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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内,赵绪正在等待着完颜赫,见了完颜赫便忙上前施了一礼。

完颜赫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这么多礼节,而后便低声将夏展颜身中宫寒毒的事说与赵绪。

赵绪是郡王府的老人了,对完颜赫忠心耿耿,完颜赫自然是信得过他的。

听闻王妃被投毒,赵绪也吃了一惊,王妃的饮食每日都是经过试毒的,又怎会有毒呢?

“白妙春说这种毒无色无味,又不会致人于死地,故而验不出来,只是会令每日食用的女子丧失生育能力。”完颜赫沉声道,语气里皆是冷然。

赵绪心里也一沉,此事非同小可,敢给郡王妃下毒,若真的背后有指使,那也定是棘手的人物,普通人便是想想赫郡王,也绝没有那样大的胆子。

“既然是日日投毒,那毒肯定是在府里的,又不能日日携带,藏与别处又诸多不便,那定是藏在住处,或者膳房某处?你即刻去召集所有下人集合在前院,而后让阿卡去下人房内逐个翻查。”完颜赫对赵绪道。

赵绪略一思索,觉得此时来个措手不及的搜查,确是可行的。便得了命令忙下去了。

除了凌霄阁,各处的下人全被召集到前院。

前院宽敞的庭院里,完颜赫背手而立,沉默地看着府里的下人匆匆而来,在院子里静静地排好队。

待人到的差不多了,完颜赫在这些人面前慢慢踱步,目光从一个人脸上扫到另一个人脸上,多年的战场生涯使得他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杀气,平日里无事也便罢了,风吹草动之下,这杀气便显露无疑。

此刻,完颜赫的目光有些锐利而阴沉,那些下人被打量的有些不安,个个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把头都抬起来。”完颜赫冷声说了句。

这些下人便悉数将头抬了起来,目视前方。

直到下人全部召集齐,赵绪在完颜赫身边禀告了句,完颜赫轻轻点了点头,赵绪便又重新离开,与阿卡一道去下人房搜查了。

而后,完颜赫将这些下人按照家丁,护院,膳房,浣衣房,婢女,马夫等等各归各位。

完颜赫先从膳房问起,询问膳房内每日由谁掌勺,菜墩上的活计,择菜清洗都是如何分工的,膳房的人忙一一答了。

在膳房的人作答的时候,完颜赫始终面无表情,细细端详每一个人的脸。

“从膳房到凌霄阁这一段,王妃的膳食通常都是由谁送过来?”完颜赫又沉声问着,而后目光在婢女那一群里扫了一眼。

“回郡王,通常都是由当值的婢女送去,偶尔王妃的贴身婢女露香也会亲自来取。”膳房内的总管忙答了。

完颜赫听了,在心里暗暗想,若每日送餐的婢女都不同,那也不太好日日下毒,浣衣房压根很少接近膳房,家丁与护院马夫这些就更不消说了,那么最大的嫌疑应该便在膳房里了。

如此想着,完颜赫的目光又在膳房的几个人身上反复打量。

再未多言。

*****

深秋阳光炽烈,照在郡王府的庭院内,下人们脸色各不相同,大多都是疑惑,尤其是那些王府里的老人,赫郡王亲自召集大家问话的时候是从未有过的。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们也是甚为好奇。

这样一站又是许久。

直到赵绪与阿卡从内院走了出来,闷闷的院子里才有了点活气。

赵绪在完颜赫的耳边低语几句,而后将手中的一个小包裹交给完颜赫,人群里一个下人见了完颜赫手中那包裹,腿一软,跪到地上,不待完颜赫审问,便伏地抖着声音喊道:“小的该死,请郡王恕罪。”

其他下人不知发生何事,纷纷互相对视,也不敢出声讨论,只沉默看着事情发展,以便弄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跪下的不是别人,正是膳房里负责菜墩上切菜的下人吴二。

“你,出来,其他人散了。”完颜赫盯着吴二道。

下人们也不知是何事,但赫郡王发话,无人敢耽搁,一路疑惑着散开。

吴二哪敢起身,一路爬过去,跪在完颜赫脚下,“小的该死,但小的实在有难处。”

完颜赫蹲下身,伸手扣住吴二的咽喉,“有困难你可以告诉我,为何做出如此大逆之事?”

“小人,小人一时财迷心窍,请赫郡王恕罪。”吴二惊慌道。

“说,谁指使你的?”完颜赫凑近了吴二,低声问道。

“小的也不认得,那人给了我五百两银票,又给了小的这包药粉,只说每日放入郡王妃的饮食内,小的问他,会出人命吗?他说不会,小的这才鬼迷了心窍,请郡王饶恕。”吴二渐渐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压迫的力道,只差一个使劲便会被扭断,他离完颜赫那样近,近到从完颜赫的眼睛里看到死神的影子。

“银票是哪家钱庄的?”完颜赫又问。

“万通钱庄。”吴二忙回了。

万通钱庄的老板便是万有山,也是纳了姹紫做外室的那位有钱人,他是大金户部尚书的弟弟,得益于兄长的位高权重,从兄长的手中接了许多大的工程,很快发迹。之后便在各处开起了钱庄,因他实力雄厚,是许多大门大户存银子的首选。

“那人衣着如何,面貌如何?身形如何?何方口音?”完颜赫又一连串问道。

“是夜里,那人蒙着面,小的看的不分明,只看清他穿一身青衣,身形轻盈消瘦,是很浓重的北方口音。”吴二努力回忆着道。

完颜赫手一松,将吴二甩到在地,“银票呢?”

“被小的兑换成银子,逛窑子去赌坊,都祸害的差不多了。”吴二愁眉苦脸道。

完颜赫听了皱眉看着赵绪,“往后府内录用下人一定要调查清楚,有赌嫖这种恶习的一律不许用。”

赵绪听了,忙点头应了。

“将他押进地牢关着,等着事情调查清楚再处置。”完颜赫对赵绪又道,而后转身离开王府。

*****

完颜赫去了白妙春的住处。

白妙春住在静水湖靠近山脚的地方,清净,安逸,他每日除了翻看各种医书,最多的便是制作美食。

每次做了美食,白妙春必邀陈望来品尝,作为大金最高端食府的老板,陈望的味觉有绝对的发言权。

每次品尝的结果便是陈望极力劝白妙春不必从医,他可以进聚仙楼当厨子,陈望表示他绝对会重金礼聘。

“我做美食关乎心情,要做厨子我也是自己开间酒楼,还用得着去你的聚仙楼?”白妙春一口回绝。

陈望便笑笑,与白妙春在湖色山水间把酒畅饮,好不逍遥。

除去看医书,做美食,白妙春最大的嗜好便是睡觉了,他可以懒懒地睡到日上三竿。这一日他便又是睡到很晚,待听到奔驰而来的马蹄声,白妙春便是一个翻身从床上起身,整理一个衣冠出了门,便正好可以迎接完颜赫从马上翻身下来。

白妙春便是睡着觉,也是十分警醒的。

“赫郡王?”白妙春对着完颜赫一抱拳,“何事劳烦您亲自来这一遭?”

完颜赫看着白妙春,笑笑,也不言语,而是打量着白妙春隐在山脚红红枫叶下的房子,雅致,安静。

“这地方当初是得我允许才建成的罢?”完颜赫边看边问道。

“是,静水湖边处处风景,多少人虎视眈眈,若无郡王的话,衙门怎会同意在这里建房子。”白妙春说着,又对完颜赫施了一礼,以示谢意。

“本王看你这里房间有许多,不介意本王来住几日罢?”完颜赫踏上木楼梯,沿阶走上去。

白妙春楞了一愣,“郡王您在说笑?”

“本王说的是真的,一会儿我便带王妃住过来,听说你的食物做的也是极好,这段时日,王妃的身子便交给你了,务必要让王妃体内的宫寒毒全部清除,本王还等着王妃孕育孩儿呢。”完颜赫回头对白妙春正色道。

白妙春除了应允也别无他法。但心里又不免担心,完颜赫倒还好说,郡王妃娇滴滴的,住在这山脚粗野之地,会不会不习惯?

白妙春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还未说完,便被完颜赫大手一挥打断,“王妃曾与本王一道住在渔船上,你这里比渔船可是不止好了千百倍,”完颜赫看看白妙春,“王妃并不似你见到的那般柔弱。”

白妙春听了也只能无言,赫郡王亲自来征询此事,可见其对此的重视程度,只不过他一直无拘无束地独自生活,这下好了,这院子里怕是要热闹了。

*****

完颜赫回了府,便将赵绪召来,吩咐几句。

而后回了凌霄阁,命露香将颜儿的贴身物品收拾了放到马车上。走进卧房,颜儿仍旧躺在床上,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看着完颜赫,“你去哪儿了?”

“去寻了个好去处,”完颜赫俯身对颜儿笑道:“可以好生调理你的身子了。”

“是哪里?”颜儿不禁满心好奇起来,翻了个身子追问。

“去了你便知,拿上画笔,你可以在那里整日作画。”完颜赫说着,将颜儿从床上抱到屏风后的榻上,找了衣裳,披风,让颜儿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