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内,楚凌风正蹙眉翻着奏折,如玉的脸上点点柔光。
“皇上,庄王,南平王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听完了殿外小太监的禀报,顺子急步走到楚凌风身旁,小声道。
“宣。”楚凌风头也未抬,只是却仍旧蹙着眉,看着手上北堂茗所上的奏折沉吟不决。
“臣参见皇上。”北堂茗与庄王相携着而入,对着高座之上的楚凌风行礼。
楚凌风略一抬眸,淡笑道,“都起来吧。二王子可已是启程?”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北堂茗所说。
“是。”北堂茗面上带起那般为众人所熟识的妖娆笑意,他淡淡的瞥一眼庄王,然而再看向楚凌风时,却是深深一望,几乎是要看进他的眸底深处,“皇上,一统天下的霸业,看来是指日可待。”
提到这天下,楚凌风的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只是却逃不过底下那两个人的眼睛,他心中也不想对他们有所隐瞒,心中自是带着忡忡忧心,“如今天下百姓早已安逸惯了,若是靖安率先挑起战事,恐怕……”
“皇上,那若是靖安只是被迫应战呢?”北堂茗似是十分笃定,那一张倾国绝艳的脸上,也是写满凝重,“赫连一族早已在盛乐郡一带盘踞多时,他们可不管这天下的百姓过的是否安逸。”
庄王心中微微一动,亦是上前一步道,“皇上,南平王此言说的极是,想当年赫连一族的王在边境处大放厥词,说总有一天要坐一坐帝都的龙座,尝一尝那个滋味,这样的一族,不得不防。”
楚凌风又怎会不知道此事,想当年,靖帝还是太子之时,那个时候赫连的王亦是刚登基,却不知为甚因由,在靖安与赫连的边境之地大放厥词,这才惹来靖安皇族的震怒,赫连不想将此事闹大,而那个时候,恰巧有赫连现今的王求得靖帝的帮助,起兵清君侧,于一年后登基称王。
这本为当时的一桩谜案,但赫连一族的野心确实也不可小觑,自靖帝驾崩之后,赫连的人可是时不时在边境处滋扰生事,如今旧愁新恨一起,当真是叫人恨的牙痒痒。
“如此,想必你们已是想到了法子,让他们先动手?”楚凌风紧蹙起的眉不由的稍稍舒展,他知道茗是那种并不想做没把握事的人,能直接上奏此事,又在清凉殿内只有他们三人时提出这番话,必定是心中有了计较。
只是北堂茗却突然间闭口不言,一双幽深的眸子,忽然间不知君臣间的避讳,那般直直的看定了楚凌风,“在皇上的心中,什么是最重要的?”那样遂然的眸光,里面是看不见的暗潮汹涌,只在脸上突然间迸发的凌厉,绚烂霸气的让人不能逼视。
“茗。”庄王不由的朝他猛使眼色,他内心隐隐觉得不安,好似如今的茗,似乎对谁都带着那么一股子的敌意,尤其是对这皇宫,几时到了这般厌恶的地步。
顺子也是一脸紧张的看过来,才刚要开口训斥,楚凌风却已经凝眉制止,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站在下首的北堂茗
,本来他这般直视帝王之尊,就已是大不敬之举,可他心中,却丝毫怒不起来,或许是与他本就温和的性子有关,又或者是有着其他,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将军王,他便总有一种异样的心绪在心间盘旋。
北堂茗见他只是望着自己发怔,却是笑了,刹那间,那原先脸上所凝起的凌厉似乎都如薄冰般碎裂开来,重又现出那妖娆笑意,“皇上也不知道吗?”
面前堪堪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来,这个时候,那双眼睛是那般的清晰到了他的面前,痴痴的望过来,亦是带着干净的柔情,纯澈的痴,眼波流转间的清媚,夺煞人心,这样的眼神,是如此的熟悉,他忽然间怔怔的看向北堂茗,那样深的凝视,眼神也几近狠戾,是那个人,那个在北堂茗身边的女子,那个眼神,是他的慕染,那个,才是他真真正正的慕染……
可是她现在在哪里?她果真是恨着他,所以也不肯跟自己相认,不,她必是还爱着自己,否则也不会那般带着深痴看向自己,只是那个时候他做了什么,他是那般害怕她离开自己,所以当拥着那个带着面具的人,他的心都是在颤抖着不肯松开手,他对整个殿的人宣布,那是他的慕染,那是宫中莲苑的主人……
可错了,一切都错了……
“皇上……”庄王看着楚凌风忽然间现出欣喜若狂的神色,突然间却又是一片黯淡之色,他慌忙出声,只是眼角余光瞥到北堂茗,却见他微勾的唇角间,唯有一抹讥诮和残酷,竟让他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寒意。
北堂茗见着他这般乍喜骤悲的神色在他脸上变幻,心中已是猜到他已经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崔慕染,怕是也早已心痛的肝肠寸断吧,可楚凌风,这一切,都只因为你太在乎,太过于在乎了那个你心中的女人,才让你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被蒙蔽,心可是很痛,只是可有我的痛?
“皇上,您还没回答臣下的问题。”倾城一笑间,他不顾庄王拼命的阻拦,却仍旧开口,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已经带着间或的尖锐,那脸上的笑意此刻在楚凌风眼中看来,竟已是尖刻的,咄咄逼人。
“大胆南平王,你竟敢以下犯上。”顺子早就觉得今日的北堂茗太过于异样,见他这般迫的皇上要一个答案,见着楚凌风眼中那不知想到了什么而突涌起的哀痛和凄惶,他不由的尖声大喝起来。
楚凌风不知眼前这个无时无刻都能抓住人心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如何会这般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他只觉得今日的北堂茗,似乎对自己,带着莫名的心绪,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人只觉得怪异非常,他稍稍按住了自己的心口,那里面,隐隐的疼,“朕是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
口中只这一句,就莫名的让人的心揪了一般的疼,他好似又看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在枕水小筑里的慕染,“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慕染的。”可是慕染你知不知道,楚凌风却只是慕染你一个人的。
“如此。”北堂茗那幽黑深邃的眸子里,
忽然起了点点的笑意,那样似乎遥遥的看着某一处笑开了眉,带着孩子般的纯真,让殿上的几人一时间晃了神,“如此,茗助皇上夺得天下如何?”
他的笑颜如花,可他的心思却诡异的让人莫名难测,“茗可以助皇上,当然也会从皇上这里,取走茗该得的,那个时候,靖安将没有南平王。”
“什么?”他的话音未落,庄王终究是忍不住轻轻叫出了声,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北堂茗,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还打算带着崔慕染退隐么?他可知道崔慕染是皇上的女人,更何况神王有心,湘女未必有意。
楚凌风亦是与惊讶不已的顺子飞快的对视一眼,愕然的微微张口,“茗,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不是从皇上这里……”然而北堂茗似是听而不闻,他忽然细细想了想,带着那般执着到了心里的认真,展颜微微一笑,“那是茗倾尽一切寻来的,不是从皇上这里。”
“茗……”庄王急了,他已经为了要替荷洛赎罪,准备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多,怎知北堂茗却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如今更是要远离帝都而去,他不能,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如今想来,留下崔慕染,果真是一个错误。
对于北堂茗这般似是疯癫的言语,楚凌风亦是忧虑的皱起了眉,“茗,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南平王怕是为国事操劳日久,望皇上莫怪他的疯言疯语。”庄王忙敛了眉间的任何心绪,半躬身道。帝王尊前失仪,罪名可大可小,靖帝时,还因为有人在帝王面前大声说了一句而被贬官的例子在。
若非楚凌风那样温和如玉的性子,若是已故的靖帝,怕是……
只是北堂茗却忽然间笑意张扬,他只瞥一眼暗自操心不已的庄王,心中却只一声冷笑,便朝着楚凌风作一揖,“皇上,臣偶感不适,先行告退。”
“若是身子不适,便不要过分操劳,此事必要从长计议。”楚凌风心中本就复杂,只觉得多对着他一时,自己便不自在一刻,以前的那种感觉似乎并不怎么强烈,只是到了今时今日,他才觉得已经不能再忽略这样的感觉。
北堂茗勾唇轻笑,躬身之后,便是扬长而去。
“皇上,南平王当真是有些……”顺子有些迟疑的低了低头,看了看庄王,方才脱口道,“异样。”
“大胆,身为内侍,怎可妄议朝中大臣。”楚凌风脸上带怒,对着顺子慌忙跪下身也似是余怒未消,他看一眼庄王,转而已是讪讪道,“皇叔莫要见怪。”
庄王不置可否,只亦是躬身道,“臣府中亦是有些私事要办,先行告退。”在得到楚凌风允后才转身离去,只是在跨出大殿之时他忽地顿住了脚步,“其实顺公公说的没错,茗最近是有些怪异,只不过这些却是有因由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不过那个女子,倒也真是不俗,据说能将王府里那个以前只服崔慕染哦不,应该是莲妃娘娘管教的崔煜收的服服帖帖。”他轻轻一笑,便转身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