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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些女人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圆圈里。她们在各自不同的路上走啊走啊,最后竟依旧回到了那个起点。圆是封闭的。走不出。无论你们做怎样的努力。
所以事前就讲好了,不去送他。把他交给很多的别人去送。
莉打过来电报,说她要来中国。我很高兴。想将某些因了偏差而欠下的东西补偿给她。还有一个旧时的男友从很远的地方打来电话,问愿不愿到那地方转一圈?我将这一切告知了他。他沉默。
他后来说你不许心如杂草。
他说你必得安心等待我。他说你如若做了傻事只能是毁了你自己。
听出了那威胁及不舍的感觉。他惧怕的是我指责他与别的女人同床共枕。他要有那一切却不给我自由。
我们彼此都自私。
他凭了什么总要隐瞒着那对于他人的兴趣?
最后的一个夜晚。
那么似水的月光从肌肤上轻轻流过。平静的心。没有冲动。不去碰那些最敏感的区域。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说了我愿意承受一切。
他说,一旦我走了以后……
我截断了他的话我以为那毫无意义。
从他的房间里出来。
我终是没有拿他反复提醒我去拿的那一串家门的钥匙。他不知道这一切。来不及知道。他很快也离开了那家,关闭了旧日的所有温馨。
我没有告诉他我将去哪儿。没有必要在房门关闭的那一刹那,我与他之间全部联系就已经中断了。或者也连同着爱。
我一个人。
径自。
我走进地铁。
我来到火车站。
我买了去海边的火车票。
我踏上了列车。
找到了我的位子。
把简单的衣箱举上行李架。
我坐下来。
让身体舒服。
我对着窗外。
火车在鸣笛。
起动了。
风驰电掣般。
我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
然后我哭了哭过之后是更深刻的麻木。
不想他有回来的可能不想他再能找到我,更深的苦痛我已不愿承担。让一切完结。他此时已起航已开始慢慢消退着昨日的梦境。他无可非议包括他的那个妻子也无可非议。他不愿说何必当初他以为那是没有责任感的埋怨。我选定的是分离。或是由此再去更远的地方。隐藏起一个无望的幽灵。
服务员小姐说,自我走后那间临海的屋一直没有人住过。很好,那小姐甜的微笑。她说冬季到来之前,宾馆不会关闭。房间的价格也随着季节而便宜了起来。我对那小姐说,我只住短短的几天。
或许在这里等着莉。讲人生的过失。
房间里依旧整洁而清新。有风吹过来,身上竟溢着他的味道和气息。我于是去洗澡。洗掉所有的关于他。没有历历在目的往事。但又确是物是人非。应变得残忍在这个苦着自己的时辰。女人凡碰到此事最坚强的选择是逃跑。先逃离那男人,再逃离她自己。
计算着时间,知那飞机正在蓝天上。在途中。有个期待的女人已化妆打扮,准备着动身去接他。
床头的电话庄重地坐落着但已形同虚设。
我没有去抓。没糊涂到出现幻听的地步。我的心理智。那清晰的凄惨。
服务员小姐说,可以去吃饭了。
他依然在飞机上他会晕机会呕吐没有人会抓紧他的手。那气流在涌动着。将前程铺开一条白云筑起的坚实的通道。他赴着一个盲目的旅程。一切未知。
床曾是他睡过的。
还有那动人的窗。
我挣脱了那个蓝眼睛的愿望,将他送进了大海。
我倚在窗前紧咬住嘴唇。
厚的窗帘严严地关闭着阻隔了蓝色的景象。
我也许暂且不想看到那海。
来感受的是那清醒的苦难,为的是在折磨中检验生的勇气。
一只小舟。木的。木的粗糙的斑纹。
我坐了下来。
在曾经写作过的那黑色的桌前。
之于我这是一种永恒的姿态我渴望就死在这种姿势上我确实不喜欢躺在床上。
拿出来杜拉的书还有卡伦的《走出非洲》。她们都愿把文学与生活融为一体,将生献给爱情。毫不保留。而一旦当爱情死亡生便全然失了意义。那么彻底的融入。生命中的是血。流出来的还是血。最近迷着卡伦。因她的美丽和她的无动于衷。不,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沉静。他所推崇的那沉静以沉静来诉说那死去的挚爱的亲人所带给她的疼痛。而杜拉总把爱之绝望写到极致写到了那一种,惊心动魄那一种,昏天黑地。那也是我过去的方式,但现在卡伦出现了。卡伦是个在非洲生活了很多年的丹麦女人。她的家乡是一个美丽的国家。卡伦回了她的家。而卡伦也早已死去。与她毕生的爱人丹尼斯在天堂相会。她并不知今天的女王诞生于4月16日。那也是我的诞生日。卡伦都不知道。她只是执着她的美丽与对丹尼斯沉静的怀念超然而去。她不让你感到绝望感到,那爱的亡失是彻骨的是不堪承受的。
如果我还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来的话。
我爱卡伦也依然爱着杜拉。
我站起身打开了那厚厚的窗帘。
我看见了那海。
那海依旧很蓝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