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丰城,城郊,白兰陵园。
宁蝶的葬礼办得很隆重,由盈月一手操办,嫣月协助。盈月在西丰城外购置了一片土地,按照白颖华的吩咐,种植了大片的兰树,圈成陵园;墓碑是由嫣月请了西丰城最好的碑铭雕刻师刻成,棺木也是上好的楠木制成。
宁蝶收殓入棺,下葬的那一日,西丰城天气晴好。
宁舞和秋沉落双双跪在墓前,任是谁劝,都半点不听。
——宁蝶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然……
卉娘立在秋沉落身边,弯下腰去,揽过她的肩头,轻轻地拍着:“落儿,小舞,人死不能复生,别哭了,乖,啊。”
宁舞转眸,满脸的泪水。似乎是看到了卉娘面上的不忍和怜惜,她呆了呆,随即整了整面色,转眸向宁蝶的墓碑,神色坚定:“姐姐,小舞会坚强地活着的,连同你的那一份。所以,姐姐,一路走好。”
秋沉落身子震了震,忽地垂眸,额前碎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眸:“小舞……对不起,我……”
她却再也说不下去,宁蝶死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原来,这便是“江湖”。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还是否有命在,下一刻你身边的人还是否会笑得开怀。
——刀光剑影,血腥杀戮,恩仇名利……这些,不过只是写在纸上的单薄文字,而今活生生地在她面前展现,夺走她身边的朋友,将她的世界染上血色。她也不过是个俗世中人,一直以来遇到的,面对的,都有人陪她一同,将她保护地周全。然此一次,满身鲜血的宁蝶不过双十年华,为了她,丢了命。
——容儿来信提到小蝶与冷秋的事情,还道她下一次去紫雪国,便为他们二人主婚,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容儿还提到小蝶在她身边这三年多,悉心照顾,周全细致,为了她而与亲妹妹分离,离多聚少,一定要为她寻一个好归宿。
——然,不知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为了救她而死去。她总算能够明白一丁点儿,当日怜琴在乐晶晶怀中死去时,乐晶晶那一刻的感受。
——她忽然后悔,后悔重生于此世,后悔学习武功,后悔去游历江湖。
——不是没有埋怨,为何日日寸步不离的孤月、独月和夭月那一天偏偏不知去了哪里,为何日日在她惜落宫里外晃悠的守卫士兵那一天偏偏不见了踪影,为何那些杀手早不来晚不来却偏偏那一日那个时候来……为何,为何——为何颖儿偏偏挑那一日的那一个时间,去御书房……
——然而埋怨有何用处?何况,再如何自私地想要找寻借口,小蝶是为了她而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小蝶死了,而她,却活了下来,毫发无损。这要让她,以何颜面,去面对待她同样温柔细致,服侍周到的小舞,她的妹妹?
宁舞没有接话,然却抬起一只手,轻轻地,缓缓地伸到她身旁,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冷冰冰的手掌,却不知为何,让她没来由地,胸口一阵酸涩。
——小蝶,你放心。我应下你的事情,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努力做到。我会给小舞一个幸福安逸的未来。
抬眸望着眼前墓碑上刻着的“落华宫 宁蝶之墓”七个黑色大字,秋沉落暗下决心,反手握住了小舞的手。
“公子。”盈月长叹一声,转身望向身后一直长身玉立的那一袭华美白衣,神色之间满是无可奈何,还有淡淡的悲伤。
孤身一人立着的白衣公子,一袭华美的云绣锦服,万千青丝以青竹玉簪簪起,束以雕琢精致的高高玉冠,两鬓垂下两条银色翎带,身后青丝在晴好的阳光中浮着一层烁金的光点跳跃。双绞银线勾边的宽大衣袂,衣襟,衣袖,衣摆上皆是绣着蜿蜒盘旋的美丽云纹,缠绵萦绕,随着衣服的起伏而变幻莫测。
那一张倾城绝艳的如玉面容上,温润如玉的浅淡笑意微微荡漾着,纤眉微扬,眼睫微翘,眼睑微阖,墨玉眸光轻扫而过,似是风情万种,勾魂摄魄。然那唇线优美的薄唇微扬,勾勒出的弧度虽妖娆魅惑,却无论如何都让人心惊胆战。
听得盈月的唤声,那一袭风华绝代的白衣微微抬眸,眸光如寒凉秋水掠过前方不远处的墓碑,还有墓碑前的那些身影,凛然杀机一闪而过,快得似乎只是旁人的错觉。微微阖了眸子,那一袭白衣微微抬手,而后拂袖转身,仪然落落而去。
盈月怔了怔,转眸看向一旁的玄裳男子,却见后者拢着衣袖,侧身望着那一袭白衣离去的方向,面上神色似是晦暗不明,又似是高深莫测。
盈月长叹一声,面带担忧地看向墓碑前的那两个女子。
——小姐……虽然小蝶是为了救她而死,但这其实也不能怪罪孤月等人。那一日杀手去刺杀小姐,正是风黎敬逼宫之日,风黎敬带去的禁卫军将皇宫内的守卫与各宫人马都囚禁在各宫中,故而皇宫中没有巡逻侍卫。事发突然,皇宫中的落华宫众也没有几个,为保护风息阑、上官邪和沈廉沈老丞相等人,公子便临时吩咐孤月和独月去朝殿暗中保护他们了,只留了夭月。
——那大概是公子唯一一次的失算,刺杀小姐的杀手并非只有那两人,而是一共五人。夭月的武功虽是比独月好上不少,但要一人应付五人却是不够看的,只缠住了三个人,剩下那两人便去刺杀了小姐。彼时小姐身边只有已失了武功的小舞,若非小蝶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只怕……今日她们在此处看见的,便不是宁蝶的坟墓了,而是……
——如若真的那般,那……她倒真不敢继续想象下去了。
再度长叹一声,盈月忽地转身向着宁蝶的墓碑,遥遥地作了一揖:“多谢。”
立在她身侧的邵飞扬见她如此,不禁疑惑:“盈儿?”
盈月直起身子,侧眸,声音低低的,却含着一丝不容置疑:“我只是——代公
子、代所有宫人,向宁蝶道这一声谢意。”
邵飞扬一震,随即便明白了自家娘子话语中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又将目光落到盈月的腹部,道:“盈儿,我们去向公子告个假吧。”
盈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眸光落在自己微微隆起了一点儿的腹部,随即便羞红了脸,犹疑了一下,才摇摇头道:“夫君,我有预感,我们不久便要面临大劫,这个时候,我……我放心不下……”
“但是盈儿,如今你有了身子,再如以前那般操劳,可就……”邵飞扬皱起英眉,“何况你身子本就弱,经不起以前那般操劳了。”
盈月闻言垂了眸子:“可是,公子与小姐如今这般,我放心不下。”她长叹一声,似是感觉有些累了,便微微倚进邵飞扬的怀中,“如果落华宫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开?”
“——也是啊。”深知自家娘子对落华宫的心血付出,邵飞扬也长叹一声,伸手揽了盈月进怀中,将眸光投向了那依旧在墓碑前抱成一团的那两个女子。
临风别馆。
欧阳浔踏入临风殿中时,便远远望见那一袭白衣孤身一人在临风台上自斟自饮。他长叹一声,心间闷闷地,泛起一丝酸疼。无奈地甩了甩脑袋,欧阳浔足尖一点,飞身上了临风台,落在那一袭白衣面前。
“颖华。”
那一袭白衣闻言抬眸,眸光却散散漫漫,竟仿佛是醉了一般。闻着浓烈的酒香,欧阳浔的眉狠狠蹙起,再度唤道:“颖华。”
“大哥。”那一袭白衣右手提着一壶酒,再度全数倾入薄唇中,而后才微微颤了颤长长的眼睫,漫不经心地应道。
欧阳浔抬手夺过她手中的酒壶,沉声道:“不要喝了,你……”他话未说完,便发觉酒壶已然空了,怔了一下,白颖华便接了话来:“大哥,那个……已经空了呢。呵……”这一声轻笑甫一逸出喉咙,飘出薄唇,欧阳浔便心尖一颤,再不知该说什么。
低低的轻笑声盘旋在偌大的临风殿中,一时之间,这只有两人的临风殿仿佛空寂地只有他一个人一般。那轻笑声泫然空远,飘摇着寂寥悲伤的味道,充斥了不知所措的孤寂与茫然。欧阳浔心中陡然泛起一层苦涩,张了张唇,却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好说呢?他早知这世界的残酷,也早知这世间的冷血无情,可从没想过,若是那世间的冷血与残酷对待的是他亲近之人,他要如何。
——宁蝶,他还有印象,是一直跟在落儿的那一对姐妹的姐姐,后来被小落给了云容。除却还记得那女子温婉聪慧,是一个颇为伶俐的丫鬟之外,便什么感觉也没了。然而这样一个小丫鬟的死,却对落儿造成那么大的打击。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落儿总是对涉及人命的问题那般不折不挠,为何落儿会因为颖华对敌人下杀手便生气发怒。然而,他还是没有真切的感受,不过知晓了——落儿与他们看待事情的角度与感受不同,所以才会如此。
然他的担忧便在此处了……
长叹一声,欧阳浔抬眸,眼前那坐在玉石榻上的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又一手提了一壶酒,仰起脑袋,“咕嘟咕嘟”地灌着。眉狠狠地拧起来,欧阳浔不赞同地唤:“颖华,不要喝了,这样下去你会醉的。”他抬手指了指眼前桌案上,还有地上歪七倒八的一大堆各色酒壶,神色严肃。
然眼前那一袭白衣的绝色女子闻言却又一次勾了唇角,一扬手,那白瓷酒壶便飞了出去,落在高台之下,“啪”地一声摔成了碎片。“呵呵……大哥,不是说了,莫要——管我。”衣袖一挥,眼前桌案上的所有酒壶便一个接一个地飞了出去,接二连三地落在殿中摔成了碎片,就好似那一袭白衣的女子此刻墨玉眸子里碎到细小的流光。
欧阳浔还待再说什么,那一袭白衣却是微微蹙起了纤眉,缓缓站起了身子,不知又从何处摸出来一个酒壶,足尖一点,白色衣袂飘然而去。
望着那徐徐飘身而去的一袭白衣,还有那临风飘舞的万千青丝,纤细如墨,好似水墨画之上的浓稠墨汁顺着上好宣纸的纹理渐渐飘洒,在那一袭白衣飘然而去的那一瞬,风华绝艳地摄人心魂。
胸口闷闷地,欧阳浔足尖一点,便飞身追去。
然一路掠身而过,最终他却望见,那一袭白衣却是临风立在了临风殿最高的高角飞檐上,右手将那一壶酒再度全数倾尽于口中,一扬手便丢了那价值不菲的酒壶,任由那酒壶落进湖中,“噗通”一声,再无声息。
那一袭白衣轻轻地旋身,衣袂如云般四散飘摇而起,再度落下时,她已然身在一张琴案后,如墨青丝被凛冽的清风吹拂而起,散落在胜雪白裳之上,素手纤纤,微微抬起,而后落在了那一张不知何时出现的古琴上。
纤指微动,琴音起。
欧阳浔望着那一袭风华绝代的白衣墨发,思绪不知为何便悠悠然飘远,飘到了那一日。
白颖华去银月国,到底是为了探清宫瑾羲的底,还是为了旁的什么,他到如今都不曾明白。然她却不知为何,支走了夙轩,抛下了落华宫人,瞒过了血柒,只与他一同行走,日日悠哉行路,没有明确的目的,没有明确的路线,倒好似只是在游玩一般。然那一袭红衫的妖娆男子早便跟了上来,他是知晓的,想来白颖华也是知晓的。
只是欧阳浔不曾知晓,原来白颖华的身子,还有这种病症——那一日,他们行至一处山谷,尚且还是白日里,风仪落落行于欧阳浔身侧的白颖华,忽地便阖了眸子,毫无预兆地向后倒下。
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白颖华倾倒的身子,欧阳浔轻唤:“颖华?你怎么了?”
一直不远不近地吊在他们身后的红衫男子早飞快地窜了来:“小华华怎么昏倒了?发生什么事了?!”妖娆的面容上尚还挂着一丝魅惑的笑意,带着七
八分的担忧,血柒伸手将白颖华扶起,却不想下一刻便蹙了眉,“怎么这么冷?”
他的手刚好搭在她露出的一截皓腕上,然这一句话甫一出口,他便倏地瞪大了眼眸,不由分说地将白颖华自欧阳浔怀中抱过来,放在软软的草地上,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腕,又抬手去探她的鼻息。
倏地收回手来,血柒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白颖华?!”
欧阳浔见他一张妖娆面容霎时惨白,心头顿感不妙,也伸手去探白颖华的鼻息,下一刻便震惊地抬眸:“这……”
“你对她做了什么?!”血柒咆哮,“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怎么会……这不可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眼前的白衣女子绝色的面容苍白如纸,好似透明地要随那温和的阳光弥散开去一般。那唇线优美的薄唇边还勾着一抹惯素云淡风轻的笑意,然——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一个绝代的人儿,不过这片刻功夫,便……便没有了脉搏和呼吸,通体冰冷,宛若……一个死人一般。
欧阳浔垂眸,极力压下心头阵阵涌上的不安与惶惑,皱着眉头前后回想了一下自离开紫雪国后这一路上发生的种种,然而一番回忆下来,他却并未发现与眼前此刻这般状况有一丁点儿关系的蛛丝马迹。
血柒狂躁不安,似是完全没有接受白颖华就此毫无征兆地在他眼前死去的这件事,抬手抓了抓头发,血柒忽然一拍手,道:“喂,你去找大夫!”
欧阳浔一愣。
“小华华绝不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就死掉的,或许是什么旧疾复发也不一定,欧阳浔你快去找大夫,我在这里照顾她!”血柒伸手指了指他,如是道。
欧阳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语气和镇定模样震住了,片刻后才不确定地道:“可是此处荒郊野外,最近的城镇也在数百里之外了,血柒,不若我们将颖华带回前面的城镇,或许……”
“万一她真的是旧疾复发,那就不能动她!”血柒又蹲下身子,席地而坐,而后长臂一伸,将白颖华抱起放在了自己盘起的腿上,而后狠狠瞪了一眼欧阳浔,“喂,你发什么呆,赶紧去啊!”
欧阳浔想了一想,若是颖华当真是旧疾复发,那确实不可擅自带着她移动,何况这回城镇的路也多有不平,一路颠簸,万一害她病情恶化,反而不好。那么他就辛苦一些,拼命一些,去请个大夫来好了。于是欧阳浔便向血柒细细交代了许多,又留下了随身的包袱与干粮,这才转身,运起轻功向来路飞身而去。
血柒望着欧阳浔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才垂眸望向怀中的白衣女子。出门在外,不过一袭简单的素白衣裳,青丝在身后以白色帛带束起少许,其余皆是垂散而落。此刻她在他怀中,就一如许久之前,她忘记落华宫,忘记秋沉落,忘记楼主,忘记那之前的许多许多时,他们曾有过的那一段时光。
——只是,到底白颖华这一番突然“死去”的情状,意味着什么?是她体内的真气紊乱……不,真气紊乱不会让人突然现出“死相”。那……难道和之前她在苍山派的悟心院里突然发狂有关?可是那一次她并没有像如今这般了无生气,甚至没有脉搏、没有呼吸,就连体温都如寒冰一般。
血柒抱着白颖华坐在草地上,一时间思绪纷乱。然而渐渐地,他心头的思绪都不知不觉地消失了。白颖华“死去”,他却除了刚开始那一霎那的慌乱与不可置信外,便不知为何心情慢慢地沉寂下来。
他只是无端觉得,她不会这样莫名其妙地便死了。
抬手抚上怀中女子的面容,血柒面上浮起满足的笑意——有多久,他不曾离她这般近了?
算起来按照欧阳浔的脚程,这回去之前那城镇寻个大夫回来,这一个来回约莫着怎么也得一天一夜,血柒面上的笑意便愈发浓厚了。
——有的时候,这一点点算计的心思其实也是可以派上用场的嘛。
然天色渐渐暗了,血柒的面色却凝重起来——空气中漂浮着危险的味道,他身为杀手的敏锐告诉他,此刻,在他与白颖华栖身的这个小山谷,已经不再只有他们二人了。血柒蹙眉,而后起身,抱起白颖华,眸光向四处一扫。
眼尖地发现了一个小山洞,血柒抱着白颖华飞身过去,甫一将怀中人儿放进山洞,他便陡然一回身,腰间黑曜剑一振,随即出鞘,砰地迎上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
天色暗沉,血柒蹙眉守着那狭小地只容一人过的山洞口,手中黑曜剑不断变换,乒乒乓乓的金戈相交之声连成一片。他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想为何会在这小小的山谷里出现意欲刺杀他们的人,于是便直接喝道:“来者何人?”
对方的人马显然很多,但即便如此还是愣了一下,仿佛没想到他会开口问话一般。片刻后,一个声音道:“阁下不用管我们是何人,只要交出你身后那人,我们这便离开。”
血柒一顿,原本还当是他过往仇家寻上了门,却不想——对方竟然是冲着小华华来的吗?既是如此,那他也没什么顾虑了。
……
曙光初露,天方破晓。
欧阳浔提着那大夫,紧赶慢赶终是过了一夜将人提了来,然而甫一按照记忆寻回那个山谷,他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离开时尚且鸟语花香,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山谷,此刻却仿佛遭遇了什么灭顶之灾一般,山石坍塌滑落,树木花草惨遭践踏蹂躏,一片狼藉。而碎石草砾之间,偶尔可见暗红色干涸的血渍,一滩一滩,浮着断肢残臂,还有黑色的金属模样的东西。
欧阳浔震惊半晌,而他带来的那个大夫早吓得跌坐在了地上,言语不能。
——在那一片狼藉的山谷中,一袭白衣背对着他们跪坐在山谷中间,怀中似乎还揽着一个人影,而那一袭白衣的下摆,还有她垂下的脑袋滑落的青丝,几乎全部浸在了血渍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