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庶女田赐良缘
发出低声惊呼的是伍慧娘。
白妈妈心中疑惑,又见白氏安坐如山,脸上满是好奇,便知并无大事心中稍定,也顺着白氏的视线落在伍慧娘身上。
就见坐在杨彩芽右侧的伍慧娘正偏着身子,越过杨彩芽一手抓着权氏的手腕,低呼过后满眼惊叹的直直盯着权氏腕间,围坐在周围的人也随之一静,齐齐看向伍慧娘抓着权氏的手上。
这行为着实有些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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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妈妈眉头微皱,见白氏这个女主人并未出言提醒,一时又是惊讶又是好奇,不由踮脚倾身,试图看清众人目光所落之处,到底有何玄机。
这一细看,白妈妈眉头一松,顿时有些不屑的撇嘴。
原来权氏手腕间戴着一支红玉镯子,玉色润红无杂质,看着虽算得上是上品,但白妈妈是什么身份?一眼就看出这是珍翠楼现有贩卖的玉镯,贵则贵矣,却算不上什么稀缺的凡品。
在座贵妇人又哪里看不出来。
青山镇有珍翠楼,但珍翠楼的本号却是开在苏州府东市,背后东家虽是京中高门,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珍翠楼在江南道经营多年,或多或少都要借助当地势力,其中望族之一的张氏就是珍翠楼在江南道的股东之一。
这支红玉镯子还真不值得嫁进张家做少\/奶奶的伍慧娘如此大惊小怪。
要拍权氏的马屁,好歹也找个隐晦些的由头,拿着玉镯说事可真叫人提不起劲来。
他人如是想,张四夫人也是如此做想,看清玉镯样子后立时缩回了伸长的脖子,无趣的端起茶盏收回视线。
伍慧娘又哪里不知道众人目光变化,心中嗤笑一声,声音又扬高几分,又惊又叹的笑道,“老夫人这镯子真是好巧的心思。方才一瞥还当是我在珍翠楼见过的样式,这一细看,再拿在手里一摸,才知道另有玄机!这上头刻的是什么?”
说着有“无礼”的拽着权氏手腕倾近几分,颇有些夸赞的再次低呼,“唉呀!真是好字!珍翠楼的匠人师傅什么时候练就了这样一手好字?稳重大气又不失润雅,真是……真是精巧别致!”
这支红玉镯子正是杨彩芽特意订制给权氏的认亲礼,镯子内面刻着她亲手写的佛语经文,语意祝祷老人家福禄安康。
若只是看表面,并不知内里玄机,只是随着权氏手腕动作间,内面文字若隐若现,加之镯子红玉剔透润亮,映射着日光银盘的光泽,光线变化间就显出内里乾坤的巧思来。
杨彩芽看着伍慧娘故作咋呼的模样,心念一动,偏头看向权氏,偷偷眨了眨眼睛。
权氏抿嘴笑起来,干脆褪下玉镯递给伍慧娘,温声解释道,“张三少奶\/奶好眼力,这镯子真是珍翠楼的。不过是彩芽为了我这老婆子,费力多花了点心思。自己抄了祝祷经文,拿去让珍翠楼的匠人师傅照着雕上去的。”
说着也学着伍慧娘,略微拔高声线笑道,“别说你惊叹,就是认亲那天我收到这镯子,也是爱不释手。又是彩芽的一片孝心,我是又欢喜又感念这孩子的心意,一刻都不愿意离手。你这孩子也是眼尖,你这样赞这镯子,就等于赞了我这好媳妇。”
一刻都不愿意离手,伍慧娘间接赞了杨彩芽,权氏就愿意褪下借给她细看。
可见权氏对杨彩芽这个媳妇有多满意,有多疼爱。
伍慧娘这马屁,还真拍到了点子上!
围坐众人微微一愣,听了伍慧娘和权氏的一问一答后本就重新起了好奇探看之心,此时看清形势,立时就一面说着好话附和,一面抢着要看那精巧的玉镯。
伍慧娘拿到镯子还没仔细看上两眼,就被近旁的夫人抢了去,无奈之下眼珠子一转,偏头拉着杨彩芽笑道,“原来是妹妹的心思巧。老夫人说的不错,镯子再寻常,有了这份心意就是无价之宝。妹妹这才是真正的孝心呢!”
孝心就孝心,还要特意强调“真正”二字。
杨彩芽闻言目光微闪,对上伍慧娘笑意盈盈的脸,顿时扬唇笑起来这位便宜义姐,也是个妙人!
权氏听到这话,只当伍慧娘仍在卖力夸赞杨彩芽,乐呵呵的倒是没有深想。
身旁有那心思转的快的夫人奶\/奶们,却是略一琢磨,便互相使了个会心的眼色,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仍坐在原位的张四夫人身上。
杨彩芽费心孝敬婆母,是真正的孝心。
那么美名孝名在外的方惜月呢?
放着自家爹娘兄嫂不孝敬,千里迢迢投奔到舅家来,一住就是大半年,看这架势估计是不把亲事定下,不会回本家待嫁。
还有闲心时常跑府衙给隔房的从舅张怀帆送东送西,做着孝敬从舅的事,实则打得是什么主意,暗地里可是另有说法流传出来的。
方惜月这位张家表小姐,要是个真娴静孝顺的,怎么不回京城去孝敬自家亲人去?
围坐众人心中犯起嘀咕,又要腹诽张家又要留意玉镯,一时各人面上神情颇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更甚者,当初见证过方惜月才情性情的几家夫人奶\/奶不免又琢磨开来这张家表小姐,真有表面上看来那样难得么?
长辈们都有这样想的,更枉论那些被方惜月比得暗淡无光的小姑娘们。
一时亭内风向又是暗暗转变,先前嬉笑说闹的小姑娘们压低了音量,头凑着头,笑声嘀咕起压抑心中已久的不满和嫉妒。
春风送暖,也送来了偶尔入耳的闲言碎语。
白妈妈竖着耳朵听,垂眼看向白氏夫人今日不过是想借机向张家表明态度,倒是没想到歪打正着,借着长史府的两位,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了张家,并不重不轻的摸黑了方惜月。
人的心思虽作不得准,但只要有一个契机,埋下了不满和怀疑的种子,就不愁没有生根发芽的那一天。
真是天助夫人。
这助夫人的人之一,还有个伍慧娘就出自张家。
不论伍慧娘是否有心,但这可真是……家贼难防!
白妈妈忍不住扬起个笑脸,察觉到白妈妈视线的白氏亦是露出大大的笑容,越过桌面伸出手来,笑骂道,“快把这稀罕镯子也给我瞧瞧,你们这一看保不准明天苏州府的首饰铺子就有接不完的活,我可不能落后了。”
东西不在贵而在于巧,好东西自然人人都想拥有,即便是模仿他人的。
白氏这话也没错,以后谁家送长辈送贺礼,这样的巧思可不是现成能用上的。
众人不由附和着笑起来。
主桌愈加热闹。
张家所坐这桌的人也纷纷离座,生怕落下新鲜事,转眼独坐的张四夫人咂摸过味儿来,登时再次气得心口疼,偏偏她做生意气妯娌有能耐,和外人做口舌之争却不如方惜月,善于四两拨千斤的方惜月又偏巧离开凉亭,张四夫人嘴唇翕合半晌,见旁人都凑到主桌,只得暗暗生了半晌闷气,才挤了个僵硬的笑脸,起身迎上前去。
清者自清,她可不能因着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认怂,偏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也省得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再编排出她难以应对的话来。
今日常氏这宴席吃得真叫她憋闷!
张四夫人这边暗暗咬牙,那边白妈妈看完热闹,神清气爽的移步走向亭外,正要招呼仆妇重新换茶,就见小道上拐来个衣着体面的管事妈妈,脚步略急的匆匆而来。
白妈妈认出是今天派去外院的管事妈妈,见状忙迎出亭外。
那管事妈妈脸上似惊似喜,见到白妈妈立即将人拉到路旁假山处,避着亭外凉棚里各家的下人,凑到白妈妈耳边一阵低语。
白妈妈听完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大喜,回过神来忙收敛面上惊喜,确认道,“这事还没传开吧?”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那管事妈妈压低声音道,“是五少爷亲自接待的,这会儿外头男客都知晓了。还没传到内院女眷这头,老爷不在,五少爷就让小厮报给我听,好抢先进来说给夫人知晓。”
没想到前头来的那位贵客,竟然是这样的来头!
怪不得之前瞒得这样紧,要不是老爷暗地里得了消息,多留了个心眼,想着不过是顺手的事就下了帖子,能不能趁着春日宴这个名头请到那位贵客还是两说!
自家因着老爷无心的举动占了先机,自然能将这贵客的身份多捂一会儿是一会儿。
前头的男客是没有办法,后头这些女眷要是提早知道了,今天这春日宴的风向还不知要怎么变化!
这消息来得正是时候,要是早一点,在座谁还有心思看夫人和张家暗打擂台?
白妈妈想到这里,笑意直达眼底,摆手说道,“你这差事做得好,回头夫人必然重赏。赶紧回外头盯着,别让别家的小厮往里头送消息。”
过了今天那位贵客的身份就会传开,现在能捂着多久,今天的春日宴就能安稳多久。
那管事妈妈心里明白,告了声罪就忙转身离去。
白妈妈转出假山,见凉棚内下人并非察觉这里的异样,稳了稳心神,不动声色的走回凉亭。
白妈妈按耐着心中思绪去寻白氏,却没发现,假山的另一侧,有一角衣裙随着她的离去,快速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