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美丽的末林澉河发源于北方大陆的中部,在汇集了千百条溪流之后,她就变成一头无法遏制的原始猛兽般,奔腾呼啸着在中部高原横冲直撞,在大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一直到她冲出高原、淌过米黎卡萝多茨山、进入亚卢斯大平原,她才渐渐地恢复了自己淑女的原貌,慢条斯理地轻柔而悠闲地踱向拿提雅大陆已知世界中最大的湖泊----海神萨格斯和月亮女神费德喇喀得奥莎的女儿喀喀丽在大地上的居所----喀喀湖。

“末林澉河从发源地开始,就一直是顽强地由南向北艰苦跋涉,看见她最初三千哩行程的人,都会以为她将以极北的冰海作为自己的终点,但是他们都错了,她在经过亚卢斯大平原边缘处的伊迪斯城之后,几乎是转了个九十度的大弯,义无返顾地奔向东方千哩之遥的喀喀湖,也许,她也不愿意和‘瀚海’这个恐怖的妖兽抗争吧。不过,这样作的后果,就使得伊迪斯公国获得了大量肥沃的泥土,使伊迪斯成为北方最重要的产粮区,当然,豁达的末林澉河带来的绝不仅仅是泥土。”五世纪以来最伟大的旅行家们都在他们的著作里这样叙述末林澉河和伊迪斯公国的关系,当然,还有很多旅行家随着商队冒险穿越“瀚海”去探索未知的世界,但是他们要不是仅仅到达萨比尼安----这里是蛮族最接近文明世界的聚居地,或者绕过喀喀湖多走一千哩路达到阿尼塞图----蛮族另外一个前哨,要不就是消失在遥远的北方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伊迪斯城,一个商业非常发达的城市,这里是已知世界的绝对边缘,同时,这里也是已知世界和北方游牧民族进行贸易的主要货物集散地,每天都有来自各地的商队风尘仆仆地抵达,他们中甚至有人是来自万哩之外的南方大陆;也有同样多数量的商队匆匆地踏上新的旅途,为了更大的利益去冒更大的风险。当然,这里也是建筑家们施展手脚的好地方,无数的商人和投机者在这里为自己修筑起风格迥异作用不同的各种建筑,据七世纪某旅行家记载,他落脚的那家旅店,就有着非常明显的早期奥库斯都尔建筑风格----注重石料的雕刻和装饰,讲究整体的流畅视觉效果,以及看起来有些繁复的木雕修饰物。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建筑都是符合美学观点,比如靠近北城门的冒险者公会开办的黑麦酒馆,它完全由石料垒砌而成,除了“大而结实”以外,再也找不出什么美丽的辞藻来赞扬它的建筑风格,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成为伊迪斯城最热闹喧哗的地方之一,每天从中午开始,黑麦酒馆就有点人满为患的感觉,冒险者、盗贼、职业佣兵、掮客以及各种商贩在这里都可以看见,还有提着挎着背上插着各种式样刀枪的雇佣兵,当然,衣着暴露的女招待和卖笑的女人也是这里必不可少的风景。这里,就是伊迪斯城的冒险者公会。

靠着酒馆大门边,十多个男男女女围着两张被人拼接在一起的桌子喝着廉价的黑麦酒,时不时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你就吹吧,大头,你要真的敢去找那娘们,我看她要把你的皮全扒喽,”一个粗壮的达坦汉子搂着身边的女剑士,一只脚踏在长凳上,一只手指着坐在他对面的同伴,放肆地大笑着。“我和你赌十个金币,看你……”

被他嘲笑的达坦汉子抱着一只狼腿啃着,含混不清地说道:“老子凭什么不敢去?她又不是伊迪斯大公的老婆,要睡她还不是就睡了她,谁管得着啊,”旁边的同伴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扭头使劲咽下一块粗糙的狼肉,嘟哝着,“干什么啊杜德!啊……”

门口不知道几时进来一个年青的女枪兵,她有着高耸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身,很合身的软皮甲把她的身材衬托得更加玲珑精致,健美修长的小腿从齐膝的战裙下露出来,即使是在昏暗的酒吧里,还是能感觉到那腿上流淌着无穷的力量,要不是那杆几乎比她还高的目速尔矛和枪兵头盔上醒目的佣兵标识赫然无疑地标榜着主人的身份,谁也不愿意把一个拥有如此动人身材的女人看成佣兵。

“哦呀!好漂亮的娘们啊!来哥哥这里,陪老子喝几杯呀小妞!”达坦汉子扔掉啃了大半的狼腿,站起来就要去抱那女枪兵,被同伴使劲拽了个趔趄。他蹦起来正要说话,女枪兵的目光已经象闪电一样在他的脸上打了个转,将他即将出口的咆哮硬生生挡了回去。

已经喝了很多黑麦酒的达坦人被激怒了,低沉的吼声在他的喉咙里滚动,他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横放在酒桌上巨大战斧的冰冷手柄,旁边的一个女人一把按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疯了!看她的背后,那是个魔法师!”

大头瞪着被怒气和酒精烧得通红的眼睛看过去,在那女枪兵背后,果然站着一个穿着一袭白色魔法师长袍的男子,长长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微笑,黑黑的眼睛似乎穿透大厅中所有的人与物,定定地凝视着虚无飘渺的某一点上。然后这并不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最怪异的是那件白色魔法长袍,它是用某种难以描述的质料精心缝制而成,浅浅的七色光彩随着大厅中灯光的摇曳而忽隐忽现,这使那金发魔法师身边淡淡地笼罩着一层不可捉摸的光华。有着强劲魔法加持的魔法师长袍!达坦汉子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粗重起来,和一个魔法师走在一起的目速尔女枪兵,会是什么样的人物?大头发现自己的背心冷飕飕的。

随着女枪兵的目光,本来喧嚣沸腾的酒馆大厅一片一片地沉静下来,每个人都能觉察到自己和身边的人呼吸变得不那么自然。魔法师已经非常罕见,如此穿着的魔法师就更加稀罕。几个见多识广的冒险者压低声音告诉自己周围的人道:“是东方‘智慧之心’的大魔法师,那种长袍是他们的标志。我在东方大陆看见他们的女王出巡时,和她乘坐同一辆马车的德都库国师就穿件这样的魔法长袍。”这个消息传播的速度非常快,人们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敬畏,有人开始猜测这个魔法师的身份,有人在考虑如何和他攀上交情,当然,几个赌徒马上就魔法师的身份和来意开设了盘口。

魔法师显然比还在打量酒吧的女枪兵更早发现了他的目标,他径直走向了酒馆的吧台,围坐在那里的人几乎是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了好几个位置,还没有坐下,魔法师就冲着吧抬里呆呆地看着他的女招待嚷嚷起来:“一杯精灵之血,要最好的,不要放冰,不要加草莓汁,快点!”他拍着桌子,巨大的响声把女招待招回了魂,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给了他满满一杯红色的液体。

在无数人目光的注视下,白袍魔法师一仰头就把那昂贵的饮料倒进了嘴里,“再来一杯。”第二杯酒也是同样速度倒进肚子里,他才坐下,“再来一杯,加两块冰,一个草莓。”

酒馆里的喧哗声渐渐恢复了,这里坐着的几乎全部是经验老到的冒险者,判断对手和形势对他们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即便坐在吧台边开始细细品名酒的滋味的魔法师真的是一个“智慧之心”认证的人物(这似乎确凿无疑,不说袍子上胸口部分那个若隐若现的圆形魔法标志,仅仅就那件可怕的魔法长袍,也是智慧之心赠予它所认证的魔法师的礼物,它的工艺对于智慧之心的高级祭司来说都是一个谜),他们现在也不觉得他有多么的可怕了。一个喝酒就象喝水的魔法师,一个酒鬼,从这点上来说,他和他们是同道,何况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踏入酒馆时那逼人的气势,而且,很多人都看见了,他刚才那飘渺的眼神已经凝聚在他身边一个大胆的**的大胸脯上。沉浸于美酒和美女的魔法师虽然还是魔法师,但是肯定现在不是可怕的魔法师了。

女枪兵也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径直向酒馆的一角走去,小腿上的肌肉一收一放,完全象一只灵巧的猫,这使得好几只悄悄摸向她结实臀部的邪恶之手落空。

酒馆的这个角落是块几米见方的空地,离这里最近的酒桌也在五步以外,木墙上开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的窗口,里面是一个房间,三个人在里面悠闲地假寐,对他们来说,酒馆的喧哗和吵闹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了,即使有人在那里舞刀弄枪也很常见,只要有人赔偿酒馆的损失,死多少人都无所谓,因为,这里是冒险者公会,既然做了冒险者,就随时得有死的觉悟。对于冒险者之间的械斗,公会绝对不会过问,拿提雅大陆的任何一个国家和城邦,对这类事情也绝对不会干涉和制止,只要不损害公民的财产和人身安全。

女枪兵伸手在房间里结实的橡木桌子上敲了两下,一个干瘦的***起身走过来,隔着桌子对她说道:“有什么事要帮忙吗,女枪兵?”

“我要换钱,”

公会执事面无表情地说道:“让我看看你的东西。”

女枪兵放下手里提着的目速尔矛,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口袋,放在桌子上,然后双手重叠着靠在桌子上,望着一脸木然的执事。“请把你的手放在我可以看见的地方”这个教条是用银字镶嵌在窗口的上方。真的是银子做的字吗?女枪兵心里突然冒出这个疑问,看来伊迪斯城真的是富有啊。

执事把口袋里的东西倒出来,慢腾腾但是很仔细地把东西分类,“火晶,这个东西十五个银币一个;蓝石,二十个银币一个;蓝晶,这东西很少见,不过需要的人也不多,我可以用每个一个金币的价格收购……嗯,这是魔狼的心脏吧?一个给你五个金币……”

“什么?!”女枪兵有一种被抢劫的感觉,“蓝晶在亚德里斯堡要卖到五枚金币啊!你才出一个金币?!还有魔狼心脏,可以卖到二十个金币的!”执事里眼皮都没有翻起来,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可以拿到亚德里斯堡去卖。”

“……”女枪兵吐了一口长气,在心里把瘦执事家里活着的和死去的直系亲属统统问候了好几遍。“那么,这里的你全部能出多少?”

瘦执事迅速地说了个数字,女枪兵脸上失望的神色完全无法掩饰,“你们,能多出点吗?这些都是好东西啊,我挑了又挑才选出来的。”瘦执事麻利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进口袋里,冷漠地说道:“可以。你过三个月再来,说不定那时价格已经上涨了,当然,你完全可以回亚德里斯堡去卖。”他转身做出一个生意谈不成的样子。

女枪兵完全气馁了,回亚德里斯堡是肯定不可能的,身上已经没有足够的盘缠了,准确地说,要是这些东西不卖,那个酒鬼刚才喝的两杯“精灵之心”和正在喝的这杯就付不了帐,“该死的莱克斯!”她在心里诅咒着同伴,同时一遍遍问候执事的亲人。

“……我卖,……”整整一皮口袋的好东西就换来了一个小丝绒口袋里的二十三个金币和攥在手里的四个银币,女枪兵洁白的牙齿咬着嘴唇,楞楞地发神,真的是被抢了啊,而且是正大光明地抢了。瘦瘦的执事对此毫不在乎,在这里被敲昏的冒险者又不止这个女枪兵一个人,而且也不是第一个,当然,更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即使这个女枪兵掉下眼泪,他也不会添哪怕是一个铜子。他提着口袋准备去库房。

“等等,我还有东西,也请您出个价。”

执事停住了脚步,回身望着女枪兵,凭感觉,他知道真正的大买卖上门了,但是脸上却依然是一脸的默然,只是用眼神示意女枪兵把东西拿出来。这时他才真正看清楚这个女枪兵,她年纪并不大,也许才二十岁,可能是二十五岁,不过目速尔女子三十岁前看着都很年轻。她有着目速尔人特有的微微卷曲的黑发和淡蓝色眼睛,坚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两个微微向上翘起的耳朵显示出她身上有着妖精或者精灵的血统,没有穿耳洞,这说明她没有嫁过人或者许配给人(这也是目速尔人的传统),如果不是她一道从额头正中斜拉到左眼角的淡淡的伤疤,她应该算是一个美人的,不过,目速尔族自古就盛产美女,和同样以盛产美女的东方一样久负盛名,只是东方美女看着一种弱不禁风的柔弱美,而目速尔美女却是刚健的运动美。

女枪兵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口袋,直接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几颗圆圆的暗红色珠子在橡木桌子上跳动,清脆的悦耳铃声不但将另外两个执事吸引过来,几步之外的两张桌子上的冒险者也伸直了脑袋努力想看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两个人甚至站了起来,不过,“在别人交易时不要靠近”这个冒险者信条阻止了他们作出进一步的妄动。

瘦执事举着一颗珠子细细地端详,旁边的两位老者也在细心地观察另外五个珠子。

良久,瘦执事慢慢放下手里的暗红色珠子,又慢慢地将剩下的五颗同样的珠子一一检查了一遍。三个执事交换着眼神,依然由瘦执事说话:“确实是好东西,三头沼泽怪之眼。”伊迪斯城以东就有个这样的魔兽,看来这个女枪兵是收拾了那东西才得到的沼泽怪之眼,三人对眼前的女枪兵不禁肃然起敬,而不断朝这边张望的两桌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离这里近,隐隐听见了瘦执事对手里物件的判断。

“你想卖多少?”

女枪兵犹豫了,她从来没有打到过这样的东西,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谁卖出过这样的东西,能卖个什么价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底,现在她非常羡慕自己那个酒鬼搭档了,自己拼死拼活地杀了那个恐怖的东西,而他,不但没出什么力,现在也不用为了卖个好价钱而烦恼。她忍不住望了那个正和两个大胸脯女人聊得起劲的同伴,他可真的是会享受啊!

“你想卖多少?”瘦执事再问了一次,如果是平时遇见象眼前这样走神的主,他已经走了,不过这次例外,两个长者都站在自己身边,而且看他们的神情,虽然眼里依然是固有的冷漠,脸上还是毫无表情,但是,在自己为公会服务的这么多年里,两个长者一起站在这里等一个冒险者说话的事情,好象没有几件。

“嗯……”女枪兵嚅嗫着,“一百……不,一百五……五百!五百金币。”

“全部五百金币?!”瘦执事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

“一个五百金币。”

“不可能!”两位老者同时大声喊道,声音之大连他们自己都吓了一跳,除了最近的两张酒桌旁的酒客,稍远些的冒险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过来,一个个都望向这边,努力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全部,六颗,我们付给你一千四百金币。”一个老者急急地说道,他可不想让这到手的生意泡汤,三头沼泽怪之眼是某些高级魔法师进行魔法试验和发动魔法的必不可少的介质,虽然不是很贵,但是很抢手,因为产量实在太少,因此许多魔法师不得不亲自动手去寻找这种东西。“这是我们能出的最高价,你就是拿到亚德里斯堡去卖,也不可能比我们出的价高多少。怎么样?”

“成交。”女枪兵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把话说清楚,但是小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颤。“我,要,现钱。”三个执事脸上第一次露出表情,是微笑,善意的带有一丝恶作剧的微笑。一千五百枚金币,还不压死眼前这个一脸通红的年青女枪兵?

接过两大袋钱币,她简直快要幸福地跳起来了,接着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昏过去,因为幸福和突然降临的财神。一个老者问道:“姑娘,沼泽兽的皮我们也收购,一尺一百金币。你卖不卖?”

“卖啊,怎么不卖,那东西又重又没有什么用。”三个执事同时露出欣然的表情,但是女枪兵接着又说了一句,“一尺一百五十金币,”执事们的笑意立刻少了许多。“我知道那是打造皮甲的好东西,不过,要运到遥远的矮人山,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女枪兵顽皮的脸上写满“不要欺负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本来根本就不知道,打死沼泽兽的那个下午,她疲惫地靠在背囊上休息,同伴终于动手了,帮她包裹了肩膀上那条长长的伤口,喂她喝了几口水,就拿着她那把锋利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把沼泽兽的皮剥下来,还顺便挖出沼泽兽的眼睛,整个过程中他就一直念叨着一句话:“发财了,发财了,我们终于发财了……”

就是那时,从同伴的嘴里,她知道了沼泽兽的皮和眼睛都是很值钱很值钱的东西,但是值多少钱,那个除了喝酒泡女人之外就会几招基本防御魔法的祭司一概不知道,当然,他的弓箭也射得非常准,不过,在她心里,一直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自己是不是被同伴当作是利用的工具了?因为在过去三年里,似乎所有挣钱拼命的事情都是自己在做,他几乎没有怎么动过手,除了给自己施放几个防御魔法和站在很远的地方射上几箭。

女枪兵的眼睛里流露出怀疑、忧虑和愤懑的神色,三个执事再次对望了一眼,真的是很难想象这样随时走神的人怎么可能打死那头凶猛的三头沼泽兽的。问话的老者咳嗽了一声,把她从发呆的状况下拉回来,说道:“好,就一百五十金币,东西在哪里?”

“在外面的马车上,我这就去拿。”三个执事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刚才她还为了几个金币在这里和人瞪眼睛,居然把那么贵重的东西扔在外面,这……这……这叫什么话?

一阵突如其来的碎裂声和桌椅碰撞的声音,接着是很多人恶毒的咒骂声,然后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终于摸到女枪兵屁股的家伙被横着摔出好几张桌子,就在他要跳起来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匕首把他的手掌和地板钉在一起。女枪兵的脸几乎和他的脸凑到了一起,冷冷地说道:“再有一次,就割下你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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