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真心能否换来真意(下)
晚上一行人住进客栈,众人正在安置随身物品,就听见区小凉在数落暗香。似是暗香想去找什么人,区小凉不让。
大家都奇怪这对从来没有红过脸的主仆怎么刚住下就闹上了,连忙涌到区小凉客房门口,打算劝解。
只见屋内区小凉披头散发,坐在床上,冲暗香皱眉,脸气得煞白。
暗香立在他对面,脸上似强忍不快。地上掉着几块碎玉,不知道原先是头饰还是腰带上的,看来□□就是它了。
“咦?这不是少爷那条翡翠玉带上的东西吗?”浅香眼尖嘴快,脱口而出。他马上又捂住嘴,眼珠乱转。余人都没吱声。
区小凉正在气头上,也不管有人没人,直统统地对暗香说:“你就这么魂不守舍?那花十九一看就是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是你能配得上的吗?我为了你好,你怎么就听不进去?”
众人大感惊奇,这才知道暗香喜欢花十九。唯有步留云和浅香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如遭雷击。
“那又怎样?我不过是喜欢她,和她的身份地位有什么相干?”暗香平时稳重随和,碰上花十九的事,竟十分倔强,生硬地反驳区小凉。
果然,爱情令人盲目啊。众人齐想。
“怎么不相干?你也不想想,你们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平时接触的人、经过的事,习惯想法都有天壤之别。你们能有什么共同语言?还不是你迁就她,她忍让你,弄到最后爱情磨光,两两生厌。会有什么好结果吗?何况人家还未必喜欢你!”区小凉恨铁不成钢,索性把话说得更透明。
月奴听了这话,脸色一白,不由咬住了樱唇。
“我从未奢望过让她喜欢我,我只想一辈子守在她身边,护着她。哪怕当她的奴才也心甘情愿。”暗香神情肃然,毅然绝然地说,目光坚定不移。
痴人!这其实是他埋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吧?现在借此机会,终于宣之于众,他的心在流血吗?梅香的守护,白山黑水的等待啊!
想起那个娇怯冷漠的身影,区小凉心里异常难过。可是为了步留云,他只得演下去:“那又何必?世上好姑娘多的是,你为了她,放弃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快乐,值得吗?”
“甘之如饴。”暗香一字一顿地回答,令听者为之动容。
月奴目光茫然,喃喃自语:“值得吗?”
区小凉气得手直哆嗦,直直地瞪着他。暗香毫不退缩,和他对视。
半晌,区小凉向后一靠,倚在床栏上,神色失望疲惫之极。
他冲浅香说:“浅香,你给他拿一千两银票。暗香,你始终都是自由的,我没有权力阻止你的选择。你既然坚持要去找她,那就去吧。日后如有难处,可随时来找我,将军府永远都需要你。”
浅香托着几张银票递给暗香,脸上犹是不可置信。
暗香没有接银票,拍拍他的肩膀,嘱咐:“我走后,你要小心在意,少爷就全靠你了。”
“暗香哥!”浅香的眼圈一红,声音里已带了哭音。
暗香痛爱地揉揉他的头发,回身冲众人拱手:“后会有期。”随后将身一纵,竟真的走了。
众人进到区小凉房内,议论纷纷,都觉不可思议。
“暗香哥哥真的走了?他真可怜,谁不好喜欢,偏是那个冰美人。”梅香兰趴在窗口,目送暗香走远,大为同情。
“是阿,花十九穿着华丽,头上一件珠花,暗香哥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怎么可能在一起嘛。”浅香揉揉鼻子,深为没有送出银票惋惜。
司香柳眉深锁,纳闷:“还有,看她平日一付看不起人的模样,根本不可能喜欢暗香。暗香吃错药了去喜欢她?真搞不懂。”
唯有步留云一脸理解地点头,替暗香分辨:“爱情就是这样,像烟花一样灿烂!变不可能为可能,化腐朽为神奇。暗香喜欢花十九,说不定花十九心里也有暗香,你们不要总拨冷水了。”
他在震惊后,早忘记了先前暗香的誓言,只顾向好处着想。
众人听他说的奇怪,都不解地回望他。见他呆望月奴,含情脉脉,众人心下了然,忍住不去反驳他,只管继续嗟叹。
月奴的脸色在听到众人议论后,变得更加难看。她低声问步留云,忧心忡忡:“小云,你是真心喜欢我的,没有在忍让我,对不对?”
“那当然了,这还用问吗?你别把表弟的话太当真,他就爱耸人听闻。”步留云安慰着她,不满地瞟区小凉一眼,却发现他已经躺床上去了,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我有点怕,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一天咱们真的到了祝公子说的两两……”月奴仍不放心,惴惴地继续说,美目已含了泪。
“绝无可能!”步留云打断她的猜测,神情庄重地说,“我,步留云,在此发誓:今生今世永远爱月奴,永不相负。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那命中率未免太低,还不如说自绝于世来得实在。
不过,负都负了,誓言还有效吗?古人,为什么总是相信这种根本靠不住的口头协议?
区小凉看着紧紧拉着手的两人,黯然想。
步留云安置月奴回房后,想起刚才区小凉对他的话似有不快,心里难安,回身来找他。见他躺在床上,听见自己进来也不搭理,给他亮个后背。
他心想,果然是生气了,心内莫名地慌乱,讪讪地走过去,坐在床沿,小声问:“睡着了吗?”
区小凉转回身,脸色有些发白:“睡着也被你吵醒了,干嘛?”
步留云脸上有点烧,他垂下眼帘,期期艾艾:“那个,刚才我是为了安慰月奴,才说你爱耸人听闻,你别再生我气了。”
“你莫名其妙地在说些什么呀?谁生你气了?”区小凉奇怪。
“你不是……,那我进来,你都不理我?”步留云委屈,嘟嘴。
“我那是在想暗香的事,你怎么瞎联系?”
“真的?!”步留云惊喜地抱住他,嘟囔,“我都担心死了,你干嘛不早说?暗香也是,忽然就跑了,难怪你生气。别气了,脸都气变了色,当心伤身子。”
区小凉诧异于这个突然的拥抱,一时僵在步留云怀里。
步留云最近,和他的肢体接触似乎变得频繁了,动不动就摸他头发,搂抱他肩膀,还爱在他身上嗅个不停,他有毛病啊?表兄弟也不兴这么亲昵的,难道他把自己当成他娘了,动不动就撒个娇?可是自己每次被他这么着,都要心惊肉跳好半天,生怕一个克制不住,做出什么逾越的行为。真像是在受刑一样。
“表哥,我累了,想睡会儿,等下吃饭你再来叫我吧。”努力镇定地推开步留云,区小凉倒身向里再次躺好。
“哦,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再来。”步留云连忙答应,放下床帐,悄悄带上门。
区小凉放在枕上的手,渐渐握成拳头。
晚上,丁九吃着浅香送来的晚饭,第一次用不解的目光频频追随区小凉,不复见平日用餐时的目不斜视心无旁骛。
区小凉故作不知,对他说:“小九啊,这两天我总觉得有人在盯咱们的梢。你警醒点儿,莫要着了道才好。”
丁九果然垂下眼帘,快速回答:“是。”
区小凉苦笑,笑他真不是个合格的卧底,连谎话都说不自然。每次说谎或是心中有事,话都讲得飞快,还不敢抬头,很不专业啊。
祝小鬼他们之前之所以长时间没有发现他的问题,可能是因为他们很少接触的原故。碰上他,这个非要把幕后工作人员拉到台前的假冒者,丁九才会漏底。
他的心底毫无识破丁九谎言的得意,也没有得知丁九有问题后的愤怒。他有的只是失望。失望什么,他却不太清楚了。
也许是失望再也不能全身心放松,跌进丁九的怀抱中吧。那个令人安心的微凉的散发着竹子清香的怀抱……
面对着本人,区小凉却已开始怀念。
隔壁,步留云在给月奴按摩伤脚。
可能很痛,月奴低低□□,声音婉转。
步留云收摄心猿意马的神思,生怕惹出什么不快,匆匆按摩完,落荒而逃。
区小凉听了好笑,这算是勾引吗?想取得某种凭依吗?月奴虽然在青楼生活过,但毕竟只是个年轻的女子,不管怀有什么目的,终究做不到在试探面前不动声色,只需几句话就让她动摇了。
这就好,他怕的倒是她故作镇定,按兵不动,那样才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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