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高悬,贯穿林家寨石地北面的山泉一片波光粼粼。
哗啦一阵水响,翠花喝足泉水掬水洗过脸,挎着盛满清泉的水盆爬上岸。
撤下圆桌的大院子里,仍不时传来或高或低的说笑声,偶尔夹杂着柳氏的吆喝声,以及白叔的又好笑又好气的笑骂声。
翠花隐隐听了两耳朵,拉着等在岸边的杨彩芽往回走,眨着眼睛忍笑道,“我看今天最高兴的不是林家寨,也不是二狗哥,而是二婶。”
杨彩芽颇有同感的点点头,张手浸入水盆里,捧着沁凉山泉就往发烫的脸上拍。
席间众人劝酒劝得厉害,饶是原身杨七娘体质使然酒量不差,她也被灌得脸颊发烫,脑袋都有些发晕。
柳氏更甚。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生了玉娘体质有变,柳氏酒力大不如前,偏又是个爱贪杯的,一半是好意一半是自己馋酒,替她挡了不下十杯酒
。
之前一家团聚吃酒时听白叔说过,今天可算是亲眼见识到柳氏发酒疯——喝多了酒话就多,有的没的能拉扯一堆停不了嘴。
柳氏这会儿正拉着长凳坐在院中,手舞足蹈的和林家寨的人说道种植果树的事,顺便大肆显摆自己以前在官里村,当小作坊管事娘子的事。
杨彩芽想到这里,远远瞥见柳氏大马金刀跨坐长凳,晃着镰刀说得唾沫横飞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忙让翠花端水给柳氏醒醒神。
被拉着听柳氏讲古的众人偷偷松了口气,十分殷情的替翠花端茶送水,好让柳氏醒酒。
白叔抢过柳氏手中的镰刀,见她起身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忙抽出她背后的柴刀别到自己腰后,一等柳氏简单洗漱灌下浓茶,就拽着柳氏告辞,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让诸位见笑了,孩子娘一喝多酒就是话多,你们别见怪。”
众人齐齐摇头,林烟烟和吴大壮再次感叹:杨家二婶简直豪气冲天,说话做事爽快,喝酒的热乎劲连寨里的老猎户都自叹弗如。
柳氏也不是真醉到神智不清,见众人这幅反应,撇嘴顶了白叔两句,才乐呵呵抱起包裹告辞。
一行人出了林家寨,二狗将人送上马车,撩着车门帘犹豫着没放手,视线若有似无的扫向双颊酡红的杨彩芽,话却是向白叔说道,“白叔也喝了不少,要不我替您赶车,把您们送回青山村吧。”
见识过虎子几个和二狗一样的憨傻小子,柳氏早已不把二狗特殊看待,闻言摆了摆手,伸腿去撩车门帘,嘴里含糊道,“小兄弟放心,我们杨家人都能喝!你白叔最能喝,赶车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二狗忙松手放下车帘,生怕被柳氏踹个正着,车门帘散下的间隙瞥见柳氏倒头就睡,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杨家二婶这酒品……以后自己还是别和她喝酒的好。
听白叔也说自己没事,二狗只得退到一旁,目送马车拐得没影儿,才折身回林家寨。
马车内靠后头车厢壁堆满三排陶罐,杨彩芽听翠花说完验收果酱的细节,边拍着脸散热边笑道,“有烟烟姐和大壮哥两个细心能干的看着,往后再有像做果酱这种细致活儿,也能放心交给他们。零嘴铺有二狗哥过来帮手,我们就能专心打理食肆了。”
她说的放心满意,翠花却是又揪心又感叹:看二狗高兴成那样,能学做生意赚钱是一个原因,自此能多和彩芽说话相处也是个重要原因吧。
再细看杨彩芽神色,见她提起二狗丝毫没有多的异样情绪,翠花暗暗替二狗叹了口气。
脑中却不禁闪过一个模糊身影,翠花闻言点点头没接话,神色有些恍惚。
等马车一震停下来,柳氏一个激灵醒过来,亦是满脸恍惚,张手摸向腰后,“这么大动静咋回事?!我的刀呢?!”
杨彩芽和翠花看她这副戒备的模样哈哈大笑,白叔探身进来,哭笑不得的狠拍了柳氏一下,“什么动静
!马车停下的动静!就你成天神神叨叨的,别杵在那儿,让出道来让彩芽和翠花下车。”
透过车窗一看,这是停在村东面的土庙门口了,柳氏反应过来,讪然一笑爬到车外,招呼杨彩芽和翠花下车,“你们在这儿等等,我跟你白叔回家放东西,一会儿就带大嫂过来。”
放下杨彩芽和翠花,白叔就吆喝一声,继续往家赶去。
土庙的老和尚听见动静迎出门外,听杨彩芽报了家门,心知这是前几天说定要来点长明灯做法事的杨家,忙请人进大殿。
大殿依旧清冷破旧的很,正中供奉的佛像睥睨众生端肃沉静,让人忽略土庙的简陋破落,油然升起股敬畏。
昏暗大殿内,唯独佛像下长型供桌上的一盏长明灯烛火不息,静静燃烧照亮一方角落。
那是曹意曦的长明灯。
权氏和曹卓一到青山村的当天,还来不及和左邻右里打招呼,就先来土庙为曹意曦点灯做发事——后来吴氏听权氏说起才知道,曹家一路南下,凡是路过的地方有庙宇的,都会替曹意曦点一盏长明灯。
其深沉用心让人听了难免不心生震动。
吴氏得知此事百般感慨,想着白叔一家对曹家上峰不知情,便也没多提此事,只说也想给四姨娘点灯做法事。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杨彩芽此时看清角落里的那盏长明灯,不禁暗暗诚心祝祷:曹意曦,多谢你舍身救了阿卓,事无巨细的为曹家打算。你在天有灵,请庇佑阿卓和曹家顺风顺水。我们有一面之缘,若是将来我有能力,也会为你名下私产云来酒楼尽一份力。
见杨彩芽双手合十闭眼默念,翠花虽只知曹意曦是曹家上峰,不知曹意曦枉死内情,却也心有戚戚焉,不由跟着双手合十为逝者祈福。
土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住持,和一个管起居洒扫的小和尚,见状只当杨家人是虔诚信徒,等白叔柳氏带着吴氏过来,便十分“卖力”的点灯做法事,将这座小土庙难得接到的“大订单”,做出了十足的派头和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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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叩拜上香完,打点好香油钱,便由小和尚送出门,等老和尚念完三天经,为四姨娘点灯的法事才算正式完结。
一行人拐回村中大道,还没走到村尾,远远就听见曹家院墙里传出一阵阵啼哭声。
吴氏出门前把玉娘送去曹家,让权氏帮着照看。
临走前遇上长贵媳妇来窜门,就让长贵媳妇先去曹家等他们回来,顺便也能和权氏做个伴儿。
这两个都是家里常来常往的熟人,玉娘平常乖巧的很,对着熟人更是不哭不闹,这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听见玉娘的哭声,俱都唬了一跳,忙加快脚步往曹家而去
。
当先迎出来的却是长贵媳妇,边领着众人往后院走,边安抚道,“玉娘没事,我和权姐看过了,不是饿的,身上也干净的很。就是突然哭得哄不住。”说着眉头微皱,接着说道,“张寡妇过来了,见你家没人就找到了这里。说是来看看猪仔的,看完了却又不走,坐着说了半天的话。”
那个穿着打扮张扬得很的张寡妇?
杨彩芽想到她打量自己和翠花的目光,秀眉微蹙,脸上就带出不喜来。
柳氏一心惦记着玉娘,胡乱点点头抢先跑进曹家上房。
玉娘哭得小脸通红,被自家娘亲抱进怀中才渐渐止住哭声,趴在柳氏肩头不停打着哭嗝,大眼睛扫到杨彩芽进屋,张着小肥手就要挣出柳氏怀抱。
杨彩芽忙接过来搂进怀里,心疼的低声哄着玉娘,等玉娘被逗得咯咯笑起来,才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张寡妇。
张寡妇面露尴尬的和众人打招呼,视线不时瞟向玉娘,杨彩芽看得眉头越皱越紧,脸上不喜更重。
察觉到柳氏也看向自己,张寡妇暗骂一声晦气,脸上却笑得歉然,甚至带着几分委屈,“我刚才看过前院的猪仔,进来见柳妹妹的闺女生的招人疼,就想抱抱她,哪里想到就把小闺女惹哭了。唉,我也知道我这一天到晚饲养猪啊鸭啊的,身上味道不好闻,没想到小闺女是个精贵的,闻不得这味儿。”
不好闻你妹!
浑身熏香熏得都快变味儿了,隔着大厅她都嫌呛得慌,玉娘一个孩子受得了才怪!
说玉娘精贵?怎么不说自己为老不尊,对着个孩子不慈不爱的!
杨彩芽这么想着,原本就对张寡妇心怀芥蒂,这下更是心生不虞,只皱眉看着张寡妇不说话。
权氏瞥了眼穿得大红大紫的张寡妇,暗道这人上回来送猪仔的时候还觉得是个热情能干的,怎么今天莫名其妙上门,行事张扬不说,说话也有些不伦不类的,脸上一惯温和的笑就淡了几分,也不替张寡妇圆场,分好茶转头对杨家人道歉,“家里来了外人,我就该放玉娘到内室床上自己玩耍。怪我想的不周到。”
张寡妇笑容一僵,听出权氏话外之意,心中不屑冷哼:什么县尉大人的母亲,也就这点度量!白叔柳氏心疼自家闺女,又不喜张寡妇话说得怪腔怪调的,只是不好直言责怪张寡妇,听权氏这么说便顺着话头让权氏别放在心上,懒得理会张寡妇。杨彩芽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吴氏和翠花看在眼里,暗暗奇怪她竟然如此明确的表露出不喜,不由对视一眼,默然低头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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