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探头见没有惊扰到西厢房,东厢房里的玉娘也没被吵醒,便虚掩上厅门,方便众人说话。
轻浅话语和低低笑闹声,持续片刻才落下。
听完京城后续和杨彩芽能说话的缘由后,又听白叔说自家房头账本以后要由他来管,大郎直楞了好半晌才小脸放光的猛点头。
看着已经有小小少年模样的大郎,杨彩芽心中一阵可惜:小包子大郎长大了,她以后都不能像以前那样揉搓小包子了!简直扼腕!
大郎却似突然想到什么,仍旧像以前歪缠杨彩芽一般,挽着杨彩芽的手臂晃来晃去,忽闪着大眼问道,“彩芽姐!您后来有没有见到师父?彩芽姐有姨娘保佑,我师父有我每天帮他求神拜佛,师父的病肯定也好了!彩芽姐,你说是不是?”
看着大郎又期翼又欢喜的神色,杨彩芽揉弄大郎毛脑袋的手一顿,脑中闪过曹卓留下的那简单潇洒的告别之语,心中腹诽的同时暗暗磨牙,难得孩子气的嘟着嘴满脸郁卒,缓缓摇了摇头。
见大郎眼神一暗,挽着自己乱晃的小手瞬间无力的下滑几分,杨彩芽心中暗笑,摇完头,故作沉吟的又缓缓点点头,嘴角微挑,“我们也没能见着你师父和权婶婶。不过……你师父的病应该已经治好了。否则他们也不会离开官里村。”
说着便把李大爷打听来的消息说了。
细节信上没写,白叔和柳氏此刻闻言少了几分担忧,多了几分对王赖子家下场的快意
。
大郎高兴得眼睛笑成一条缝,手舞足蹈脆声道,“我师父进京前答应过我,说一定会把病治好的!师父没有骗我!师父最厉害了!说到做到!”
边欢声囔囔,边挂在杨彩芽身上蹦跳,兴奋无比,“彩芽姐!我师父跟你最好了!我们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你后来有没有再收到师父的信呀?”
好个球!
她总觉得她的呆萌忠犬阿卓好像学坏了,不仅跟她打哑谜,还玩神秘失踪!
杨彩芽暗暗撇撇嘴,略一斟酌,终究不忍让大郎失望,揉着大郎的毛脑袋笑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别太挂心,等我把家里的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一起去找找你师父好不好?”
吴氏几人闻言虽觉得希望渺茫,却也不愿轻易放弃,毕竟他们三家交情不同寻常邻里。
大郎更是大声应好,拱着小脑袋往杨彩芽手臂上蹭,“彩芽姐,我都听你的!”
撒娇的小模样看得杨彩芽又窝心又心软,到底忍不住,张手对着大郎的小脸一顿揉搓,照着额头大大亲了一口。
彩芽姐还是一高兴就喜欢亲他!大郎又羞又喜,尖笑着躲到翠花身后。
众人一阵大笑,白叔和柳氏心中却是另一番感慨——大郎果然最亲彩芽,一见着彩芽,哪里还有来江南后渐渐形成的长子长兄的做派?
见自家爹娘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大郎小脸一红,忙端正神色佯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娘,那我待会儿等余先生和余然起床,就先带他们出去转转?”
一副故作正色的小大人模样,叫人看得又感慨又欣慰,众人便也不戳破他的小心思,点头应下,围坐着闲话吃茶。
等余先生主仆起身,又是一番见礼寒暄。
看着大郎对着杨彩芽和吴氏翠花,孺慕之情溢于言表,又听大郎算是由杨彩芽和翠花教导长大的,余先生心中暗暗点头。
听闻大郎要做向导,余先生便也不推辞,笑呵呵带着余然,跟着大郎一道边问他进学的事,边往外走。
等到青山村各处升起炊烟,大郎带着余先生二人回转时,杨家天井已经搭好饭桌,丰盛的晚饭冒着热气,穿堂风一带,香气四溢。
加上大郎,晚上这顿才算是真正的合家团圆宴,席间觥筹交错,笑语不断,热闹直到半月高悬夜空,才渐渐消散。
看着西厢房再次合上,杨彩芽忍不住偷笑:原来余先生爱酒却不胜酒力,以后她想逃避下棋,得提前弄些好酒灌余先生两杯。
而东厢房内,柳氏哄着玉娘入睡,掖好小被子便起身灭灯,折身返回上房。
东西厢房一片昏暗,杨家上房仍是灯火通明
。
神龛下方升起袅袅香烟,众人郑重拜祭过四姨娘,便起身依次将香火嵌进小香炉中。
杨彩芽三人已经沐浴换上干净衣裙,白叔和柳氏推着吴氏落座上首,翠花进西次间抱出早准备好的包裹,解开放到吴氏手旁。
杨彩芽重新续好茶分到各人手上,扬声笑道,“那就从我们大房先开始了。”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笑着点头——为了显得慎重和正式,祭拜过四姨娘之后,他们要按着新户籍上的新身份,互相改口,换了称呼后就是实打实的一家子了。
杨家大房,吴氏为主母,翠花为长女,杨彩芽为次女。
当然,族谱上四姨娘为孀居嫡主母,吴氏为继室。
至于不存在的亡夫亡父,杨彩芽直接让沈练帮忙捏造了个莫须有的人名——反正她们一家子的户籍都是走锦衣卫的门路新办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杨家二房,白叔当家,柳氏为主母,大郎为长子,玉娘为长女。白叔改名杨白,不过杨彩芽和翠花还是照习惯喊白叔。
吴氏和白叔成了叔嫂,和柳氏成了妯娌。几个小辈就成了堂姐弟,堂姐妹。
吴氏作为一家之长,喝过众人敬上的茶,就将在苏州府买的改口礼依次分给众人。
除了给大郎和玉娘是两把足金的长命锁,其他人不过意思意思,得的都是实用的布匹成衣,吴氏自己也有一份。
大事落定,屋内郑重的气氛一松,众人重新围坐到桌前,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的长长胃叹一声,俱都透着万般慨叹。
气氛又欢悦起来。
众人闲话几句,大郎忍不住又追问道,“彩芽姐,你是怎么知道师父可能会来江南的?师父怎么不跟你说清楚呀?”
吴氏翠花只知大概,细节如何却不清楚。
白叔几人更不知情,满脸疑惑。
杨彩芽暗叹一声。
吴氏和翠花只知曹家曾住进定国公府治病,却不知曹卓和她暗中见过一面的事,也不知道曹卓曾被王六郎下毒,病情加重的事。
白叔一家更是连曹家上峰是谁都不知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未免不必要的牵扯和担心,这些她都瞒了下来。
事到如今,她更不会全部都抖出来,凭白让好容易过上安稳日子的众人挂心担忧
。
更何况,她也拿不准曹卓不告而别是否别有内情。
杨彩芽只好面不改色的胡扯,“你们也知道,阿卓留的京中通信地址是关照他家的上峰手下的住址。那手下查到我们住在杨府别院,暗中替曹卓给我送过一次信。说是治好病后,权婶婶会带着阿卓南下,南方秋冬比官里村暖和,对防止阿卓旧疾复发有益。我就回信告诉阿卓,我们办完京中的事之后,会来江南。不过后来阿卓送来的信却没提去处,只有一句告别的话。”
众人恍然点头。
白叔接口道,“这样算起来,如果他们真来江南,应该比你们还早到大半年,这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两家能不能再遇上,真是难说……”
杨彩芽默然片刻,安抚道,“曹家的消息我们慢慢打探,大家也别太担心!不说阿卓本就是个让人放心的性子,就是权婶婶的为人处事,我们也不用怕他们过得不好。”
这倒是真话,众人赞同点头,大郎脸色也明朗起来。
杨彩芽便转口说起今后的打算,“如今我们也算有点家底,这钱不能白放着,该花该用的我们别省着,更要想法子用钱生钱。关于家里的生计,我想这么办,一是买地,二是开铺子。白叔在官里村十几年,也算半个庄稼把式,这项本事可不能浪费。自家有田有地,不说往外卖钱,能自给自足也是好的。就是那些高门大户,哪家没几个田庄?说到底这种田,才是支撑家业最重要最根本,也是最稳定的保障。”
“至于铺子,我想先按着官里村的做法,把食肆开起来。就开在青山镇上,酸辣萝卜也放到食肆去卖。在买到合适的铺面之前,暂时继续摆摊,也能看看青山镇上什么零嘴小食卖得好,什么样的食肆开得红火。铺面的事,我们大房来办。买地的事,就交给白叔来办,离秋耕还早,白叔别心急,看好地头,仔细打探过没问题了,再定下来。”
“这两件大事定下后,我们有商有量的过好日子,把杨家的底子打好,往后只会越做越好,说不得就有第二家铺子,第三家铺子。”
看着众人越来越亮的脸色,杨彩芽忍不住扬起灿烂的笑容,美目一转,伸手戳着大郎的小脸,“我们杨家将来能不能改换门庭,就看你啦。你可得好好读书,也不能荒废庶务,更不能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得给下头的弟弟妹妹做出榜样来。”
大郎挺起小胸脯,小手拍得砰砰直响,高声应道,“彩芽姐放心!我一定不给您和翠花姐,还有我师父丢脸!一定好好读书,也会帮家里干活!将来也给我爹娘挣个老爷夫人的名头,学方举人家,做个‘杨举人’家。”
白叔和柳氏热泪盈眶。杨彩芽三人更是把大郎搂在怀里一顿蹂躏。笑闹声不断的上房直到月上中天才陷入黑暗,后院天井内只剩银白月光,映衬在黑蓝夜幕下的杨家,褪去喧闹,陷入安好静谧之中。
【嘿,微信关注””,有惊喜送你哟!】
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