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燕 陵(二)

特权阶级,能享受到特权就是多,在筹备进入燕陵的阶段,我感慨万千,如果我们这伙人只是靠倒斗吃饭的盗墓者,此时恐怕得像老鼠一样,在肮脏潮湿的盗洞艰难爬行。

所幸,我依靠了一棵参天的大树。

独孤氏在长安旧都的宗庙虽然尽数毁损,江山社稷也是空有其名,咸阳原上数十座帝陵的守墓人早已不知去向,但是并不表明,任何人都能堂而皇之地打开陵墓的大门,大大方方地进入地宫之内而毋须假借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

俗话说帝都的流氓小混混在政治见识方面,也比偏僻地区的教书先生强上百倍,那些在咸阳原生活了好几百年的普通老百姓,自然对帝陵制度耳熟能详,我们一行人,衣着整洁,从远方而来,说一口麻溜的官话,既显眼又突出,所以我们只能冒充洛京天子的使者,在大白天,对咸阳原上的每一座帝陵进行详细的勘查,尽量表现得像敬业的王陵修复专家一样,对每一个细微的发现都加以详细的记录,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既聪明又淳朴的咸阳人不会怀疑我们是盗墓者。

只能在沉睡的夜晚,我们才有机会试图打开王陵的墓门,进入地宫。

燕陵的墓门,准确来说,不是一扇“门”,因为它是固定死了的,似乎没有用以将门打开的空间,这个不奇怪,人家墓主人本来就没打算请人进来,打扰他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安宁。

墓门是用成分及其复杂的玄铁铸成,镶嵌在数米厚的夯土墙上,那夯土墙的夯土,用的是生土,石灰,细砂还有糯米乌糖等搅拌得来,固若金汤,墙中混合有不少奇形怪状的石块,不借助功能强大的大型器械加以摧毁,我们这些人似乎根本就进不去。

这让我又惊又喜,惊的是,燕陵的防护措施如此坚不可摧,我们该如何进去呢?喜的是,如果燕陵自从关上墓门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人进去过,那么天书和玉璠应该是安全的,还好好的躺在地宫中某个精致的漆器里吧?

槐冲等人试着使用了好多种方法,包括用早就准备好的酸性液体浇灌,用削铁如泥的兵器撬,均无济于事,他们还努力地摸索墓门的周围,看是否能找到开启的机关,天将拂晓,依然一事无成,我们一行人只得悻悻地回到住处,打着哈欠倒头大睡。

经过一夜的折腾,不习惯熬夜的我,居然病倒了,秦桓之虽然不像我那么虚弱,但是一夜未眠,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到外面去继续“勘察”工作。

为了不引起当地人的怀疑,我将随从分成两个小组,一个小组在白天留在住处休息,养足精神,另外一个小组则继续装模作样地到陵墓附近,照常进行艰苦的勘查工作。

我在第二天的下午,突然发起了低热,在傍晚时分发低烧,一般意味着病人的身上有严重的炎症,出门在外,难免有个磕磕碰碰,更何况我们要进行的是危险的地下工作,所以随从中自然少不了能治病的郎中。

郎中给我把脉后,沉吟片刻,问我是否常常感到胸闷呼吸不畅,我点点头,几年前在霞光岛被吴侯摔断的肋骨,并没能接合得严密无缝,骨裂错位导致我的肺部受到损伤。

郎中给我开了一副药方,主要是清除肺内淤积的,其中有一味草药,我闻所未闻,它叫冰兰花,又名幽冥使者,它只在黑暗冰冷的环境中生长,极度讨厌阳光,说它是冰,因为它像冰一样透明纯净,说它是兰,是因为它的样子有点像兜兰。

前世今生的我都是植物爱好者,脑子里的植物图库,不能说浩瀚如海,也可以称得上汗牛充栋,但是我居然不知道世上有冰兰花,我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眼前的郎中来。

这个郎中是我当年陪嫁的随从之一,长得很不起眼,我在江东重整贩运行之时,他跟随其他人,远赴交州偏远之地,而我这一次重返洛京,是玉郎亲自下达的命令,将眼前这个人,调配上来,跟随在我左右。

他姓林,名志霁,按照天英教的规矩,但凡和教主或者下一任接班人姓的,都是心腹,而且身怀绝技,不知这林志霁到底做过什么,能让玉郎赐他姓林,能耐如他,为何当初甘于当一名普通的贩夫走卒?

:“夫人休要多疑,属下也只是从教主的药方中学来的。”林志霁面对我的狐疑,面不改色心不跳,端端正正的站在我跟前。

父亲有什么事情不与女儿说,倒愿意告诉一个外人,让我这个做女儿的心底着实有些不平衡:“既是教主的药方,不知当初教主医治的是什么样的病人。”我淡淡的问道。

:“回禀夫人,当年教主医治的是一名身份尊贵的病人,据说是独孤氏,若论年纪,大约比夫人大两三岁吧。”林志霁认认真真地回答我的问题,不忘补充下面的几句:“听教主说,冰兰花只长在封闭的空间里,每当黑夜降临的时候,才会绽放,只有有缘之人,才能看得见它的光芒,请恕属下无知,没有请教过教主,什么样的人才是有缘之人。”

三言两语,将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撇的干干净净,这世上恐怕没有比我更窝囊的上司了。

我怒从心头起,将脸一板,大声呵斥道:“没有请教!你当自己是死人吗?还是把自己当成大字不识的愚夫蠢汉?莫非你不知道有一个成语叫不耻下问?教主真是一时糊涂,才会将医术授予你这种不求甚解的人。也罢,既然你不思进取,看来是不想活命了,这个月的解药就别拿了罢。”

这些随从跟我到洛京以后,我怕他们不服从我的命令,所以让沁园里擅长制造奇药的章仲康和制香的卫通,分别制造了一批药丸和香水,然后将药丸让随从们服用了,又恐吓他们说这是致命的慢性毒药,只有我才有解药的方子,他们只有乖乖听话我才给解药,解药一个月服用一次,可以暂时控制毒性的发作。

利用这种欺骗和恐吓的方法,我将这批随从震慑住了,当然他们也只是服从命令执行任务而已,至于积极主动的行为,似乎不多见,比如眼前这一位明显就是那种,你给多少钱,我就做多少事,多做一件事情都不行的主。

每当我和下属面对面的时候,秦桓之总是自动回避,但是这一次例外,他不动声色地旁听了整个过程。

他面色凛冽,一双眼睛因为熬夜,而略带浮肿,他冷冷地望着垂首不语的林志霁,缓慢地说道:“林郎中,你似乎知道进入地宫的法子,说吧,只要你愿意说出来,我会让夫人提前给你解药的。”

他此举,相当于介入我的私人事务里去了,难道我那天的表态,让他觉得我和他已经是两位一体了?这家伙!我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林志霁在秦桓之的直视下退缩了一步,他很小心地望着秦桓之,生怕触怒他似的,恭谨的道:“属下曾听教主说过,这世上有一种神奇的火,只需往铁器旁烤一烤,就能让重达千斤的铁门随意移动,这种火,不是用柴火生成的,而是从水里生出来的,它不怕风吹不怕雨打,能够一直燃烧下去,药方中的冰兰花,融化后就成了能生活的神水,教主说,找到了冰兰花,就相当于找到开启铁门的钥匙。”

这半老小子说的玄乎其玄的,他说得吃力,我听得也费力,什么用火烤铁门,用火烤不就是把铁熔化掉吗,铁的熔点可是上千度,一般的柴火哪能达到这样的温度?再说我们哪有时间烧那么久,进行熔化工作啊!

还有那个神秘的幽冥使者冰兰花,到底是不是植物?怎么还能融化变成水呢?难道此水不是彼水,而是石油?因为只有石油能燃烧嘛!那也不对,石油生的火,还不是一样要把铁熔化掉吗!

我苦苦思考着,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许是这半老小子记错了?

见林志霁一脸讨好卖乖地面对秦桓之的样子,我一阵心烦,秦桓之瞥了我一眼,朝林郎中童鞋挥了手,轻声道:“你先去抓药去吧,我和夫人商榷商榷。”

林志霁向我躬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我倒在床上,恨声道:“这些没用的坏东西。”

秦桓之坐在床沿,慢条斯理的开导我:“芳卿,你要记住一件事,身为人主,绝不能让你的属下,猜到你的心思和心情,哪怕是你对他恨之入骨,也不能表现出些许端倪,但是对于他们的心中所想,你一定要看清楚以后,再一针见血的说出来,让他们从此不敢妄自猜测你的意图。”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又一肚子不服气地睁开,见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哂笑道:“怎么?告诉你如何做一个人主,还得罪你了?圣人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唉。”

他摇头叹气的样子,夸张得不行,让我忍不住笑起来,他说得对,只是我天生就缺乏做大BOSS的特质,他说的这个高度,我只怕穷尽一生也很难达到,有话直说不好么?-----谁叫前世的我是给“公平公正竞争,讲究高效率沟通”的外企打工的呢!

难怪当年我很直白地向他提出涨工资的要求,他理都不理我了,还嘲笑了我一番。哼,小小年纪就那么暗黑系,小心老得快!在我变成黄脸婆之前,你已经木有吸引异性的外表了。

我强词夺理的道:“既然我是人主,为何不能想发火就发火,父王不是也说过,降服歪门邪道需要用雷霆万钧铁手腕吗?这些说一半留一半的做派,难道不是歪门邪道?”

秦桓之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忿忿不平的张狂样子,站了起来,转移话题:“芳卿,还记得看《发丘笔谈》时,你和我说起的奇异之事吗?你说有一座古墓点长明灯的故事?当时你告诉我说,世上有一种叫电的东西,既不怕风也不怕雨打,还说能通电的是什么来着,铁还有水银?”

电?!水银?

对啊,铁不是能导电的吗,也许燕陵的铁门是一扇古老的靠水银开关的电动门呢,林郎中不是说冰兰花生长在封闭的空间里,怕光,它根本不是一种植物,而是水银!开花,指的是水银升华,形成的气体好吧!

古代就有电动门,真是骇人的想象,只是除了这个解释,似乎没有别解释了。

我顿时精神振奋,百病全无,呼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搂住秦桓之的脖子,色迷迷地在他脸颊上MUA了几下,欢呼雀跃的道:“默存,晚上我带你去找奇迹。”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呵,不喜欢把盗墓写得很玄幻,还是稍稍走近科学一定的好,反正古墓里发现用电的长明灯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古往今来都有记载,盗墓篇中的帝陵建造,参照的是西汉帝陵的构造制度,下面一章的地宫结构,则参考“专家”们关于乾陵地宫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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