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此刻,神圣骑士却恭谨地守侯在马车旁,丝毫没有他上次看见他时的高傲和冷漠。那马车里的人又会是谁呢……马车车门上的复杂图案几乎没让米尼院长的眼珠子掉出来。虽然昏暗摇曳的火把中图案不是那么清晰,可他还是能看见,那是金双匙!还有一个双翅冠!神啊,能用这样图案的人物,在教会里绝对不会超过十个人……

和来通报的士兵一样,米尼院长同样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庭院里迎接尊贵的客人,他的一只鞋子就落在走廊里,他却连回身去拣起再穿上的时间也没有;大主教长袍上的扣子也扣错了位置,两片衣襟一边高一边低,但是他根本就没察觉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根黄色腰带,而原本该挂在脖子上的赤红绶带,现在却让他系在腰间;他额头上还有一块殷红的血迹,鼻子和嘴唇上还有不少灰尘,这是他刚才在最后两级台阶时跌交留下的纪念……

幸好马车里两位地位崇高的贵客对此都视而不见,还乐呵呵地接受了他的邀请,去他的书房里叙谈——米尼院长忐忑的心总算能放下来了,这几位贵客的来临与他似乎毫无关系,看上去,他们并不是教会派来清算他监守自盗和违背教规事宜的……

“这是欧桑达卡大师,”年轻的神圣骑士季安为院长大人介绍着两位大人物。

欧桑达卡大师?由教会资助的魔法师,精通精神魔法和幻术……满头满脸立刻就又是冷汗涔涔的米尼院长眼前一黑,几乎没有当场晕厥过去。在这样的人物面前,任何事情都是无法隐瞒的——假如他需要知道什么事的话,他根本不必费心思去盘问或者引诱,只需要探索对方的心灵就足够了……

等米尼院长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他已经不记得在他精神恍惚那一刻,神圣骑士季安是如何介绍那位瘦长脸高个子男人的,似乎,他是一位教会的神职人员,而且地位还很尊贵,这从他能坐在魔法师的上首座位就可以看出来。

“有两个事情需要您帮忙,院长大人,”不清楚身份的男人和蔼地问道。他身上只是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普通教士长袍,脸上带着深深的倦意,眼角的鱼尾纹就象蜘蛛网一样,又细又密。“第一,最近一段时间里,是不是有一位目速尔族女枪兵从这里路过,她大约二十多岁,人很漂亮,耳朵比平常人大一些,也比较尖,有精灵族的血统,最明显的标志是,她的手腕上有一个木质的黑色手镯,手镯上面还雕刻着一些花纹和图案……”

全神贯注望着对方的米尼院长能清楚地看见,眼前的男人说这些话时,眼角好象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两三下。

米尼仔细地把他的话在心里琢磨了一番,良久才谨慎地说道:“好象是有这么一个女人,她还在这里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十天前才离开这座小镇。不过,她是不是您要找的那个人就不是很清楚了,我没见过她……”他在考虑是不是要把哈德派尔见过这个女人的事情说出来,不过这样做的话,毫无疑问,肯定会把哈德派尔这家伙给牵扯进来。最糟糕的事情是,他不知道哈德派尔这个时间还在不在修道院里——这个凭关系捞到一个骑士资格的家伙,最近正和一个什么伯爵夫人打得火热,这几天就很少在修道院里露面。

“唔。”男人点点头,唆着嘴唇思索了一下,就又问道,“有见过那个女枪兵的人吗?”

“……哈德派尔骑士大人,我们修道院的卫队长,他见过那个女枪兵。”反复权衡轻重之后,米尼院长说道,这种场合下谎言被揭穿的话,随之而来的后果是什么他简直不敢想象。他甚至象对方一样,用“女枪兵”这个称谓来代替了“女人”这个称呼,免得引起对方的不快——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任何的疏忽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米尼院长的回答让那男人精神一振:“哦?有人见过她?……那么,能麻烦你派人去把他请过来,和我们说几句话吗?”

米尼院长立刻就摇铃叫来自己的仆人,当着客人的面吩咐他,去哈德派尔骑士的房间去把他找来——要是哈德派尔不在修道院里,这也能证明自己对他的事情毫不知情。同时他在心里暗暗地祈祷着,倒霉的哈德派尔啊,你可一定要在修道院里呀……

仆人很快就领着一身骑士便装的哈德派尔来到米尼院长的书房。这个时候,一颗心时刻悬在嗓子眼的米尼总算无声地透了一口气。感谢光明大神、感谢大地之神、感谢月神和太阳神……顷刻之间,院长大人便把他所能想到的所有神明统统感谢了一遍,只怕是他在接受教宗陛下接见时,也没有现在这样虔诚。

可他这口气连一半都没舒缓过来,就又差一点跳出胸膛。

……那个魔法师!他笑眯眯地看了自己一眼!

这么说,这个可怕的魔法师什么都知道了?天啊,他甚至不知道魔法师几时对他施展过精神魔法!这太可怕了……

“米尼院长,我的杯子……酒已经洒出来了。”欧桑达卡大师惋惜地说道,“这可都是献祭给神的好酒啊,这样不是太浪费了吗?”这位院长和那个一头大汗却又故作镇定的骑士一样,脑袋里都充满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不需要施展什么法术,仅是看看他们那阴晴不定的脸色,还有闪烁不定的眼神,就能猜到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东西。不过这些与他们此行的目的都不相干,即便是这俩人放火烧了这座修道院,他们也不会插手过问的。

“我刚刚在巡视修道院的葡萄园,最近一段时间,总有一些坏蛋在这里搞破坏。”现在,哈德派尔已经能气色从容地和几位大人物说话了,虽然湿透了的内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的滋味,实在是很不舒服。

“嗯,哈德派尔骑士,这些和我们的目的毫无联系。”那个男人轻轻地摇摇手说道。

米尼院长现在不得不佩服这个人,那种谦和的笑容完全就象是长在他脸上一样,无论他说什么话,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和蔼,笑容也总是那么亲切,这样的人毫无疑问会成为教会里执掌最高权柄的人之一,教会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人,至少最需要这样的表情。他自己年青时就为了这副笑容努力过,不过当他攀登到修道院祭祀这个职务之后,他便放弃了这份艰辛的努力。

“米尼院长告诉我,最近一段时间,有一个目速尔女枪兵曾经在韦莱特里逗留过,她大约二十多岁年纪,有精灵族的血统,手腕上还有一个黑色的木手镯……你见过她吗?”

哈德派尔在有皮坐垫的椅子里坐得就象一杆标枪般笔直,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的,我见过这样一位女子,在鲁曼妥斯皇家图书馆副馆长佛雷多•阿莱切尔维斯男爵家举行的晚宴上,我见过她……”

修士打断他的话,急切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梨……梨砂。”顿了顿,哈德派尔又补充了一句,“假如她所说的名字确实是她的真名的话。”

几位大人物的呼吸立刻变得粗重起来,米尼院长能听见也能看见那修士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随着他的呼吸,他原本略微向前倾俯的身体也稍微地向后仰了仰,然后,他才以更缓慢的节奏吐出那口气。

“也许不是她。”欧桑达卡魔法师慢慢说道,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喉咙里,他的声调既沉重又略为嘶哑。坐在他旁边的神圣骑士,嘴角不受控制地牵扯了好几下。

“我们都知道,大陆上有很多目速尔女枪兵,名字叫做梨砂的肯定不止她一个……”欧桑达卡大师继续说道。谁都能听出来,这些话不单是说给周围人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修士很长时间都没说话,良久才叹息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又咂咂嘴,这才说道:“我认识的目速尔枪兵里,只有她一个人叫这个名字。”他又思忖半晌,这才对一直默不作声的神圣骑士说道,“季安,你马上去和克伦威尔团长联系一下,把我们这里知道的事情告诉他……还有!一定要告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轻率地和她起冲突……”

修士的最后一句话让欧桑达卡魔法师的脸色立刻变得就象鱼肚一样苍白,他不安地把双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摩挲了好几下。

他居然在吩咐一位神圣骑士去做这些琐碎小事,连脸都没转过去看神圣骑士一眼?注意到这一幕的米尼院长在心中痛苦地**了一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修士啊!

“这位梨砂小姐,她是……”哈德派尔试探着小声问道,不过两位大人物的脸色表明,他的问题问得不是时候。他很知趣地闭上了嘴。

很长时间里房间中都没有人说话,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远出马厩里偶尔会传来一两声模糊的马的嘶鸣。

“米尼院长,这葡萄酒真是不错,能再给我来一杯吗?”那位修士是最早从重重心事里清醒过来的人,他举起已经空了许多时候的水晶杯,向神不守舍的米尼说道。

“当然,当然,这绝对没有问题。”米尼院长立刻便在两位尊贵客人的酒杯里斟满了琥珀色的美酒,还拉开门小声地吩咐仆人,让他去厨房里拿几样精致可口的点心来——客人们长途跋涉旅行劳顿,现在正需要这些。他不禁懊悔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样重要的事情自己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呢?

那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魔法师显然吃不下什么东西,和蔼的修士却不一样,他把所有的点心都一一品尝了一遍,还把修道院小厨房的厨子好好地夸奖了一番,最后他用仆人送来的热毛巾抹抹手和嘴,这才象是毫不在意地说道:“哈德派尔骑士,能说说那个故事吗,我是说,关于你所知道的梨砂小姐的故事。”

“大约是在二十天前,镇上图书馆的佛雷多男爵在他的庄园里,为他远道而来的朋友举行一个小小的欢迎酒会,也邀请了我和米尼院长……”

“恰巧那天我有点不舒服,就没有去。”米尼院长立刻说道。感谢伟大的光明神啊,头天晚上他醉得不省人事,所以就没去参加佛雷多男爵的宴会。他真是太感激酒神乌哇扎卡了,又太佩服自己英明的酒量了。现在,他已经拿定主意不与这事沾边,从几位大人物身上,他已经闻到了触手可及的危险气味。

“……那个目速尔女人是我见过的最能说瞎话的人,她没去做吟游诗人,这可真是那些游荡在大陆上各个角落的吟游诗人们的福气,深入不可践越之地去捕捉飞龙的冒险队、恐怖的死灵巫师、不堪一击的神圣骑士、还有可怕的‘他们’,”口沫四溅的哈德派尔骑士似乎忘乎所以了,他大声地啧啧赞叹着,说着自以为有趣的俏皮话,“这是我见过的想象力最丰富的吟游诗人,也是我听过的最吸引人的故事,我觉得这个故事甚至比前些年广为流传的恶龙德塔的故事更加精彩……”

韦莱特里只是个偏僻的小镇,卢贡行省又是个波西提王国的一个偏僻的地方,所以教廷信仰祈祷盛典上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还没有传播到这里,因此上,哈德派尔骑士大人并不知晓这件已经轰动北方大陆的大事——嚣张了无数个世纪的恶龙德塔,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标本。

魔法师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紧咬着牙关没说话。修士却只是莞尔一笑。刚刚回来的神圣骑士只是意味深长地凝视了哈德派尔一眼,就默默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聪明的米尼院长立刻就殷勤地为他斟了满满一杯祭神用的葡萄酒,这样做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它能让院长大人不需要对哈德派尔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在米尼院长眼里,所有与这位莫名其妙的“梨砂小姐”有关的事情都不能沾边,即便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表情,都有可能带来深不可测的灾难。

“你们能相信吗,她居然说捕捉飞龙时死了两位神圣骑士,那位所谓的‘大司祭’也被吓得屁滚尿流……”哈德派尔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这样的笑话他已经有很多年没听说过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几位大人物的神色。“在她的故事里,她把自己形容成一个比神圣骑士还厉害的人物,完全忘记了她那卑贱的身份: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目速尔佣兵,在大多数人眼里,除了她那能比拟精灵族女人的美貌之外,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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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神圣骑士的厉声断喝,把愈加放肆的哈德派尔召唤回米尼院长的书房。

在旁人听来这只是不算很大声的一句话,却象一个夏天里的雷暴一样炸响在哈德派尔的脑袋里。小心翼翼的米尼院长惊惶地看见,哈德派尔的眼睛猛地向上翻起来,脸色也陡然间变得蜡黄,咧向一边的嘴角流出一条银丝一样的唾液,全身不受控制地可怖地颤抖着,痉挛的手脚使劲地抽搐……目睹这样的景象,米尼院长的牙齿不由自主地磕到了一起。

“这么说来,我们那些南方大陆上的教友们也卷进了这件事里?”这一切那位修士似乎都没有看见,他沉思着向身边的魔法师询问。

“应该是这样的,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两位神圣骑士的死。”

“那,我们是不是也能说,这个梨砂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梨砂?”

“这一点同样毋庸置疑,除了她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在瞬间击毙一个牛族勇士。我只是奇怪一件事情,那两个狮族人怎么能够在她面前顽抗那么久?”

“也许,不可践越之地对于‘他们’来说,一样是禁地吧。即使是在‘他们’中,也只有那些最勇敢的人才敢踏进那块被诅咒的土地。”修士沉吟着说道,他又转向年轻的神圣骑士,“季安,你再去和克伦威尔团长联系一次,把这些事情统统告诉他,你告诉他,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另外,你再把这里的事通报给教宗陛下……不,这里的事情暂时不通报他,你就说……就说我们已经找到圣•梨砂了。”

“圣•梨砂?!”

刚刚从抽搐和晕厥中清醒过来的哈德派尔骑士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就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倒在厚厚的华丽的地毯上。

已经入冬了,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小镇周围的群山山顶上已经出现了东一块西一簇的皑皑白雪,而且它们的面积正在日渐扩大;人们正在抓紧大雪来临之前的最后时间为漫长的冬天作准备——取暖和做饭的柴禾是不可或缺的东西;牛圈羊栏也需要加固,不然冬天里饿急了的狼也会蹿到镇上把这些牲畜咬死或者叼走;富裕的人家还会赶着马车去几十里外的大镇上买回一些在平民眼里很奢侈的东西,顺便为大人孩子添置几件厚厚的冬装……

韦莱特里镇上的每个人心里都惴惴不安。今天的冬天比往常年份来得早也来得猛,这似乎是一种不好的预兆。

不过冬天却是黑麦酒馆生意最兴隆的日子,不需要下地的农夫们总是在吃过午饭之后便早早地来到这里,为自己和朋友叫上一杯便宜的麦酒,然后就尽情地说笑。熊熊燃烧的炉火把宽敞的酒馆大厅烘烤得充满温暖,它也会吸引来日子一样清闲的女人们,一年里难得踏进黑麦酒馆一步的农妇们也就象她们的男人们一样,一边喝着清淡的麦酒,一边放肆地大声说话,或者伴随着三弦冬日瓦弹出的明快节奏,热情地唱歌跳舞……

“啊呀呀,你们能相信吗,就是为他指了指去修道院的路,他就给了我们四个银币和一个苏。”说这话的人正是图书馆厨娘的丈夫,通过一顿拳脚,他已经重新确立了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现在他就在和一帮伙伴们大声吹嘘着自己前天晚上的奇遇,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两枚亮闪闪的银币和一个金光灿烂的金币。“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大方的家伙,我敢打赌,这群迷路的人吃饭时用的刀叉一定都是银器!”

听众们使劲点着头,一个个无比羡慕地盯着这个走运的家伙。嘿!这样的好事怎么自己就没遇见呢?

“你们看清楚,这可不是咱们波西提的金币,这是教廷铸造的依帕索!”厨娘的丈夫继续卖弄着,他用手指拈起那个金币在同伴们面前来回晃动。“教廷的依帕索金币啊,能值一个半苏的,要是上面的头像不是先知博罗梅奥而是某一位教宗陛下的话,那它的价值还会有所上升……你们明白吗?”

听众们有点头的,也有摇头的。金币就是金币,这难道还有区别?

“和你们这群不识字的家伙说不清楚!”同样不识字的厨娘丈夫笑骂道。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没弄懂依帕索和苏之间的区别,不过他拿着这枚从来没见过的金币去问过佛雷多,既然见识和天空一样深远广阔的佛雷多先生都说它值一个半苏,那么它就一定值这么多!

“再来一杯麦酒!”没喝两杯却已经陶醉在同伴们艳羡的目光中的男人扭过脸,朝柜台方向挥了挥手。

德西娜立刻迈着山羚羊一样轻快的步伐,把好几杯客人要的酒一一送过去,最后的那一小杯韦莱特里葡萄酒,是为她父亲谬里茈老爹预备下的。一辈子勤勤俭俭的公会执事谬里茈现在终于有本钱挥霍一下了,前一阵子的那桩古文书交易不但让他白白挣了三十金克郎的外快,公会还给他添上十个金克郎作为奖励——整整四百个苏啊,喝一杯只值几个银币的韦莱特里葡萄酒,这不算什么。

“请问,您就是公会的执事吗?”一个声音打断了正在和几个朋友聊天的谬里茈老爹的话。

“唔?”谬里茈老爹仰起脸来打量着面前的高个子男人。

这人大约五十多岁年纪,普普通通的一张脸,神情很和善,嘴角边带着一抹淡淡的从容微笑,眼角的鱼尾纹又细又迷,一双不大的眼睛似乎在凝视着自己,可仔细一看,又觉得他似乎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

“您是?”

“修士费德,一个冒险者。”男人自我介绍道。

不需要打招呼,小桌旁的几位客人就各自散了,和谬里茈老爹做朋友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知道一些冒险者公会的规矩。

“你有什么事吗?”谬里茈老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换上公会执事们所特有的那种爱理不理的冷漠模样,冷冷地打量着这位自称为费德修士的冒险者——作为冒险者来说,他的年纪稍微大了一些,不过,他是位修士,也就是说,他是一位祭司,祭司和魔法师这两种职业似乎都是年纪越大本事就越大。

“是这样的,我想打听一个人。”费德修士在谬里茈老爹面前坐下来,“一位名叫梨砂的目速尔女枪兵,听说她最近曾经路过这座小城。”

谬里茈老爹警惕地看着费德。他什么都没看出来,费德修士脸上还是那种从容的微笑,眼神中也没透露出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她的一位朋友,有人托我给她带来一样东西,”费德修士立刻说道,还拍拍自己那不大的包裹,又说道,“顺便告诉她一件事情。”

“哦?”谬里茈老爹说道,“你想知道她的什么事情?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公会的规矩吧……”

费德修士的右手慢慢地挪开,一个金灿灿的依帕索就躺在木桌上,他伸在怀里的左右却悄悄地展开了一个魔法卷轴。

不长的一段时间之后,费德修士走出了黑麦酒馆,在一条背街里,他踏上了一辆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马车。

车厢里的陈设远比马车的外表豪华奢靡,四壁都衬着厚厚的暗红色天鹅绒,宽大的座位对面用最上等的木材做了一个长条形茶几一样的小桌,再用金属支架把小桌直接镶嵌进车厢壁里;方桌上有好些大小不一的深深的凹槽,现在只有三个凹槽里摆放了器皿,一个茶杯和一壶茶水,还有一碟子绿盈盈的饼干一般的小点心。

欧桑达卡魔法师把手里带着长长杯柄的茶杯放进面前一个凹槽里,杯柄深陷进凹槽之后,茶杯看起来就和普通的茶杯没什么两样。

“有收获么?”

“有两个。第一个收获,那个出现在这里的女枪兵绝对是她,我都没开口询问,那个公会执事就把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我——这也全托了你的那个魔法卷轴。这里皇家图书馆的副馆长认出了她的那只朗蝎手镯,也许,还教会了她念诵手镯上的灵文魔法。”

“灵文魔法?!”魔法师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惊愕得眼睛都几乎从眼眶里掉出来。

“我们还有时间来祈祷,她不会使用这个神器上的魔法。”费德修士淡淡地说道。“第二个收获,她卖了一份古文书给这里的图书馆,还在图书馆里呆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卖……卖了?你是说,她把那,那东西……卖给了这小镇上的图书馆?”魔法师使劲地眨眨眼,然后使劲地摇摇头。事情太奇异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会有如此离奇的事!

“售价四千五百个波西提金币。”

魔法师因为惊讶而无法合拢的嘴里至少能塞进五个熟鸡蛋。不过费德并不意外,当他听见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时,他起初惊讶得几乎没有跳起来,最后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黑麦酒馆里那张肮脏的小木桌上。

“她把一份古老的文书卖给这里的鲁曼妥斯图书馆,波西提的皇家图书馆。”费德向同伴强调,“首先,我们还不能肯定她出售的这份文书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其次,现在古文书的拥有者是波西提皇家图书馆;第三,那个公会执事说,她和图书馆副馆长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要是那份文书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也许那个波西提小贵族会知道一些对我们有用的东西。”

“假如最终我们一无所获的话,又该怎么办?”魔法师好不容易才吐出这句话,两天以来,这句话一直在他心头盘旋,就象一个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胸口上,让他连气都喘过均匀。

面对同伴的问题,费德修士默然无语。那时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想过,也不敢去想。

“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只能去面对圣•梨砂了……这是我最不希望看见的事情。”

“面对她……”欧桑达卡大师的脸上立刻浮现起一层死灰色。“我们能有几分把握?”

“两位魔法大师、五位神圣骑士、一个司祭和一个司铎,再加上几十个骑士……”费德扳着手指数出的人物好不容易让魔法师脸上出现一丝血色。“说实话,我的老朋友,我连一分把握都没有……”费德修士苦笑起来。假如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他不愿意用武力去攉取的话,那么,属于圣•梨砂所有的东西恰恰是其中之一。

魔法师干脆就象一只死狗一般,直接瘫软在座椅上。

“你觉得,我们能战胜一个把恶龙德塔揍得哭爹喊娘的目速尔女枪兵吗?”费德修士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象是在哭。

魔法师连回答这个问题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现在睁着眼就能看见那番他一辈子终身难忘的景象:恶龙德塔,这个被无数诗歌颂扬与咒骂的家伙,这个与众神地位等同的家伙,这个毫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同时也蔑视一切生命的家伙,居然会痛苦地流下大颗大颗的泪珠……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它可是有史以来名气最大的巨龙!

它轰然倒下时的情景都没有它巨大的龙眼里挂着两抹泪痕时更教人惊心动魄!

不过恶龙德塔至少比自己幸运,它还有哭的时间,当自己面对圣•梨砂时,不知道能念完几段咒语、能施展出几个魔法?也许自己和另外一个魔法师,就是第一时间被她打倒的人吧……

欧桑达卡大师怔怔地设想着那番战斗的场面,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现在就在哭——两滴浑浊的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爬出他的眼眶。

修士费德倒是看见了魔法师这副无法见人的模样,不过他丝毫没有取笑朋友的意思。连恶龙德塔都会被那女人撵得满山乱跑、揍得痛哭流涕,欧桑达卡大师现在这样子一点都不丢人。要不是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说一定也会陪着朋友哭上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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