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有一阵短暂的沉默。请加经|典|书友新群9494-7767
翠花到底年纪小冲动些,气红了眼就要上前抓柳氏,吴氏忙死死拉住她,不停的摇头使眼色。
见柳氏吹鼻子瞪眼的无声挑衅着吴氏三人,大丫环这才干咳一声,转头见二夫人微微颔首,便抬手指着白叔,“让你婆娘安静待着!这户部尚书杨府也是什么人都能乱喊乱叫的?!什么哑巴,什么不详!别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话都翻出来乱说!七小姐如今可是左丞相单府三老爷未过门的正经夫人,府里的下人见着还得恭恭敬敬的,你听听你婆娘都乱说的什么?!”
恭敬你妹!
你才满嘴乱喷屁话呢!
杨彩芽越想越恶心,恶心得都流出了委屈的泪水,俯身靠在椅子把手上无声哭泣,肩头颤抖,说不出的可怜无助。
吴氏和翠花忙拥到她身边急声安慰着。
二夫人似乎看不下去,让大丫环将自己的手绢递了过去,让白叔上前一步,语气无奈又不忍,“你来说,你们真不愿意跟着七娘?这十几年难道一点情分都没有?”
“回二夫人,我婆娘不懂规矩,但说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白叔抱拳作揖,“我虽不是府里的下人,但受雇于二夫人,也想着善始善终,特意进来磕头谢恩再求个恩典。您也知道,我前头娘子留下个儿子,如今已经七岁。我婆娘刚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我是个孤儿,以前为了生计想不了别的,现在拖家带口的,这十几年托二夫人的福,也算攒了点家底。这回过来把乡下的房子和地都卖了,想着下一辈能供出个读书人,这家里也算有个盼头。要是跟着七小姐进单府做了陪房,这一家子就都成了贱籍……我实在是不愿意,就打算七小姐这边事了,带着家小去江南,也沾沾那里的学风文气,让孩子们以后读书进学,自己立起门户来。”
这当初特意找的老实忠厚好拿捏的人,一沾上自家利益,也是个翻脸不讲情分的。
还知道江南学风盛行?口气还真够大的!
二夫人不屑的摇摇头,嘴里却和气笑道,“人各有志,我也没有逼着你们签卖身契的道理。不过你婆娘倒是有句话没说错,你没功劳也有苦劳。待会儿让我这大丫环带你去帐房,支五十两银子,算是我多赏你的,拿着给孩子们买些纸墨。”
白叔和柳氏闻言大喜,忙磕头谢恩。
白叔又老实巴交的拿出之前结算的工钱,要递给大丫环,“之前余妈妈一次结了三年的工钱,这还多了七个月的,给您退回来。我家大郎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不敢冲撞二夫人,就让他在外头等着。如今得二夫人的重赏,我让他进来给您磕头谢恩。”
二夫人闻言不禁露出个真心的笑脸,摆摆手道,“知道你是个厚道的,这钱你就收着吧。也别让孩子跑进跑出的了。”
白叔忙更加厚道的保证道,“多谢二夫人。您提起十几年的情分,我也不敢转身就走人。我等着七小姐安顿好了再走。”
对着七娘能翻脸不认人,对着她能本分的做全场面,二夫人十分满意白叔的处事,笑着让白叔和柳氏坐到一边喝茶等着,又看向吴氏,叹了口气,“你继续给我说说吧,这七娘怎么养成了这幅模样,哪有户部尚书府小姐的样子!”
这不就是你盼着的么!
杨彩芽在心里问候了一下二夫人的母亲,借着吴氏和翠花的遮掩,偷偷推了二人一把。
吴氏和翠花顺势就跪倒在地,又忿然又心有顾忌的你一言我一句,把四姨娘生前如何变卖少得可怜的家当度日,四姨娘死后府里断了月钱,她们如何出外讨活计养家糊口,又是如何负债累累艰苦过活,省着口粮换药,才让杨彩芽多少调养得身体好些,勉强安然的长大成人的,声情并茂的说了一遍。
内容倒也和白叔每年报到余妈妈那儿的对得上。
二夫人点点头,端起茶杯不再说话,冲大丫环使了个眼色。
大丫环皱眉问道,“欠的哪家的债?可都还清了?”
吴氏面不改色的撒谎,“没还清
。欠了药膳堂在华云镇的分号一百多两药钱。原来给姨娘和小姐看病的王大夫回京做了太医,是个大善人,人走了也就把我们的债给消了,说是替他家之前去世的那位叔伯积阴德。”
这不相干的外人都知道要积阴德,二夫人您这位把她们赶出门的“至亲”,要不要也积积阴德?
埋头啜泣的杨彩芽捂着袖子,嘴角勾起冷峭笑意:我就不信宰不下你这一笔银子!
二夫人听到这句端着茶盏的手指一紧,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王府名望在外,不是爱乱嚼舌根的,倒不怕这事传出去,便开口吩咐道,“你明天亲自给小王太医送两百两的礼品过去,把这事挑明了说,小王太医的人品信得过。两头说清,这人情也算了结了。”
大丫环忙点头应下,一板一眼的接着说道,“吴妈妈当年是配给府里小厮的,可怜命苦才怀上翠花,当家男人就没了。二夫人心善,见你没个依靠,四姨娘那会也正怀上七小姐,就把你的身契又还给四姨娘,让你们主仆重新做伴。你也是个忠心的,带着孩子跟着出府一走就是十几年。如今你和翠花的身契二夫人也不收回来,就由七小姐继续拿着,你们陪嫁进了单府,也要继续好好服侍七小姐。”
小厮?不过是为了断吴氏这个四姨娘的臂膀,胡乱配了个不成器的东西,醉酒失足死掉的糊不上墙的烂泥,也能算依靠?
还身契?要不是四姨娘借着身孕,靠着当时还宠爱她的二老爷,硬把吴氏要回身边,这身契还不得捏在二夫人手上?
这也是看她们后来被赶出府再翻不得身,才不把那两纸身契放在眼里的吧?
真是谢谢二夫人的“大方”,倒省了她们一道麻烦!
杨彩芽继续在心中问候二夫人的母亲。
吴氏和翠花面上似忍着过往旧恨,动作僵硬的点头应声。
吴氏又梗着脖子道,“老奴自然会代姨娘好好照顾小姐。老奴只求二夫人一件事,七小姐到底是要嫁进左丞相府的,还请二夫人‘好事’做到底,为七小姐打点份像样的嫁妆。我们小姐有杨府这样的娘家,若是能有份体面的嫁妆,才能在单府站稳脚跟,将来小姐嫁过去要是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定会回报二夫人和府里。我们主仆不会忘记二夫人的‘恩情’,这可是府里小姐两头都好的大好事!”
说着歇了口气,破斧成舟似的大着胆子道,“老奴定会设法,帮衬我们小姐得单三老爷的看重,在单府挺直腰板!再有六少爷和七小姐同年,科举入仕近在眼前。只要我们小姐能好,自然也能设法帮嫡出哥哥,单三老爷要是愿意替小姐在单丞相跟前说两句话,六少爷少不得仕途顺遂!”
这吴氏还是那副对四姨娘死忠的硬气模样,对着个拖累自己和自家闺女的哑巴小姐也是愚忠的很!
守了十几年还不够,这是要奉陪到底了!
懂得张口就讨要嫁妆,倒也在她预料之内,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这事她也没想过做手脚,杨府的脸面可不能不要
!
只是她的宝贝嫡子六郎的事,从这吴氏口里说出来,竟是无比刺耳!
二夫人听到最后一句心口猛地一跳,抬眼瞪向吴氏,冷厉的目光穿过透薄的屏风,似乎要看进吴氏的心底,好确认她到底是抓着能说的就当条件讲,还是真知道些别的什么事。
大丫环见二夫人脸色冷然,张口就喝斥道,“这些事轮不到你来置喙!二夫人堂堂户部尚书夫人,还用得着你个没规没矩的下人来教着怎么做事?!问你你就答,没问你就闭嘴等着!”
二夫人阵仗摆的小,带来的这唯一一条走狗,还真能咬人!
都说宠物像主人,主子装模做样的问些废话,走狗也装模做样的喷些鬼话。
杨彩芽再次问候了一下二夫人的母亲,顺带问候了一下大丫环的母亲,猛地起身张嘴无声哭喊,扑倒在地上,满脸泪痕眼神惶恐的拉着吴氏和翠花认错,摇头摆手的示意自己没有这个意思。
见吴氏和翠花满脸不甘却又不得不低头,二夫人皱着眉轻轻抿了抿嘴角,眼中倒似真有不忍一闪即逝,扬声让大丫环把人扶起来,语气柔和,“你奶娘为你着想,话说的虽逾越了些,我也不会真跟个下人计较。这事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安心待嫁。你这些年的月例,还有你奶娘丫环的月钱,我都让余妈妈攒着呢,稍后一块去帐房支给你们。”
大丫环顺着杨彩芽的背,闻言笑着接口,“夫人连这点小事都记着,七小姐的亲事又怎么会不办得风风光光的?就连七小姐的住处,也是余妈妈奉命亲自去打理安排的。府里头住不下,特意挑了府里在京中的僻静别院,一来七小姐能专心备嫁,少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来烦扰;二来二夫人也是心疼小姐,知道小姐在外头清静惯了,在别院自在些,少些府里这样那样的规矩。”
杨彩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疼?她还心塞呢!这对主仆一唱一和的,真能自欺欺人!
不过这话她爱听,要真住进杨府,那些事她都不好去办。
杨彩芽急忙抬手胡乱抹了把脸,露出感激讨好的笑,抓着大丫环的手忙不迭的点头,顺带糊了人一手的鼻涕眼泪。
大丫环嘴角抽搐的挣脱开来,不动声色的退回屏风边,悄悄拿手往屏风架上蹭了蹭,忍着恶心请示二夫人,“那奴婢这就带他们下去安顿?”
二夫人点点头,看着杨彩芽三人身上的穿着,又交待一句,“走之前你先去趟三娘的院子,把她出阁前穿剩下的那些衣裳拣几件出来,让她们换上再走。再交待针线房一声,尽快赶几套衣裳出来给七小姐。”
大丫环刚应下,门外就传来一阵脆笑,“我可来得巧,正好帮母亲解这燃眉之急!”
守门丫环的通报声随后才响起,“三姑奶奶、余妈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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