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初雪(五)

片刻后,凯特纳也站起来,拍了拍手,跟着士兵一起走进后院。

后院比大厅更加宽阔,一出前厅,便是一条笔直的路通向厨房、仓库等地方。在道路的左侧,一幢幢房屋并肩而立;在道路的右侧,一个明净的水池隔开了房屋和道路,水池中金色鲤鱼来回游动。这是常见的菲林帝国贵族后院,既是花园,同时也是居住地。

在水池中,洁白的冰睡莲静静绽开,每一片花瓣都仿若冰片一样剔透唯美。水池旁,假山耸立,上面栽种着紫檀花和秋日葵,姹紫嫣红的花瓣已经凋谢,孤零零的留下一树干枝。

这时,原本站在凯特纳身旁,没有加入搜查的那个士兵,突然朝着一旁的一幢房屋走去。就在他把手放到门上的时候,约瑟夫突然出现在他的身旁,一把抓住他的手。

约瑟夫冲着他摇了摇头。“不可以,”约瑟夫略带歉意的看向凯特纳,解释道:“陛下,这间屋子里住着女眷,不方便被打扰。”

约瑟夫目光中带着恳求,约莫对视了十几秒之后,凯特纳点了点头,道:“如果有女眷的话,就不用了吧。”尊重女性一向是菲林帝国的传统。开国大帝希尔凯撒,就一直流传着与女性的传说,当然,是暧昧的那种。

“女眷?”

却听那个士兵冷哼了一声,“恐怕是为克里斯做的伪装吧。”说着,他用自己放在门上,尚未收回的手,猛地用力,挣脱了约瑟夫,将门推开。

门内,一个女仆正端着什么,准备上楼。门突然被人从外部粗鲁的推开,吓了女仆一跳,女仆转过头,看到自家主人和一个士兵打扮的人站在门口,长舒了一口气。

“有什么事情吗?大人。”

“不,你去吧。”

约瑟夫应道。旋即,没等身前之人反应过来,约瑟夫猛然挥手,“啪”的一耳光扇了过去。手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士兵怒视着约瑟夫,约瑟夫也同样怒目而视:“有娘生没娘养的贱民。”士兵这才意识到自己和身前之人身份悬殊,低下头去,捂着脸,脸色扭曲变换不定。

约瑟夫突然一耳光扇过去,凯特纳还没反应过来,此刻看着约瑟夫,却对他的无礼行为无可奈何。不过,也该有人来教教影卫什么叫尊重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人了。凯特纳撇过头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千错万错,也不可能当着皇帝的面打骂皇帝的人,但凯特纳一概忍让下来。

约瑟夫缓缓拉过房门,让一旁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里面装设简单,绝对没有隐藏克里斯。

“陛下,这一面都搜查完了。”特克从一旁走上前来,附耳凯特纳道。

“怎么样?”

特克道:“没发现克里斯殿下。”

凯特纳吸了口气,结果虽然不让人满意,但是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士兵们整齐的又朝着对面的房屋走去。

约瑟夫微不可查的看了二楼一眼,松了口气。随即,他走到凯特纳身前,道:“陛下,现在已经证明了克里斯并不在臣府内了吧。”

“还有一半没有检查,早着呢!约瑟夫大人。”一旁,脸颊红肿浮起的士兵开口道。他满怀恨意的盯着约瑟夫,丝毫没有刚才被扇了一耳光的觉悟。

约瑟夫眉角微动,不动声色的问道:“这位是?”

“嗯?”

凯特纳看了一旁的影卫一眼,暗骂这个惹是生非的家伙。眼睛一闭一睁,凯特纳笑道:“这位是文伊恩爵士。”想了想,凯特纳又补充道,“跟着我从北境回来的骑士。”

“哦!”

约瑟夫仔细打量着身前的文伊恩爵士,这位爵士皮肤很白,身材高挑,一眼就能看出是雪国出生的人。约瑟夫好奇的问道:“文伊恩爵士是冬林堡的人吗,我听说那里的人鼻梁都很高。”

“冬林堡?”影卫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当然不知道冬林堡在哪儿。

凯特纳连忙答道:“文伊恩爵士在枫叶堡出生,成年后便参加了北风军团。一向以英勇闻名,通过战功成为获得爵士称号。这次南返菲林,我特地带上了他。”

像害怕约瑟夫继续追问一样,凯特纳忙不迭的将一系列信息说了出来。约瑟夫这才把注意力从文伊恩爵士身上移开,几人缓步绕过水池,走到了道路的另一边。

这一面仅有四幢房屋,供约瑟夫和他的儿女居住。此刻,士兵们已经检查到了第二幢,原本洛维斯居住的房间。

“这里都没有人住吗?约瑟夫大人。”凯特纳好奇的问道,“你的儿子女儿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吧。沫洛儿,对吗,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是叫这名字?”

“是的,陛下。”

这个问题让他感到厌烦,但约瑟夫还是耐心的把自己说了很多遍的话重复了一遍。“洛维斯和沫洛儿两人去拜访他们的舅舅去了,我妻子的弟弟,辛雷伯爵。”

“辛雷伯爵?我记得这位伯爵是南顿城的封臣,对吗?”凯特纳道。

“是的,陛下。”约瑟夫道。

“还有卡利安呢,你怎么没说他。”凯特纳笑着追问道,“就因为他是庶子吗,大人。”

约瑟夫脸色一动,答道:“卡利安现在就在屋内休养。他生了一场重病。”

“重病?”

凯特纳眼前一亮,仰头哈哈大笑,他这才想起,卡利安不久之前,和克里斯蒂安在紫荆花商会中竞拍,被后者给气晕了。

可是这个念头一起,凯特纳觉得约瑟夫大人大概是最不会帮助克里斯蒂安的人了。虽然他曾经投靠过克里斯,但是这不过是朝臣的一贯权术而已,朝济夕改。对于他来说,隐匿克里斯蒂安,不仅要冒着被连累的危险,而且还有自己儿子的新仇旧恨。

虽然只是庶子,但毕竟也血肉相连。

思索间,士兵已经搜查到了最后一幢房屋前。凯特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笑声是多么失礼,于是对约瑟夫道:“大人,最后的这幢是你的房间了吧。”

但是,这句话并没有成功转移约瑟夫的注意力。后者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面色僵硬的看着房门被士兵推开,闯了进去。

影卫幸灾乐祸的打量着约瑟夫阴晴不定的表情,抿嘴笑着,没有说话。

前后约莫一分钟的时间,士兵从房间内退了出来。

“怎么样。”影卫问道。

士兵看了一眼这位陌生的爵士,对凯特纳道:“禀告陛下,屋内没有发现克里斯。”

“什么!没有?”

影卫瞪大眼睛,不能相信。他推开挡住自己的士兵,冲进了最后一幢房屋。

不仅是影卫,凯特纳也是心里一沉。一开始,听到克里斯的所在,凯特纳就被狂喜冲昏了头脑,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在约瑟夫的府邸找到克里斯蒂安,事情将会变得非常尴尬。想来,没有任何证据就搜查一个帝国重臣的家,可不是一件好相与的事情。

“陛下,现在总算证明了我的清白了吧。”一旁,约瑟夫不咸不淡的说道。

凯特纳尴尬一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约瑟夫道:“陛下日理万机,难免会出差错,约瑟夫不能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恕罪。”

“哪里哪里。”

约瑟夫没有得理不饶人,给了凯特纳一个台阶,凯特纳也不是傻子,立即就坡滚驴,道:“约瑟夫大人为国为民,劳心劳力,这一次是我怠慢了大人。等我回去,一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那多谢陛下了。”

两人相视,暧昧一笑。约瑟夫也清楚,凯特纳所谓的交代,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这件事情,一定和那位文伊恩爵士脱不了干系,若是真想做什么交代,直接把文伊恩丢出来就好了。不过,今日咄咄逼人并不是约瑟夫想做的。相反,他要尽力的表现得委曲求全,让凯特纳对他心怀愧疚。

从搜查一个帝国重臣的家,到后面任由一个小小骑士质疑帝国伯爵,约瑟夫相信,凯特纳不可能漠视这一切。

这时,文伊恩爵士,也就是影卫正好从楼中走出来,一脸的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约瑟夫花白的胡须抖了抖,道:“怎么样,文伊恩爵士可有什么发现?”

影卫恶狠狠的瞪了约瑟夫一眼,冷笑道:“约瑟夫大人,你不要得意得太早,好戏还在后头呢……没想到约瑟夫大人的胃口不错嘛。”

影卫没头没尾的后半句话,让约瑟夫一愣。

这人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竟然观察入微,秋毫不放,连桌子上还没被收走的食物餐盘也可以看出端倪。不过,约瑟夫得意的勾起嘴角,仅仅依靠一个盘子,是无法指控一个他的。

“有劳爵士挂念了。”约瑟夫不可置否的应了一句。

凯特纳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带着一众士兵,“啪嗒啪嗒”的走过街道,引来又一阵恐慌。

“大人,”古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后院,“陛下此举是不是太胡作非为了?没有任何证据就搜查我们家,要是让其他大臣知道了,还不心寒笑话。”

呵,相比于托因比未经审判,直接定罪,约瑟夫觉得自己的待遇已经好了很多了。

“你去安排人,把房间收拾一下,帝国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约瑟夫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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