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七夫人走后不久的一个晚上,天黑如锅底,万杰的小女儿总是不肯睡,万杰正想办法哄骗她入睡,小女儿还没入睡,自己却睡着了。迷糊中被小女一把抓醒,醒后觉得有股熟悉的味道。
是的
这种味道万杰太熟悉了,在哪儿曾闻过,但又想不起是哪儿,万杰加快思维,希望想起这种味道,还是想不起来。他披上衣服走出外面转了一圈,外面,味道更浓,又想不出是什么味道,万杰感到非常的难受,走进屋里叫醒了大女儿,
“老大,你起来看着妹妹,爹要去南山找你二叔。”南山是鸡公山划给吴家的土地,这个二叔是以前土匪的老二,二当家,来到阴山后叫吴万明,几乎是在万杰闻到那种熟悉的味道的同时,万明也闻到了这种味道。当时他正抱着自己的女人在床上,衣服都还没脱光,女人正闭着眼等着他的行动,可动作却没了,原因是这奇怪的味道。万明一闻就知道了,这是硫磺火把的味道,以前做土匪时,被这东西都差点熏成硫磺了,土匪出来抢东西时用的火把,火把中加上硫磺,会亮一点,还有就是让人知道土匪来了。农民怕土匪就来躲起来,好让他们来抢现成的,土匪一出动,远远就能闻见这种味道。万明闻到后,放开了怀中的女人,从墙上取下枪出门去了,出门时还特别交待女人把门撑死,没事不要开门,还把自己以前用的一把锋利的匕首给了女人。
这时,正好万杰也正向他家赶来,在半路上,两人碰见了,万杰见远处过来的是万明,手中还提是枪,万杰怕万明见人就打还在远远的地方就喊道:“他二叔,是我,万杰。”
万明听见是万杰,快步上前问道:“大哥,你闻见了吗?”硫磺烁子的味道,万杰一下想了起来,是的,这是土匪的味道。
“哦,对了,土匪的硫磺烁子味道,我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来,正想跑过来问你。”
“好,我们边走边说,到家里安全点。”
两人一路走来,急匆匆的,到了万杰家里,他大女儿仍然在看着妹,妹妹虽然睡着了,她还没睡,娘不在,她很听万杰的话。
万明坐下,万杰去拿烟锅,两人装着烟抽了起来,抽完一袋后把烟锅递给万明,才问道:“他二叔啊,你见多识广,你能估计一下这帮土匪要多长时间能到这儿。”
“我估计如果人多的话七天左右能到,如果人少也就是按土匪常规人数算三四天后到这儿。”
“你知道是哪一伙人吗?”万杰又问道。
“我们来到阴山已差不多十年了,也不知这道上又出了些什么人。但依我估计,应该是安起和的人马,10年前,他杂种就六千多人,干的是长途抢法,10年前他才25岁,那个时候就跟土军阀在一起,发展很快,我想除了他应没有别人这么大的队伍。”
“我们得组织族人抵抗。”
“这万万不行,他们用的是从军队买的枪,不是一般的玩意儿,一枪能打死两个人,从这儿能打到河对面,但不管怎么样,安起和他也是土匪,不是军队,只要是土匪,我就晓得行规。”
1.抢漂亮的大姑娘回去给当家的以取得信任,以后也好升职;
2.只抢钱物;
3.不伤人;
4.抢到东西就不杀牲口;
5.抢过就走;
6.三年内不再回头。
“不比军队,军队来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连土地都是,土匪来了是不能抵抗的,抵抗他们就要杀人,烧房子,到那时损失就大了。”
“看来这一难是躲不过了。”
“这些年跟了你,住在阴山,过这种定居的生活,有妻有室,有儿有女,这日子虽苦了点,但也过得踏实。只要人在,钱物丢了还能捞回来,我们 还有土地,粮食还可以自己种,只要辛苦点把这一年熬过去,土匪抢的一个地方要七年一次,不会年年来的。干土匪的人日子也不好过,没儿没女,连土地都没有,枪口上的日子,大部分是被迫无奈做土匪的。”
“你说咱们就这样等着他们来抢吗?”
“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了。”
“不是没有,你想想,要是你来抢,什么都抢不到,你会怎么办?”
“杀人。”
“不,土匪不杀人,除非意外。”
“那干什么?”
“烧房子,杀牲口。所以明天得宣传,告诉他们在家挖一大坑,把粮食藏一部分进去,钱物也放一些进去,千万不能全放进去,要不然土匪就要烧房子。14岁以上的姑娘全部用炭把脸抹黑,也不要穿花衣服,穿一些烂一点的衣服,以免被抢走。”
第二天,万杰召集全族人把整个事情说清楚了,大家都惶惶不安。
万杰说完后,万明才大声说道:“这是一场免不了的灾难,大家要镇静点,这是年成上的,就像天不下雨一样,等灾难过后大家就会好起来的。”
大伙也就回家准备了。
灾难前的阴山一片寂静,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全部躲在家里,像躲避灾难一样躲在家里,灾难要来,躲在家里能躲过吗?
(二)
鸡公山牛家那天也闻到了硫磺味,上点年纪的老人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国清他爹就知道,那时他只有8岁,也就是同样的味道,一直闻了8天,越来越浓预示着土匪越来越近,终于有一个晚上,土匪们进了村子,他仍记得自己和三个哥睡在一起,土匪来后,他们三个把门撑得死死的,然后躲在离门很远的角落里,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即而来是两个字“让开”,然后只见一扇小磨破门而入,随后过来了几个人抢东西,确切地说是进来拿。国清爹记得,当时他有一条很好看的蚕丝腰带,那些土匪要拿走时,他就喊道,“那是我的”,他的两个哥要捂他的嘴,可来不及了,过来了一个土匪骂了句:“小杂种,再叫大爷一把拧下你胯下的东西。”他也被吓了,不敢再在叫了,那一次大伙都没什么防备,村子被洗劫一空。他的两个姐姐放进花桥抬走了,他娘也差点被抢走,谁料被土匪抓到亮处一看是个婆娘,在她屁股上踢了一脚后放了。
国清爹当时虽小,但也记住了这些,他心里清楚,这又是土匪来了。他翻身披衣下床,跑进国兵房间,摇醒国兵。
“老二、老二,”喊了两声,国兵醒了,揉了揉眼睛。
“你闻一下,是不是有股奇怪的味道,这是土匪的硫磺烁子,快点起来,去告诉你几个兄弟,叫他们赶快过来屋里商量。”
国兵起床后也闻到了异味,但他不知道是硫磺味,他没问,但他信这是硫磺味,他爹说是就是,穿好裤子来到国宝家,月娥开门见是国兵。
“二哥,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赶紧进来。”月娥说道。
国兵进屋把他爹的话告诉了国宝,国宝说道:“我还以为是哪家烧哪样,原来是土匪的味道。”
国宝起床,向月娥交待了几句,往他爹这儿来了,国兵跑过来叫国清,国清也闻到了异味,还不是以为哪家烧什么东西,也就睡了,闻着这种味道,还有点兴奋,听见有人在外面喊:“国清,快开门,有事给你说。”
国兵进来,把事情说了,还补充说道:“爹叫你过去。”
国清他爹家里,他爹正忧心忡忡地抽着烟锅,见两人来了,几父子坐下来商量着,烟锅也就传着抽。
还是国清先说话。
“爹,你说这是土匪出动的火把上的硫磺味?”
“对,是土匪的硫磺烁子味,我估计7天能到达鸡公山。”
“那明天我就组织族人集会,组织人对付土匪。”
国宝和国兵也在那边应和着国清的提议。
“你们说得倒简单,您们要鸡公山的全部死去啊?土匪用的是洋枪,人多势众,谁挡得住?土匪是只抢东西不杀人,还有抢大姑娘,当年您们的两个小姑还在当姑娘时就给土匪抢走了。”国清他爹说道。
“那我们不能反抗了?”国清说道。
“对,不能反抗。”国清爹说道。
“爹的意思是说我们躲,留点东西给土匪。”国宝说道。
“就这样,我们躲,晚上躲,白天照常干活,另外告诉族里人,从明天就赶紧挖洞把自家的部分粮食藏起来,一定要给土匪们留一份,否则,他们要烧房子。”
那年,有些人家就穷的,土匪没抢到东西,他们就把房子烧了。但这些人家的确是没啥子东西了,房子没烧了多少,等土匪走后,用人尿可以浇灭,这样以后就有会好运了,这是老天爷在帮忙。
“你驼子大爷家实在是没东西,土匪什么都没抢到就放火烧了房子,谁料土匪走后,房子才烧了筛子这么大一块,用一条女人的裤子打湿水捂灭就行了,这都是天意。还听说前些年那个叫安起和的土匪带人抢县城,抢了许多东西和大姑娘,当他带着人抢县府时在河边看见一个人在那儿一只脚搭在河这边,一只脚搭在河那边,正在磨一把有一丈余长的刀。安起和见了,也就带人回去了,回来后找师爷算了一卦,说是观音老母显灵,骇得几年不能出山,现在我想多半是安起和的人马重新出动了,听说他这些年用的火炮连观音老母也惧三分,所以才大群出动,这场灾难我们是躲不过的。”
“好,明天我就召集族人,按爹的意思办。”国清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国清召集族人通知这件事,族人们全都噪动起来,但又有谁面对这种灾难不噪动呢?
人的一生,灾难是免不了的,这是事实,但知道灾难要来,却又不马上来,要漫长地等待,可想而知等待的人是何种心情,除非这个人是没有思维的人。
硫磺味越来越浓了,大家都闻到了,有些胆子小的人一想到这个事就大小便失禁,有的撑不住了就打自己的女人,打了以后还不准女人哭,女人一哭男人心里就更慌,但哪有女人被打过不哭的,男人就骂。男人骂,女人还是哭,一个劲地哭,“天啊、菩萨啊、爹啊、娘啊、哥啊、嫂啊”全都哭过了,也不见硫磺味减轻一点,反而越来越浓,男人打过女人后也心疼,还得去煮碗面条端到女人面前,说道:“不要再给老子哭哭啼啼的了,像她妈一只黄牛叫,赶紧趁热吃了它,身子才要紧。”火气大的女人,也会故意把横在碗上面的筷子打翻,决不会把碗和筷子一起打翻,她心痛粮食,毕竟是自己亲手种出来的,所以发火的女人只打翻筷子。
(三)
别人都在担心,有恐惧,有绝望,有等待,有放弃,有哭声,唯一不知担心,恐惧,绝望的是吴在富的傻子和鸡公山的牛二姑。
也许在这种情况下唯有失去思维的人才是快乐的,
傻丫仍在屋檐下,像一只懒猪一样晒着太阳,对她来说晒太阳就是生命就是生活,身上的脏东西也脱了一层,不再是黑黑的,衣服是敞开着的,扣子从来不扣,不确切地说是衣服上没扣子,一对黑乎乎的东西长在胸前,似乎代表什么,是女人?还是命运,是苦难?
太阳下,傻子用手不停地摸着那胯下,她认为是一条沟,在她的视觉中,只有沟才有水,因为那里会留出水来,当然把那儿当成是一条沟,手摸在那儿她会舒服,那是她不久前晒太阳时发现的。
那天,太阳很好,在天空中赤裸裸的,谁看一眼它就用针一样的光线刺他眼睛,阳光下,傻丫对太阳是不屑一顾,看都不看它一眼,只静静地躺着,任凭温暖紧紧的拥抱自己,她有些倦怠,闭上眼,迷糊了一会儿,醒了,醒后,发现自己尿裤子了,这种现像早就像打雷下雨一样在她心中成了自然现象,这时一阵浓浓的风吹过,感到有些凉意,傻丫本能地挪了一下身子,用手拉了拉两条腿早也破成几块的裤子,太阳又暖和了,风没了,傻丫还想体验刚才的感觉,她又开始寻找快乐,她找到快乐。
从那以后,傻子总在寻找着自己的快乐,直到自己格格地笑到双眼沁出了眼泪,她才不管你他妈的土匪还是硫磺什么的,她俨然不知道这些,也许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
(四)
鸡公山的女人要生一个女娃像阴山的女人要生一男娃一样困难,可牛顺强的女人可给他在那堆灰上挣出了一个女娃,牛顺强高兴得不得了,谁料,牛二姑不到1岁就生病,四处寻医问药,良方找尽,但还是不能治疗,直到眼睛都白了,老人们都说不行了,都用草席包了放在外面了,可第二天人公然的好了起来,能在她娘的怀里找那只奶,山里都说是这小儿命大,连老天爷都不敢要,人活了,可有后遗症,在当时小儿麻痹是不能医治的,牛二姑患的就是小儿麻痹。
长大后,身体就成了两种趋势发展,一半边小一半边大,一半边上一半边下,走路的时候也是一瘸一瘸的,但还是人,并且还是女人,奶子虽然高矮不一,大小不一样,但毕竞有,下面那块像佂女人的东西,虽然长得七上八下,但基本形象还在。
人不成形无所谓,让人心痛的是牛二姑的头坏了,是半个傻的,牛二姑是可怜,至少世人是这样认为的,但此时的她和此时的鸡公山的人相比,她是快乐的,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仍然干着自己每天必须干的事,赶着牛上山去放,天黑收牛回家,但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放牛时尿急了从不撒在山上,赶回家里撒,因为她娘告诉她,尿浇灌蓝瓜很好,长得快,味道也好,她听她娘的话每天都跑回来撒尿,再急也要跑回来。
等待土匪来的这些天,别人家是割草喂牛,牛二姑仍在放牛,没有人管她,也不用去管,难道一个30岁的老傻姑娘,加上身体的原因,土匪还会抢她不成,可是,谁料还是发生一些事情。
(五)
等待土匪第四的那天,山里来了个卖酒药子的人,其实是装成卖酒药子的,真实身份是土匪派来的侦察员,主要负责探路,然后作好记号大队人马来时好找得着路。
那天,这个货朗正好在山脚下遇到了牛二姑,就叫住了她问路,牛二姑想急着回家,也就不理他只顾往前跑,货朗一看牛二姑是傻的,就问牛二姑,跑什么。如果停下的话会给她糖果,听见糖果二字,牛二姑停了下来回答道。
“我急着回家”。
“急着回家整啥子?”货郎问道。
“我娘说:‘尿淋蓝爪好得很’,我要回去屙尿”。
“要得的,尿淋蓝爪是好得很,长得又大又嫩又甜,”货郎说道。
“你要给我糖果,快点,我逼不住了。”
货郎从口袋里拿出两棵粮给了牛二姑,牛二姑接过糖转身就要走,刚走了一步货郎拉住了她,说道:
“尿淋蓝爪好,我这儿也有一泡,丢了也可惜,要不你把它带回去淋蓝爪好了”。
“我怎么带,又没有尿罐”。
“我屙进你那里面装着,你再把它带回去屙出来不就行了,又方便又省事”。
牛二姑好像啥有介事地想想,觉得对头,也有理,能屙出来当然以就能屙进去,也就嘿嘿笑了起来说道:
“这样好,省事又方便。”
觉得白得一泡尿,划算。
同意给货郎屙尿进来。
.................
“屙完了,”那个货郎拉起裤子后说道。
牛二姑尿也急了,起来边穿裤子边往家里跑。
货郎得意地笑了,得意的有点困难…………;也许是在笑自己的聪明,也许这都不是,仅代表着某种群体的人在嘲笑,嘲笑天地间的一切,一切丑陋,一切罪恶。
(六)
货郎走了,走得无影无综,像永远消失了一样,他将会被人唾骂、被人诅咒,这是应该的,至少我们常人是这样认为的,因这个世界是常人的世界。
但是另一方面,牛二姑虽然是一个残废,一个憨包,但也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如此的一个女人,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那个货郎是罪不可赎的,但是这种女人的命运,可想而知,能被一个男人×一次,或者说有男人愿意×她一次,作为一个本身就不该来却来到了这个世界的女人,也不枉来到人间作了一回女人,是的,作为一个女人,命中注定是给男人×的,不管承不承认,这也成事实,牛二姑本身应该是不感到这是悲哀,这是罪恶,也许还有幸福和快乐!
各位朋友们,写到这里,我的心也很痛,心痛得平静,我见过这样的事情,我要写出来,你,你可能会骂我写得如此坑脏,但你曾经想过一个如此命运的女人吗?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吗?我亲眼目睹这种人,也曾经思考过她们的命运,也请见凉如此去写,因为它的确代表着这个世间某一个被人遗忘的群体。
(七)
货郎走后,接后两天的一个晚上,土匪来了,当时是鸡公山的牛国心先发现的,牛国心吃过晚饭后已经黑了,他去山花上抱柴时看见了河对门密密扎扎的火把,就在山花上喊:“大家快跑,土匪来啦,”谁料刚喊完,转身想跑,忽听见后面啌的一声,他用手一摸,后脑梢全是热热的,一看全是血,没跑多远就倒下,死了,背后飞来的是子弹,哪有不死的。
土匪终于进村了,一股进了阴山,一股进了鸡公山,见值钱的就拿,不值钱的也拿,能抢的全部抢的,也有人家心痛哪点东西的,全部藏起来,土匪进屋抢不到东西,就放火烧了房子,一时火光冲天,把鸡公山和阴山映得像白天一样,两族的人躺在山林里,孩子们都睡了,大人们看见山下火光冲天,人声沸腾,男人们眼里渗出血,女人们都把头伸进男人的心里面去,也有一些女人哭了起来,伴随着一阵骂声:
“你母狗哭个×的过×,你要让那帮杂种冲上来把你抓去x死了,你才甘心。”
女人就被这一骂,都不哭了,土匪们抢完了东西,就把没抢到东西的人家的猪啊鸡啊牛啊什么的杀了,就地取才,就地煮了,全吃光走了,还有一个土匪唱出一句歌子。
“哥哥这顿吃得饱,却没整到个妹儿搞”。
全部的土匪在天亮前扬长而去。
第二天,被洗劫一空的村子狼狈不堪,活像一个在电影中遭人强暴的少女一样,
国清和万杰一边忙着收拾自己的,一边还得带着族人收拾,组织着灾后重建工作。要盖房的,大伙儿送草,要搬迁的帮忙搬迁,恢复正常的生活才是首要问题。
“蚀财免灾心”,这是山里人常说的非心理话,但还是这样说,迫不得已才这样说,但这句话也是不无道理的。有几户人家把东西全部藏完了,土匪抢不到东西就把这家人的房子给烧了,这也是想得通的,毕竟,那些东西都是自己亲自磨出来的,当然心疼。而在这样的年头,人家当土匪也要吃饭,抢不到东西,烧掉房子也是想得通的,但这情况很少,阴山有三家,鸡公山有六家。
烧了房子的连房子都没了,这是得不偿失的,而其他的人家值钱的东西都不在了,牲口还在,其余的都没了,连穿过的衣服都没了,国慧刚缝的那条汗裤也被抢走了。
国慧的汗裤被抢了一条后,又只剩下一条汗裤,一个族长的女人,连汗裤只有穿一条的命,幸亏这些年积蓄的钱被国慧装好放在布勒里,有些家连铁锅都被人抱走了。
这一场灾难是浩大的,也是空前的,恢复工作也是困难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大伙勒紧裤带过日子。而族人为偷洋芋的事,带人大干了一次,幸好没有人用枪,要不这场战争肯定死人,其实大伙有吃有穿的时候仇恨也就只记在心中,一旦大伙都没饭吃了,偷偷摸摸的事就出来了,日子艰难,这是少不了的。
战争的原因是阴山吴家洋芋被人偷了,就派人在旁边看,有一天,牛家的人从地里走出来,正好被吴家的人逮着。也巧这几个人正是牛家被烧掉房子的那几家,这几家的犁在烧房子时被烧了,就一起上山去找犁弯和犁底,走到这块地边时想拉屎,就走进这块洋芋地里,谁料被人误认为是偷洋芋的,逮下搜身,虽然什么也没搜着,牛家人不服,吴家人也不甘心,双方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提起斧子砍人,谁料那人让掉,砍人的人却被人一板锄干在屁股上,屁股顿时开了花,灿烂无比。随后,吴万杰和牛国清带人赶到,双方都加入了战斗,打伤一半,才各自回家,害得两族的男人十天半月的不能出门干活,连万杰也受伤了,幸好有老大照顾,要不然更惨。国清这边人多,也就没受伤,不过他爹却被打得全身是伤,冲突后的半年,双方也就不敢再起什么冲突了,战争的代价毕竟是双方的。
(八)
“所谓穷人,就怕的是穷的是人,只要不穷人,天掉下来也不怕。”
是的。
作为农民,一个人只能当一个人,所以农民怕的是穷的是人。
两族人经过一年的努力,阴山和鸡公山也算把这场灾难的损失弥补了起来。
这期间苦了女人,年晟一不好,苦的就是女人,男人和女人一起在地里忙了一天后,回到家里一声不吭,一屁股甩在门槛上,二郎腿一翘,叫能使唤的孩子帮自己提酒拿烟。男人的爱好也就是一瓶苞谷酒,一袋毛烟,咕咕地抽一口烟,又喝一口酒。女人则放下锄头后没有奶娃的就找别的借口歇歇,有奶娃就抱着奶娃拿根小板凳坐在大门口的侧边陪着男人坐下,喂奶的机会休息一下。在这种年头,女人饭都吃不饱,也没有多余的奶水喂孩子,一直让孩子吸,也撑不了。有些男人抽了一会儿烟,喝了两口酒后见女人还在那儿逗小孩儿,就骂几句难听的话。
女人被骂了后,也就去砍猪草喂猪了,等猪喂完后才去烧火煮饭,饭桌上,有片肥肉自己舍不得吃往自己男人碗里夹。
晚上还得先进被窝里捂着,等热乎后等自己的男人来睡。
万杰的女人不在,也就一肚子火找不到地方发,忙完地里,还忙家里,幸好,老大、老二也能帮助做一些家务,有时一个人躺在床上逼不住心中火时就突然想到吴小群。
吴小群家被土匪抢后,东西少,土匪虽没烧她家房子,可那头不算太大的猪却被杀了煮来吃了个光。洞里藏的不算多,一个女人挖洞能挖多大,所以藏的不算多,也没有多少粮食来藏。再加上一个妇道人家拉着那么一帮娃,也算不容易,有好吃的了给吴万全留下的那根独苗吃,吴小群和几个女娃就吃菜过日子,好些日子连盐都没一点,孩子们吃洋芋吃多了,就拉肚子,又吃野菜、黑芋治拉肚子,一家人日子过得清贫,也过得艰难。
万杰想吴小群了,就和族里的长老商量说:吴小群家孤儿寡母的,日子难过,能不能把族里的积蓄拿一点给吴小群,能让她渡过难关,凑和着把这日子过下去。长老们都说万杰想得周到,满口赞成。
万杰就从祠堂里领了肉、油、粮食、盐。肉和油他叫自己老大女儿拿回了自己家,粮食和盐就送给吴小群家。吴小群见是万杰送粮食来,也是高兴的,虽然自己男人不是万杰杀死的,但要不是万杰那样的过份,自己的男人也不会死。但山里女人相信命运,这一切都是命运,人埋后,仇恨也就跟着一起埋下了。
吴小群正在给孩子们缝衣服,见万杰来送粮食就赶紧找了条凳子给万杰,谁料万杰放下东西,一把抱住了吴小群,吴小群以前给万杰都是自愿的,或者说是被逼无奈,因为当时他心里怕万杰揭发她,而现在,事情早已过去,她想反抗,想挣扎。
“他叔,你这样做,让人知道不好,我是死了男人的女人。”吴小群挣扎着说道。
“你怕啥子,我来你家就是怕别人说闲话,才去找长老们商量给你送东西,要不然我就把我家里的拿来给你了。”万杰说道。
.............
作为一个女人,她也想,即使反抗也是半推半就的。
是的。
只要是女人。
到了这个份上,谁还会拼命反抗呢?更何况吴小群是一个寡妇。
(九)
土匪过后,月娥担心她的爹娘,也就回娘家一次,李家湾也遭到了土匪的抢劫,唯一没被抢的是学堂,土匪尊敬知识分子,没抢学堂,可能是学校真的没钱可抢。月娥他爹家也被抢得不剩多少,在那边念书的三个孩子见了月娥,担心地问了一下家里情况,月娥还给了她爹一些钱,这是国宝给月娥带给孩子们的生活费,在李家湾呆了两天,月娥就走了,家里国宝需要他,难过的日子还是两口子咬紧牙过。
挺过了这一年,也就好了点,生产照办,孩子照生,生生息息,世世代代,日子再苦也得过,哪怕只剩下人类繁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