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下心中的怒火隐在暗处静候着。
不一会儿外头人声大作, 隐约听见有呼叫“走水”之声传来,房中宁令哥眉头一皱,道:“我去看看。”
雁影见他出了房门, 这才松了口气, 知晓今日总算是又混过去了。抬手去抹额上冷汗, 忽然自窗外跳进一黑影, 嚇了她一跳, 下意识地惊呼,那人一步窜上将出口的惊呼捂进嘴里。
“别怕,是我, 显淳。”
显淳低沉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缓解了雁影如雷的心跳, 僵硬的身子也放松下来。
“你怎么进来的?”她又惊又疑, 无法相信显淳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忽又联想到外面的骚乱, 瞬间明白过来。“外头骚乱是你弄的?”
“是宿鲁在外面制造骚乱。”显淳低声安慰着,拇指摩挲过雁影的唇, 似是无意,又似有心,一双茶色眸子里的颜色深深浓浓看不到底。而后,他的手往下滑,拢了拢雁影的衣襟。
雁影随着他这样的举动往下一看, 原来是刚才宁令哥的亲近将自己的衣裳弄散了, 此刻颈项处露出一截雪白。突然意识到宁令哥轻薄自己的样子定是被显淳看到了, 而他所表现出来的举动跟说明了他的在意, 这让她脸色更白了。
她羞愤难抑, 野利显淳眼中所流露出的在意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原本她就自惭形秽,醒转过来后也不愿意让显淳知晓她还活着, 所以才躲在小村想隐居一生。是显淳在小村的相伴将她的心又燃起了火苗,她甚至开始动摇,开始期盼,开始有了想望。如今野利显淳的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足以将她打入修罗地狱。
在这样自我厌弃的情绪中,她想到了阿吉塔圆鼓鼓的肚子,心里一阵阵的泛着冷,泛着酸,泛着委屈和哀怨。他在与她温言软语时,却早已令阿吉塔怀上了他的骨肉。还说什么此生唯一,还说什么阿吉塔不过是空有名分!欺骗,全都是欺骗!如今他深夜冒险前来,也不过是因为所有物被侵占而不甘吧。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撕裂,在粉碎,在寒风中抖瑟成灰。
显淳自然不清楚她心中所思所想,只见她脸色越来越白,神情更是异样,只道她是担心害怕,但此时此刻分秒难得,容不得他耐心哄劝,想着等救出她去再好言安慰。
“跟我走,我带你出去。”伸手揽住雁影拥着向外走,却遭她一把推开。
“怎么了?”显淳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解的看向雁影。
雁影立在原地白着一张脸,神色冷冷,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将军自便,雁影不走。”
显淳浓眉一蹙,以为她是担心逃不出去,便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一切有我,我定会带你离开这儿,你只管跟着我就好。”
雁影却是站在原地不肯挪动,唇抿得死紧,几乎与脸色一样白,她的脸上是决然的神色。
显淳觉察到她的异样,正待询问,就听门口的珠帘的珠子哗啦啦的碰撞。
细碎的声音撞在耳膜上,却如炸雷在心里响过。雁影惊惧的扭头看去,只见刚刚下楼的宁令哥手持钢刀走了进来。
显淳忙江雁影拉倒身后。
宁令哥见了野利显淳,怒恨之极;显淳对他怒目而视,也是眼中喷火,恨不得焚烧了他。
宁令哥紧紧盯着显淳与雁影交握的双手,凤眼中闪烁着阴鸷的火苗。提刀指向野利显淳:“放开她!”
显淳左手越发握紧雁影将她护在身后,右手一挥,横刀出鞘。这时宁令哥身后涌入大批侍卫。雁影向窗外望去,整个院子中都是人影,熊熊火把燃亮了整个庭院,火光更是照得利刃闪闪。
宁令哥见显淳如此举动,心头越发愤怒,一挥手,身后的侍卫们兵刃纷纷出鞘均指向显淳。
显淳横刀在胸,一俯身低声道:“雁影,你趴到我背上来,闭上眼睛什么也别看,我带你出去。”他听不到雁影的回答,也感觉不到雁影有所动静,再次催促:“快,到我背上来,别怕!。”
忽然一股力道将他退到一边,这时候雁影站出身来,挡在宁令哥前面道:“将军,雁影今日谢过将军厚爱,只是雁影心系太子,只能辜负将军了,请将军速速离开,再不要来打扰太子与雁影。”
显淳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怔,一双琥珀精眸在她脸上细细看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别怕,这些人还拦不住我,你只管跟我走。”
雁影抬头,眸子里闪着坚决:“将军说笑了,雁影无意跟随将军,还请将军放过雁影。”
显淳不信,正待说话,宁令哥已然道:“你可听清楚了?野利显淳,你深夜摸到我府中来抢我的女人,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将野利显淳拿下!”
雁影一听,急忙阻拦:“太子殿下!”
宁令哥闻言扭过头来,眼中燃烧着愤怒与妒嫉,唇角挂着冷笑。“怎么?你舍不得?”
雁影知道此刻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至关重要,一字一句也错不得。若此时求宁令哥放了显淳必定惹恼宁令哥,她虽然对显淳失望,怨恨,却还是狠不下心肠亲眼看他被俘。此刻这样紧张的情势,他又是那样复杂的身份,若是落在宁令哥手中,可不正合了野利皇后与宁令哥的心意,宁令哥与野利皇后绝对不可能善待了显淳。
她心中翻转思量,其实也不过片刻时间,而后转身走近宁令哥,用只有宁令哥能听到的声音道:“求太子给雁影留些颜面吧,今夜若捉了野利显淳送官,那便是世人皆知雁影闺房深夜遭男子闯入,虽未得恶果,但人言可畏,指不定坊间会传成什么样子,这以后叫雁影如何做人,且予你我之婚事必然有损,想必太子也不希望你我的婚事横生枝节吧?”
“谁耐烦与那些老朽之人打交道,我直接在这里解决了他便是。”宁令哥手一挥,对雁影的说辞并不理会,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整治野利显淳,岂可放过。
“这样岂不成了滥用私刑?野利显淳好歹也是威名在外的一朝名将,太子这样行事与自身声誉有损。”
宁令哥狐疑的瞅着她冷笑一声:“你这样千方百计阻拦是想要救他吧?”
雁影见他眼中怒意滚滚,一双凤眼死死地盯视着自己,分明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急忙垂下头,心中颤抖着,用力一咬唇逼出眼泪,抬首哀怨凄婉的望向宁令哥。
“雁影之前糊涂,现今太子这些时日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着雁影,雁影再糊涂也该明白过来。如今雁影承蒙太子不厌弃欲为正妃,怎可愚蠢到再回野利显淳身边做个无名无份的贱妾。”
她这样一番说辞听在宁令哥耳中极是受用,况且雁影眼含泪意,楚楚动人的摸样他的心就软了,但还是舍不得放弃这样可以扳倒野利显淳的大好的机会。
雁影离他最近,他的每一个表情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见他犹豫不决,雁影一咬牙,猛地拽过宁令哥手上的佩刀横在自己颈上。
她这样突然的举动让众人皆是一愣。
“雁影!”显淳急得大呼。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宁令哥急忙死死抓住佩刀按住控制住雁影的力道。
“太子这样疑心雁影,雁影活着也是无趣,倒不如死了干净。”
宁令哥急忙哄劝:“好好,我信,信你便是,你先放手,放手,别伤了自己。”
雁影哪里肯依,知晓自己现下如果轻易放了刀,宁令哥必定认为自己是在做样子,也必定不会放了显淳。她心一横,一用力将刀锋更加贴近自己的脖颈,宁令哥着急往回拽,拖拽间锋利的刃口划开了颈上的肌肤,一道血痕顺着银光闪闪的刀锋流了出来。
宁令哥见状只得松了劲道不敢再与她争抢。
“你别过来!”显淳急得欲上前阻止,被雁影一声喝顿住了身形。
她看着野利显淳,脸色煞白,眼中决然:“将军请自重,雁影现已是太子的人,对将军再无念想,也请将军不要再紧紧相逼。”
“你……”显淳听闻此言身形一凛,神色间已带上了难以置信,转瞬又恢复了笃定:“雁影你别怕,任谁也奈何不得我,你过来,我带你走。”说着他欲上前雁影。
雁影向后一退,神态冷然决绝。
“将军莫非还听不懂话么?雁影对将军已无他想,也请将军莫要再逼我。”雁影手上用劲儿,颈上鲜血越发流得欢,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染得丁香色的衣衫上开出了大朵儿大朵的红梅。
显淳驻足不敢再动。
雁影见众侍卫依旧围拢得密不透风,又对宁令哥道:“太子,你信不信雁影?”
宁令哥注视着她,见她一张脸煞白,眸子漆黑如墨,神情严肃,知道她对此事极为认真,若是现在不依着她,以她的性子难保不再做出极端的事情来,只得扬起手一挥示意众人后退。众侍卫这才收了兵刃退后,让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