么你们偏偏要逼我动手杀人呢?”
呢字尚未落地,“她”已飞身扑来,动作快逾闪电,真是毫无先兆。
吴天德见“她”一副任盈盈的相貌,可是却对杨莲亭温情款款、逆来顺受,瞧在眼中,真是说不出的诡异,瞧了这情形骇异之下悲痛的心情也暂收敛,神志为之一清。
他见东方不败飞身掠来,立刻倒身后退,闪入一丛花木,袍袖一拂,数十朵鲜花便自枝头飞起,挟着一股劲风向东方不败飞去。吴天德的双掌挟在花雨之中一拳拳击出,拍向这个“任盈盈。”
他出拳毫无花样,这套拳已根本谈不上什么拳路招法,一拳一式都大开大阖,气派宏伟,每一拳击出,都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
东方不败惊咦一声,他虽未用剑,但是拳脚速度丝毫未减,掌指劈点擒拿,或抓或戳,仍是快如鬼魅,可是遇上吴天德这平平无奇的拳法攻势竟也不由为之稍缓。
他的攻击招数快如闪电,纵有破绽,也是稍纵即逝,让人看得见也来不及破解。而吴天德此时用的虽是最最普通的拳法招式,每招间皆有无数破绽,可是他双拳决不同时送出,一拳击出一手必定横于腰间蓄势待发,以他强悍的功力,纵然有人发现他的破绽趁势袭来,那蓄势待发的一掌也随时可以见机而出,叫人不得不防。
吴天德深知这东方不败武功已臻非人境界,自己内功虽然大成,但是初次使用,尚不知到底威力如何,能否敌得过东方不败,因此不敢贸然拿出全部实力。只以七日前与东方不败动手时的功力与他对战,以便突下猛招时以收奇效。
吴天德边斗边冷笑道:“原来你东方不败费尽心机变作女人要嫁的便是这个人么?真是眼光独到,这样的货色街头路口随处可见,瞧他对你的样子可像是真心喜欢你么?这人平时在外边一定拈花惹草,处处留情,亏你还是堂堂一代枭雄,真是可怜之至。”
东方不败虽知他是故意激怒自己,却仍是忍不住心头恚怒,出手越来越快,“她”招数虽快,可是一招一式却无不清清楚楚,便如擅于唱曲的名家,虽唱到了极快之处,但板眼吐字,仍是交代得干净利落,无半点模糊拖沓。
吴天德仍是沉腰坐马,一双拳掌隐发风雷之声,每拍一掌,都对上东方不败的中宫要害,东方不败虽然倾刻间便可在吴天德身上连击三掌,也必得受上他一拳,但若举手去招架,却又无法伤得了他。
吴天德以慢打快,以拙对巧,竟也一时敌住了东方不败。东方不败连番急攻不见效果,锐气已然受锉,急怒之下,又被他的话气得俏脸通红,她锐啸一声,身形开始围着吴天德团团打转,这一来吴天德左支右绌,便有些落了下风。
吴天德本想再讥讷“她”几句,可是一瞧见“她”与任盈盈一般无二的相貌,心中一痛,虽然平时嬉笑怒骂,讥讽别人最是拿手,这时竟说不出一句狠话。
又斗片刻,东方不败围着吴天德转来转去的身子逾发得快了,只见白影幢幢,竟似已看不清“她”身影,吴天德在这样快速的攻击下终是无法再以慢打快,硬拆硬破“她”的招数,当下也长啸一声,身形翩翩而起,两道奇快无比的人影儿在花园中趋进趋退、倏东倏西,始终衣袂相连,不分不离。
二人正斗得难舍难分,忽地东方不败尖叫一声,倒身掠出,站在一方假山石上,伸手在脸上一抹,尖声叫道:“你……你……你干的好事,我的脸!”
吴天德方才全神凝注在“她”手脚之上,这时也才看清她相貌,不禁骇了一跳,只见“任盈盈”的脸上似被人划开了五六道细细的口子,正渗出丝丝鲜血,看起来就像有人用一面摔碎了的镜子在照着自己的面孔,原本极为俏丽优美的脸庞顿时显得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那五六道弯弯曲曲的伤口一渗出了血,再被“她”这一抹,顿时成了鬼脸,看不出一点美丽模样。
吴天德也又惊又骇,东方不败脸上的伤口决非是他弄伤的,那几道浅浅的伤口从何而来?
东方不败一见了手上的鲜血,身子顿时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她”厉啸一声,身化狂风,却不冲向吴天德,而是径直扑进了那所精舍,只听精舍中传出一声惊骇之极的尖叫,随后传来一声铜镜落地的声音,紧跟着那道白影又破屋而出,修地黑影一闪,刺向吴天德咽喉。
吴天德身形疾退,这才看清东方不败手中所持的是一支眉笔,想必是“她”在镜中见了自己相貌,急怒之下想也不想,抓了这眉笔出来,以笔作剑,刺向吴天德。
这一支眉笔本是极易折的东西,可是握在“她”的手中,凌空一刺,隔着三尺多远,便有一道森寒的剑气袭身,吴天德骇然后跃,身化游龙,绕着一枝花树翩翩飞转。
只听东方不败尖叫道:“我杀了你!”那眉笔“夺”地一声,刺穿树干,射向吴天德前胸,吴天德双臂一振,冲宵而起,眉笔擦靴而过,东方不败白影一闪,绕过树来,出手如电,一把抄住眉笔,也贴树飞起。
吴天德跃身而起,身在空中顺手一折,已折断一根小指粗的花枝,那枝上还带着几片绿叶,几朵娇艳美丽的鲜花、含苞欲放的花蕾。
吴天德窜起的身子本来极快,可是双脚堪堪达到花树枝头,身子却突然一顿,脚尖点在轻盈盈的一根花枝上,眼见东方不败紧蹑而至,花枝一点,以枝作剑,飒然袭向“她”的柳腰。
东方不败纤腰款摆,避开两剑,举起眉笔一架,身子如若御风,站在一枝比手中眉毛更细的枝头,身子随之起伏不定,那双杏眼却充满了恨意,瞪视着吴天德森然道:“本想容你多活片刻为我莲弟所用,你竟敢毁我相貌,我今天就要让你命丧于此!”
此时二人站在一株开满鲜花的树上,彼此相隔甚近,吴天德看清“她”脸上那几道浅浅的伤口并非刚刚划开,伤口还有未绽开处,似乎原本以极神妙的药物将伤口敷愈,方才一番打斗挣破了伤口,才渗出血来。
吴天德也不知平一指在她脸上动了什么手脚,才搞成现在这副样子,眼见任盈盈原本一张美丽无方的俏脸成了鬼脸,再加上东方不败恶毒无比的眼神,此时真是说不出的丑陋。
吴天德长长吸了口气,也冷冷地回道:“彼此、彼此,吴天德今日来,也未想过要让你再活着离开!”
东方不败哈哈一笑,尖声道:“好大的口气,天下间有谁是我东方不败的对手!”说着她以拇指和食指掂起那支眉笔,轻飘飘如风吹柳絮,水送浮萍,遥遥刺向吴天德。
东方不败原本出招极快,显得鬼气森森,这时出招却如画太极,慢得出奇。“她”出招虽慢,却仍是鬼气森森,全无人间气象,那手臂一挥,一串殷殷的暗雷轰鸣之声犹如自天际响起。
吴天德自前面望去,东方不败似站在一层水波之后,光线奇怪地扭曲波动着,近在咫尺的白色人影也影影绰绰、朦朦胧胧,让人宛如身在梦中。
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觉,强大无比的压力扑面而来,吴天德两人脚下的花树枝摇叶动,花瓣纷纷落下,有若花雨。吴天德不敢怠慢,疾扬手中花枝,便如灵蛇点头,迎向东方不败手中的眉笔。花枝夭矫如孤月穿云,倏然刺透那层似有似无的波晕,枝上花瓣竟一朵未掉。
吴天德屏气凝神,花枝连点,与东方不败你来我往,殷雷之声越来越是频急,遥遥望去,二人的身影都似被光线折射一般显得光怪陆离。
杨莲亭坐在树下,眼看着如此奇景,眼睛睁得好大,他只看到一层光晕之后一青一白两道人影你来我往、闪现不定,但是渐渐的,那道白影却慢慢变成了绯红色,不由精神一振,暗想:“从来没见‘她’耍功夫出现这么奇怪的样子,想必‘她’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竟连身子都变得红了,吴天德这小贼这回死定了!”
花树上的东方不败,一身白衫尽被鲜血浸透,再加上“她”那张‘鬼脸’,实是如同血妖现世,恐怖之状难以形容。
“她”昨日再刚刚换脑完毕,举切无匹的强大内力也成功注入这新身体中,《葵花宝典》武学的修炼之法与运用之法并不相同,所以尽管以后“她”的内功已不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是已经练成的内力却可运用自如。
但是这具新躯壳毕竟原来的功力太浅,奇经八脉、天地二桥都不曾打通,缓缓运行时尚不觉什么,这时全力与吴天德动手,霸道无比的真气在全身经脉中狂奔不止,窄浅脆弱的经脉承受不住如此强悍的真气,全身的毛细血管不断破裂,鲜血渗出肌肤,淋淋漓漓浸透白衣,变得如同血人。
吴天德已渐渐加强自身的功力,为防东方不败孤注一掷与他搏命,他仍是徐徐增加内力,堪与东方不败战个平手。东方不败搏斗这么久,真气已有所消耗,“她”发觉吴天德的内力反而越来越强,直似无穷无尽,用之不竭,心中不禁骇然。
“她”只道是因为自己身体渗血,因此体力不济,根本猜不到任我行已将毕生功力都注入吴天德体内,经过道家至上神功太乙混元诀的炼化,已变异成一种奇特的内功心法。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已十分丑陋,不由暗暗庆幸留下了平一指性命,只消留得命在,自可找他再换具身体。
心念动处,东方不败顿萌退意,“她”忽地低喝一声,将眉笔疾扬,幻化成一道淡黑色的光辉,全力刺向吴天德。
那淡黑色的光晕一波波荡漾开来,恰如峨眉金顶的般若光轮,倾刻间越变越大,无尽无藏,如同笼罩了大千世界!
眼见那光轮涌来迎面已不足一尺,吴天德大喝一声,手中花枝扬起,遍缀鲜花的枝干如同一道灵光,刹那之间刺破了那道淡黑色的光轮。
东方不败见状大骇,想不到凝聚全身功力的一击竟然被他轻易破去,光轮破、眉笔炸碎,如淡雾轻扬。
东方不败拂袖疾退,振衣洒起一天血雨,九个血红的身影逐次显现,“她”的真身已倒纵向花树下的杨莲亭,这一刻,“她”仍惦记着要将杨莲亭一齐带走。
九道人影,每一道都凝聚了东方不败的全部功力,翩然定现在空中。
吴天德举枝疾进,将混元神功提至巅峰状态。一阴一阳两道真气各自旋转如龙,彼此纠结,刚柔并举、两道性质完全相反的真气彼此错进,如同迎上朽木的电锯所向披靡。
花枝到处,东方不败的身影如纱般飞散、如雾般游离、如梦一般破碎。一个、两个、三个……东方不败已退至杨莲亭身边,但他还来不及去抱杨莲亭,那优美的花枝已一连刺破九道遍布气机的身影,刺到了他的胸前。
东方不败一声绝望的长啸,双手挥出,就在这一刹那,吴天德手中的花枝突然颤动了一下,绿的叶、红的花,蓬然炸散在空中,碎为了一天粉末,那红绿混杂在一起,淡淡的、盈盈的,如同一道温柔的眼波,波光到处,令人心碎!
叶已离干,花已离枝,那枝干呢?东方不败并掌于胸前,曲斜的枝干被东方不败双掌挟在掌间,但他挟住的只是枝干的末端,那两尺长的枝干已透体而过,刺穿了他的心脏,自他的后背露出滴血的一截。
吴天德一枝如剑,刺入东方不败的胸前时,看到那突起的蓓蕾,省起那是盈盈的躯体,不禁痛苦地闭上双目飘身而退,直跃出三丈外落下。
顷刻间连破九道东方不败全力聚起的九道气墙,以他浩然无匹、天下无双的内力,也已受了内伤,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竭力压制了下去。
东方不败眼中充满了不敢相信的惊讶,“她”的身子缓缓萎顿在地,吴天德的一击,已毁灭了“她”的生命,也毁灭了“她”做女人的梦。
遍体淋血的东方不败喘息着爬到杨莲亭身边,杨莲亭见她落败,早已惊得站了起来,东方不败无力撑起身子,抬了抬手,一把握住了他的腿,凄然说道:“莲弟,我好想……我好想和你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为你生儿育女,做你的好妻子,我好舍不得离你而去。”
杨莲亭张着嘴巴呆了片刻,突地怒道:“你往日自夸武功盖世,天下无敌,为什么杀不了一个吴天德?”
东方不败道:“我已……我……”
杨莲亭怒道:“你什么?”
东方不败道:“我已尽力而为,吴天德的轻功、剑法都极高明,可是他的内功……他的内功更加可怕,我本以为至少可以携你离开……唉……”
他缓缓转回头,望着吴天德道:“吸星大法有传功之能,任我行将功力都传给了你是不是?”
这顷刻间“她”就猜透了吴天德功力大进的原因,吴天德心中也暗暗佩服,他不由得点了点头。
东方不败嘿然一笑,幽幽地道:“你的武功已在我之上了,可是……如果不是你隐藏了功力,趁我力已用尽、退无可退时才倾力一击的话,我要走你还是留我不住的。”
吴天德还未说话,杨莲亭突然一脚踢在东方不败胸口,怒不可遏地道:“武功高明就那么了不起么?争不了天下第一,还要争个逃命的天下第一?他妈的什么文成武德、东方不败!老子委委曲曲的陪在你这老妖怪身边,你就没有一件事办得让我开心的。”
东方不败被他踢得一脚翻过了身子,花枝戳地,带动身上伤口,痛得哎哟一声,“她”睁大了一双眼睛,惊讶地望着杨莲亭,颤声道:“莲弟,你……你这是什么话?我对你一心一意,爱你好深好深,昨日我费尽心机,终于成了女人,尽心尽力地服侍你,你不是还赞我貌美如花,说我是你的终身伴侣么?”
杨莲亭瞧见“她”丑怪似的血淋淋面孔,又是厌恶、又是恐惧,他像避什么肮脏东西似的急退了两步,皱着眉头道:“爱你?真是笑话,你原来是个老妖怪,变成了女人,你骨子里还是个老妖怪,我每次看到你,都只觉恶心,你以为我真的爱你?我呸!”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方才吴天德的一刺东方不败都面不改色,这时眼神中却充满了痛苦和不信,“她”喃喃地道:“不是的,不是的,你说过真心爱我的,莲弟,我为你愿意付出一切,这世上我只想对你好,我是真心的啊!”
杨莲亭疯狂地大叫道:“闭上你的嘴!我莫名其妙的就见到了你,那时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为了活命委曲自己陪着你这恶心巴拉的老妖怪,你当我和你一样变态?会喜欢你这个老妖怪?我本以为以后总算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了,可是……我恨你!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比鬼都可怕,还没有以前的样子顺眼,我看到你就恶心!”
他明明不懂武功,即便是重伤在身的东方不败,要想杀他,仍只是抬抬手指的事,可是杨莲亭在东方不败面前跋扈惯了,竟不知凶险,见他已经垂垂待死,往昔不敢说的话也尽情吐露出来,神情间说不出的憎恶厌烦。
东方不败却未动手伤他,只是怔怔地瞧着他,两行伤心的泪水着脸颊缓缓淌了下来。再也没有东西比杨莲亭这时的话更厉害,那些话像一柄柄锋利的长剑,深深地刺穿了“她”的心,“她”定定地瞧了杨莲亭半晌,忽地仰头大笑,笑得无尽心酸悲凉。
笑声未尽,“她”忽地一把将胸前的树枝抽了出来,那树枝歪歪斜斜,已洞穿了他的心脏,这一抽出是何等的剧痛,可是东方不败只是嘴角微微抽搐,竟是哼也未哼一声。
吴天德击碎了“她”做女人的梦,杨莲亭却连“她”爱的梦也击碎了,这世界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花枝抽出,东方不败已命在倾刻,“她”强提一口气,转过头来盯着吴天德轻声哀求道:“你是名门正派掌门,莲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求你……求你放过他吧……我没有……”
说到这里,“她”咳了两声,一口鲜血涌了出来,顿时噎住,出声不得。
堂堂一世枭雄,居然痴心若此,临死之际还要为一个对“她”根本毫无情义的小人打算,竟然出口为他而哀求,若不是亲眼看到,吴天德实是不敢置信。
看到那种哀伤的眼神,他几乎就要忍不住答应,可是一想到是“她”占用了任盈盈的身体,又想到华山上猝死的蓝娃儿,吴天德的心又硬了起来,他缓缓的、决然的摇了摇头,轻轻地道:“吴天德不是英雄!永远不是!谁害了我的爱人,我就要他十倍来偿!”
这句话出口,东方不败哀求的眼神仍直直地注视着他,眼皮一瞬不瞬。吴天德定睛看了看,才发现这称雄天下的盖世豪雄已在他回答前便溘然逝去……
吴天德微微叹息一声,转首瞧向杨莲亭时,目光却又渐渐变得凛厉起来。
眼前这个人也是害死任盈盈和蓝娃儿的凶手,如果不是有这样深的仇恨和痛苦,作为这世上唯一一个和他来自同一时代的人,无论他做过多少错事,吴天德或许都会放饶他一命,但是现在,他又怎能放过他?
吴天德一步步向杨莲亭走去,心中盈满杀机,但他却不忍去瞧东方不败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
杨莲亭触及他狠厉的眼神,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这个人不懂武功,但为人却极为硬气,手臂被人折断的剧痛也只哼了一声,也是一个难得的狠角色。可是这时他见了吴天德脸上凛厉的神色,心神为之所慑,恐惧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竟骇得他边退了两步。
眼见吴天德一下下迫近,他的手掌也已举起,杨莲亭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忽然崩溃地大叫道:“不要杀我!我……我没有……”
他说到这时,吴天德的手掌已飒然落至颈间,杨莲亭只道这一掌就要把自己打死了,感觉颈上一震,不禁尖叫一声,双腿一软就要栽倒在地,却被吴天德一把抓住他肩头,将他拎了起来。
吴天德方才听东方不败说了句我没有,此时听他又说了一遍,忍不住停住掌势,冷声问道:“你没有什么?”
杨莲亭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还没有死,急忙回答道:“我们还没有杀大小姐,任大小姐还好生生地活着,你……你不要杀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什么?!
吴天德仿佛听到了世上最难置信的消息,他双手猛地一把抓住杨莲亭肩头,颤声道:“你说什么?你骗我是不是?任大小姐没有死?你说她没有死?”
他这一抓,使力甚巨,杨莲亭肩上本已受伤,受他这一抓,顿时痛得哀哀直叫,连声道:“没有,没有,任大小姐没死,我马上带你去见她!”
吴天德满脸激动的神色,他呼呼地喘着大气,惊喜之中忽地望了地上东方不败的尸体一眼,又疑声道:“你骗我是不是?任大小姐若是活着,那他……她……?”
他虽疑声问去,却生怕真的戳穿了杨莲亭的谎言,得到肯定的回答,是以语气都恐惧地颤抖起来。
杨莲亭急忙道:“我怎么敢骗……敢骗吴大侠?任大小姐真的没死。那平一指自吹自擂,其实也是个蠢货。换脑是何等大事?我不敢让他乱试,换脑前叫他采了任大小姐血样,结果他用尽办法,果然都不能和教主……和东方不败融合,要是贸然动手,恐怕任大小姐和东方不败都要死了。
我告诉他世上的人有几种不同的血型,他说……他早已知道,只是有了和合蛊,原本什么人都可以融合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对大小姐却没有效果。”
吴天德听到和合蛊,忽地想到任盈盈身上的万蛊之王本命蛊,难道是因为……他激动得浑身乱颤,对杨莲亭的话已信了九分,他急声问道:“快说下去,然后怎么样了?那东方不败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与任大小姐一般模样?”
杨莲亭被他这一哆嗦,抓住自己肩头的手也不断颤抖,痛得自己也哆嗦了起来,两个人跟筛糠似的,他声音也抖着道:“我猜是和合蛊对某些特定血型的人也毫无效果,他连试多次都失败了,只得信了我的话。
东方不败已传下令去要传位于大小姐,这是不容再改的。再说我对任大小姐……啊!不是……不是……是我无奈之下,灵机一动,叫平一指找了个和任大小姐有七分相似的女教徒,再以医术修改得她面部与大小姐一模一样,只是……只是大小姐那对酒涡却没模仿到。”
吴天德想起方才假任盈盈那妩媚的一笑,自己当时十分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出原因,这时才想起这个‘任盈盈’一笑时颊上真的没有那对酒窝儿。又想起东方不败脸上突然绽开的刀口……他终于信了杨莲亭的话。
杨莲亭,这个与他来自同一时代的人,要不是他的血型说法与自己说法相同,让平一指信以为真,天知道平一指这几天会不会真的另想出办法将任盈盈换脑?突如其来的喜讯让他不能自持地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杨莲亭吓得急忙跳开,喃喃地道:“吴大侠不必谢我,杨莲亭怎敢受此大礼?”
吴天德虎目中溢出喜泪,他苦笑一声道:“我会跪你?只是我这腿不听使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