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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0

【1】【皇帝寝宫夜内】

灯烛跳跃。

李重夔在灯下查阅皇帝留给他的两份文件。

(闪回)皇帝站起身,将文件递给了他:这个,你看着办吧。

李重夔:是。

皇帝离开前:还有——陆英的女儿,你让人去查查生辰,叫人再报上来。

皇帝走远。(闪回结束)

李重夔手中,一份是萧定权的请罪疏,一份是顾逢恩带来的供状。

李重夔沉吟片刻,将灯罩揭下,将两件文书都凑近了案上的烛火。

【2】【行宫皇帝寝宫阶下夜外】

宦官逼近了陆文昔。

王慎:真是无法无天,查查是哪处的,让主管女史严加管教!

宦官即将触碰到陆文昔。

陆文昔:殿下,小人是——

萧定权蹙眉:算了。

王慎:殿下!

萧定权:我没有事——算了。

王慎:可是……

萧定权已经离开。

王慎看了陆文昔一眼,不满地:下次敢再犯的话——

他挥了挥手,示意宦官甲乙退下后。

陆文昔盯着离开的萧定权手中的荷包。

(闪回)卢世瑜:此物,请你亲自还给物主。(闪回结束)

陆文昔松了口气。

王慎突然:殿下,这是什么东西?

萧定权止步,看看手中的荷包。

萧定权反应过来:哦,是你的?

陆文昔:请殿下留下,回去之后再看吧。

萧定权蹙眉看了看荷包。

王慎从他手中拿过,哼地一声将荷包拍回了陆文昔的手里。

王慎警告地:谁要你的东西——

陆文昔一愣。

王慎对萧定权:宫里的纪律确是该整顿了,为了邀宠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了。殿下的手,真没事吗……

萧定权不语,继续前行。

王慎继续絮絮:殿下就是脾气太好了,这群人才无法无天……

(切)陆文昔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随后叹了口气。

闭宫门的钟声传来了。

陆文昔愕然抬起头,望着宫门的方向。

【3】【御史台衙门夜内】

一顶帽子从门外掷出,扔掉到了院中。

何士钊暴怒的声音传出:今时之耻!我辈之耻!我还要这身冠带干什么,我还要这条命干什么?

年轻御史甲从堂中跑出,为他捡起了帽子。

入堂递还:陆中丞,这么说——殿下留居行宫,还要去奉陵?!

(切)御史台衙门厅中。

一堂御史仍在,

何士钊气哼哼戴上帽子,对着居中的陆英:伏阙!

众人愣住了。

何士钊环视众人:我们一道去宫门前,将联名奏疏直递天子,让天子知道清流的决心!

陆英犹豫地:伏阙谏议涉嫌要君,英身为诸位的长官,不敢令诸位轻易涉险……

何士钊打断:陆中丞,我辈风宪官,言以兴邦,言以丧邦,谈何涉险?!

一堂御史皆纷纷开始附议:陆中丞,我等皆愿!

人外,没有附和的陈九思惊惶焦急的表情。

【4】【行宫宫门夜外-御史台衙门夜内】

天色已更暗,

已经接近宫门。

陆文昔匆匆地行走在广场上。

前方内人甲乙走来。

内人甲突然:你,站住——

陆文昔止步。

内人甲:不是午后一起送果物的吗?转眼就跑没影了。

陆文昔不语。

内人甲:你现在又到哪里钻沙去,御膳房那里的事还没完呢。

内人乙看了看她:她是登华宫的,我们自己去吧,别叫着她了。

内人甲不满地嘟囔:登华宫了不起吗……

内人甲乙走过。

陆文昔再抬头时,两页朱漆宫门已经轧轧闭合。

陆文昔快步跑到了宫门前。

侍卫甲乙拦住了她:什么人,想干什么?

陆文昔递上了的牙牌:小人是登华宫的内人,现在必须回宫复差。

侍卫甲看了看:登华宫的?

陆文昔:是。

侍卫甲:进宫多久了?

陆文昔垂头:不久。

侍卫甲将牙牌丢还给她:我说呢。宫门关了,殿下都见不了皇后一面,登华宫的内人算什么?

(闪回)李明安:赶快回去告诉令尊,事已无碍,不要轻举妄动。(闪回结束)

陆文昔:小人真有要事……

侍卫乙:天塌下来的事,都等着明天开宫门吧!

陆文昔焦急的眼神。

(切)御史台,御史们围着陆英义愤填膺。

陆英:再等等看,行宫的消息。

何士钊:还等什么?等廷试过后,一道圣旨下来吗!

御史们:陆中丞,决断吧!

陆英看见了什么人,突然站起了身。

众御史也不再说话,他们纷纷起身,恭敬地站立。

门口站着便服的卢世瑜。

陆英望着卢世瑜。

陆英:卢尚书,殿下?

卢世瑜缓缓地向陆英摇摇头。

陆英望着一堂下属,目光再度投向了案上的联名奏疏。(这个时候,卢世瑜已经向陆英拿到了奏疏)

【5】【行宫宫门夜外】

无月无星。

行宫全景,点点宫灯如同星辉。

紧闭的厚重宫门,空无一人的广场,被遗落的陆文昔的身影,在星辉下孤单而渺小。

陆英os:李御史,要烦你去行宫走一趟……

【6】【行宫宫门日外】

宫灯一盏盏渐次熄灭。

在第一缕晨曦,行宫厚重的宫门,陆文昔的身影已经不在。

宫门轧轧开启。

司仪官的通报声:圣驾返宫——

门下,白玉石板上,车轮、马蹄、和无数双宦官的靴子、内人们的皂靴。

没有鼓乐,人、车、马的前进步伐整齐而肃穆。

【7】【御史台日内】

一双奔跑的穿皂靴的脚踏过石板路,打破了这份肃穆。

御史台衙门大堂的门被推开了。

李御史的脸,他喘息未定。

满堂御史都还在,他们一夜没有离开衙门。

何士钊立刻起身:看到了吗?

李御史:看到了!

何士钊:看到了就好!

李御史:好什么好?看到了——没有!

陆英:什么?

李御史:随从返京的人里,没有太子殿下!

何士钊:你看清楚了?!

【8】【京师城门日外】

京师城门外的御道上。

皇帝返宫的御驾,最前面的纛旗,仪仗队列。

皇帝的御辇居中。

御辇左侧戎装骑马的齐王,正在不时关注着御辇的状况。

御辇右侧后方骑马的李重夔。

随行的骑马的臣子们。

李柏舟不在场,张陆正在最前面。

其后杜蘅和其余随行的官员。

再其后,跟随的宦官的队伍。

再其后,跟随的宫人的队伍。

从头至尾,确实没有萧定权的踪迹。

【9】【御史台日内】

何士钊:看来卢尚书说的没错,殿下是真的被软禁在行宫了!陆中丞,赶快决断吧!

御史乙:陆中丞,等到圣旨发下来,就全都晚了!

陆英沉吟了片刻:陈御史,今天廷试什么时候结束?

陈九思:礼部通文,辰时开始,巳时结束。

陆英点头,神色转刚毅:就定在廷试之后,午时初刻吧。

何士钊:好!打铁趁热!

御史们纷纷附和:我附议,我也附议!

陆英:既已决断,非英不信在座。但怕节外生枝,请诸位最好不要离衙。

御史们:这是自然!

何士钊:也得有人到丹凤门外看看动静去!

李御史:还是下官去!

陆英:李御史刚从行宫回来,一路辛苦,还是请——

他望了一眼堂上,目光在陈九思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向他人。

一直一语未发的陈九思突然开口:陆中丞,下官家住得近,下官去。

何士钊:对,他就住丹凤门前面的巷子里。

李御史:陆中丞,下官无碍,下官和陈御史一道去吧。

陈九思微微蹙眉。

陆英点点头:也好,两个人,互相好有个——照应。

陈孙二人答应,正欲离开。

陆英:还有一语,请诸位牢记。我等今日去,千万不可违背初衷,提及行宫之事,免得适得其反——

众御史点头。

【10】【李柏舟府日内】

正在穿官袍的李柏舟停止了动作,大惊:伏阙?!什么时候?

家人甲递出了一张纸条:陈御史悄悄递出来的。

李柏舟看了看:午时初刻。廷试之后?——他们想闹事?

家人甲:说他们不是去替太子伸冤,是要求陛下——让大王出京!

一旁的赵壅六神无主:只剩下两个时辰了,怎么拦得住他们?——这可怎么办,我的大王啊……

李柏舟握着纸条,也在焦急沉吟。

赵壅跪地:中书令,这次你说什么都要救救大王!

李柏舟退坐到椅子上,闭目扶额。

赵壅膝行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衣袖:一定要想办法大事化小!

李柏舟放下了手,霍地睁开眼睛:大事,化小?

赵壅:你剩下那两营的武备,都着落在我赵壅的身上!中书令?中书令!中书……

李柏舟:闭嘴!——(对家人)取纸笔来!

家人甲还没有应声,赵壅已经爬起,手忙脚乱一通翻找。

家人乙从内室取来纸笔,赵壅一把夺过,送到李柏舟面前,笨手笨脚帮李柏舟在砚台中舔笔。

李柏舟不耐烦地另取了一只笔,迅速写下了几行字

李柏舟:廷试用的试卷,是礼部郎中保管吧?你现在去找他,(将纸条交给家人)就说是我之托,他为我忍今日之屈,我许他将来卿贰之位。

家人甲离去。

李柏舟抬起了双手,等待着家人的服侍:更衣!

赵壅立刻上前,准备帮李柏舟穿衣服。

李柏舟忍无可忍:安平伯到后头去坐,这里马上要有客!

【11】【丹凤门城楼日内外】

丹凤门城楼分隔出的内外广场全景。

(切)丹凤门内广场(第一集举行冠礼处)。

百余矮几案已经架设好(没有椅子,席地坐的)。

案上统一摆放的纸笔砚台等文具。

几案正前方,临时架设的豪华幕次(帐篷)。

幕次中的宝座。

宝座前用以掩盖御容的帘子。

(切)丹凤门外广场。

准备参加廷试的进士们,都统一身穿青色圆领襕袍,在门外列队完毕,等候由礼部官员引领进入丹凤门。

陆文普的脸,正在前后左右寻找着(顾逢恩)。

他看到了站在附近的许昌平,向他点头示意。

许昌平也微笑点点头。

陆文普接着寻找。

【12】【李柏舟府日内】

一卷上封着“靖宁元年廷试钦定策论”密封条的试卷被何道然的双手捧起。

李柏舟接过试卷,轻轻一抖,看似密封的封条脱落掉地。

李柏舟展开了试卷:只这一卷这样,何尚书?

他的面前,站着焦虑不堪的何道然。

何道然:是,试卷印好,下官亲自封印,由郎中收存入库。刚刚启库,这一份的密封却已经脱落了。

李柏舟:禀告陛下了吗?

何道然:陛下还没有还宫。新科进士已经全部进宫了,现在禀告,廷试就势必要更改日期。

李柏舟同情而嘲讽地:改期?听说御史台这月月课还没交,他们要是知道改期——何尚书,(笑)你这是打瞌睡给递枕头啊。

何道然:中书令还有心说笑——可不禀告,廷试后再发觉真泄题——

李柏舟:哦,何尚书担心这个。也对,会试已经出过泄题的事,廷试再泄题,何尚书这个总裁……

何道然想起左右为难的严重后果,看看正在阅读试题的李柏舟:中书令,这个看不得,到时连中书令都说不清楚……

李柏舟卷起了卷子,突然笑了起来:原来何尚书来,是想把老夫也一道拖下水啊。

何道然被说中心思,脸色一白:下官万万不敢!

李柏舟用试卷敲了敲何道然的肩膀:玩笑,何尚书是君子,囿之于方。不过小事一桩,尚书想得太多了。

何道然诧异地抬起头:圣人云,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下官,不,我部凶吉,全赖中书令一言搭救!

【13】【京师日外-御辇日内】

骑在马上的齐王再度不满地望向御辇。

(切)辇中,膝上盖着一层薄被御寒的皇帝,手握一卷书正在阅读。

(特写)书的题目:茶马论。

他放下书抬起头,看向右前方的对面。

御史们没有找到的萧定权正半蜷缩着坐在那里,他的头依靠着车壁,正在瞌睡。

车行颠簸了一下,萧定权一直托着的右手臂从膝上滑下。

皇帝皱眉,纠结了片刻,欲把他的手扶上去。

皇帝看到了他睡梦中亦锁眉的面孔。

(闪回)模糊的记忆。相同的角度,相似的面容,肃王妃(顾皇后)熟睡的愁颜。

一只手伸向她眼边的泪水。

肃王妃低语:殿下,我……(闪回结束)

皇帝的手停留在半空,未决定进退。

萧定权欲醒未醒,委屈低语:……疼。

两张面容在一瞬重合。

御辇突然停止了。

皇帝如遭雷击的表情。

【14】【御辇日内】

李重夔打开了车门。

看到的是手还伸在半空的皇帝,和对面还在睡觉的萧定权。

皇帝反应过来,立刻放下了手。

皇帝:什么事?

李重夔:陛下,何尚书来了。

皇帝蹙眉。

【15】【御辇日内-外】

何道然登车,但站在车门外,他奇怪地看着和皇帝同车,并且在睡觉的萧定权。

皇帝:国典廷试,何尚书不去准备,怎么到这里来了?

萧定权被吵到,发出睡醒时的轻哼,揉了揉眼睛。

萧定权:到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迷糊地看着眼前的影像。

何道然:陛下,臣有失职之罪!今晨启库,一封试卷被库中鼠咬,密封半开。(观察皇帝表情,见无特别异状)本科进士已至宫门,为防万一,臣请陛下重换试题!

萧定权清醒了过来,他立刻整了整衣冠坐直。

皇帝瞥他一眼,继续和何道然对答。

皇帝:重印试卷要多久?

何道然:百余份试卷,重印最多半个时辰,加上密封,一个时辰足有余欲。臣请陛下派殿帅同往监察。

皇帝:给你一个半时辰——此事责任,试后再追究。

何道然奉上了一份备选的试题。

皇帝提起了朱笔,看了萧定权一眼。

萧定权很自觉地避嫌疑,开窗向外看。

(切)车外,随行的内人。

萧定权的目光随意从她们身上扫过,在他眼里,那是无数个同样的内人,看见他开窗,都礼节性的低头。只有一人焦急地翘首望向进京的方向,看不清她的脸。

(切)内人装扮的陆文昔微焦急地望着前方的城门。

萧定权无聊地注目她。

她终于正过头。

萧定权恰好关上了窗。

(切)车内,皇帝将已经亲自密封好的题目交给李重夔。

皇帝:你先走一步,带人去礼部,试卷封印好之前,该部任何人不许随意走动。

李重夔:臣遵旨。

皇帝:还有,让新科进士先进丹凤门等候,朕到之前,任何人也不许随意走动。

何道然松了口气:臣遵旨。

(切)车门关上了。

清醒时与皇帝的独处,令萧定权有些手足无措。

萧定权:陛下,臣可以骑马的。

皇帝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切)车外,陈谨和王慎紧跟着御辇行走。

陈谨:殿下参乘,还是头一遭吧……怎么就睡着了?

王慎:几夜没合眼了……

车内传来萧定权的声音:失仪之罪,臣……

车内皇帝用金锤敲击车壁的声音:陈谨——

陈谨回过神:小人在。

皇帝os:既然改时,不用赶路,巳时入宫即可。

陈谨:小人遵旨。

车再度开始前行。

(切)车内。

皇帝:你接着睡?

萧定权正襟危坐:臣不敢。

皇帝哼笑了一声,举书挡住了脸。

(切)车外,齐王不满地一声冷哼。

【16】【李柏舟府日内】

李柏舟府内室。

家人甲:大人,廷试已经推迟到了巳时。

李柏舟点头,对站在一旁的陈九思。

李柏舟:路,老夫已经替你铺妥,接下来该怎么走,就看你了——陈御史。

陈九思躬身点头:中书令厚爱,下官敢不用命?

李柏舟携着他的手,将他送出内室门外,笑言:到老夫年纪,每见陈御史这般韶龄,总是不胜艳羡——康庄大道,前程无量啊!

陈九思感恩戴德的神情。

(切)赵壅从幕后走出,看着陈九思的身影渐远,目瞪口呆。

赵壅拿起了珊瑚旁的金锤,敲了敲珊瑚:过去我只知道钱能通神,今天才见权竟能通天!这些人在中书令手里头,一个个都像提线傀儡一样!

李柏舟淡淡哼了一声。

赵壅:只是我还是没想明白,这么撞在一起,怎么就能够大事化小了?

李柏舟:是谁告诉安平伯,要大事化小?

赵壅不解的眼神。

李柏舟: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不发大案,兴大狱,撼东宫,怎么将大王和你的事覆盖下去,又怎么能够,(接过赵壅手中金锤砸碎了珊瑚)一举收拾掉——那群吠月之犬?

赵壅被他凌冽的神情惊得浑身一颤:你想干什么……?

李柏舟:我现在进宫去——为防万一,还得去找一个人——

他看了看靴底的珊瑚碎片,踏了过去。

【17】【丹凤门内广场日外-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内广场,

百余进士已陆续至案前席地坐好。

两旁荷甲带剑的禁军。

(切)外广场,刚刚弃马一人(顾逢恩)一边匆匆穿着衣服,向欲阻拦呵斥的礼部官员亮出了牙牌,顺利从丹凤门一路进入内广场。

众人中,他寻找了片刻后,

走到陆文普身后的案前,

对已经落座的进士某:坐到后头去。

进士某不满:你……

他看清了来人,不再说话,起身,坐到了后排空位上。

陆文普转头,也看到了匆匆坐下,还在系衣带的顾逢恩。

陆文普:顾兄怎么才来?

顾逢恩:别提了,糊里糊涂一晚上,刚刚才被放出来。

许昌平抬头看了看他。

陆文普奇怪:放出来?

顾逢恩:我先有事要问你——尊大人昨晚跟你说什么没有?

陆文普:没有——他昨晚一晚没回。

顾逢恩:在衙门里?

陆文普摇头:不知道。

顾逢恩:那令妹呢?

一旁听着两人言语的许昌平皱眉。

陆文普也警觉起来:顾兄怎么会问舍妹——顾兄怎么知道她还在京里的?

顾逢恩急了:这么说——

陆文普:她昨晚也不在,我本以为卢夫人留下了她,可也不跟家里说一句——

顾逢恩蹙眉低语:难道还没回来——

(闪回)顾逢恩:姑娘务必去趟行宫,交给李刺史。我脱不开身,姑娘回来后一定将结果报知令尊。(第九集)(闪回结束)

顾逢恩急了:不成,我得去趟御史台——

顾逢恩出列,匆匆向丹凤门外走去。

陆文普在他身后着急低声:舍妹在哪里,顾兄难道知道?

(切)近门前,数个穿绿袍的礼部官员阻拦:往哪里走?

顾逢恩不想解释,径自向前。

官员甲挡住了他的去路:圣谕——廷试延时,新科进士在此等候圣驾,期间任何人随意走动——

顾逢恩愣了一秒,蹙眉,继续向前走。

官员乙挡了上去:以抗旨论处!

顾逢恩一把把他推了个趔趄,继续快步往外走。

官员甲:拦住他啊!

官员乙:他你拦得住?

前方李柏舟的声音传来:走出去一个——本科所有人,剥夺廷试资格!

顾逢恩愣住了,看着眼前的李柏舟,

和阻路的荷剑禁军。

他回头,身后穿青袍的百名同年,看着自己的脸。

他眼神中,不祥的预感加深。

【18】【丹凤门内广场日外】

丹墀下,日晷的日影转移。

近巳时中(上午十一点)。

焦灼的顾逢恩看看日晷,想想,开始研墨。

满怀心事的陆文普不时回头看他,想问什么,还是没问。

偶尔看看两人的许昌平,

以及心情神态各异的进士们。

门外终于传来了还宫车辇整肃的声音。

进士们的目光不由都投向了丹凤门外。

顾逢恩伺机提笔,在一张白纸上飞速写了些什么。

【19】【丹凤门日外】

宫门外,

李御史的身影。

他站在城门外隐蔽处等待着。

此时诧异地看着骑马戍卫的齐王和跟随的内臣内人们的庞大队伍走近丹凤门的方向。

他的视线中,皇帝的御辇,在丹凤门外停住了。

(切)御辇暂停,

辇内的皇帝敲了敲金锤。

陈谨上前:陛下。

皇帝os:里头就是新科进士,你留下,让随行都走东西华门回宫去。

陈谨看了看庞大的随侍队伍:小人遵旨。

皇帝os:还有,叫齐王过来——

【20】【丹凤门外广场日外-丹凤门城楼日外】

百余进士们的视线中,

缓缓驶入丹凤门的御辇。

坐着的进士们立即转身,朝御辇前行的方向跪拜。

坐着的何道然等礼部官员也都站了起来。

只有顾逢恩焦虑抬头,搜寻着萧定权的身影。

辇旁行走者只有齐王。

(切)御辇直到幕次之前停下,

唯有李柏舟仍然安坐着。

站定了的齐王,向李柏舟使眼色,示意他站起。

李柏舟示意让他先扶皇帝下车。

齐王摇头,朝着某个方向再度向他使了个眼色。

李柏舟顺着他的目光皱眉抬头,

他的视线望向了前方城楼高处。

(切)丹凤门城楼上,

皇帝已经登城。

皇帝的视野中,

脚下一片伏首,

进士中,为了寻找萧定权干脆半站起身张望的顾逢恩格外醒目。

皇帝询问身后:——看见了吗?

侍立在他身后的萧定权讪讪地:是,逢恩还是那么毛躁——(感激地看了皇帝一眼)谢陛下。

皇帝哼了一声。

萧定权上前扶住了皇帝一只手:只是陛下——

皇帝看看脚下:天下英雄,毕竟都要入朕彀中。站得高,才看得清,毛躁的,和一点也不——

他的视线中,刚刚慢慢起身,与之对视的李柏舟:毛躁的。

对方终于上前几步跪拜:天子——万年——!

众臣子和进士们也随着他改变了跪拜的方向:吾皇,万岁——万岁——

皇帝看了众人片刻后:让诸位久等了——或许有人会腹诽——

进士们垂首:臣等——

皇帝:但是朕就不致歉了。

进士们:——惶恐——

皇帝看着满场伏首的年轻进士,脸上微微笑意:因为朕,也一样,等你们很久了。

考场全景。

进士们伏首:圣恩——浩荡——

唯有顾逢恩,望向皇帝身后隐隐现身的萧定权。

他将手中的白纸捏成了纸团。

【21】【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李御史的视线中,

丹凤门轧轧闭合。

以及随之传出的司仪官“靖宁元年廷试策论——臣请天子命题”的隐约声音。

他犹豫之后刚想离开,

扭头撞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陈九思。

陈九思:李御史?

李御史:陈御史去更衣这么久?

陈九思:怎么样了?——诶(看着正在有序疏散中的返宫随从),这是在——?

李御史:不对啊——怎么现在才回来?

陈九思:——难道晚了,那廷试呢?

李御史:你在这里守着,我得回衙门去告诉陆中丞他们。

陈九思:你去,这里有我。

李御史刚欲转身,重重一击砸向了他脑后的襆头。

陈九思和站在他身后的禁军甲看着倒地的李御史。

【22】【丹凤门内广场日内】

放在进士们案角的“靖宁元年廷试钦定策论”试题的封条。

展开的试卷上,已有开始写下的文字。

廷试已开始,

百余进士或提笔思索,或已经开始下笔,或已经运笔如飞。

唯有顾逢恩咬着笔杆,皱眉朝城楼上张望。

(书案的方向因为皇帝的位置改变也都已经改变为朝向城门)

(切)所有人的身后,幕次一旁,拆开了一份密封的李柏舟,

嫌弃地抹了抹手上沾染的未干油墨。

然后皱眉看了一眼题目,

悄声询问一旁的何道然:这是从备选里圈定的?

何道然低声:御笔另定的。

李柏舟一声冷笑,将试题抛到了案上。

一旁站着的齐王捡起试题看了一眼,低语念出: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子曰不然……

(特写)……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论语·八侑》王孙贾问曰:与其媚於奥,宁媚於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王孙贾问孔子:与其讨好尊贵的奥(奥神,宗庙及五祀之神皆祭于奥,一家尊者所居),不如讨好当事的灶(古时祭祀五祀之神,灶为其中之一,夏季所祭。)。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孔子回答:如果一个人得罪了上天,跟什么神祈祷都没用了。王孙贾是卫国权臣,他希望孔子能够从这句话里听出画外音来,亲近自己这个当事的灶神。孔子如是回答了他。这是皇帝已对李柏舟发出的危险信号——文本深层含义不影响剧情。】

李柏舟抬头看看城楼,自语:获罪于天,无所祷也——难怪坐了上去。

齐王暂未解其意:廷试怎么考经不考史?

李柏舟:大王,东宫人呢?

齐王没好气地朝城楼上示意:也在天上。

李柏舟:在一起?

齐王点头。

李柏舟冷笑:更好。

齐王:什么更好?

李柏舟:摔下来的时候——更好看。

【23】【御史台衙门日内外】

满座的御史们,

何士钊不时焦急走到院中,看看院中日晷,近午时。

何士钊:——已经结了吧?

何士钊:我们动身吧——!

御史某:那两个也是,不知道回来报一声。到底结了还是……?

何士钊:就是没事好报才不报啊!天子选门生,还等着哪个笔头慢的不成?!

陆英看着日晷,沉吟不语。

御史某:陆中丞,就算没结,我们避避不就行了?

何士钊跺脚:走吧陆御史!我们晚走一步,殿下没准就离京远一步了!

陆英终于站起。

【24】【丹凤门内广场日外-丹凤门外广场日外-丹凤门城楼日外】

萧定权的脚步,背着皇帝迟疑地向前,靠近了城墙。

城楼下一直等候的顾逢恩看见他探头,

(因为变动方位,他已经坐到了陆文普的前方),

立刻半举手向他招了招。

隔空,两人互相找到了对方。

焦虑不已的顾逢恩指向了宫门外的方向。

顾逢恩口型:陆英……御史台……

萧定权看着坐立不安的顾逢恩,摇头,用左手比划出书写的手势,口型:没有事……好好考试……

隔空无效的鸡同鸭讲。

顾逢恩拿起了手中的纸团,向他晃了晃。

然后做手势,示意他伺机下楼。

萧定权没有看懂,又朝前走了一步。

身后皇帝的声音:要不你就下去跟他说?

萧定权退回,忧心而讪讪:臣知罪。

(切)城楼上不再见萧定权的身影,顾逢恩焦躁的表情,四周搜索着可以传书的人。

周围只有监考的礼部官员。

顾逢恩干脆想站起,

官员甲:廷试,干什么?

顾逢恩:等这么久,我内急不行吗?

官员甲:行啊,你站起来,就算缴卷考完了。——你就给天子看张——?

顾逢恩皱眉看看眼前一字未着的白纸。

(切)皇帝:只要他不交白卷,总有个名次,难看而已。

萧定权:是——他脸皮厚,也不怕难看。

皇帝:考完了,叫他留下来,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有个事,朕要告诉你。

萧定权:臣遵旨——(试探地)请问陛下,是……

皇帝皱眉:他脸皮厚,你的也……

萧定权笑笑:是……什么事?

(切)陆文昔忧心忡忡的脸。

城楼另一侧的外广场,已经几乎被疏散光的随行人员。

剩余不多的内人和内臣,陆文昔也在其中。

她身旁,几个年轻内人好奇地隔着门缝朝宫门内张望,低语。

内人甲:看不清啊……

内人乙:等琼林宴上,有的看。

内人甲:有的看……三年前那个状元公你们还记得吗……

内人乙叹气:那可真是个公,要是今科是状元郎就好了……

内人丙低声:诶诶,你们知道御史中丞的长公子吗……

陆文昔经提醒想起了陆文普,也收回视线,随着她们往宫门内望去。

(切)皇帝看着进士们:陆英的公子是本科吧?

萧定权蹙眉:是。

皇帝:你认得?

萧定权逐渐转变为万一心愿得成的紧张神情。

看看楼下,想伸手指示:陛下……就是……

他扶住了伤痛的胳膊,改为口述:第四列……第三个。就在逢恩后头。

(切)宫门外,陆文昔锁定的第四列第三位陆文普的脸,欣喜的目光。

内人甲:不认得——(推陆文昔)你知道吗?

疏导的中年宦官某:说什么闲话,快走。

十几个宫人不愿放弃观望:宋翁,让我们再看一眼吧……

陆文昔没有理会,含笑望着运笔如飞的陆文普的侧影。

宦官某不满地看着她:还是先看看自己身份吧,一世也许也就见这一面了,有什么舍不下的——就剩你们,还磨蹭!

(切)城楼上。

萧定权:那个就是陆文普,陆中丞的长公子——

皇帝嗤笑一声:你跟陆英家的人,不止见过一两次面吧?

萧定权:……臣怎敢再私会外臣?——(他期盼试探地看着皇帝))陛下问他是要……?

皇帝没好气地,没有回答。

(切)城门外,宫人们悻悻地往外走去。

陆文昔不舍地跟上,她频频回顾着的脸。

走在前面宫人甲看着前方一群青袍来人,不满地:——那不还有没走的,怎么不让他们先走?

官宦某抬头,看着前方一群青袍来人:……诶,你们怎么又回来……?

他突然住口止步:不对啊,这不是……

宫人们也止步。

陆文昔回头,惊愕地掩住了嘴。

内人甲:是御史台——

为首的陆英,他身旁,紧跟何士钊。

内人乙:他们现在来干什么?还这么多……

两人身后,身穿绿色官服,戴展角乌纱帽、五十人左右的言官队伍,穿过丹凤门前的御道,沉默地走向了丹凤门。

陆文昔喃喃:爹爹……?

(闪回)昨夜行宫。

李明安:回去告诉令尊,事已无碍,不要轻举妄动。(闪回结束)

陆文昔渐转惊恐的脸。

御史们走近,陆文昔想提醒:陆……

陆英没有听见。

陆文昔欲出列:——陆中丞——

宦官某拦住了她:放肆!你往哪走?!

隔着宦官某,陆英没有看到陆文昔的脸。

陆文昔踮起脚:陆中丞,里头还在——!

(切)内广场,

白日照临,

作为主考官之一的李柏舟巡视的影子,逐渐移动走过众进士字数或多或少的试卷。

影子在移动中抬头,看了看侧前方日晷——午时初刻。

(切)宫门外。

已经越过宫人们的御史们。

宦官某捂住了陆文昔的嘴:不想活了,嚷什么?

(切)城楼上,得不到皇帝明确回复的萧定权,

求助地看着一侧的李重夔。

李重夔被他一直盯着,难堪的神情,终于轻轻点点头。

萧定权难以置信的欣喜和感激眼光。

(切)被宦官某一路拉远了的陆文昔挣扎地:里面还在廷试!不能,爹……

陆英皱眉,刚刚回头。

话音未落,一人(陈九思)已经侧后方冲向了前去:陛下——!!

宫门外包括御史台在内的所有人都暂时愣住了。

何士钊:那不是陈——他是从哪里——?

陈九思的身影已经独自冲向了宫门的方向。

(切)城楼上,

陈谨捧着茶盏走近。

萧定权立刻接过,讨好地艰难捧给皇帝:陛下,请用……

皇帝:无事献殷勤——

萧定权跪地,低声:儿谢爹爹恩典。

皇帝淡淡一笑,刚要伸手去接茶盏。

城下,陈九思的高声突然传来:严惩齐王——陛下——!!!

(切)内广场,进士们纷纷被吸引抬头。

(切)城楼上,陈九思的高声:——太子殿下冤枉!!!

萧定权的笑容僵住了。

皇帝拿着茶盏的手也僵住了。

(切)内广场,顾逢恩一拳砸在案上,纸团从他袖底跳落到了地上。

(切)巡视的李柏舟的影子,终于在陆文普的身后驻足。

陆文普诧异的看着黑影覆盖全了自己已有近千字的试卷。

他回头,惊恐地看见了李柏舟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25】【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丹凤门外,

整个人贴在宫门上的陈九思高声:陛下!何以闭门,塞天下言路!——

愣住的陆英和众人。

陆英皱眉:怎么宫门还关着……

陈九思撼门大哭起来:臣等受国恩亦重,怎敢缄口以自保,吞声以负国!

被宦官某拉住的陆文昔挣扎着:不能……不能……

陆英回过神:成何体统!去拉他回——

话音未落,何士钊也高声喊了起来:请陛下纳谏!——严惩齐王!

御史们齐声高声:臣等请——严惩齐王!!!

陈九思开始以头触门:陛下——太子殿下冤枉!!!

陆文昔停止了挣扎,惊恐的表情,投向了紧闭宫门内。

【26】【丹凤门城楼日外】

皇帝捧着茶盏的颤抖的手。

陈九思os:邸报之事,齐王作乱,却要太子殿下担其责承其弊吗?!

皇帝:他们,是你找来的?!

跪地的萧定权愕然摇头。

皇帝:行宫的事,他们怎么会知道?

萧定权试图冷静下来解释:陛下,臣……一直跟陛下在一起……

御史们os:陛下,臣等请严惩……

陈九思os:以庶欺嫡,淆乱纲常!臣等决不能坐视其成!

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是你,那是卢世瑜?!

萧定权惊恐起来:陛下!绝不会是卢——

皇帝突然起身,连茶带盏甩了他一身:这就是他,要替你讨的公道吗?!

陈九思os:请陛下轻术而重道!

萧定权:不是——

皇帝:选在这个时候?选在这个地方?选在天下读书人面前?!

萧定权情急下没有撑起身子,膝行追逐着皇帝:不是卢尚书——陛下——!

皇帝对李重夔:叫卢世瑜过来!

萧定权大惊阻拦,用右手抓住了皇帝的手:——是臣!

皇帝信亦不信,皱眉。

萧定权声音放缓,祈求地:——不是卢尚书!

萧定权:臣这就下去,让他们赶快走……爹爹,别叫他——

皇帝看着他的脸,刚想说什么。

匆匆登上城楼的李柏舟,

看了萧定权一眼后:陛下!

皇帝:你不在下头看着——?!

李柏舟:大王在——可已经,全都听见了。

萧定权渐转绝望的表情:低声:爹爹……

皇帝突然狠狠甩开了他,

萧定权受伤的右臂重重砸在御座上。

【27】【丹凤门内广场日外】

回荡在考场上空的声音。

陈九思os:请陛下开言路!

御史们os:请陛下开言路——纳谏议!

丹凤门内的进士们都已停笔(除许昌平以外)。

顾逢恩颓然:还是——?

陆文普:还是?——什么意思?

没有回答。

陆文普伏地上前,捡起了他袖旁的纸团。

展开,低声读出了其上文字:兰台误君,或触盛典,君其阻之,免遗巨恨。儒字。

陆文普愕然:你知道的?

礼部官员走过呵斥:廷试还敢交头接耳?!还不——

他的注意力也被从宫门口匆匆朝宫门走去的李柏舟,和跟随着其出门的一路禁军吸引。

顾逢恩取回了陆文普手中的纸团,撕毁:还是——误了。

【28】【丹凤门城楼日外-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城楼上,陈谨捧着一条束帛匆匆前往御座的方向。

皇帝脸色阴沉坐于御座上,

半伏跪在他脚下的萧定权左手痛苦地按着受伤的右手肘。

萧定权:陛下,让臣去吧——

皇帝:你去——

萧定权点头。

皇帝:给他们再送一次手炉?

萧定权表情凝固了。

皇帝:还是送朕,跟整个朝廷的脸面?

萧定权:臣没有负陛下!臣不会负陛下!就让臣——

陈谨已经近前,看着萧定权的右臂:陛下,是要先——?

皇帝:先捆了。试后再问罪。

陈谨皱眉迟疑片刻后,

跪地用束帛将萧定权的双手草草反绑于身后。

满头大汗的萧定权没有反抗:陛下……会出大事的。

御史们os:陛下!臣等请令齐王之藩!!!

皇帝冷笑:还不是吗?

【29】【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宫门前,

几十个御史,

御史们:陛下——臣等请令——!!!

陆英看着已经被两御史从宫门前拖回的陈九思。

陆英怒:是谏议!不是要君。你这是在——!

陈九思在他脚下捶地恸哭:陆中丞,储君不知所踪——连门都不肯开——

宫门有了开启的迹象。

御史某:开门了,陆中丞,看来陛下是纳谏了——

话音未落,

几十持戟的禁军已经突出宫门。

包围收拢至惊愕的御史们面前。

为首的禁军甲指着陆英:御史中丞陆英!先拿下他!

数个禁军靠近了陆英。

何士钊大怒:我等正大谏议,凭哪条国法肆行拘捕?

御史们:正是!

李柏舟的声音自禁军后传出:就凭你们借廷试国典,滋事要君!

陆英和众人都呆住了:廷试?!

他们的目光向开启一条缝隙的宫门内望去。

【30】【丹凤门内广场日外-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进士们也望向了宫门外。

陆文普看见了陆英:大人——爹爹?

他情不自禁想站起,

绝望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的顾逢恩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陆兄,不能去!

陆文普怒,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知道什么?还有我妹妹呢——她到底在哪里?!

(切)左侧的城门洞下,宦官某带领躲避的十几个随行内人中,

陆文昔看着陆英:……爹爹?

(切)何士钊:延时?简直儿戏——李御史呢?!

众御史中没有找到李御史的身影。

何士钊:陈九思?!

陈九思摇头:下官更衣去了……回来时诸公已经在了——

皱眉的陆英似乎明白了什么:事已至此,列位先回去,英留待此处。陛下垂问,英一人解释!陛下降罪,英一人承担!

众御史互望片刻后,再看看陆英。

陆英向他们点头。

众人欲离开。

李柏舟冷笑:毁国典如毁宗庙——你一个人承担得了吗?!

禁军堵住了众人去路。

【31】【丹凤门内广场日外-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门外,禁军们甲戈的震动声、步伐声。

远处数列禁军的守卫下,

百名呆若木鸡的进士。

齐王的影子走过他们案前,

压过他们尚书写不多的考卷,

齐王os: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

齐王指指日晷,午时中(下午一点):廷试还有一个时辰就结了——你们——

齐王:那一头是坏国典的重罪。这一头不好好考,一样是坏国典!——他们的下场!

进士们犹豫地提笔,重新开始书写。

(切)面对围堵着御史们的禁军。

已经被擒拿的陆英:中书令!(努力让语气缓和下来)我先去刑部——他们会回衙待罪,此时还望亡羊补牢,不要再妨害廷试。

李柏舟:陆中丞,这道门后头,可都是马上就要束带入朝的人——就让他们眼看你们犯上,眼看你们作乱,再眼看你们——大摇大摆走了吗?!

陆英皱眉:这是圣旨还是你的——

李柏舟笑笑:令郎也在其中吧——中丞平日也是这么教他吗?

(切)齐王走过未再动笔的顾文普,停下来看着他。

(切)面对逼近的禁军。

再看看宫门内的廷试。

陆英对众御史:请诸君先行,等到廷试结束,陛下垂问之时……

陈九思突然抬头:为了令郎——陆中丞要赔上一部人安危清白吗?!

陆英皱眉。

何士钊呵斥地:陈九思!陆中丞岂是——!

陈九思对众人:何御史!事已至此,我等无功而返,岂不是要平白背负上妨碍国典的重罪?!何益储君!何益家国!

众御史有认同者,开始点头。

陈九思:李柏舟!我等岂是畏死之人,但求死得其所!

陆英:住口!!

李柏舟:全部拿下!

禁军包抄上。

陈九思声嘶力竭地:陛下不肯纳谏,今日臣等何惧——

陆英:不能去!拦住他!

陈九思已经一马当先,只身突破了禁军的防线,一头撞在了外宫门上。

满头的鲜血。

御史们安静数秒。

皇帝震怒的声音从城顶传来:陆英!你们是要先犯上,还是要先作乱?!——李柏舟,他们再不退,可行非常法!

(切)左侧的城门下,宦官某带领躲避的十几个随行内人中,

陆文昔看着持戟拔刀逼近的禁卫们,摇头,惊惶绝望的眼神:爹爹……

【32】【丹凤门城楼日外】

被反缚于御座下的萧定权,望着从城楼另一侧回归的皇帝,摇头,惊惶绝望的眼神:爹爹……

【33】【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宫门前,

逼近的禁军身后,李柏舟脸上露出的满意的笑容。

李柏舟os:——王孙贾问至圣:与其奉事尊贵的奥神,何如奉事当事的灶神?至圣回答:获罪于天,跟什么神祷祝,都没用了——

(切)他的身后,宫门内的廷试。

李柏舟os:大王,御史台交给臣,那些人就交给大王了。——毕竟,要获罪的何止陆英,更有——

【34】【丹凤门城楼日外】

御座旁,反缚着,在无动于衷的皇帝脚下不断缓缓叩首的萧定权:——请陛下先惩处臣。——请陛下息雷霆之怒。——请陛下开天恩,慎刑罚……

【35】【丹凤门内广场日外】

齐王收回了望向城楼的目光。

齐王:看看也好——外头的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齐王:非但今日是,日后进了朝廷,也是一样!务如把今日之事,作为日后的警戒——

进士甲有些不满,对隔案的陆文普低语:这是个什么人?一直在胡扯什么?

陆文普关注着门外动态,没有回答。

齐王继续谆谆教诲:今日廷试试题——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圣虑深远,就是要让你们想明白——谁是奥,谁是灶,谁才是你们将来要奉事之主——跟那群乱臣一样拎不清楚——

坐在顾逢恩旁边的考生乙低声:媚于谁也不是媚于你……顾兄,他一直就这个德性吗……

顾逢恩同样关注着门外的动态,也没有回答。

(切)宫门外,李柏舟指挥着禁军:先将首犯陆英解送!

陆英:臣固是死罪——获罪于天,臣一人承担!可他们确不知改时之事——

李柏舟:再狡辩——你不怕里头也效仿滋事吗?!

陆英:你还想再干什么?——借国是兴狱,你这国——!

禁军带鞘之剑重重捅向了陆英的腹部,另一剑鞘击打在了他的背上。

他的后半句话被截断,隐没不闻。

(切)一旁,陆文昔眼中欲坠未坠的眼泪。

(切)宫门内,陆文普不由自主想站起。

顾逢恩一把按住了他。

顾逢恩:你是陆中丞之子,不能再给他们口实!

陆文普看着他的手腕,愣了一瞬。

御史们惊惶悲愤的声音传来:陆中丞!陆中丞?!

陆文普挣开了顾逢恩,一把推开了几案,案上砚台污染了试卷,

陆文普朝宫门的方向跑去。

齐王:站住!你往哪里去?——何尚书!

何道然也起身:陆文普,你的功名不想要了吗?

陆文普没有回头。

齐王:他们想——来人!闭宫门!

【35】【丹凤门内广场日外-丹凤门内广场日外】

陆文普面前,轧轧闭合的宫门。

他的眼中,门外禁军将额头流血,面色痛苦的陆英拧按于地。

满地被击打伏跪的御史们想去抢救:陆中丞!陆中丞!

宫门在跑到门前的陆文普面前合上了。

陆文普拍着宫门:大人!大人!

陆英抬头看到了他,大惊:赶快回去!

陆文普跪地:父亲!!!

陆英:痴儿!回去!!!

他的视线中,门内,陆文普也已经被禁卫扭按住。

陆文普挣扎:放手!——什么功名,我还就不要了!——父亲!

(切)门外,李柏舟一笑:难怪——言传身教,里应外合——为了妨害盛典也是处心积虑——先锁拿,试后再请天子惩处!

陆英挣扎着想起身:李柏舟——你这国贼!

重重地几剑鞘再度落到了他的身上。

(切)一旁陆文昔满是泪水的眼睛。

她情不自禁向前走去,被宦官某和几个宫人阻拦:放手,放手!那是我的,是我的——

陆文昔跪地恸哭:爹爹……哥哥……都是因为我……

(切)一旁坐着的满脸鲜血的陈九思,愣了一刻后。

陈九思:我等自诩国器,国家视我刍狗!今日争尚有一线生机,不争就是俎上鱼肉!

陈九思双膝跪地,向城楼上抬起了头,声嘶力竭地叫喊。

陈九思:陛下!臣等恳请陛下,令齐王之藩!

言官们跟随着纷纷跪地:陛下!臣等恳请陛下,令齐王之藩!

声彻广场,声彻城楼。

(切)城楼之上,皇帝阴沉的面容,和他脚下仍在不住叩首恳求的萧定权。

【36】【丹凤门内广场日内-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挣扎着被禁卫扭送带离的陆文普,经过了呆若木鸡的进士们面前。

满眼泪水的陆文普挣扎着:父亲……父亲……

顾逢恩的手紧紧握着砚台,想站起。

齐王期待的眼神中,

顾逢恩隐忍地咬牙,手慢慢松开,还是眼看着禁卫将陆文普解离。

(切)李柏舟看看宫门前未肯被禁卫驱散的御史们,再度望向宫门内。

李柏舟os:臣等皆至圣弟子,对待我辈书生,大王只需记着三个字——君、亲、师。

(切)齐王收回了望向宫门的目光,皱眉:你们都看好了——别说一个进士,别说一个御史中丞!指使他们谋逆之人,就算是(指向城楼之上)东朝,也一样难逃国——

砚台突然整个打到了他的脸上,

齐王惊愕地摸着脸上淌下的墨水,走近:顾二,你敢——!

顾逢恩一拍案:萧大!你敢!

齐王止步。

顾逢恩:一个藩镇,你早就该滚了,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掀案而起)呵斥国士,诋毁储君?!

齐王:诋毁?今天之事,除了是他心怀怨怼指使,还能是——

齐王点头:——卢世瑜。

进士甲愕然:……老师?

原本还在书写的进士乙丙丁也放下笔抬起头:老师?

齐王:卢世瑜昨天去行宫,说要给东朝讨个公道——

顾逢恩:住口!卢尚书的名讳,是你——!

齐王:可枉顾君父家国丧心病狂至此——他以为他致仕了,就能逃过——

又一只砚台打到了他的身上。

进士甲也掀案而起:既非国君,又非储君,尔敢污蔑重臣!

齐王:放肆!还不——

进士乙掀案站起:既非往圣,又非现贤,尔敢羞辱斯文?

(夹杂着何道然焦灼无力的声音:坐下!先坐下!坐下也能够说话——)

进士丙掀案:既不摄政,又非朝臣,尔敢枉论国是!

进士丁掀案:天子孽子,尔敢于此越俎代庖妄论天命!

进士戊:先圣奥义,解的也全不通——尔的尊师又是哪位?

(何道然:你们功名——不要了吗?)

进士己:就是想写,你一刻不停聒噪——(他也终于甩下了笔起身)

齐王:全都——坐下!不然——

余下的进士们也纷纷起身:你怎么不先坐下?难怪他们非要让你走啊!(指着门外的哭喊声)这种功名,不要也——(甩下了手中笔)

进士甲:我们不知道谁是奥,谁是灶,就知道你祷谁都——!

滋衅成功的齐王也被这阵势吓到了,他一步步向后慢慢退去:你们想……何尚书,你先——

他朝着城楼的方向越退越快。

【37】【丹凤门城楼日外】

御史们“齐王之藩”的喊声中。

仍在叩首的萧定权。

皇帝看着一脸一身墨跪地的齐王:罢试?

一旁李重夔低语:是陆英之子最先站起来的——

齐王:他搅扰了考场,臣让人先把他带走——这些人就——

皇帝起身,望向城下,面色铁青。

萧定权止住了叩首:齐藩!陛下面前——!

齐王:跟着御史台一唱一和,坏典要君——

萧定权警告地:你敢胡言乱政?!

齐王没有理他,叩首:陛下恕罪,臣无能——可里外都是卢尚书的门生,臣实在……

萧定权:住口——陛下!

皇帝沉吟之后:站起来的,记名。

萧定权:家国栋梁,请陛下三思!

皇帝:锁拿。

萧定权:陆英父子就算有罪,跟他们又有什么相干!

皇帝:除本科功名。

萧定权在他身后:不能!陛下,他们——

皇帝转身:是逆臣!

萧定权:是年轻!是干干净净的人!——陛下,他们没有负朝廷,朝廷怎么能辜负他们?

皇帝阴郁地再度落座:是没有负朝廷,还是没有辜负你?

萧定权凝滞了的表情。

皇帝示意下,李重夔欲离开。

萧定权:殿帅——不能去!

皇帝:看他是听你的令旨,还是朕的圣旨。

李重夔一迟疑后,下楼。

萧定权无力的垂头。

【38】【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齐王身后,

礼部官员某手中拿着名册,

走过起立某进士的面前,

用红笔勾画着名字。

该进士隐忍愤怒的表情。

几个站着的进士犹豫着,看看同侪的动作,犹豫是不是该再坐下。

顾逢恩对一旁的何道然:何尚书,你是本科总裁!你就任由他——

何道然用手遮住了半边脸对齐王打着哈哈:大王,这事得听——

齐王:是圣旨!

何道然一愣:——那就听圣旨——你们都先坐下不就行了?!

进士们气愤无语的表情,又有几个站了起来。

齐王对禁军:——除了这几个——

他手指的方向,旁若无人还在自顾自书写的许昌平。

齐王:一并锁拿!

带着镣解向进士们迫近的数十禁卫。

顾逢恩走出,站到了所有进士的最前方,

顾逢恩质问李重夔:殿帅?!

李重夔无奈示意城上:嘉义伯,这是圣旨。

顾逢恩愤怒地:可这是,天下读书人!

(切)声音传到了城楼上,跪地的萧定权,反缚的双手,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他忍痛匆匆挣开了本身捆得不紧的绳子,在皇帝眼前站起身。

没有理会皇帝的惊诧目光,

直接走到城墙边,看着正准备拿解进士的禁军们:进士顾逢恩!

顾逢恩愕然抬起头。

萧定权:带他们走东华门,回国子监去!——

城上下诸人都呆住了。

萧定权:齐藩假传圣意!这才是圣旨!!!

皇帝:皇太子?!

齐王抬头一脸惊诧:你敢——?

萧定权扯下了玉带下玉鱼,从楼头抛下:有抗旨阻碍者——齐藩在内,杀无赦!

皇帝大怒:萧定权!

萧定权没有回首,也没有回答。

城楼下,顾逢恩接住了玉鱼,迟疑了一秒之后,对着禁卫:都让开!

看着几方脸色,犹豫着将退未退的禁卫们。

萧定权:廷试改日再行,诸位放心——天子已经等了尔等这么久,怎么会介意——再多等几天?

缄默无言的廷试现场。

年轻进士们一张张仰望的无言的脸。

许昌平终于投笔,起身,跪地高喊:臣等——谢陛下天恩!

进士们一愣,亦纷纷跟随:臣等——谢陛下天恩!

李重夔望向城楼上。

没有反驳的声音和动作。

他终于挥手,禁卫退去。

顾逢恩一把从礼部官员手中夺过了勾画的名册,几把撕得粉碎,对着跪拜的进士们:走!

【39】【丹凤门内广场日外】

内广场上满地狼藉。

齐王对刚刚进宫门的李柏舟低语:就这么走了?

李柏舟看看楼上萧定权的身影:走不走,他都已经——获罪于,天了。

【40】【丹凤门城楼上日外】

在言官们“齐王之藩”的背景音下。

萧定权转过身,平静走近了已经面无表情站起的皇帝:陛下——

皇帝不语,重重一掌掴到了他的脸上:逆子!

萧定权:臣负陛下——

回应他的是另一记耳光:乱臣!

萧定权没有闪躲,跪地:——臣罪丘山。

皇帝:摘下来。

萧定权一愣。

皇帝:玉带。

萧定权解下了腰间玉带,双手捧给皇帝。

一旁的宦官某接过。

皇帝:还有冠带。

萧定权无语,脱掉了头上冠冕和外衣。

宦官甲乙将其收走。

皇帝咬牙: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你当他们在,朕就不敢严惩你吗?

皇帝对陈谨:备车,送他去昭陵!——(面对想求情的陈谨)朕看,谁留得下他!

陈谨住口。

萧定权默然不语。

上楼的齐王,轻轻一笑。

【41】【丹凤门日内】

宫门下一辆小车。

宦官们关上了门窗。

两个宦官,手持整匹布帛将车的四面紧紧围了起来。

【42】【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宫门开启了半扇,一辆四面用布匹围得严严实实的车,从被禁卫驱隔至两侧的御史中驶出。

(切)车内,只穿着白衣,科头跣足默坐的萧定权,眼前的视线被剥夺,看不见外界。

御史们的哭喊声:殿下——臣等有罪——

萧定权轻轻叹了口气,闭目默然。

卢世瑜的声音突然自外响起:车上是什么人?

萧定权睁开了眼睛:老师?

【43】【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眼角嘴角都是血痕,即将被带离的陆英,突然奋力挣脱了桎梏,向穿着便服赶来的卢世瑜下跪。

陆英:老师,全部是陆英之罪!

卢世瑜摇头前行:事既至此,此役如败,非但齐王之藩事今后无从说起,非但可予易储无尽口实——

陆英被禁卫挟持拖离现场。

(切)从东华门走出的进士群。

卢世瑜os:陛下如果疑心他们受了殿下恩惠,连他们日后也——

【44】【丹凤门外广场日外-车内】

走过混乱人群,卢世瑜仰首望着湛湛青天下的巍峨城楼,提高了声音。

卢世瑜:陛下!臣行将去国。臣受国恩亦重,无以为报,行前请陛下许臣再进一言。

(切)车内,萧定权拍着无法开启的车门:老师!老师!让我下去!

(切)卢世瑜:皇初四年六月七日,臣时任御史中丞,先帝召臣入宫,手指年五岁的太子殿下对臣言:请你来教我家子弟,望你尽心竭力,成就他作忠、孝、仁、义,堂堂正正的君子。当日,臣饮下殿下奉给臣的茶。

(闪回)十五年前,卢世瑜的视线中,幼年的萧定权将一盏拜师茶奉给了自己。(闪回结束)

——此后十五年来,臣无一日敢忘却先帝训示期许。

(切)在他的讲演当中,御史们的哭声渐弱。

卢世瑜:臣不敢自诩兢兢业业,但储副明敏自律。五岁出阁,至今一十五载,风雷酷暑,五千余日,筵讲臣尚告病告假数回,而储副从无一次缺席。

(闪回)卢世瑜的视线,筵讲的书案后,少年的萧定权向自己躬身行礼。(闪回结束)

——是此,臣不敢自诩人师。

卢世瑜:储君八岁正位,至今一十二载,雪雨炎日,朝会臣尚告病告假数回,而储副于君父之昏定晨省,十二载八千余次,从无一回中断。

(闪回)昨日行宫檐下,萧定权护着右臂等待陛见的剪影。(闪回结束)

——是此,臣不敢自诩人臣。

(切)城楼上,皇帝紧绷的神色稍有缓和。

卢世瑜:前度数次变事未触即消,全赖储副克己忍让。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为不易,有不为亦难!——是此,臣不敢自诩君子!

(切)萧定权用左手提起车内隐几奋力砸打着车窗:老师,回去,回去!

(切)卢世瑜: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为人之五伦。五伦之首,曰父子、曰君臣。人曰“移孝入为忠”,或曰“忠孝两难全”。普天之下独储副一人,忠于国即为孝,孝事君即为忠。

卢世瑜:有德如玉,需养之、需护之,不可闲置之遗弃之。有德如玉,家国当成全之、爱惜之,不可玷污之抹杀之!不然,人固非人,国亦不国,小事可成而大义尽毁!非独储副一人,使有德之人尽不失其位,是我辈之责,是家国之责,是天下之责!

(切)已经走出东华们的顾逢恩和进士们仿佛感知了什么,纷纷回头望天。

卢世瑜:储君,国之公器,国之根本。国本忠孝,臣无愧先帝。国本倾颓,臣愧为人臣!国家制度,以嫡长为前星储副,以庶孹为后星封建。储副居帝京,而封建赴藩国,概因储副为君而封建为臣,前星当居其位而后星当环绕拱璧,此亦君臣大义、长幼之序、天子为政之德!

而今,庶孹(音蘗)之臣,年已长势且壮,处储君当处之京,居前星当居之位。此谣诼四起,人心惶惶,朝野动摇之根源!

(切)齐王蹙眉,紧张地望着皇帝,想得到皇帝的回应。皇帝没有理会他。

卢世瑜:齐藩之事,为天家事,亦为天下事!陛下如何选择,关系非止今日,非仅一人!

(切)车窗窗棂已碎,窗外是坚实的布匹。

萧定权犹疑了片刻,拔下了头上金簪,朝着布匹狠狠刺去。

卢世瑜os:君子德风,小人德草。天子今日保护者,天下读书人,代天子布王风德化于海内,誓使宇内澄清、天下太平、文化昌荣,使老有养幼有恃、父母慈子女孝、君王检臣子恭,使我朝教化风行万里,使我朝余泽惠及百世!

一层布匹撕裂,簪折断了,外面还有一层。

卢世瑜os:望圣天子深以此为念,以今日此地之决断,为天下臣民之法式,为后世百代之典范!

萧定权:老师!不要!再说了……

(切)卢世瑜从怀中取出了御史们的联名上书:今日之事,是臣主使。臣罪同丘山,万死莫辞,固然不敢再待罪于圣天子彀下。然请圣天子明察秋毫之末,勿牵系,勿株连。

(切)萧定权捡起隐几狠狠地掷向车壁,已经是无力的哭腔:爹爹!老师!求求你们——

(切)城楼上,皇帝也察觉事态有异:下去拦住他,也拦着——

(切)卢世瑜撕毁了的奏疏。广场上,碎纸乘风,如纸帑一样飞散入已经平静的人群。

卢世瑜:万方有罪——止在臣躬一人。

(切)回首的陆英突然发出的叫声,打破了这片平静。

陆英:卢尚书?!

(切)车内,拾起一条断裂几腿的萧定权愣了一秒。

以几腿的截断面劈刺开了最后一层布匹。

光线透入,头发披散的萧定权,呆呆地望着眼前,一地纸帑和撞在前方禁卫持戟的卢世瑜。

一瞬间的沉默,消声。

鲜血开始向地面滴落,卢世瑜倒地。

萧定权撕心裂肺的喊声:老师!

(第十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