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略一沉吟,便开口道:“陈相这人的大名,臣早已有所耳闻。十余年前,大儒陈良病死,陈相带着兄弟陈辛一起投奔了许行,然后便跟随许行一同前去滕国。抵达滕国后,正是陈相前去说服滕君,而后滕君便在以儒家为本的基础上,又大量采用了农家的治国方略。
滕国由此富强,而陈相的美名也由此广为传播。以陈相的名望,就算没有参加这次考核,担任一郡之守也足够了,更何况还在这次的考核中脱颖而出呢。”
只是···
话虽这么说,但是屈原心中依然还有所迟疑了一下,不是质疑陈相的能力,而是在质疑农家的学说。
农家对商人的控制欲极强,主张限制商人乃至打击商人,控制市场并操纵价格。如是总总,都是对商业的遏制。
而楚国一向都是推崇商业,大商人在楚国的地位极高,且襄阳尤其是邓县,乃是汉水的重要渡口,若是陈相在襄阳推行农家的学说,限制商人以及商业。
偏激极端并非全是坏事,昔日商鞅变法的过程中,就显得极为极端。但是,楚国与秦国的情况完全不同,即便之前各地封君的实力遭到极为严重的削弱,此刻他们的力量依旧不容小觑。
若是再将那些大商人也推到对立面,屈原担心不久的将来,他会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对,来自朝中的源源不断的攻击。
不过,既然大王有意让陈相担任郡守,这事他只能在心中默默记下,待陈相赴任之时提醒对方,并随时准备好来自群臣的攻击。
这是他在朝的责任,不仅需要居中统筹,还得顶住各方面的压力。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接着,熊槐再次开口道:“既然郡守的人选已经确定,那么接下来便是县尹县丞的人选。”
顿了顿,熊槐笑道:“两位贤卿,这次考核合格的人员名单寡人已经给了你们,寡人在给你们两日时间,从中挑出合适的人选以充实汉北三郡。除了众封君的令尹司马,寡人还有用处意外,其他人任两位贤卿自选,寡人将全力支持。”
屈原与接子对视一眼,然后一同行礼道:“谢大王。”
三日后。
熊槐与群臣正式开始了对各县权力的瓜分。
为了将汉北诸县牢牢的控制在手中,熊槐不得已让出了不少其他地方的县尹县丞。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君臣各有所得。
另一边,随着这次考核的尘埃落定,随着楚国正式宣布任用结果,整个郢都都沸腾了。
本次考核结果,一下子变出现了一个郡守,汉北七个县尹,汉南五个县尹,原越国淮南以及吴越之地十三个县尹,这一个郡守二十五个县尹,顿时激发众人极大的热情。
这相当于一个卿,二十五个大夫,仅仅只是参与一次考核,便获得了令人遵崇的地位,这由不得人不羡慕。
而这个消息传开后,更使得那些观望的人,或者不屑参与考核的人,纷纷叹恨不已。
不要说郡守,那陈相本来就已经声名在外,这是他们不能比的。
但是那二十五个县尹,可全都是一般人,许多人自负,他们的才华比起这二十五人来,不仅分毫不差,而且还略有胜出。
只可惜仅仅只是矜持了一下,结果县尹的位置就这么没了。
那可是县尹啊! шшш ●тTk án ●C○
未来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吗?
一时间,许多人在心中火热的同时,不由暗自悔恨。
更恨不得时光倒流,给自己一个后悔的机会。
并且,随着这个消息的传播,楚国的这次考核,狠狠的在天下人的心中震动了一把。各国得知此事,也纷纷为之侧目,这次的楚国,貌似很不寻常。
当然,随着各处官职的公布,与其他高兴眼热的人想必,郢都中还有一群人,则是很不痛快。
因为就在今天,楚王正式公布了各地封君令尹的人选。
没错,是公布,完全没有跟群臣商议,就直接公布了令尹的人选。
不仅如此,公布的同时,楚王还下令,让诸封君三日内,带着自己的令尹返回封地。
封君得知此事,不管是江汉的还是江淮的,全都跟吃了苍蝇一样!
恶心!
尤其是江淮的二十多个封君,得知自己的令尹就是之前羕陵君等人举荐的自家令尹后,更是恶心非常,不仅是吃了苍蝇,而且那苍蝇身上还带着新鲜的翔···
熊槐可没有管那些封君是怎么想的,反正事已成定局,无论他们怎么想,都无法反抗自己的意志。
将陈相等人全都送走了以后,就在熊槐等着各县县尹前来索要属吏的时候,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顿时吸引了熊槐的所有注意力。
“大王,蜀地急报,蜀侯辉反了。”
熊槐大惊,看着喘着气的陈轸愣了愣,然后才皱起眉头确认道:“陈卿,消息可曾确认,果真如此吗?”
陈轸点了点头:“大王,经过臣的再三查验,事情确认无误。
十天前,蜀侯辉联合蜀相,杀掉了蜀地原本属于司马错的部下,控制军队并征召百姓入伍,然后下令阻塞南郑前往蜀地的道路,正式起兵称王了。”
熊槐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感慨万千道:“当年秦国偷袭寡人,寡人接连派人前去游说蜀王之子蜀侯通,企图让蜀侯反叛秦国,结果都被蜀侯拒绝了。而后,秦国查知此事,将蜀侯赐死,并立自己的儿子公子辉为蜀侯,以稳定蜀地。
寡人得知此事,一直引以为憾,以为失去了一颗牵制巴蜀的重要棋子。不想,十年后,寡人并已经放弃打巴蜀的注意,结果,这个时候,蜀侯竟然反了!”
说着,熊槐莞尔一笑:“秦王荡与蜀侯辉本是兄弟,秦王驷这才去世多长时间,惠后还依然在世,这种情况,蜀侯竟然就反了。”
说到这,熊槐想起楚国的情况,想起那些关系已经极为疏远的公室贵族,更加坚定了收权的决心。
“人心难测,亲情在利益面前竟如此脆弱,连自己兄弟都靠不住,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陈轸闻言,立即微微低着头,虚闭眼睛,面无表情,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此时,熊槐看了一眼陈轸,然后下令道:“传诏,请群臣前来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