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七月七,叶底鸳鸯凑成双(中)
不知过了多久,区小凉眨了下眼睛,松开牙齿,从鼻子里哼一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因为……今天是七夕。”蕊王贪恋地亲吻他的脸。
“哦。”区小凉含糊地回答,翻身再睡。
他忽然坐起,瞪着蕊王:“喂!你今天成亲吧?干嘛不去老实拜堂,跑这儿来干什么?”
蕊王失笑,上榻抱住他:“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了?”
区小凉翻个大白眼。这人,随口说瞎话的本事什么时候已经练到这种程度了?
“我来看看你醒了没,要不要吃东西,顺便换件衣裳。”蕊王被他的表情逗乐,用头抵着他头,微笑解释。
“说错了吧?是来换衣裳,顺便看看你的犯人跑了没吧!”区小凉动动右脚,玄玉链子发出哗哗的响声。
蕊王毫不在意他恶劣的态度,索性吻住他,低喃:“主要是看你。”金玉之音微哑,性感之致。
区小凉不明白蕊王非要强调这个有什么意义,谁主谁次,其实根本没必要追究。今夜,他就要成亲了,和另一个男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蕊王居然对此一点踌躇都没有。也是,妖人哪会顾忌凡人的眼光。何况在他们背后,还有天朝和北戎的两个终极大boss撑腰,他就更加想当然。
蕊王的吻慢慢变得欲火升腾,他的腿挤进区小凉腿间,双手抚摸得充满诱惑。
区小凉愕然,拼命推开他:“停!你有点自觉行不?昨天还不够吗?你今天成亲喛,还是省省吧。”
蕊王再度抱上来,压倒他,气息微乱,低笑:“不够,还差很多……想省也省不了了!冰衣,不要担心,我抱他心里也只想着你。他们都只是在我身边,你却一直被我好好地藏在心里呢。来吧,冰衣,咱们来做爱做的事……”
区小凉彻底无语,唯有认命地闭上眼睛。
等到侍童打扫干净退出寝殿,时辰已至午后。蕊王贴身侍卫在殿外回禀,喜堂宾客渐多,矢羽王子也去了,都在等他。
蕊王漫声答应,步下木榻,毫不在意身上的残迹,连澡也不洗了,就想唤侍童更衣。但他看看榻上的人,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径直走出门到偏殿穿新衣。
区小凉几乎累昏在榻上,暗骂蕊王禽兽不如,马上要结婚了还来蹂躏他。
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榻上,见蕊王也不披件衣服,就那么浑身精赤地出门去了,知他是去穿喜服。他的心里忽然茫然了一下,闷闷地看着门扉。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蕊王已经换好衣裳,进来和他告别。
喜服是千织纺专门为恭贺蕊王大喜而推出的最新样式,大红暗纹的底子上绣着四爪金龙,昂首盘旋。下摆和衣袖都微散,垂着深红的丝绦。左有如意结,右有丁香扣,飘飘洒洒,如行云沐风。领口袖口镶了明珠,颗颗精圆闪亮,面上络着红丝璎珞,华贵典雅。蕊王的三千青丝拢在头顶,压一枚紫金喜冠,十二颗红玉晶莹剔透,比鲜血都要红亮。
蕊王穿了这身衣裳,通体喜庆高贵,愈发显得天上仅有,地上无双。
“擦擦口水,被我迷晕了吧?”蕊王和区小凉对视,笑着说道,眼神温柔含情。
区小凉白他一眼,转头向里。
缓步走到榻边,蕊王弯腰认真地说:“一会儿侍童会送饭来,你吃过再睡。否则,我可不饶你。”
区小凉不吱声,一动不动背对他。
蕊王桃花眼有些阴郁,俯身亲亲他如水的长发,低低说:“我先去了,明天回来。一个人的时候,要乖乖的,不要哭哦。”
说完,他留恋地用手背轻轻拂过区小凉的面颊,起身走向殿门。
区小凉忍不住回过头,凝视蕊王的背影。
蕊王修长挺秀的身形裹在那团如火焰般鲜红热烈的喜服里,步态优雅从容,仿若走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没有丝毫的破绽。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似是无数无形的手在拉扯他的全身,绝望而无助地要改变他既定的方向,却除了使他的发丝和喜服倾向一边外,别无他法。
“……半羽。”区小凉低声喊。
他的声音哽在嗓子里,含糊而迟缓,轻轻地像是燕子呢喃。本以为蕊王听不到,只算是喊给他自己听,作为最后的纪念。
然而,寝殿太空旷,环境太清冷,这声幽幽的轻唤仍是传到了蕊王耳中。
蕊王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如云的乌发和着大红的喜服,在微风中反射出点点刺目的光芒。
“乖,很快就会回来。记住,不要哭哦。我最怕冰衣哭了。因为,我的心,会痛。”
蕊王金玉的声音变得低沉,没有了往日的飞扬。说完,他又站了很久,才如前般从容不迫地走出了寝殿的门。
“小衣儿,好好的哭什么?”
“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事。我的这里,很痛。”
“嗯……”
似曾相识的对话,曾经爱到心都痛的情感,一瞬间统统回到小凉的脑海。他的眼睛渐渐充满红血丝,呆愣地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
曾几何时,他真的许诺过那人永远,真的欲交付一生。
然而,现在,永远已经来了,交付一生的话也成了空话。
……永远,他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早……
……他的爱情,他没有想到,结束得是这么快……
……满天繁星见证的热情相拥,他没有想到,温度冷却得会这样急……
蕊王府的那场婚宴,多年后仍有人津津乐道。
丰盛的酒菜,盛大的场面,云集的高贵嘉宾,这些都是在那之前闻所未闻的。特别令人瞩目的是,新人竟同为男子!都穿着样式相同的喜服,两人面貌又同样犹如瑶池仙人偶落凡间,令所有在场的人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最特别的是,这对新人据说竟然是相爱的!两个男子间的爱情,另类又诡异。
但最令人谈论不休的,却是蕊王当夜曾率大队人马,出城狂奔一夜后,才在第二天清晨返回王府的奇事。
据说,北戎风俗,成亲那天新郎要骑马追上新娘方可入洞房。而蕊王深爱北戎王子,因此才会爱屋及乌地遵照习俗上演了追赶的戏码,终于抱得美人归。有人解释。
可是,有人说当夜是蕊王跑在前面,北戎王子在后呀!另有人提出异议。
他们都是男子,谁在前边不一样?反正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咱们小百姓听听就行了,用得着搞那么清楚吗?再说,不管谁前谁后,那事儿都美得像传说。天朝情史上又因为他们新添了动人的华彩篇章。简直是太美了!当即有人反驳,并大摆陶醉状。
协从追击的王府侍卫,在有幸告老还乡含饴弄孙时,偶尔会不期然地在脑中掠过那场令他们永生难忘的追击。他们的感觉很无奈,真是的!男追男,有够无聊。
速哥矢羽王子登上后位多年后,想起那夜的惊心动魄,仍旧心有余悸。如果追上了,坐在这里的还会是他吗?他不确定的想。
蕊王在垂垂老矣,缩在高高在上的宝座里打盹时,越来越频繁地梦到那一夜颠簸惊痛的经历。
他的思绪时断时续地总会绕到一个问题上:如果追上了呢?他的人生会不会就此改变?
喜烛通亮的新房里,一对新人正举怀欲饮合卺酒,就得到了禀报。
蕊王放下酒杯,提起过于宽大的衣摆,完全不顾形象地向着寝殿狂奔。
速哥矢羽扫了一眼蕊王那杯因放得匆忙而倾翻在桌上的喜酒,毫不犹豫地随后紧跟。
众多侍卫、侍童、侍从不明所以,只得也跟着主子拔脚飞奔。香奴白着清秀的脸,缀在最后尾。
一大群人风一般地跑着,距离寝殿还很远,他们就看见那边天色微红,还一跳一跳地亮,让流火的七月夜,更加热了几分。
转过最后的拐角,众人眼前大亮。不甚清明的月光下,一览无余的青砖广场上,那所独立的寝殿已经燃烧成了一片火海。整幢宫殿都被熊熊的火舌包围着,原木的墙早烧穿了,不时有崩塌的房梁、瓦块轰然掉进火里。
有不少人在取水救火,奈何火势太大,泼上去的水丝毫不起作用,大火仍是越烧越旺。灰烬和热浪汹涌地一波波扑过来,烤得人们露在外面的皮肤均感到一阵阵灼痛,却远远比不上他们内心的恐慌和不安。
“人在哪?!”蕊王大略扫了眼火场,举目四顾清喝。
报信的侍卫不急回答,却仰头向天,极目远眺。他忽然伸臂一指,大声叫道:“在那里!王爷,人就在那东西上面!”
众人按他所指方向望向天空。只见被火光映得泛亮的夜空中,在点点繁星间,有一个巨大的圆形飞行物正向北飞去。那球下面还有个吊篮,影影绰绰有人影在晃动。
“那是什么?”蕊王阴鹫的桃花眼盯住那个怪东西,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地下令,“所有虎卫即刻上马,追!”
命令出口,蕊王已冲向马厩,不及备鞍,翻身上马奔出王府。矢羽王子随后上了自己坐骑,和众虎卫紧紧跟从在蕊王后面,直奔城门。
在场宾客忽见一对新人率亲兵纵马疾奔而去,无不诧异,纷纷打听消息。
花都四门早已关闭,蕊王单人独骑领先冲到北门。城上守军大声询问。
蕊王大喝:“本王在此!快开城门!”
守军头领借火把光芒认出喊门的正是大司空兼蕊王殿下,急忙下令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蕊王马缰都未紧,红衣飘飘,早出了城。矢羽王子打马急追。
众人在狂飙中,不时仰头观望那个怪东西。只见它不高不低地随风飞着,速度时快时慢,大有追上的可能。众人信心培增,催动马匹紧紧咬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