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暴怒

炤宁快步上楼,进到雅间。师庭逸与大老爷、三老爷还没到。

这时候,一名护卫进门来禀道:“附近有不少何家的人,行径鬼祟,定然居心不良,只是不知到底有何意图,您看——”

即便是她预知的能力出了错,何家今夜也定然是居心叵测,要下毒手。炤宁轻轻的缓缓的吸进一口气。

“知道了。你继续暗中观望便可,等候消息。”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护卫退出之后,把自己看到的情形告诉红蓠、白薇,吩咐道:“命人将此事告知王爷、韩统领,让他们妥善安排,不必心焦,时间很富裕。”

红蓠、白薇称是而去,很快转回来。

“您呢?”红蓠面色凝重地问道,“赶紧离开这儿吧。”

“我去筱园坐坐,等大伯父他们到了再回来。”炤宁笑着转身,唤吉祥下楼。

吉祥神采奕奕地跟在她身侧,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对什么都好奇,但并不乱跑。

**

何峰与何盼云站在三楼一扇窗前,清晰地看到炤宁慢悠悠地走出大堂。

“怎么出去了?”何盼云讷讷地道,“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又事先知情了吧?她没敢说出口。

何峰道:“她在后方有个别院,瞧这意思,应该是去那儿看看。雅间都订好了,她应该等一会儿就会回来。”

“哦。”何盼云松了一口气,又问,“你那边安排得怎样了?能把燕王和江家那两个人绊住吧?”

“放心。若是生变,大不了改期行事。”

何盼云却是蹙眉,“你还指望着能够改期?这儿就快歇业修缮了。”

何峰侧目看住她,“我还是不明白,太子分明已对我们心生不悦,我们为何还要帮他做这种出人命的事?从云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这可是大事,万一失败又被燕王得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到了此刻,你必须跟我交底,不然的话,我这就收手。”

姐妹两个料定他会有此一问,当然早已备好了答案。何盼云轻声道:“那不过是太子做戏罢了,为了不出岔子,只得连爹爹和你都蒙在鼓里。外人以为我们两方生了嫌隙,便不会有人想到我们会替太子做事。退一万步讲,便是事情有变,不是还有我那一场戏么?那样的话,何家也是深受其害,谁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已经到了这关头,你不能瞻前顾后,照着姐姐的安排行事,绝对没错。”随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我和姐姐还会害你不成?”

何峰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眼含希冀地问道:“从云有没有说过,这件事若是成了,太子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你总是这样,只顾着眼前的好处。”何盼云瞪了他一眼,“什么事不都得一步一步来么?难道要今日出了一点儿力,明日就叫你连升三级?你做了什么事,太子心里自然有数,往后遇到恰当的时机,他自然会给你好处。”

“你想到哪儿去了?”何峰笑道,“我问的是你能得到什么好处。”说到这儿,他迟疑了一下,“那个人……你是真的放下了吧?”

“什么放不放下的,说这些做什么。”何盼云笑得意味深长,“我的确是能得到一些好处,明日你就会知道。”

“还跟我卖关子。也罢,那我就耐心等着你的好消息。”

何盼云侧头看着他,眼里有了几分伤感,“哥,这件事情过后,遇事自己多动动脑子,或是请爹爹帮你拿主意。”她不想被他看出情绪,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姐姐身在东宫,诸事不得已,日后也帮不到你什么了。”

何峰也没多想,颔首道:“我也知道,皇室的日子不好过,往后我尽量不去给她添麻烦。”又笑了笑,“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么?这些日子没有你里里外外的帮衬,这事情不定要拖到什么时候。”

“……”何盼云闻言有些愧疚。

他哪里知道,她们姐妹两个,从头到尾都是为着自己的恩怨在利用他,甚至于,还利用了太子。

**

何从云坐在从速赶路的马车上,要去的地方,是状元楼附近的如意茶楼——那是她在嫁进东宫之前多花了些银子买到手里的产业。

炤宁离开东宫之后,何家的管家便去报信,说何夫人忽然病倒,不舒坦的厉害,又很是记挂着何侧妃,便想让她回趟娘家。

林千惠只当何家这是绕着弯子给何从云撑腰,嘀咕一句“有本事就别再回来”,随即就让何从云自己看着办,做了甩手当家的。

是这样,何从云顺利地离开了东宫。

她一定要亲自到场,防备事出意外——今日的事若再失败,往后应该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就算不能让江炤宁葬身于火海,她和盼云的后招应该也能将之置于死地。

她要让令她又爱又恨的男子陷入痛苦。

盼云要为她的意中人报仇雪恨。

江炤宁,本就是个该死的人。

何从云抿唇冷笑。但愿,她去的正是时候。

如意茶楼正如她在半路吩咐下去的,已经提早关门。

她绕路从后门进到二楼一个雅间,在窗前站定。

位置刚刚好,可以看清醉仙楼的情形。

天色渐渐陷入夜幕的昏黑之中。

何从云只命人在室内点了一根蜡烛。

过了片刻,面罩轻纱的何盼云走进门来。

摇曳黯淡的烛光之中,姐妹两个闪着仇恨、快意光芒的眸子熠熠生辉。

何从云握住了何盼云指尖冰冷的手,“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何盼云神色笃定地点头,“特地挑选了一名身形脸型与我酷似的丫鬟,戴着我的首饰,穿戴亦是与我一模一样。”她顿了顿,语声更轻,“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何家便不会再有何家二小姐了。”

何从云又问道:“你一直没告诉我,事成之后作何打算?你要去何处?”

“去何处?”何盼云怅然一笑,“先找个隐蔽之处安顿下来,随后潜心为他医治。若是可以,余生我要守着他、照料他。我知道很难,可是……”

“记得跟我通信,只要我能帮上忙,便会尽全力。”

何盼云赴宴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并没这份指望。这尘世,谁能真正帮到谁呢?更坚固的关系,是相互利用——近期她们姐妹两个就是如此,原由不同,但都视江炤宁为眼中钉,所以形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可是,她对姐姐的心思很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得不到,便迁怒那个男人在意的人,终究是有些荒唐可笑。

沉了片刻,她终究是按捺不住隐忧,“江炤宁真的在今夜丧命的话,燕王殿下一定会彻查此事,我们又曾与江炤宁生出过枝节——他一定会怀疑你的。还有便是韩统领,他……你若是继续留在东宫,不是太危险了么?太子殿下……怕是不会力保你。”姐姐形同被禁足的时候,太子都不闻不问,由此可见,心里是压根儿就不在意。

“我知道。”何从云一笑,“到那地步,燕王和韩越霖的一辈子就等于被毁了——人算是废了,还有何可畏惧的?太子便是无心帮我,也要趁那机会给燕王添堵,让他们发疯发狂,事情一定会闹大。到最终,便是太子镇不住,不是还有皇帝么?皇帝难道还会舍弃太子去扶持一个余生注定无所建树的王爷?”

何盼云却迟疑地道:“我自然也想得到那些,我说的是你的安危。”

何从云弯了弯唇,“自从我打定主意嫁进东宫的时候,便已不在意那些了。到最终,父亲、兄长会因为这件事得益,眼下我们便是利用他们,到了那时候,他们也能释怀、原谅。我么,即便是被燕王和韩越霖盯上,也无妨。人生不过一死,一了百了便是。难道我还要守着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过一辈子么?”

“……”

何从云的视线一直不离状元楼,此刻用下巴朝那边点了点,“她进去了。你去吧。”

何盼云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果然见到炤宁带着她的爱犬款步进了状元楼的大堂。无暇多说,她握了握姐姐的手,匆匆离去。

**

大老爷与三老爷去往状元楼的路上,有一名小厮拦下马车,称有大事禀明。

大老爷将人唤到近前,凝眸看去,见对方是常年服侍江予茼的小厮,问道:“何事?”

小厮诚惶诚恐地道:“大老爷,大爷自到了寺里,身子骨一直不好,近来每况愈下。到了今日,怕是……怕是不久于人世了……您快去看看他吧!大爷虽然说不出话,可是小的看得出,他想见一见您……”

大老爷闻言心头刺痛,“病得那么严重?怎么会?”

“千真万确,小的如何敢说这种弥天大谎。”

“我知道了。”大老爷斟酌片刻,道,“你回府中,找管家拿上我的名帖,连夜去请两位名医到寺中问诊。”

“……”小厮想说这种时候,难道你不应该弃车策马去看大爷么?这反应怎么跟寻常人大相径庭呢?心念速转,他上前一步道,“是,小的记下了。可是老爷,大爷最想见的人是您啊……”

大老爷脑海里浮现出长子被他逐出家门那一日的怨恨眼神,心里便是一沉。那个儿子,是绝不会原谅自己的,甚至于,绝不肯承认帮着外人陷害炤宁是错。

见是一定要见的,可是,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相看愈发生厌。他们是没有缘分的父子。予茼根本就是家门不幸的产物。

“我知道了。”大老爷无力地摆一摆手,“你先去吧。”

小厮再不敢多言,称是离开。

走出去好一段,他回头看了看,见大老爷的马车已经改了方向,这才放下心来,笑了笑。

他不会去江府找管家,更不会再回寺庙。

他伸手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银票,身形迅速转入一条小巷。

今夜在京城里躲一晚,明日一大早,他就要离开京城,远走他乡,找个不穷不富的地方,过安乐日子。

他的身形拐入一条小巷,脚步更快。

忽然间,一道黑色人影出现在视野,拦住他的去路。

不等他出声问话或是转身逃跑,那人已是一掌切到他的后脖颈。

他身形一软,昏倒在地。

那边的大老爷在路上继续琢磨着江予茼的事情。

忽然想起大夫人去年曾说过,她和佩仪得了空便去庙里上香还愿,为着江予茼的缘故,每次都会刻意多留下一二百两的香火钱。那边的方丈承诺,一定会照看好江予茼,有个大事小情的,便会命人到江府报信。

可是,方才那名小厮分明说予茼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这事情不对,小厮一定在撒谎。

他本该去状元楼,而小厮却用这样一个谎言要他去寺庙,那么是不是说,今夜状元楼会出事?

不应该啊。

他是朝廷命官,且有燕王在场,谁还敢对他们下手不成?那可真是活腻了!

等等……他用力地按着眉心,今日,炤宁也会前去。

那个是非缠身的孩子,难道说……她嫁给燕王之后,还是有人贼心不死要害她?

“停车!”大老爷扬声吩咐,随即唤来贴身小厮,“快去寻找燕王传话,叫他不管遇到什么事,也要如约赶至状元楼。”随后又道,“去状元楼,快!”话一出口便又改了主意,“绕路前去,先到筱园歇脚。”

三老爷和随从都是一头雾水,心说这人是怎么了?瞧这语无伦次的样子,是急糊涂了不成?

**

何从云一直静静地站在窗前,掐算着时间。

贴身丫鬟来禀:“大爷那边一切顺利——燕王的侍卫、江家大老爷的小厮都曾到燕王妃所在的雅间传话。燕王妃方才点了四菜一汤,她的随从、丫鬟也都被分别引开了,眼下只一个丫鬟在她跟前服侍。”

何从云冷冷一笑。

江炤宁,她也有这样人单势孤的一日。

人过于嚣张跋扈,自大、大意是不可避免的。江炤宁如此,燕王亦如此。

何从云望了望楼下的点点灯火,语声阴冷:“动手!”

“是!”丫鬟称是,快步出门。到了楼梯转角处,有人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用布料捂住她的口鼻,不消片刻,她便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何从云视线一瞬不瞬地望着状元楼,等待着自己预想的那一场大火。

一旦火起,整条街都要遭殃。她也算是对江炤宁不薄了,找了那么多陪葬的人。

可是,等了多时,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依旧有宾客络绎不绝地出入大堂。

怎么回事?哪里出了岔子?

“俏儿!”何从云唤道。 щшш •тt kān •¢〇

“奴婢在。”候在门边的丫鬟俏儿上前来。

“给我预备的人手发信号。”

“是。”

何从云已经焦躁起来。假如还是没有动静……那么,自己以后再无得手的可能。

可是,不会的。

她已经准备了那么久,在状元楼内外做了那么多功夫,不会全部白费的。

**

何盼云所在的雅间,与炤宁隔着三间房。

她等候多时,见酒楼内的氛围如常,便知道哥哥那边的人手出了岔子。

看起来,只能指望姐姐了。

她很紧张,踱步至能够看向酒楼后院厨房的窗前,勉力维持着镇定。

她从颈间摸出那块贴身佩戴的玉佩,先是紧紧地握着,随后便担心用力过度将玉佩损毁,忙又一点点放缓了力道。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一切如常。

何盼云深吸进一口气,将玉佩塞回衣领内,揉了揉脸,款步出门。

哥哥、姐姐都指望不上了,没关系,还有她。

何盼云走到炤宁所在的房间门前,唤来一名伙计,请他前去通禀:“我是何家二小姐,听闻燕王妃殿下在此,特来请安。烦请你传句话。”语毕,将手里一枚银锞子塞给伙计。

“好说,好说。”伙计满脸笑容地应下,轻叩房门,进去传话,片刻后走出来,躬身相请,“燕王妃叫您进去说话。”

“多谢。”何盼云低头打量一下衣饰,右手碰了碰悬挂在腰间的香囊,脚步轻缓地进到室内。

炤宁正在享用火腿鲜笋汤,手边一杯白开水,一杯酒。吉祥则正在慢悠悠享用清蒸小排骨。

她见到何盼云进门,放下羹匙,推开碗筷,纤长的手指轻抚着酒杯,微眯了眸子,盈盈一笑,“何二小姐。”

“是。”何盼云盈盈行礼,“妾身给殿下请安。”

“坐吧。”炤宁神色愉悦,此刻,她在对方身上看不到什么事了。也许是她在心焦愤怒之后感觉失灵,也许是因为眼前人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要由她来决定。

“多谢殿下。”何盼云款步上前,先取过酒壶,给炤宁将空掉的酒杯斟满酒。

炤宁瞧着何盼云的手势。手也似人的脸,有些人的情绪不会在脸上显出来,却能在细微的举动中看端倪。

到此刻,炤宁才发现何盼云的手指纤细修长,手势很稳。这样的手,像她一样,不是那种十指如青葱一般的传统意义上的好看的手,自幼不是只醉心于针织女工琴棋书画,甚至于,曾经有过习武的经历。

“客气了。”炤宁一笑,“用过饭没有?”

何盼云退后两步,恭声答道:“吃了几口菜,听说殿下也在此地,便过来了。”

炤宁指一指对面的座位,“不介意的话,不妨落座,与我一同用饭。”

“这……合适么?”何盼云往别处瞧了瞧。

“原本是要与长辈一同用饭,可他们半路遇到了一些事,或许要很晚才来,或许根本就不能过来了。”炤宁笑了笑,“我这才独自用饭,正闷着。”

“如此,妾身不客气了,多谢殿下抬爱。”何盼云恭声道谢之后,从容落座。

炤宁笑微微地凝视着对方,“何二小姐呢?今晚怎么有闲情来了此地?可有人陪同?”

“之前我出了那样的事情……”何盼云垂眸,神色显得很无助、委屈,“家里上上下下都在责怪或是耻笑我连个下人都管不住……我实在是愁苦,傍晚索性扯了个谎,独自来这儿用饭。”她瞄了酒壶一眼,“原本是想着借酒浇愁的。”

倒是挺会编瞎话的。炤宁笑意更浓,起身拿过一个酒杯,倒满了一杯酒,亲自送到何盼云手边。

何盼云连忙起身,显得很不安地道:“这怎么敢当……”

站在门边的红蓠没好气地横了炤宁一眼,心说你还挺有闲情,有这功夫,还不如赏她一通巴掌呢!她的手握成拳,真的是手心痒痒了。随后她就发现,炤宁竟然将何盼云腰间的香囊不着痕迹地解下来,收进了袖中。

红蓠不由讶然失笑。这样的手法,也只有常年习武眼力极佳的人才能看的清清楚楚。

要那个香囊做什么呢?红蓠若有所思。在外的日子,炤宁曾经在酒楼用饭时险些中毒,随后便刻意结识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人,沉迷于如何分辨饮食、香料中有没有毒物,学到了很多种方式。

是在那段时间之后,炤宁不论到了何处享用饭菜、酒水、果馔,都要先不露痕迹地检查一番。

这会儿,是感觉那个香囊有问题,还是那个味道让她心生警惕?

可是……红蓠微微侧头,凝视着已经回身落座的炤宁,心说你那个鼻子有那么灵么?只有片刻的愣怔,她便回过神来,上前去明着是给何盼云介绍席面上的四菜一汤、拿过筷子布菜,真实用意则是扰乱何盼云,不让她察觉出贴身佩戴的香囊被她家王妃——顺手牵羊了去。

炤宁倒是神色安然,等红蓠忙完了,便问何盼云:“你姐姐在东宫的日子,这一段不大好过吧?”

“是。”何盼云显得有些不自在,“太子这一阵对林侧妃宠爱有加,姐姐心里不大好过,两位侧妃又出过一点儿枝节,故而……”

“我也听说了一些是非。”炤宁道,“那样的日子,难为了你姐姐,更难为了你。可她到底是有福气,有你这样一个得力的妹妹。”她说着话,在桌案下的双手却是一刻也没闲着,手势灵巧地将香囊打开一个缺口,取出了一点儿香料,准确来说,是掺了毒药的香料。

“殿下谬赞了。”何盼云凝了炤宁一眼,“手足之间,做什么都是应当的。您说可是这个道理?”

“这话问我可就问错人了。我的手足之中,有的人恨不得要我死。”炤宁语速很慢地说完这些话,笑了笑,先是端起酒杯示意,“你酒量如何?”

“尚可。”何盼云说着,双手捧起酒杯。

“很好。”

两女子喝完杯中酒,炤宁比何盼云先一步起身,取过酒壶。

何盼云连忙站起身来,“这怎么敢当。”

“既来之则安之。”炤宁走到她身边,给她又倒了一杯酒,放下酒壶,凝眸打量着她的面容,“看你这面色……不大好啊。”

“是啊。”何盼云抬手摸了摸脸颊,“那次被吓得不轻,这上下还没缓过来。”

“这也是你思虑过度所致。”炤宁回转身形。

红蓠瞧了瞧何盼云腰间。还好。香囊已经回去了。这种功夫,可真是神奇得很。她很钦佩地看了炤宁一眼,心说王妃倒是永远不需要担心生计,便是退一万步讲,落魄了,往街上逛几圈,搜刮人几个钱袋子完全不在话下。

何盼云啜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口菜,随后姿态恭敬地起身,“这一杯,妾身敬殿下。”

炤宁颔首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荆

何盼云担心炤宁再次纡尊降贵地给她倒酒,先一步拿过酒壶,给炤宁倒酒之际,看向窗外,“天色真是不早了,想来您的长辈不会来了吧?”

炤宁就像是出于下意识一般转头望向窗外。

红蓠则对何盼云的举动留了心。

“是啊,可也不是坏事。有你作陪,兴许比陪伴长辈用饭更有趣。”炤宁转过头来的同时,视线瞥过红蓠,又凝眸看向半开着的房门,“那是你的丫鬟么?”

何盼云转身望向门口,并没看到人,连忙回过头来,“妾身是来给殿下请安,怎么敢带粗鄙的下人。”随即凝眸看了看炤宁面前的水杯、酒杯。杯子里的水和酒的高度相差无几,但是不见一丝波动。

她回身走至自己的座位,端起酒杯,再度敬酒。

炤宁仍是一饮而荆

何盼云的神色明显放松下来。

炤宁亦然。

两人这般你给我斟酒我回敬你的来往一番,又是几杯酒下肚了。

炤宁身形向后,意态懒散地倚着座椅靠背,语气闲散,“已到这时候了,我们也说几句心里话吧。”

“好啊。”何盼云的语气倏然没了恭敬之意,“我倒是想不出,你有什么可跟我说的。”

“想问你两个问题而已。”炤宁悠然一笑,“例如今夜你们事成,你可曾想过,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因为你们的疯狂无耻而丧命?即便是我在你们眼里罪该万死,可是他们何罪之有?”

何盼云轻蔑地笑了笑,“他们若是能逃离这一场灾难,那是自己反应快、有脑子,若是不能逃离,若是明知你这煞星前来还不知退避三舍,便是该死。”

“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炤宁的目光一点点有了寒凉之意,“那么,今日若是你也陪我死在这里,是不是也是咎由自取?”

“那是自然。”

“说说吧,因何而起?”炤宁笑道,“你总不能为了你姐姐愚蠢的念头,便会做出不惜赔上性命的事情。这尘世有感天动地的手足情分,但你们姐妹可不是那种人。”

“我便是为了她,不也是情理之中么?”何盼云扬了扬眉,“你这样的人,若是不尽早除掉,来日怕是会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孽。”

“……”炤宁牵了牵唇,“跟我说点儿有用处的。你也说了,没带下人。我便是让你在这间房里吃尽苦头,也未尝不可。”

“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何盼云连瞧着炤宁的眼神都变得轻蔑起来,“没错,我今日大抵是不能平安无事地走出这间酒楼了。可是你呢?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么?”

“说来听听。”炤宁道,“我最厌恶长舌妇,时间也有限,你最好长话短说。”

“好毒的一张嘴。”何盼云那一抹轻蔑到了唇畔,“你余生的岁月,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不出一个时辰,你就会口不能言,腿不能走。”

“原来是这种□□啊。”炤宁微微扬眉,“用的多与少可有区别?”

“自然有。”何盼云道,“只需一点点,便能如我所言,若是多一些,你明日一早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炤宁居然歉意地笑了,“那可真糟糕。”她用下巴点了点何盼云面前的酒杯,“早知道我就问问你了。我实在是不知道所谓的一点点是多少,随着心意给你放到了酒中。不过,我不着急,等明日便能知道结果。”

“……”何盼云身形一僵,眼神惊疑不定。

“红蓠,将何侧妃拎过来吧。”炤宁不再理会她,“让她再等下去,便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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