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担心十三?”府中的牡丹看的正好,看着从一早起来就默然无语地坐在亭子里喝茶的静慈,负手立在那里问道。
“恩。”三月复立太子,四月就带着一群皇子去塞外了。若只是单纯的去塞外也就算了,可瞧瞧带出去的那群人,除了不让人省心的就还是不让人省心的。皇阿玛几乎是把不让人省心的皇子全都带出了京城。想到这里,静慈摇了摇头,想到胤祥也被带了出去,她就觉得不安。显然,如今对于胤祥,皇阿玛已没有了曾经的信任和宠爱,而是一份怀疑。就像对胤礽那样的怀疑。而这样的怀疑,是她不喜欢的。
胤禛摇了摇头,也坐下身来,看了眼她:“好歹他能跟着一起出去,比待在宗人府强些。”从来,出塞都是皇上点名谁去谁才能去,他即使是有心,也不敢妄动。
话正说着,一只白色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洛谷肩头,发出”咕咕”的声响。静慈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来。洛谷几步上前,见传来的字条交到她手中。
静慈展开字条,不觉皱了皱眉头:“他胆子倒是真大。”
胤禛从她手中拿过字条,摇了摇头:“他啊。”
见着这兄妹二人都陷入了沉默,洛谷有些着急:“主子,这样下去,十三爷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老十四是去找八哥的,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静慈笑了笑,“如今四哥在这里做着闭世的闲王,这些事情,雍亲王府管不着。”
“主子,可这次……”洛谷有些踌躇地看着那张字条,“‘敝帽故衣,坐小车,装作贩卖之人,私送出口,日则潜踪而随,夜则至胤禩帐房歇宿,密语通宵,踪迹诡异。’都这样了,罪行还不算大?”他才不相信,自己跟了这么多年的主子,会如此善罢甘休。
静慈就坐在那里,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躬身看着自己的侍从:“不然呢?你难道还想私自出京去惩戒一个皇子不成?”她摇了摇头,“老八现在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那个老八了。洛谷,那是八贤王,裕亲王临死都要在皇阿玛面前说几句好话的八贤王。如今上至皇亲贵胄,下至江湖文人,有哪一个不夸他赞他。”她深深叹了口气。41年上命李光地侍读八阿哥于贝勒府;42年裕亲王福全薨,生前向康熙夸赞老八不务矜夸,聪明能干,有德有才;45年何焯之父死,将其女托付于八贝
勒府后奔丧回里。她虽身处后宫,这桩桩件件却知道的清晰。如今这老八,哪里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撼动的。
“弘时?”她回过神来,看见乳母正巧带着弘时在院子里玩儿,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
“给王爷请安,给公主请安。”乳母走到跟前来,中规中矩地行礼。一旁,弘时也是有模有样地学着。
静慈今儿心情还算不错,将弘时揽到自己身前来,又瞥了眼胤禛半冷不热的脸,道:“行了,玩儿去吧。”胤禛在府中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府里的小孩子都怕这个阿玛,静慈看着弘时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眼胤禛,又低下了头,也明白了一些,笑着松手放开了他。
弘时如释重负一般蹦跶着离开,她却听到了身后胤禛的叹息声。”是你要去做一个严父的,怎么,自己后悔了?”
“连这点儿面对我的胆量都没有,我真后悔生出这个儿子。”显然,胤禛对这样的儿子很是不满。除了一个静慈,他再少见有胆量与自己相对的人,而所想要的孩子,也是会想静慈那样的。可惜,静慈只有一个,无人替代。
她并不知道哥哥的心思,只是想了想,看着满园的牡丹:“听说皇阿玛新赐给你的园子修好了,可惜我过几日就要回宫了,过些时日再说吧。”
“你要回宫去了?”胤禛有些意外,这么快?每次她出宫,似乎根本待不了几日。
“你以为。”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虽感觉上是没过几天,在她看来却是度日如年。自从太子被废之后,宫中的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她不愿过这样的日子,却又不得不每天都小心着宫中的任何风吹草动。如今,待在这雍亲王府,虽没了风吹草动,她却反而不适应了。
“你是不适应了吧。”胤禛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以为她在宫里,自己会不知道?方才在洛谷那里倒是说的好听,什么老八的事她不会多管,其实是因为早在几个月前,就把能布置的都布置了吧?”静慈……我不明白,你这是何必。”她分明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宫中过着自己的日子,为何终究还是要搅和进来。
“何必……”她重复了一遍,一双明眸呆呆地有些出神。他以为呢?自己是为了什么恶?先不说那皇位到底要不要去争,但是好歹,纵使是不害人,也不能被别人害了吧。她静默了会儿,抬头看向胤禛,终究问出了
那句话:“太子已经不行了,四哥……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胤禛一惊,没想到从来收敛的她竟会问出这么狂妄的话。太子之位,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惦记的?
“其实……是不是四哥也觉得,即使自己对皇位无意,胤礽也早已不适合了是吗?”她大目光依旧是淡淡的,似乎从没觉得自己所说的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如今已是春天,可她身上那袭霜色花蝶纹的袍子让胤禛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他不曾想到过,自己的心思,她竟尽数全懂。
这个静慈,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静慈。他的心思,他的福晋未必了解,老十三也未必全懂,而她却猜透了。想来,既已如此,那她对胤礽等人也是懂了些心思的吧?不知,打在老九脸上的那一巴掌,到底是有多响亮,竟让她从宫中躲了出来。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胤禛未答她,一语不知戳破多少关。就是前几日的事情。皇阿玛出塞,老五去给宜妃请安,碰巧遇见听闻他喜欢喝茶特来送茶叶的静慈,不过是顺势聊了几句的功夫,便连胤禟一道碰上了。不知为何,那一贯言语刻薄的胤禟竟被小小的静慈给打了。
静慈盛宠,宜妃自是不敢说什么,况且,一个小女子一巴掌打下去能有多大的力道?皇上不在宫中,此事被佟贵妃压了下去,连他都是听胤祺说起才知晓的。这丫头,如今是脾气见长,还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好端端的,你打胤禟做什么?皇子也是你说打就能打的?”见她竟然无动于衷,胤禛此时是真的恼了。比起那些没撇儿的事情,打皇子这事儿明显严重多了。
她的笑容云淡风轻,好似在嘲笑胤禛的大惊小怪:“他打荷香。”她静慈身边的宫人,何时是可以纵容旁人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哪怕是这承乾宫中养的狗都比别人的狗尊贵。
好吧。胤禛觉得自己可以选择不说话了。责打无罪宫人本就是过错,更何况,胤禟责打的还是承乾宫的人。这件事,果然是胤禟有错在先。
“行了,我回宫去了。”她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荷香。”四哥就安生的在这里做自己的闲王就好,其他事情,有我。”说罢,她一招手,荷香和洛谷皆跟着她离开,洒然的不带一点儿停留,显然,是没有听到最后,胤禛口中喃喃说出的两个字——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