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连昆来到三人面前站定,旁边的一个年轻汉子打量着两人,开口就问道:“虎哥呢?怎么今天没人在这里管事?我们老板还等着取货呢?”。
徐富贵笑笑:“现在这里管事的就是我了,关虎回张五爷身边去了”,说着对那中年人问道:“这位就是杨老板吧?”。
那商贾模样的中年人连忙拱手道:“鄙人就是大运洋行的杨溥,昨日我有一批货到这码头,张五爷应该已经安排手下人点算好了,今日兄弟我也是顺道来看看,好早点提走”。
原来昨天下午搬的那一船货物中就有这老小子的!徐富贵面上仍是满面笑容:“杨老板,兄弟我名叫徐富贵,从今天开始这码头的搬运生意就归我接管了,还请杨老板以后多多支持,大家互相合作,共同发财”。
杨溥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富贵,似乎要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破绽,望着徐富贵那一脸平静的脸,良久才道:“富贵兄弟,怎么杨某没有得到张五爷的通告啊,以前这里可一直是由虎哥在管事的啊”。
徐富贵嘿嘿笑道:“虎哥身体不太舒服,昨晚回五爷那边修养去了,这仓库的一摊子事我就也只好勉为其难,接管了下来,张五爷怕是还没来得及通告杨老板吧”。
杨溥狐疑地打量着一身粗布衣服的徐富贵,似乎还是难以置信。
管他谁管事,货物没事就好,想到此处,杨溥开口道:“既然富贵兄弟这么说,就请打开这仓库大门,杨某也好在看过货物之后,通知伙计们来搬运”。
徐富贵转头看看仓库大门,上面赫然锁着一把大铜锁。妈的,把这茬给忘了,也没记得从那“赖皮强”身上抢回仓库钥匙。
脑袋中念头一转,徐富贵走到仓库大门边,在旁边四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脸不改色心不跳地从后腰抽出那把锈迹斑斑的菜刀,扬起刀背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狠砸。
“哐当”,铜锁从中一断两截,“啪嗒”掉在地上,还极不甘心地翻滚了几下,才安静地躺着不动了。
杨溥和两个伙计眼睛都睁圆了,像看傻瓜一样地看着徐富贵,杨溥嘴唇蠕动着:“富贵兄弟,这……这合适吗?”。
徐富贵满不在乎地将菜刀往后腰一收,一把推开仓库的大门,嘴上大言不惭地道:“有什么不合适,昨晚交接的时候忘拿仓库钥匙了,既然杨老板急着取货,也得变通变通不是”。一旁的连昆悄悄地把羞得发红的脸往一边扭去。
这下任凭徐富贵说得天花乱坠,杨溥也看出这其中的不对劲了,他和身边的两个伙计一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富贵站在门口,咧嘴微笑:“这仓库门已经开了,杨老板还打算提货吗?”。
杨溥一下惊醒过来,对了,管这小子什么来路,先把自己那一船货物取走要紧。当下嘴上忙着应道:“提,提”,说着招呼两个伙计一起踏进仓库大门。
仓库中分成几块堆放着一些麻包,每块麻包前还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分别写着所属老板的姓氏与洋行名(也就是企业名称)。
众人走到一块写着“大运杨”的木牌面前,徐富贵礼貌地向杨溥一伸手:“这就是杨老板的货物了吧,还请点算清楚,也好早点提取”。
杨溥略一点头,吩咐旁边的两个伙计过去点算麻包,没多久,两人已经点算完毕,走回杨溥身边,其中的一个伙计恭敬说道:“老板,数目没错”。
杨溥对徐富贵道:“富贵兄弟,既然数目没错,那鄙人就吩咐伙计回去叫马队过来搬运了?”。徐富贵挥手示意没问题,两个伙计就跟杨溥告别而去。
杨浦从衣襟下摸出个布袋,在手中掂了掂,才一把抛过来丢给徐富贵:“富贵兄弟,这是按行例的二十块银洋,还请兄弟点算一遍”。
我操!这码头还真是油水丰厚!每天码头起码要卸下两船货物,每船货物起码都是由2-3个商人的组成,光杨溥货物的这种规模每天至少能卸五堆左右,就拿每次卸运保管费二十块银洋计,每天就有一百块银洋的收入,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千块银洋。
以三十五个搬运工人算,每人每月才5块银洋的工钱,一个月才需要支付一百七十五个大洋,算上那些看护打手和仓库的费用,大概成本也就在五百个大洋左右,那么这码头的利润可以达到惊人的百分之五百!
这不是暴利是什么?难怪自己看过的那么多上海滩电影都与码头有关了!
徐富贵心中盘算着,脸上仍然是不动声色,接过杨溥抛过来的钱袋,从袋口伸手进去,摸出五个银洋,才将钱袋抛到连昆手中。
将手中五块银洋递回给杨溥,见杨溥一脸不解,徐富贵笑着道:“杨老板,兄弟也是初次接管这码头,这搬运储存费收十五个银洋也就够了,还望杨老板以后继续支持!”。说着一把将五个银洋塞在杨溥手中。
杨溥奇怪地看了看徐富贵,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这一切又怎么躲得过徐富贵如电的双目,他笑笑道:“杨老板,有话就说出来吧,兄弟我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杨溥这才开口道:“富贵兄弟,这上海滩的十数处码头,搬运收费的标准都是统一的,你今日改成只收十五块大洋,让其它码头如何做?到时候大伙自然要联手来打压,那兄弟你在上海滩可就不好混罗”。
对,这叫什么?这叫恶意竞争!徐富贵脑海中一下闪出这个经济学名词。没想到在这时候的上海滩还有垄断联盟的存在,规则破坏者所要承受的代价可不是徐富贵目前希望的。
对杨溥一拱手,徐富贵诚挚地说道:“还要多谢杨老板指点,兄弟我第一次接管码头事务,这些东西都还不熟悉,还请杨老板多点拨点拨”。
杨溥回礼道:“富贵兄弟客气了”,接着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道:“附近这几处码头可都是张五爷罩的,兄弟要在这码头立稳脚跟,可还要多和张五爷亲近亲近啊”。
说着杨溥又将手中的五块银洋递给徐富贵:“还是不要坏了规矩,这五块银洋也没多大事情,商人走货嘛,就图个快速、安全,只要富贵兄弟能对大伙的货物照料周全,这码头肯定会继续旺下去的”。
徐富贵推开杨溥的手:“杨老板这一番话,让兄弟我受益非浅啊,这五块银洋就当我徐富贵的拜师费了”。
杨溥还要推辞,徐富贵假意拉下脸道:“杨老板,我徐富贵送出去的钱,从来就没有回收过,杨老板不要连累兄弟我坏了自己的规矩”。
杨溥听到徐富贵如此说,这才勉强收下了五块银洋,倒是把一旁的连昆急得吹胡子瞪眼睛,他就巴不得杨溥不收这钱才好。
这时那两个伙计也很快返回,看来是马队已经过来取货了,徐富贵叫连昆去把搬运工们都叫过来,帮着装货上马车,这自然又是惹得杨溥一连串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