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硝烟四起风云变(中)
回到旧居,已有金府下人帮着洒扫过了。别忘记了收藏本小说章节,区小凉客气地谢过最后搬来被褥的下人,等人都走远了,他又开始整理。
区小凉本有轻度洁癖,但这点早在他照顾丁九的这些年被消磨殆尽。可是现在看着别人收拾的房间,他竟觉着哪里都不顺眼。
重新打来清水,浸湿抹布将所有木器家俱内外都擦拭一遍。重新洗过拖布,一寸寸将砖地拖亮。抖动拍打原本就是新做的夹被、褥子,再拍松枕头。他一刻不停地忙碌,完全忘记了时间。
当他异想天开地打算去揩拭花瓶铜镜时,一直默不作声帮忙的丁九忽然走了过来。他温柔而坚定地夺下区小凉手中的抹布丢进水盆,平静地说:“天很晚了,剩下的明日再做吧。”
“好啊,你这么一提,我还真感到累了。那我先上床,你把脏水倒了再睡,行吗?”区小凉眼睫一弯,有点撒娇地蹭蹭丁九的胸膛。
丁九目光微闪,没有说话端起脏水走出门。
区小凉撸把脸脱掉外衣,只着内衫上床,钻进夹被。
不一会儿,丁九回来了,关门解衣入被,大手一揽,区小凉就滚进了他的怀里。
深深吸了口混合着土腥味儿的竹香,区小凉拨动丁九襟口的布扣,小声说:“又躺在这张床上了,小九。你还记得吗?就在这里,你一动不动地躺了四年。”
“衣衣在担心什么?”丁九轻声问,轻柔抚摸他的乌发和后背。
“嗯?小九看出来了?”区小凉搂住他的腰,疲惫地合上眼睛,“五年了,我常会做恶梦。梦见自己坐在一个点燃的炸药包上,或是被群手拿连珠驽的弓箭手逼下悬崖,还有其他类似的梦。所以躺在这张床上时我害怕睡觉,有时甚至会守着你看上一夜。这两年我才不会时时从梦中吓醒。我做过错事,小九,无可挽回的错误。我……设计了一批很可怕的武器,现在还有留存。我……小九,你说,会不会有人在这次内乱中用出来?”
“不会。这种规模的叛乱,用掉太可惜。”丁九很快回答,语调轻松。
“呵呵,小九还是这样,一说谎话就讲得飞快。你也在担心吗?”区小凉苦笑,搂住他的手更紧了紧,“我是罪人,小九。如果真的用在这次内乱里了,我是万死难辞其疚的。”
“衣衣,你看着我。”丁九捧住他的脸,目灼灼地和他对视,坚定地说,“你,不是罪人,那些武器也没有罪。武器只是死物,正义和罪恶只取决于使用的人心。而那些人心,你是左右不了的。所以,衣衣,别再有负罪感。看到你这样,我很舍不得。”
他轻轻吻区小凉的额,眼神变得痛惜。
区小凉怔怔地望着他,琥珀眼里闪动着水光:“可我害怕,很害怕。小九,你明白吗?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一定不会坐视,我会散尽我的所有去补救。这些年我拼命赚钱,就是为着防这个。”
他顿了一下,又问:“小九,你会不会误会我……在巴结朝廷?”
“花半羽”三个字在他舌尖打了个转,又被咽了回去。不可以,丁九记忆中没有这个人,他不要丁九知道他和花半羽的爱怨纠葛。丁九会难过,会伤心,他不要这样。区小凉苦涩地想。
“衣衣,咱们的手还握着吗?”丁九低声问,目光清澈地注视他。
“什么?”区小凉有些找不到北。这是什么答案?
“一起走到月亮上去时,不是要手拉手吗?”被他的呆相逗笑,丁九再次吻吻他的额。
“呃?”区小凉这才明白他在问什么,虽然不太理解他何以在这种时候提到这件事,胸中却仍是涌起阵阵柔情。
他抚摸着丁九的脸,面上作烧低低回答:“当然了,不是说好的吗?咱们要一直手拉手,走到月亮上去,然后在那儿安家,和星星们作邻居。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分开。”
“如此便是了。衣衣不用担心,小九会一直拉着你的手,永生永世。”丁九吻他的脸,声音发哑,“小九想保护你,让衣衣永远也不受伤害。我可以做到的,衣衣,你信吗?”
“我信,小九,我永远都信!”
区小凉感动得热泪盈眶,把脸埋在丁九怀里哽咽。
丁九是有预谋的,他绝对是专挑他毫无准备的时候说这么动听的情话的,他的目的就是要看他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而他的阴谋也已得逞,因为他已经在哭,而且哭得比哪一次都厉害。
他又出糗了!丁九干嘛总是对他这么掏心挖肺、实心实意?这不是让他想不爱他都不行吗?何况……他也没有这么想过。
“小九,我也会保护你的,用我自己的方式!”
很豪迈坚定的宣告,却因为说的人抽抽答答、涕泪交流而大打折扣。不过,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没有过分计较,仍是觉得很感动。
丁九温柔地笑,托起他的脸替他擦眼泪,又用手帕按住他鼻孔两侧让他擤鼻涕。
区小凉用力擤干净两筒清鼻涕,觉得有点丢脸,只能无措地望着丁九眼中的似海柔情嘀咕:“小九啊……”
丁九用薄茧的拇指摩擦他哭得有些肿的眼睑,心疼地哄他:“衣衣乖哦,不哭了,眼睛里有红血丝了。快睡,明天还有事,小九搂你睡。”说完,吻吻他的嘴唇。
区小凉顺从地合上眼睛,任他亲吻安抚自己,让神经慢慢放松,意识陷入朦胧。
睡着前,他迷糊地想,丁九最近越来越像奶爸了,总把他当孩子哄。两人的角色似乎正在对调……嗯,这种关系也不错,不管怎样,对方是他的小九……
丁九搂着他不时轻吻,似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直至怀中人睡得体香四溢,他仍没有丝毫睡意。
怀中人刚才没有问出口的那三个字,他早已猜到并做出了最好的回答。他对自己的心意,他也早已明了。
如非对自己有情,这个天生怕麻烦的家伙怎么偏偏对他做出那许多例外的事情?四年卧床别说褥疮,连肌肉都没有萎缩,换个人来照顾他,他真的不敢相信也能有这种效果。后来更是要和他一同出国。这份心意已经明明白白表露无疑,自己又怎么会怀疑他的感情?
这个家伙,有时敏感得出奇,有时又迟钝得惊人,真是矛盾的混合体。他只知喜欢自己,都没有看出自己也在全心全意喜欢并信任着他吗?
念及此,丁九有些生气地低下头,准备狠狠地吻他以示惩罚。可是一旦碰上那两片柔软的嘴唇,他的怒气就立刻全跑光了。
吻仍落下去,只是变得轻柔,小心翼翼,不欲惊动他。
区小凉正在做梦。他梦到丁九正在大跳脱衣舞,穿的就是沈笑君送的情趣内衣,他的身姿勾魂摄魄极尽挑逗,看得区小凉鼻血狂喷。
擦擦鼻血,他眼冒狼光扑上去压倒就亲。亲吻的感觉很真实,连淡淡的竹香都有。他努力地亲吻,不时傻笑出声。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丁九那个性格根本不会脱光光跳大腿舞。既然是梦,嗯,还是个美梦,白白错过岂不可惜?所以他要抓紧时间享受,并且醒了也决不告诉丁九!嘿嘿……
见他睡着仍是这么热情,丁九不禁好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柔情缱绻。他轻拥怀中人,尽量配合他的骚扰,直至他不再乱动,才闭上双目。
无论如何,他的武功必须得加紧练习了。要保护好这个人,他做的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加努力。他的衣衣,机敏聪明、善良可爱、睡觉会流口水的衣衣……
因为针对区小凉的警报暂时解除,他们近期又有重大商业活动,所以和丁九商量后,他们的远游计划推后。俩人也没有回快活湾,而是留在锁琴协助金锁锁制订实施生产经营计划。
三天后,金锁锁手下传来最新内乱消息:新皇对四王叛乱极为震怒,广发檄文,怒陈他们的不臣之心、累民之罪、裂土之大不违。朝廷目前已发兵四路平叛,征讨大将军分别是:上将军刘文用、左仆射李响、右仆射步留云,第四路带兵的居然是新立的皇后速哥矢羽王子!总元帅则是新皇本人!
将帅名单一公布,举国哗然,谁也没有想到真龙天子竟会亲自挂帅,更没有想到尊贵如皇后竟也会因此出征涉险。
保皇党趁机鼓吹皇后母仪天下,堪称贤内助之典范。而新皇更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实为古今难出的明君圣主。俩人夫夫情深、舍小私而成大义,其志可嘉,其情可悯。
一时民心大定,混乱的社会秩序恢复井然,全国上下众志成城,声讨四王的呼声空前高涨。
锁琴众人听罢也是一愣,均未料到新皇竟会出此上上之策,未发兵已胜在了民心。四名大将军有三人是在北征时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风云人物,四人一出,叛军岂有再战之心?
区小凉坐在椅子里没有参与议论,心中唯有苦笑。
那人,工于心计的手段可谓到家了,连皇后都舍得推出去装点门面。想起那犹如画中人的矢羽王子,他忍不住替他感到悲哀。
爱一个人时,要付出多少才算足够?反之,不爱时,得到多少仍觉不够。失去的翅膀是否正在不知名的角落滴血?苦苦追寻的何时才能看到曙光?
不过,这样的决定无疑是最佳选择,天朝的混乱唯有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
区小凉暗忖,再次鄙视自己的矛盾。
内忧外患,金锁锁在傍晚时分临盆了。生产不顺利,她一直痛足一夜才在百草农和梅香兰帮助下诞下一对女儿。
区小凉披着丁九给他加的厚披风,坐着厚软垫,和浅香、丁九陪几欲昏倒的沈笑君在产房外候了一夜。
金锁锁尖叫了多久,沈笑君的冷汗就流了多久,已经紧张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区小凉不时帮他擦汗,看他满脸扭曲,暗暗庆幸自己和丁九都是男人,不必经历这种煎熬折磨。浅香则老练很多,不停地给沈笑君打气。
丁九一反常态,任区小凉和沈笑君坐得极近,即没有推开沈笑君也没有直接抱区小凉走人。他守在稍远处,眼睛只看区小凉,一会帮他添衣加垫子祛寒,一会又端来热汤热水热点心给他补充热量。
俩人只在这些时候才短短对视一眼,也没有多余的话,想说的都在眼睛里写着呢。
伴着第一声鸡啼,产房内忽然传出响亮的婴儿哭声。不一会儿,哭声就成了双声道。
燕儿喜滋滋地推开门,大喊:“生了!金大生了两位小姐!姑爷,恭喜!”
沈笑君欢喜得蒙了,他困惑地扭头冲区小凉问了句“我真的当爹了?!”,就两眼一翻晕了。
区小凉好气又好笑,正要施救,丁九跃身过来,伸指在沈笑君肋下戳了几下。
沈笑君眼珠转转摇晃着坐起身,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区小凉。然后眼睛忽然一亮,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他右耳,哆嗦:“哇呀!冰衣,你的耳朵上是什么?!”
“唔,什么?”区小凉纳闷地摸摸蛇环,迟疑地回答,“你问这个,耳环?”
“对!你怎么会戴那个?快摘下来,只有订婚的女子才戴单环,你怎么学人家?快!像什么样子?你可是男人!”沈笑君急得连自己得了女儿都忘了,连连埋怨他,恨不得亲手替他摘了。
“沈笑君!”区小凉护住耳环,快速退到安全地带,满脸黑线怒斥,“我戴耳环怎么了?难道戴个耳环我就成女人了?我想戴,我爱戴!凭什么摘下来?不摘,打死我也不摘!”
什么嘛,他昨天耳朵长好,百般央求丁九才让他拿出蛇环帮自己戴上。这还没习惯呢,这根木头就乱吼吼。金府上下多少人都看见了,也没人吱一声。唯有这木头一直在担心妻子,先是对此视而不见不说,等见到了居然要他摘掉。这是他和丁九的定情信物,凭什么藏着掖着?他偏要戴出来给世人看!
他得意洋洋地拨弄耳环,斜视沈笑君:“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着?”
沈笑君满脸痛苦,低声哀求:“冰衣,算我求你。摘了吧,实在是……看不下去啊。”
“不摘!有什么看不下去的?多看看就习惯了。喏,你看,两条小蛇缠在一起多亲热,就像……”
区小凉义正辞严地拒绝,然后换付星星眼表情口水乱飞地介绍,不过他的话终止在丁九的双臂下。
丁九忍笑将他的腰一搂,挟持着他毫不停顿地走人。
话没有讲完就被丁九打断,区小凉对此很是不满。他顾不上再理沈笑君,轻咬丁九的肩:“你干嘛?我刚说到兴头上。”
“回去睡觉。”丁九含着笑意任他将自己肩上的衣服都咬湿了也不去责怪他。衣衣的牙一点都不尖,肩头只感到一阵酥麻,疼痛半点也无。他真能确定是在咬他吗?
区小凉松开口,挫败地打量丁九一眼,赌气将头埋进他怀里:“睡睡睡,我都快成猪头了。”
“嗯,小瘦猪。”丁九想了想,很中肯地评价。区小凉彻底无语。
燕儿看看那对走远的人,再回头看看仍处于悲愤中的自家姑爷,不由打个冷战,怯怯地提醒:“姑,姑爷,百神医吩咐姑爷可以进去看金大和小姐们了。”
“啊?噢……天哪!锁锁!大毛,二毛,爹来了!”
沈笑君总算是想起自己已经当爹这个事实连忙冲进产房,把刚才的风波忘个干净。
浅香翻翻白眼,很为沈笑君的孤陋寡闻不屑。
他家少爷的饰物海了去了,区区一个耳环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若是少爷把他那套行头穿戴齐全了,他不得吓昏过去?吓!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