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腾蛟已经下定决心了。
如果真有人敢无视他进入贡院抢劫,他一介书生,虽然没有杀人之力,但还有一腔颈血在。不过血溅五步而已。
何腾蛟身穿三品官府,大红官袍还真有震慑力。贡院附近的百姓纷纷进入贡院躲避,一时间有数万之多,贡院的面积虽然不少,但也撞不了这么多,一时间,就变得人挨人,人挤人了。
不过何腾蛟能护住的,也就这么多了。
要知道武昌乃是天下大邑,城中百姓几乎有百万之多。即便是屡遭兵乱,但是城中百姓也在昔日开封城之上。
就这样一夜过去了。
何腾蛟官袍端坐,一夜都没有合一下眼睛,乱军见状纷纷躲避而去。
第二日早上,数百骑奔驰而来,一群人簇拥着左良玉而来,左良玉见了何腾蛟如此,立即下马行礼,说道:“何公,何公,你怎么如此。”
“左将军。”何腾蛟满眼血丝,说道:“国家交付大军于你,是让你击贼的,不是让你劫掠百姓的。”
左良玉做痛心疾首状,说道:“左某御下不严,是左某的罪过。”
左良玉转过头来,对他胖乎乎的儿子大声训斥道:“左梦庚,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快去传令,各部敢擅自出营者,皆斩。”
“是。”左梦庚胖乎乎的就好像是一个肉球一样,立即下去传令了。
有左良玉的命令,这一场持续一天一夜的劫掠,才算是告以段落了。
何腾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左良玉。
他能以举人之身,到今天这个位置,岂能不知道,今日的猫腻。只是现在他必须依靠左良玉,只能忍了下去,说道:“昨日之事,决计不能这样算了,必须军法处置。”
左良玉有一点不高兴了,面子活也不想做了,说道:“何大人,何必这样啊,儿郎们爬冰卧雪,才是击败张贼,说起来这武昌城中,大抵都有通贼之嫌,这也是要正国法的。”
“从逆之辈,国法自然不容。此时我会细细斟酌的。”何腾蛟却不能让左良玉大肆攀咬,如此一来,恐怕武昌城之中,就要人人自危了。毕竟张献忠在武昌城中数月,一旦深究起来,先栽赃太容易了。
“军中事务,本将军也会看着办。”左良玉微微一笑说道。
“好。”何腾蛟说道:“劫掠之事,本官不过问了,但是杀人者死,以及淫掠妇女之辈,必须给武昌百姓一个交代。”
左良玉心中暗道:“看样子必须给何腾蛟一个交代,否则过不了这一关。”
左良玉虽然跋扈,但是对大明朝廷还是有一些敬畏的,说道:“既然大人,如此说了,左某岂敢不从,我回去就搜查全军,杀人者与淫掠妇女之辈,借军法处置。
他口中虽然这么说。但是心中想道:“收罗百余兵痞,砍了脑袋给何腾蛟送过去了事。”
左良玉决计不会真去查的,因为他太知道了,他的左营是经不起这样的查的。
到了这一步,左良玉与何腾蛟之间的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左良玉请何腾蛟移步于巡抚衙门。
何腾蛟虽然已经派了属官去安抚城中百姓了,他虽然也想去看看,但是他有几件事情,必须要处理。而这几件事情,都与左良玉有关。
“何公的意思是,让我部移出武昌城。”左良玉脸色冷了下来,说道:“数月以来,朝廷没有拨下一个大子,是我左某人维持这军心士气不散,乃至于击张贼,夺回武昌,大人的意思,是以我左良玉住不得这武昌城吗?”
“左将军何处此言?”何腾蛟说道。何腾蛟之所以这样做,其实被左良玉的军纪给吓着了。
何腾蛟之前也知道左良玉的军纪不行,但是却没有想到差劲到如此地步,简直是目无朝廷。如果可能何腾蛟不吝啬于将左良玉全军上下给清洗一遍,但是何腾蛟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何腾蛟手中无兵无饷。
即便如此,何腾蛟也不愿意与左良玉乱军同处一城。
只是话却不能这样说。
“而今真是用武之时,张贼大败,岂不是追亡逐北之时。”何腾蛟说道:“本官不过是请左将军先行一步而已。而且本官愿意从蕃库之中,拨出一些饷银,犒赏诸军。”
何腾蛟手中根本没有多少钱,但是他相信,只有他能将左良玉所部赶出城外,武昌城之中,有人愿意付钱的。
左良玉心中一动,说道:“大人,说得是。武昌的确不需要这么多士卒,不过,本将军却要留在武昌,只要大人肯犒赏士卒,本将军明日就打发他们去追赶张贼。”
一听左良玉想留在武昌,何腾蛟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左将军,不亲率大军追张贼吗?”
左良玉冷笑一声,说道:“黄虎兵马未经整训,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何须我亲自出马,只需派出一两员大将,就可以将黄虎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从九江到武昌这一路的征战,左良玉彻底看出了张献忠的虚实。也放下心来,知道张献忠不足为患。
“那将军不进攻襄阳,攻闯贼后路吗?”何腾蛟说道。
“大人有所不知。”左良玉说道:“我军中士卒看起了多,其实精锐就那几支,派几员大将追击张献忠,对襄阳就不够了。我只能坐镇武昌,提防白旺了。”
左良玉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他心中却是另一个心思。
左良玉分兵进攻张献忠之后,麾下其实还有数万士卒,他的人手不多,但是镇守襄阳的白旺手中其实也没有多少士卒。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在河南分出胜负之前,左良玉才不会出兵的。
不得不说,他有一点怕了闯营了。
“那凤阳那边怎么办?”何腾蛟说道:“凤阳总督马士英还向江南求救,和史阁部的意思,想让左将军抽出一支人马,支援凤阳。”
左良玉一听马士英,立即想起了金声桓。
他顿时心中火起,就金声桓投贼之事,他是恼怒非常,这一件事情甚至牵连到他了。
不过,左良玉最恨的不是金声桓,而是马士英。
在左良玉想来,如果不是马士英硬扣下金声桓的话,金声桓决计不会落个这个下场。那个是五千精骑啊,即便左良玉现在号称拥兵数十万,实际上也有十几万人马,但是如金声桓这样的精锐骑兵,也没有多少。
一想起了,他就心疼。
再加上他与马士英之间的各种恩怨,往上数到东林侯恂到阉党阮大铖的种种恩怨,双方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面。说道:“史阁部不是准备抽掉郑鸿逵北上吗?再加上淮督路公,想来区区曹操也闹不出什么事情了。”
说到这里,左良玉叹息一声,说道:“其实并不是我不愿意出兵,实在是我年老体衰,旧疾发作,挨不住行军之苦了。这一段时间,就镇守武昌吧。”
左良玉此刻已经闪过一个非分之想,那就是如同沐国公一下,世镇武昌。
他旧疾发作,有真有假,不过他年纪大了,却不得不为儿孙着想。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他一去,后脚左家大概就没有活人了。必须妥当安置好后世。
怎么样才算保证左梦庚这个笨蛋,能好好的活下去,莫过于一方诸侯的位置。
武昌是一个好地方,他不想挪地方了。准备在武昌做一方诸侯。
从某种程度来说,左良玉与罗汝才是同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