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来的是怀王府的老管家。
“何事?”苏行蹙眉,是不悦的模样。
见有外人来,长歌下意识就甩脱了苏行的手。苏行看一眼自己空空落落的右手,脸上的不悦愈发明显。
老管家赶紧低眉顺眼,战战兢兢道:“回、回王爷,宫中来人,急召长歌公主回宫。”
巍峨的宫道在长歌眼前铺展开来。纵使在黑夜里,皇宫当中也总有办法,使得目之所及的地方,亮如白昼的。只不过,这明晃晃亮着的宫灯终是没有白日里的暖阳来得叫人舒服。
长歌还是觉得,黑夜便该有个黑夜的样子。这般恍如白昼的敞亮,不是她所喜欢和追求的。
“轰——”的一声响,宫门在长歌的身后闭合,仿佛也隔绝了四叔同她的世界。
老管家来报之后,四叔便坚持要送她回宫。可到了宫门口,四叔便不能再进去了。他没有奉召入宫,是进不去的。
长歌凝神静听,她想听一听四叔的马儿是否离去,是否有哒哒的马蹄声在同她渐行渐远。
也不知是否这宫门太过厚实,长歌只听见树梢上的乌鸦“桀桀桀桀桀——”
“公主,请吧。”来接长歌的竟是左左宫中的那个老太监。
长歌心下有些疑惑,但想着或许是左左心疼她,派了信任的老太监来接她,当下也就没有多想。
长歌边随着老太监慢慢往前走,边问着老太监一些左左日常起居上的事。得知左左还乖,就是总念叨着她这个姐姐,说想姐姐了。
唉,长歌叹气,她又何尝不想左左呢!可眼下,她是真的不适合留在宫中了。
近日,长歌有听卫姜提起,说自那日祭奠太后遇袭,高辛帝同太子便有了些明着暗着的矛盾。这些矛盾本就存在,只不过借了那一次事件,被激化出来罢了。
长歌相信,自己也是这一对父子之间矛盾激化的导火索之一。似乎除了避开,长歌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君权与储权古来就有对立。多的是太子因一个不慎便坠入万劫不复的地步。长歌对卫衍是有感情的,对高辛帝亦然,她不希望她的这两个亲人走入不可调和的地步。所以,从哪方面来说,这皇宫,她都是住不下去的。
唉,只希望是她多想了,卫国的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能一直这般相安无事下去吧。
长歌胡乱想着心事,就有点走神。迎面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她额头突突地跳,被吹醒了。
“这是哪里?”长歌惊,这不是去往皇帝寝殿的路。不是父皇连夜召见她吗?
前头的老太监停下了步子,却并未回头。老太监用一把苍老如朽木的声音道:“公主且跟着老奴走便是。”
这条宫道上的宫灯亮堂依旧,可除了长歌同老太监,就再也见不到其他人了。长歌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她听多了宫中那些隐匿的事,此刻,她害怕了。
纵然害怕,长歌知道,她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怪只怪她没长心,开始就应该意识到宫中不比怀王府的。长歌一面无声无息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粉,一面更加怀念怀王府中温暖的被窝,还有……温暖的四叔。
转过一个拐角,老太监闪身进了阴暗里,竟然、竟然不见了。
这个时候,地面上突然起了一阵风,吹得地上尚来不及打扫掉的落叶空旋。那落叶枯败枯败的,一点也没有四叔家的满地红枫拉轰。风吹得四下里的宫灯摇晃,发出“啪啪啪”的撞击声响。最可怕的是,宫灯一摇一晃,那火光便也晃啊晃,连带着长歌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晃了起来,像……像……
长歌一瞬间毛骨悚然了。
突地,长歌只觉得面上一阵风过,斜里就冲出来了一坨亮闪闪的东西,重重扑来了她的双腿上。
一瞬间,长歌的心拔凉拔凉的。
撞上她腿的那一大坨东西不打人不咬人,软软的一团,长歌脚踢一踢,它还能给点反应。
她这到底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啊?
很快,长歌便知晓自己撞上什么东西了。因她听见耳旁有一把软糯的声音在说话:“姐姐你做什么闭眼睛?”
是左左!
长歌踢开左左,拿不可思议的眼神瞪他。
穿着亮闪闪小皇子常服的左左拿讨好的眼神看长歌。
长歌:“怎么是你?!”
左左也意识到自己是吓到姐姐了,他眼珠子一转,想到此时只可智取,不可强求,便继续拿一把软糯的声音说话:“左左想姐姐了。最近功课重,左左已经快大半个月没见姐姐了。”
“所以你就找人骗我进宫?”这才是长歌担心的,这娃别不是假传圣意吧?胆子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