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文和正武抬着世军和十多个兄弟,一直往西北方向逃去,世军的伤口被震出了血来,他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到中午时候才赶到一个旧村子里,找了个地方休息,骗当地人说他们是打土匪的游击队,有人受伤了在这里错过地方养伤。
深夜,又是深夜,兄弟们都睡了,他们也累了,正文和正武和师爷仍然守在世军身边。
世军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伤口还在流着血,痛得世军整块脸惨白,他没哭因为听不见他哭。只见眼泪顺着两边眼角向下流,像是鸡公山门前那条河里水一样,不知去向。
“大哥,来抽一口这个吧,减轻一点痛苦。”正文装好大烟点着了递给世军。
世军起床歪着身子。大大地抽了两口,正文又装上又点着,世军又狠狠地抽了两口,疼痛稍微减轻了些。
“唉!这一次差一点是全军覆没,政府军会乘我们不备时冲上山来,我的手又受伤。”世军抽了两口大烟后精神地说道。
“是啊,老子们要是有准备的话,我看他们不能讨到什么好处回去。”正文说道。
“还好,我们几个还在,兄弟们可以再找,如今这个年头,到处是战火,烽烟四起,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全国上下乱得是一团糟,妻离子散的人多的是。要找兄弟们是小事,农民啊,一旦做不成一个安分守纪的人,做土匪也至少有饭吃。我们这些干土匪的啊把这些人集合起来,带着他们去抢那些吃不完的人家的饭吃,这是合情合理的事。”世军请的那位师爷道。
“师爷说得对,可他还是差点死在这些当兵的手里。”世军接着说道。
“大哥,你们都以为是政府军干的吗?我听山寨的兄弟们说,十几天前他们闻到很浓的硫磺烟子的味道。当时他们还以为是我们回来了,可等了几天不见我们回来。可硫磺味已没了,可我们回来时没有硫磺了,你看我们刚回来就遭遇了那么强的火力。”正武说道。
“这也有道理。”世军道。
“难道是同行干的?同行之间我们和别人没仇啊,谁会对我们下手呢?”正文道。
“要有这么强的火力的土匪,除了安起和的儿子以外,在附近应该没别的了,难道,难道,这不大可能。”师爷若有所思地说道。
“难道什么?又有什么不可能。”世军问道。
“难道是世德,有这么强的火力的同行又会与我们过不去的应该是世德。听说你们吴、牛家祠堂被人放火给烧了,别的土匪来不会干这种事。”师爷分析道。
“他妈的吴世德是读过书的人,读过书的人做的事总不比粗人干的事,我想一定是他杂种干的事。”正文说道。
“不听说他诈降国民党,霸占了一大批火力,然后转向乌蒙山一带,兄弟不少,火力也强。”师爷又道。
“他妈的吴世德这个龟儿子王八蛋,把老子惹火了,老子带人回去把他屋里那个小杂种一枪给毙了,让他再带人回来报仇,再与他好好干一次。”世军生气地说道。
“不能这样,暂时我们还斗不过他。我看如今中国这个形式恐怕一年两年的也变不好,等我们壮大了后再找他算账也不迟。”师爷说道。
“吴世德这个孬种。”世军恨恨骂道。连烟枪也给摔了,用力过度又震到了伤口,唉哟一声叫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要休息了,养伤要紧,以后说吧。”正文说道。
说完三人各自回房睡觉去了,留下世军一个在这间屋里。
一盏灯,一间屋。
一个孤独的独臂土匪又是何所思,又将何所做,听天由命呢,还是永远的战斗。
土匪的道路那将是一条无尽无归的路。
(二)
世军在这时养了半个月的伤,他的伤差不多好了大半,时间不等人,不能等到全好才走,在师爷的建议下,世军一伙准备去偏岩子一带,那儿地形好,安起和的儿子安保和在这一带活动准备到这儿投奔安保和,准备东山再起。
在途中的时候,世军收集了100号无家可归的游民,这样一来队伍又大了起来,干土匪就有这样好,有饭吃大家都愿意干。
队伍在行至一个树林中时,世军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疼,还没有愈合的地方又渗出了淡淡的血水,队伍停了下来,等敷药和煎药吃。
“大哥,你这伤啊,给你带来了多少不便啊,不杀吴世德这个杂种,老子就誓不做土匪了。”正文说道。
“只要老子右手还在,能拿把枪就行了,丢一只手算什么东西。做土匪又不比做官,做官都得心狠手辣,杀人如杀鸡,否则也性命难保。我们做土匪的,这抢人的人,不受伤可能吗?这是土匪的命运。你小子还为了女人失掉了一条腿吗?”说完后两个人同时笑了。笑得有些无奈,连泪水也笑了出来。不像是在笑,倒像是哭。
世军的药敷好了,煎的药也快好了,等了一会,世军等不及了,管不了这么多了,倒了两碗,边用嘴吹边喝,刚喝完,正准备要出发,突然听见了远处传来忽高忽低的枪声,大家一时屏声敛气,仔细地听着,枪声越来越近,还以为是世德带人追来了。
马上吩咐兄弟们在周围埋伏好,静观其变。正文、正武马上带人埋伏在路边的丛林中,静静地看着前方,正在这关键时刻,树上的一只鸟拉出了一泡屎掉了下来,正掉在了正武的额头上,鸟屎是稀的,又慢慢地往下流淌,淌了来掉在正武的枪上,这按当地的说法是这人霉运当头了,可正武还是死死的盯着前方,没向树上开枪,听着前面越来越近的枪声。
枪声近了,渐渐有了人的声音,不是谈话的声音,像是一群人在收捕人和追杀人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了,能看见了人,一共有五六十人在追赶着一个人,被追杀的这个人跑在这伙人的前方,估计跑不动了,就躲在一个猎人用来捕狼的废陷阱中,后面那伙人追上来了,不见这个人的人影,正到处在收寻,这伙人手中的枪还不错,世军看上了这些人的枪,就做手势要正文和正武干掉这伙人,要了这些人的枪。
那帮子人怎知道在暗处有一群狼在盯着自己,当进入正文、正武的埋伏圈时,突然四周枪声四起,这伙人是正准备开枪打别人,谁料被别人开枪打,这出奇不意的打击。这伙人慌了手脚,这没反应过来就去他外婆家报到了,只可惜了他外婆家那几竹篮鸡蛋,有一个见势不妙扭头开逃,世军从腰间拨出枪看了一眼又插上,从一个兄弟手中接过一把长枪,一只手拿着,把枪屁股夹在腰间,连瞄都没瞄一下,枪响了逃跑的人却倒下了,枪口还冒着烟,升腾而起,像一个欢快跳舞的妖女,然后慢慢地消失在空中。
这一切被躲在坑中的那个人见了。
这人从狼的陷阱中走了出来。
“喂,同志们,你们是游击队吗,我是组织派来这里的一个同志,我要回四川去见大部队,可在路上耽误几天,被这些地主的土兵发现了,遭了他们的追杀。”这人说道。
“我们不……。”正文刚说出我们不是游击队时被世军把话打断了说道:“我们不知道你要到这儿来,我们已是刚打土匪过来,我还被土匪干掉了一只手臂,幸好在这儿碰巧碰见了你。”
“我看你们这伙人不错嘛,打游击打得这样好,不错,不错。你们能不能跟我回四川,到我的部队里去干。”这个人说道。
“我看你的枪法不错,咱们组织需要你这种人啊。”这个人又接着说道。
世军和正文、正武、师爷使了一个眼神,就答应了这个人,也就一路上保护着这个人到了四川,世军当了一个连长,带领其兄弟干起了共产党干的事,还干得不错,立了好几次功。
在后来的一战斗中,被飞机把正武给炸死了,再在后来的战斗中正文也被战死了,师爷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被组织重用,已调离了世军,这时,世军已打过了云南,在一次打地主武装的战斗中与组织失去了联系,世军带领着手下被困在了一个山头,又开始过那种山大王的生活,直到云南大解放的时候,世军才下山。下山后又将怎么样呢,这是后话。
(三)
世德带兄弟们收拾了世军,还想用人的力量把鸡公山毁灭,但失败了,老天爷要帮的东西,人的力量再有多大那也是无能为力。
既然无能为力。为什么还要去做。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无能为力就不去做。
做了就不是一定要有结果,只要是去做,做就是一个很好的结果,既然已做了,结果自然会出来的,该走的还得走。
世德已做出决心从身上割下一块肉扔向鸡公山和阴山,已经做好走的决心,这里只适合当农民,不适合当土匪,干土匪又有什么不好的,更何况干土匪也入了行,干顺了,一时改行也改不过来。
而且,世德干土匪已是为了了此残身,过这死了却活着躯体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世德走了,回到了土匪的老巢,只有回到这里,他才感到像是回到了一个自己为自己修的坟墓。这里才是世界,这里才是人生,虽然死了,在这里才是活着。世德一个人在屋里喝着酒,一边喝一边往身上的伤口上喷酒。正在这时,他的一个手下进来了,这是土匪中的小诸葛,以前名叫罗知天,是个教书的。女人跟人跑了后,他一气之下连书也不教了,跟了世德干了土匪,是世德的军师。
“大当家的,一个在喝闷酒啊,是不是为了这次的行动感到难过啊,这都是天意,毁不了啊,毁不了,兄弟们放了火,可才烧了十来家就下起了大雨,这天要帮他们啊,刚到的时候,还有些浑浑月亮,擦天亮时就下起了大雨,这是天意,我们是斗不过天的。”
“我想的不是那些,我想的是吴世军那伙人逃了,以后会不会对我们不利啊。”
“不会的,他想东山再起也要好几年,我看我们这土匪行当怕是干不了几年了。”
“为什么干不了几年了,这种鬼地方,谁还会来管,你看,现在连政府都不闻不问,不理不采,以后也怕没人会管。”
“不一样啦,现在两党的情况是共产党节节得势,国民党节节败溃。要不了两年,我看就要打到云南了,全国一解放,共产党来这里一领导,这土匪也就做不成了。也好,只要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这土匪不做也罢,也没人做土匪了,兄弟们不就为了混口饭吃才来做土匪的,这国家太平,也就没人再想做土匪了。”
世德听完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也有些痛苦。是的,做不了土匪,自己的生命就结束了,不做土匪去当农民或者干点别的事,那对自己以后的生活来说也将没多大意义。
“我说大当家的,听说你老家有一个儿子,兄弟们烧房子时绕过了你家,这些年你在外奔波。过这种枪口上的日子,你看你也没一个孩子,你得为他想以后的路啊!要不,我派一个人去把他接过来送到某所学校去让他读书识字。这些年山寨里也有一些钱,这些年你啊只顾干,自己却没得多少,得提一部分为孩子准备,要是那天真做不了土匪,那日子可怕不好过了。”
“你不要说了,回去息着吧,我的伤口又开始痛了,我要睡一下。”
“要么,我去拿点药来给你。”
“不要了,我已经涂过了。”
罗知天正要走,世德又说道:“叫兄弟们好好休息几天,这一趟,大家都累了,过些天我们出去干几次大的,如果是天意的话,我们也许干不了多久。”
“晓得了,大当家的,我回去吩咐。”
罗知天走了。
世德说得对,他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何尝不是伤口疼的?
夜深了,原本这里对于自己来说是如此的安静,但此时却感到很乱,这些年不断的奔波劳累,到处抢劫,杀人放火,为的就是使自己能在抢劫、杀人中,在过度的劳累中刺激大脑,使激活一些新的东西,忘掉以前的记忆,不,这种做法不是忘记,记忆是无法忘记的。这只是在大脑中不断快射进一些新事物和情感,所谓的忘却就是指新的情感战胜了旧的情感。
其实,罗知天所说的事,在去鸡公山和阴山的途中他就曾想起了,但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事,也就没告诉兄弟们,只叫兄弟们烧掉便是。可如今,兄弟们却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不,那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不可能会让女人生孩子。
这孩子不是自己的,但是自己的屋里人生的,那就得算自己的儿子,这让自己感到难过,应该说只要是男人都应该感到难过。
世德睡不着,身上的伤又开始疼痛了,像一把火在那儿烧一样的痛,估计是长新肉了,或许是化脓了。精神不在了,这躯体也腐化,只有越痛自己越清醒,人在清醒的时候喜欢想问题,你不想想问题却在无意中想了,世德也一样,他在想问题,他也不想想这个让自己难过的问题,可越不想却偏想起了这些事情,问题一个个出来了。
第一,这孩子是谁的……反正这孩子不是自己的,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
第二,自己的女人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睡。是不是女人没了男人就过不了,那当姑娘时怎么办,当尼姑又怎么办。
第三,那个男人怎么有这么大胆,明知这个女人的男人是在外面做土匪,却胆敢把他的女人睡了,就不怕死么。
这些问题没一点重点,但一个在朦胧中想的问题和在清醒时想的问题不一样,这几个问题已严重得已经进入这个人的潜意识中。
想完了,有些生气,生气的时候一般都会骂人。
“是哪个龟儿子,非要我杀了你不可吗?”世德骂道。
一般的人说非杀那个不可那不一定会去杀。但世德不同,他是土匪,一个与众不同的土匪,他说非杀,就像农民挑大粪灌田一样,非干不可的事。
男人都这样,霸主心特强,不拉屎也要占着茅坑,主要因为这是私家厕所。别人要上,当然要惹到麻烦。对女人也一样,这个男人即使不要她了。还巴不得这个女人滚远点儿,但只要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有所有权,也就是世人会说这个女人是某某男人的女人的时候。一旦被一个别的男人给把这个女人给用了,即使是这个女人愿意,这个男人也会和乱用这女人的男人拼命的。世德也同样,对世维来说,连命都是万杰捡回来的,自己的男人早已不要自己了,只是在名份上仍是世德的女人,就像孩子在名份上是世德的一样。
想着,想着,世德似乎进入了想的事情中,还能看清自己在新自行动,而此时世德已经是梦。梦醒后才知道原本不是这么回事。
连接息了三天,世德就带人马出发了,这一次他想要发生一些事情使自己忘掉这么久经常想的那些事。他心狠地抢,狠心地杀,一连抢了三家大地主,缴了枪几百只,抢了地主的女人,女人带回山寨里,糟蹋够了,后又带兄弟出发到别处去抢,不分白天黑夜地抢劫,他一旦停下来就想起那些事情来。这让自己感到非常难受,一难受的时候就去发泄,曾经把一个地主老爷当靶子打。
这又能如何呢?
在乱世,土匪的命运那是老天用来报复社会的人类另类命运,社会终究会按他特定的一些方式运行,土匪的结局注定是凄惨的,这是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