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丫环面上带笑，不时瞟向杨彩芽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探究，几分艳羡。【..】
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
杨彩芽心中微定，扶着权氏径直走向白氏。
有临近的女眷也察觉到白氏这里的异样，视线往那丫环和白氏神色上一扫，转而看向去而复返的杨彩芽二人，率先扬声开口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白夫人有事只管去忙，曹老夫人和曹夫人这两位贵客有我们帮着招待着，怠慢不了。要是无伤大雅的趣事，白夫人可别藏着自己乐，也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八卦真是女人的天性。
众人闻言，都歇了话语动作，好奇看向白氏。
那丫环收到白氏眼色，脸上笑容愈加扩大几分，叉手行礼笑道，“是曹长史来了。五少爷命奴婢进来禀报一声，说是曹长史来接曹老夫人和曹夫人回府。五少爷招待曹长史在前头喝两杯春酒，便带曹长史进来，也好给如夫人问个安。”
就算白氏曾替长史府做过大媒，但该给的谢媒礼没少给，要还的人情也是还给常刺史，曹卓一个堂堂长史大人，说破天都没有进后院给个姨娘请安的道理。
众人闻言一愣，随即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杨彩芽和权氏。
这哪里是进来尽礼数的？
这明明是挂心老母娇妻，怕她们初入苏州府交际圈不适、吃亏，说是接人，倒不如说是来“护人”的。
早听说曹、杨两家颇有渊源，好的跟一家人似的。
如今看来，别的人先不论，这曹长史有多看重小娇妻却是比传闻还要真！
众位夫人小姐想到这里，想要捧场揶揄杨彩芽和权氏几句，张了张口到底忍不住，先就低声嗡嗡议论开来。
其间探究和艳羡和那丫环如出一辙。
白氏亦是心念数转，此刻却也顾不上拉扯场面话，忙让丫环使人抬屏风进来，好让一帮未出阁的小姑娘回避一二。
本已热闹骤减的凉亭随着这一动，立时又喧阗起来。
杨彩芽和权氏已被请到白氏身侧落座，左右依次坐满了官家的夫人奶\/奶，地位低些的也不甘落后，或凑在桌位，或三两站在白氏几人身后，俱都等着见一见这位新任长史的真面目。
这下倒是省得她们自己开口告辞了。
曹卓说要来接人，居然接得如此高调。
瞧瞧这些人的模样，就跟等着看什么新奇生物的观众似的。
杨彩芽心中暗笑，权氏却是满面慈爱又骄傲的笑容她儿子就是个蒙尘的金子，如今大好仕途顺利不说，又晓得心疼媳妇，真是家门大幸。高调好！相当的好！
这会儿众人也无心高谈阔论，只心不在焉的闲聊些吃食茶点，一道道目光忍不住直往凉亭外的小道上瞟。
屏风后的小姑娘们虽一片安静，却也有那胆大的，看看上首年纪相仿的曹夫人，又看看屏风的夹缝，似破户及待的想要品评这一对进来苏州府名声最响的新人。
直到小姑娘探看的视线都要将屏风戳出个洞来，凉亭外侍立的仆妇才一声声通传进来，就见小道尽头远远走来一行身影。
侧身在前带路的正是常五少爷，这位雅号白尘公子的常一尘一身宝蓝家常锦袍，混在一行或红或绿的官袍间竟丝毫未被压下气势，出尘气质反而有增无减，只是这样随性而行，远远尚看不清容貌，便让人觉得气质清雅，心生悦目好感。
杨彩芽和权氏饶是耳闻过，此时见到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声。
周遭见惯常一尘的夫人奶\/奶们却无心像往日那样奉承白氏，眯着眼尽力去打量常一尘身后几人。
这一看众人便是一愣。
依照传闻来看，当先绯色官袍的俊朗青年应该就是那位曹长史，形容竟比传闻中的更显年轻，只行动间难掩的沉稳内敛叫人不敢轻视，此时正偏头听常一尘说话，薄唇微扬立时让刀刻斧雕般硬朗的侧脸线条柔和起来，高大健朗的身形更是让花木掩映的小道间景色一变，平添了几分叫人错不开眼的疏朗。
闻名不如见面。
在座众人只有有官阶的女眷参加了长史府婚礼，即便是看过新郎官模样曹卓的，也不过趁着热闹匆匆打量一眼，哪如今日这般光天化日的看得清楚明白。
这位年轻上位的曹长史，竟是这样的青年才俊！
众位夫人奶\/奶又是惊叹又是钦羡，更有那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暗暗来回打量杨彩芽和曹卓，悔恨招了这么个好女婿怎么不是自家！
屏风后又是一静，缝隙间偷看的眼睛转眼又多了几双，隐隐传来几声闺阁少女独有的低声娇呼。
啧，果然古代也是个看脸的社会！
杨彩芽默默吐槽，视线落在曹卓身侧的沈练和卢午阳身上，心中有些讶异。
这两位怎么也跟着进来了？
又没人可接，难道也是来给白氏请安的？
她如是想，其余众人也有相同疑问，只是一时心思都在沈练和卢午阳这两个难得露脸的新贵身上，倒是无暇深想。
耳边就传来妇人的低声议论，接连开口的是望族白氏和黄氏的夫人，“那个魁梧有力的想必是江淮卫所的督指挥使司督指挥使卢大人？那那位着绿色官袍的就是巡盐御史沈大人？可真年轻！”“哎哟，可真如白夫人和曹老夫人所说，是个不输常五少爷的好儿郎。”
这是张家人已经提早离席，否则又为敌又为友的望族白氏、黄氏，还不知要怎么假赞叹真讽刺张氏没能借着白氏的口、长史府的关系，给自家表小姐攀上巡盐御史这样的好姑爷呢！
杨彩芽和权氏闻言对视一眼，面色古怪的替沈练哀叹一声：沈练这一亮相，也不知要给当地的媒婆带来多少生意。
亭内一阵小小骚\/动，眼看着一行男客渐行渐近，众位夫人奶\/奶才收敛议论，端坐着看向亭外。
这一路侍立的仆妇丫环也不乏打量好奇，常一尘又是习惯这种注目的翩翩佳公子，心中嗤笑一声，侧身做请，让曹卓三人先入凉亭，才上前冲生母白氏行礼问安，开口引荐三人，道，“特意进来给诸位长辈请安。”
话音才落，沈练和卢午阳便上前，却是直接越过白氏这个女主人，径自先冲权氏行大礼问过安，才起身作揖，和白氏略作几句寒暄就算问安了事。
说是给长辈问安，不问官阶，权氏却是“老夫人”辈分在白氏之上，沈练和卢午阳只对她行大礼也算说得过去。
只是面对白氏的态度，即便她只是个姨娘，二人行止也是毫不留情的当场落了开口在先的常一尘的脸面。
在座女眷都不是傻的，心思一转不免心中骇然。
这两位事先没打招呼就进来的官场新贵，哪里是给女主人白氏面子，分明就是来给权氏撑腰的！
既然都说两位新贵和长史府交好，他们就干脆摆明阵仗和立场，叫众人都看看他们到底和长史府有多好！
这样的问安大礼，也只有世交长辈才能受得起！
这两位两道要职官员都如此高看权氏，往后给位夫人奶\/奶要怎么和长史府来往，要怎么和曹老夫人、曹夫人打交道，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拼得起这两位的关系！
原来只觉得曹长史不过乡野蹿升的小子，对长史府的态度明着捧暗中如何还有待商榷，可这沈大人和卢大人可是正经京城显贵出身，人家都对长史府奉若上宾，她们还能比人家高贵不成？
好险，好险方才只是看戏，没有趟浑水乱替张家出头说话！
别有心思的几家女眷不由暗打眼色，彼此各有重新思量。
常一尘见状却是心中一闷，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白氏虽依然端坐不动，面上含笑，目光却是连连闪动，状若不察的笑应几句，目光就转向一直未作声的曹卓。
这一看，白氏目光一顿，和在座诸位一般，面色愕然。
曹卓似对周围目光毫无所觉，更对沈练和卢午阳的举动视而不见，只一心盯着白氏身侧，冷峻的目光上上下下将权氏和杨彩芽打量了几个来回，待确定二人面色如常形容无异后，才仿佛放下心一般嘴角微勾，眼中神色也渐渐转暖，漾出柔和笑意。
这是真怕老母和娇妻在外受委屈吃亏不成？！
竟然着紧成这样？
明目张胆就打量起来！
再察觉到曹卓视线恢复清冷，若有似无的扫过在座女眷，众人不由心中五味杂陈，几位听自家老爷私下谈论过曹卓的管家夫人更是面色古怪，不由看向白氏。
曹卓这是赤\/裸\/裸的不放心常氏待客分寸，生怕白氏这个女主人亏待自己老母和娇妻了。
竟是连白氏这个前媒人的面子都不顾了。
到底是护短心切，还是强硬无礼，护犊子护到官场人情交际都不放在眼里？
对常刺史府尚且如此，其他官家望族商户又算个屁！
众人难得立场一致，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嘀咕：以后如非必要，还是别贸然“打扰”曹老夫人和曹夫人为好。
威慑目的达到，曹卓唇边笑意直达眼底，这才若无其事的躬身冲白氏行礼。
此时亭内已是静得诡异，只余春风阵阵，吹的四面纬纱翩然翻飞，花叶轻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