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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24

【1】【春明门夜外】

城门尚未开。

士兵们扛着礼器,在紧张而有序的列阵。

城头,李重夔按剑在雉堞前来回走动。

脚下百余禁军和纛旗、金鼓等仪仗已经踞于城下,肃穆无声。

一军士疾驰而来,在城下下马,匆匆朝城上奔去。

军士的报告下,

地平线上,泛起半天烟尘。

远处数百军士,托着一骑当先前来。

李重夔下城楼,迎上前:将军!

下马的顾思林:殿帅,久违了。

李重夔:进了城先请将军更衣入朝,将军请——

顾思林:殿帅不一起去吗?

李重夔笑:下官职份,尚无资格为将军执鞭坠镫,陛下另差遣了陪同——

城门轧轧打开,

骑马一人从中走出:舅舅!

顾思林关心地抬起了头,正要开口。

从中走出的是齐王。

齐王笑:舅舅辛苦了,陛下特命我这里等着舅舅回家呢。

【2】【宗正寺夜内外】

窗上两人的影子,

和轻微的咳嗽声。

(切)案上案下,

同一个省字,和同一个示字,写废的无数张纸堆在一旁。

再一旁放着的橙子,和一碟洁白的吴盐。

萧定权和顾瑟瑟的手仍以玉带连在一起,

萧定权在用小刀削着橙子。

然后用刀蘸盐抹在橙瓣上,顾瑟瑟的手只能跟着他一起动作,她在轻轻咳嗽。

萧定权斥责:是朽木,悬梁刺股又有什么用?一点长进没有,还搞出……

顾瑟瑟抬起头:谁说没有长进——

萧定权护着没有弄好的橙子,以左手将她的脸推向了另一侧:脸转过去,别冲我咳——

不慎碰到了左手掌,他吸了口冷气。

顾瑟瑟关心以右手执起他的左手查看:没事吧?——怎么没长进,今天不就少了两下吗……?

萧定权抽回了左手检查,怀疑地:可我怎么觉得他下手变重了呢?

顾瑟瑟:……那位许翰林,究竟是什么人?

萧定权:哼,等我出去了之后……

因为这句话,顾瑟瑟的表情稍微凝滞一瞬,她想询问什么,但最终没有问。

她转过脸去,继续轻轻咳嗽。

萧定权也没有说什么,默默削着橙子。

【3】【御膳房夜内】

鲜活鱼蟹、蔬果、攒入盒中的点心。

御膳房的宫人们在准备顾思林回归后的宴会菜肴。

催促声:手脚都麻利些……

口上带着金丝口罩的内人们准备清点着食馔:两圣人……大王……五大王……武德侯……

内人甲:……太子殿下的还要不要准备……

内人乙:……你们说殿下还会来吗……

内人丙:……这可怎么办啊……

走到他们身后的司膳怒:散朝就是飨宴,还在这里磨阳工!

内人们垂头:是,司膳。

她们的动作快了起来。

跟随的内人某:司膳……这可怎么办啊……

www ⊕тт kǎn ⊕¢O 司膳:来不来,都先预备下来。

内人某焦虑地:不是……我是想看殿下来的,可是他来了的话。那个内人不就……?这可怎么办啊?

司膳瞪了她片刻后,突然放低了声音:我到时候看到了,回来告诉你啊……

【4】【宗正寺夜内】

满案留下的张张习字:辛酸

天明

如何(都是省示帖里的字)

(切)内室,

顾瑟瑟和萧定权并排,躺在榻上。

两人的手腕仍以玉带联系在一起。

顾瑟瑟已经闭目睡着,萧定权还睁着眼睛。

萧定权自语:已经……到了吧?

【5】【春明门夜外】

顾思林起脸上一抹失望之色。

正要对齐王下跪:臣顾思林叩谢天子圣恩——

齐王阻止:舅舅甲胄在身,不必多礼。垂拱殿那里都在等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顾思林上马,看看走在前的齐王:殿帅?

李重夔:下官在。

顾思林改口,看看身后的军士:思林带回的随员——

李重夔:将军放心,下官会安置妥善。将军请——

【6】【宗正寺夜内】

并躺着的两人。

萧定权笑笑低语:早朝的话,会被盘问的吧……?

【7】【垂拱殿日外】

早朝前,各臣子的各种寒暄。

顾思林疲于应对着,直到皇帝出现,众人住口,列班,跪拜,祷祝。

黄赐在愤愤的说着些什么。

全程,顾思林寻找的目光,没有发现萧定权的身影。

【8】【宗正寺日内】

萧定权低语:刚举行过封后典礼,又要花这么多钱,黄赐又该头疼了吧?非回来——干什么呢?

【9】【晏安宫日内外】

口戴金丝笼罩的内人们在尚膳的指挥下,鱼行将膳食送进了殿内。

殿内已经铺陈好了宴席。

出殿后本应立刻撤退的她们看到了前方的来人。

止步,好奇地悄悄抬起头张望。

陈谨一路将已将甲胄换回了便服的顾思林引向晏安宫的方向。

他身边并没有别人的身影。

有的内人失望、有的则欣喜,表情不一。

【10】【宗正寺日内】

萧定权:多亏你,我日后出去的话,也能跟五郎一样,收到那群小宫人们的赠礼了吧?这么多年,送给过我的,还只有——哦,你又收回去了。

他用手背探了探顾瑟瑟的额头,对方没有动静。

萧定权:还真是能睡,天分不佳——天天熬夜又有什么用呢?

【11】【晏安宫日内】

顾思林一路走上了晏安宫玉阶,

陈谨:武德侯请。

朵殿(大殿的东西侧堂)。

顾思林刚入殿,

殿内一人站起:舅舅来了?

顾思林抬头,一瞬失望之后,行礼:五大王。

赵王还礼。

殿内,摆设的宴席,

帝后二人并列的主位。

皇帝左侧下面预留的皇太子之位,

再其下顾思林的客位,

以及皇后右侧下的齐王之位全部都还空着。

陈谨将顾思林引入席:武德侯请稍待,陛下更衣后就到。

顾思林想询问什么,又住嘴。

陈谨:殿下——哦,皇后殿下也会一起来的。

【12】【宗正寺日内】

萧定权喃喃:省示具卿,辛酸之至,吾甚忧劳,卿此事亦不蹔(音暂)忘。然书足下所欲致。身处尚在彀(音够)中。——可是给足下作书,是想告知足下,我尚身处樊笼险境当中——导亦天明往。卿当如何?

萧定权:作此帖的王导,丧乱南渡之际,将他最重要的身外之物——钟繇《宣示帖》藏在衣带当中,使其得以保全。他没有说错——(他看看顾瑟瑟,笑笑)你要是再小一点的话……

对方平静的呼吸。

【13】【晏安宫日内】

齐王也已经入席,

正在兴致勃勃地和顾思林攀谈:嘉义伯怎么没跟舅舅一起回来?

顾思林看着剩下的三个空席,心不在焉:他有事在身,多谢大王惦记着他。

齐王笑了:最惦记他的可不是我们。

顾思林不语。

赵王终于开口:舅舅,三哥——殿下他,玉体最近有些欠安,他应该马上就会到的。

齐王瞪了赵王一眼:殿下也是,就算玉体抱恙,让舅舅先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我们陪着说话,舅舅又不爱听。

顾思林心事重重笑笑:大王说笑了。臣不敢——何况殿下是君,岂有让君待臣的道理?

齐王:今天是家宴,舅舅就是舅舅,说什么君臣?

殿外传来的脚步声,

赵王起身:说来就来了——

他看到了来人,

齐王:是吗?

赵王没有回答,离席跪地。

齐王起身看了一眼,也离席跪地。

顾思林站起,看着帝后两人一道走入。

【14】【晏安宫日内】

帷幕后,

乐工们手中停住的拨片,

静止的琴弦。

放下的萧。

席上未动的杯盏。

殿内

帝后、顾思林、齐王、赵王已经全部落座。

唯一空着的,萧定权的位子。

五人脸上各异的表情。

皇帝看看满怀心事的顾思林,终于开口。

皇帝:慕之啊——

顾思林立刻正坐了起来:臣在。

皇帝:太子他——

顾思林:是。

皇帝:近来身子不大好,朕许他来不了就不来了。

顾思林:是,臣已经听五大王说了——圣恩高厚。

皇帝:看来确是来不了了,也该叫人来回一声的。

顾思林:是。

皇帝:慢怠了慕之,朕回来一定骂他。

顾思林:臣万不敢当。

皇帝:那我们不等他了,就先开始吧——

皇帝起身走到他席前。

提起面前的酒壶

顾思林恭谨端起了酒杯。

皇帝:慕之劳苦功高,这杯酒,给慕之——

一双手,从一旁接过了酒壶。

包括皇帝和顾思林在内的所有人,愕然而沉默地看着不知何时入殿,身着锦袍的萧定权将酒水注入顾思林的酒杯。

萧定权:这杯卮酒,本宫代天子,为将军洗尘。

顾思林将卮酒饮尽,垂首饮泣:陛下天恩,臣万死难报。

萧定权没有正视皇帝,平淡地:陛下恕罪——臣今天,起得晚了一些。

皇帝也没有看他,同样态度平淡:来了,就好。

【15】【宗正寺日内】

顾瑟瑟仍然闭着眼睛。

萧定权os:他说得没有错——多谢,你的裙带里,藏了我这么久。

玉带已经解开,

身旁无人。

萧定权os:导亦天明往——可是天明之后我还是得离开。

床头摆放的,削好的一碟橙子。

萧定权os:卿,当如何?

顾瑟瑟闭着的眼角慢慢滑下的一点眼泪。

(切)院中,两卫士向着室内的方向走去。

【16】【晏安宫日外】

好奇事态不断向殿内方向张望的宫女们。

帷幕后,细细的管弦声已起。

皇后、太子、二王各自在座。

皇帝背对着他们坐在顾思林旁边。

一道新菜布上。

皇后:琉璃藕片,太子是喜欢的吧——

筷子刚准备伸向过去的萧定权又放下了筷子,没有回答,无视地自斟自饮了一杯。

赵王见状立刻拿起了筷子夹藕:是,殿下,臣是喜——

皇后笑:本宫记得,太子不是不能饮酒的吗?

萧定权没有回答,再斟了一杯,饮下。

皇后笑:到底还是长大,不一样了……

气氛尴尬。

和顾思林坐在一起的皇帝没有理会身后的纠纷,倚案给顾思林斟酒:慕之随便一些。

顾思林正坐起饮酒,

皇帝笑:叫你随便,怎么反而更拘谨了?——朕记得慕之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顾思林稍微装出了一点轻松的姿态:是,陛下恕罪——

宫人们继续奉上点心。

身后,皇后的声音:是蜜酥食——这个太子是最……

萧定权的酒杯隐忍墩在桌上的声音,打断了皇后的话语。

一阵尴尬的沉默。

皇帝不语地继续给顾思林斟酒:慕之,来——

顾思林不动声色的埋头饮酒:谢陛下……

【17】【宗正寺日内】

院内的卫士接近中,

顾瑟瑟已经收拾好了案上所有的纸张。

她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她不满意地将一张张纸扔掉。

最终,在两卫士进门时。

她终于放下笔,

没有挣扎和求饶,

她平静站了起来。

看着堵在门前的两卫士。

桌上,留下的纸上,以金错刀的雏形留下的几个字:王自往 吾何伤 此中事 劳当忘(这几个字也都是省示帖里的)

玉带已经取下,压在了纸边。

【18】【晏安宫日内】

满腹心思的顾思林已经酩酊,倚靠在案边。

皇帝好笑地:朕记得慕之不是这点酒量啊——

顾思林:陛下恕罪,臣……

皇帝:这是喝得太急了?还是朕灌得太急了?

他招手,

陈谨亲自带人搀扶起了顾思林:先扶武德侯到侧殿去——去拿醒酒石。

皇帝:你们给看住了他,慕之,你欠朕的那局棋,朕今天晚上可要讨回来的啊。

一行人离开。

只剩帝后、太子和二王的殿内,冷场及尴尬。

皇帝询问齐王:你接着不是说有事吗?

齐王:是,陛下昨日要臣往兵部报缴天策和骁骑卫整革事。

皇帝:那还不去。

赵王看看他们,犹豫地:陛下,臣也忘了,臣也有些——

皇帝示意他离开。

皇帝对皇后:也忙了大半天了,走吧。

皇后起身,看看独坐仍在饮酒的萧定权:是,陛下。

帝后两人准备离开时。

萧定权放下了酒杯。

他站起,走近了皇帝。

他从袖中取出铜镇尺:陛下。御用之物,臣谨奉还。

皇帝无所谓地:赐给你了,带回去吧。

萧定权:是,臣谢陛下。

皇帝正欲再动身。

萧定权:那里还有一样东西,臣也想一起带回去。请陛下开恩——

皇帝皱眉。

萧定权:把她也——赐给臣吧。

(切)殿外宫人们微哗,如看偶像的表情。

【19】【宗正寺日内】

门内,顾瑟瑟跪地,

任两卫士在脖子上绕上了衣带。

她看着门外蹦跳的麻雀,轻笑:根本捉不到的——骗人。

【20】【晏安宫日内】

皇帝询问皇后:刚刚他,没喝几杯酒吧?

皇后尴尬笑笑。

萧定权:陛下,把她赐给臣,臣会——

皇帝看着镇尺冷笑:看来真的是没醉,看来真的是打还没有挨够。

萧定权:是,她的字一天写不好,臣情愿见许钦差一天。

皇帝看着他:你不知道,她是——

萧定权隐忍地:臣知道,她是大逆罪人。

皇帝:你这样想保下她,又想跟冠礼时那个宫人一样——

萧定权:不是这样的,陛下。不是这样的。

皇帝:给朕足够的理由。

萧定权平静地:理由,天下不都已经知道了吗?因为臣——爱慕她。

(切)殿内,宫女们兴奋地微哗。

皇帝看萧定权片刻,终于对皇后笑笑:你们说得没有错,我家三郎,果然是个情种。这可真不是——随的朕吧?

皇后再度尴尬笑笑。

萧定权:谢……

皇帝:用这种借口,这事朕可管不了,问皇后吧。

萧定权愣住:陛下?

皇帝:她冒犯的是皇后,你既然钟情她到这个程度,那就请求皇后,看她能不能宽恕你,和你们。

萧定权抬头,看着神色也有些尴尬的皇后。

数秒停顿后,皇后:陛下,既然三郎都这么——

皇帝打断了她,对萧定权:跪下来,恳求你的母亲。

(切)殿外宫女们拉起手,屏住了呼吸。

萧定权停顿了两秒,甩袖径直向殿外走去。

【21】【宗正寺日内】

绕颈的腰带已经收紧,

顾瑟瑟平静的表情,已经倒地。

卫士某拔出了一柄短刀,准备勒断她的脖子。

门外匆匆行来的脚步声。

和随之而来的声音:放开她!

卫士某抬头,诧异的看着来人。

来人(赵王)紧张而心虚地:是圣旨……

两卫士犹豫退下,来人上前,扶起了顾瑟瑟:顾内人!……姐姐……

【22】【晏安宫日内】

快步走到了门槛前的萧定权,

终于还是止步,

他慢慢转身,

慢慢靠近了皇后,

双手紧紧握紧了拳头。

在皇帝的冷眼注视下,

和皇后不知所措地紧张注视下,

他的拳头终于慢慢松开,

在万分痛苦、耻辱和克制下,

他朝前方慢慢屈膝跪地,

迟来的酒意终于泛起,他强忍着想呕吐的冲动,伏首低语:皇帝陛下。皇后……殿下……

(切)这一回,殿外看热闹的宫人们终于鸦雀无声。

【23】【长州-杨盛军营-日外】

帐外站立的军士们沉默的脸。

牵着马回归的顾逢恩局促地站在杨盛面前,

兵甲乙丙再度跪在帐前。

顾逢恩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神,万分痛苦和纠结的脸,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都虞候,末将是去……追他们的……

杨盛没有看他下令:战时逃亡,不计时日远近,皆——斩!

刀斧手砍到了几人,只剩兵甲。

顾逢恩转过了头,咬牙,皱眉。

杨盛看见了这个表情,举手制止:等等——把刀给他。

刀斧手将手中沾满鲜血的刀交到了顾逢恩手中。

杨盛:你去。

顾逢恩抗议地:杨都虞?!

杨盛:军令——听不懂?

他目视了一下泊在一旁的马。

刀与马之间,顾逢恩迟疑了。

他上前,蹲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干粮,分成两半,递了一半到了兵甲嘴边。

兵甲一愣,几口吃完。

顾逢恩想再喂他另半块,兵甲避开了脸,笑笑:小衙内,给个痛快吧!

顾逢恩接过了刀,看着他的脖颈,咬牙,举起刀,闭眼砍落。

兵甲未死,倒地翻滚,痛苦地高声嚎叫。

杨盛上前一脚将顾逢恩踹翻在地上:混账!本将许你凌虐兵勇了吗?!

顾逢恩吓呆了,想补刀又不敢。

杨盛夺过顾逢恩手中刀:看好了!在天柱骨的第三节和第四节之间——

鲜血喷了顾逢恩一脸。

顾逢恩伏地呕吐了起来。

杨盛嫌恶地:为首领监管不善,致使部属亡逸。带下去,打四十军棍!

两个兵卒上前将仍在呕吐的顾逢恩拖走。

【24】【宗正寺日内】

赵王试图将顾瑟瑟脖子上缠绕的衣带草草解开:顾内人!顾内人!姐姐,你醒醒——我来了,我送你,回家。

他呵斥卫士甲乙:你们看什么,搭手啊!

卫士甲乙回过神,正想上手帮忙。

斥责声传来:住手!

赵王抬头,看着匆匆赶来的萧定权,惊愕:殿下……?

萧定权弯腰试了试顾瑟瑟的鼻息后。

伸手将她抱起。

卫士甲乙阻拦地:殿下!

萧定权:是圣旨。——你怎么在这里?

赵王慌忙低下了头:臣……也是……圣旨。

萧定权看看他,再看看两卫士,没有怀疑。

他只是瞪了赵王一眼,然后抱着顾瑟瑟离去。

【25】【宗正寺日内】

赵王看着萧定权和顾瑟瑟的背影消失,

两卫士也结束工作退下。

他怅然地叹了口气。

刚想离开,

案上的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走上前,移开玉带,拿起了案上顾瑟瑟的字:王自往 吾何伤 此中事 劳当忘

他一个字一个字对比着萧定权的亲笔原帖(赵王从此即得到了一份原版手信),

省示具卿辛酸之至吾甚憂勞卿此事亦不蹔忘然書足下所欲致身處尚在彀中王制正自欲不得許卿當如何導亦天明往導白改朔情增傷感濕惡自何如頗小覺損不帖有應下懸耿連哀勞滿悶不具

他最终无力地放手。

【26】【京师日外】

宗正寺在身后。

萧定权策马慢行,望着眼前头顶广阔的蓝天。

他再看了看一旁跟随自己辘辘而行的车辆。

他用马鞭揭开了车帘,看着其中仍然昏迷的顾瑟瑟的脸。

(闪回)

皇后已经离开。

皇帝面对跪地的萧定权。

皇帝:真的那么喜欢吗?喜欢到能够……把你那手独技都教给了她?

萧定权:……其实,没有那么……

皇帝:朕想听实话,到底是什么?

萧定权:……是……太子妃……

(闪回)萧定权视线中,太子妃临终前对自己的耳语:她不是……顾内人。殿下……别伤害她……(闪回结束)

皇帝默然片刻后离去:那就好。

萧定权不解的表情。(闪回结束)

酒意泛起,他终于忍不住,下马,扶着树,呕吐了起来。

【27】【东府日外】

萧定权绕开哭天抢地的王慎和担忧与嫉意同存的蔻珠,

拒绝任何人的援手,亲自从车中横抱起顾瑟瑟。

走进了报本宫的宫门。

【28】【长州夜内外】

黄昏。

两个人影向军帐的方向走去。

军士某的声音:也没下重手啊,怎么就这样了?

呕吐的声音从军帐中传出。

(切)账内,杨盛皱眉:这是吓的?

面前草铺上,赤裸着上身,血肉模糊伏在草铺上顾逢恩仍在不停吐着黄水。

杨盛:还是疼的?

顾逢恩没有回答。

杨盛接过军士某手中的一罐药粉,随意地撒在顾逢恩的伤口上。

药粉的剧烈刺激,顾逢恩咬牙,但没有反应。

杨盛:看来不是吓的,也不是疼的。是看见人头,恶心到了。

顾逢恩没有回答。

杨盛无所谓地:没事,让他吐吧。

他将一罐药粉撒完,将药罐随意地掷到一旁,转身向外走。

背后,顾逢恩的声音:是你——我恶心的,是你,和我自己。

杨盛:那何必回来?

顾逢恩:将军是因为太子殿下擅自回京的。为他们,我就算背信弃义,也不能走回头路了。

杨盛:朝廷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这么吐着吐着就惯了。

顾逢恩:你让我杀他,就是想让我早点习惯吗?

杨盛:关我什么事,反正恶心的都是你自己。

顾逢恩沉默了一秒:天柱的第三节和第四节是吗?

杨盛:不然人死之前,是会很痛苦的。

顾逢恩自嘲一笑:这话,之前也有人跟我说过。那时候,我还以为要杀的只有敌人。

【29】【报本宫夜内外】

被王慎引导走向萧定权书房的许昌平的脸。

王慎:许翰林请稍待,殿下有些事,马上回来的。

许昌平随意地:怎么?殿下不在宫里吗?

王慎尴尬地:在是在——(将他引进书房)许翰林请稍待。

他先退下,

许昌平随意地看着书案上从宗正寺带回的几十幅古帖,和黄铜镇尺。

许昌平自语:这就已经少了一样了吗……?

【30】【报本宫-澣衣所-夜内】

某处昏暗室内。

院外隐隐的捣衣声中。

灯下,睡在榻上一领草席上的顾瑟瑟终于睁开了眼睛,

查看着眼前陌生而简陋的环境,以及身下的草席。

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松了口气,虚弱地:殿下……

萧定权回过头:你醒了?

顾瑟瑟:这是什么地方……?

萧定权没有正面回答:啊。

顾瑟瑟:是回……家了吗?

萧定权:啊。

顾瑟瑟的眼中微有泪:殿下没有进宫去吗?

萧定权:进了。

顾瑟瑟:那为什么……?

萧定权回过头,向她笑笑:不该你问我吧?

顾瑟瑟垂头:小人以为……

萧定权走近她,坐到了她身边:以为我会抛弃你吗?——怎么会呢?

顾瑟瑟垂头不语。

萧定权的声音变得冷酷:——你身上那么多事都还没有查清楚呢。

顾瑟瑟惊疑抬头:……殿下?

萧定权:比方说——那天晚上,太子妃为什么要对你下跪?

顾瑟瑟:那是——

萧定权:不是妄言,我问过宫里人,确实有人看到了。

顾瑟瑟不语。

萧定权:你,威胁了太子妃什么?

顾瑟瑟摇头:小人没有——

萧定权:你,到底又是什么人?

顾瑟瑟:小人——是尚宫局的……

萧定权:你叫什么名字?

顾瑟瑟迟疑着:小人姓顾——

萧定权终于不耐烦起身:我回来之后,衣服都没换。我来,不是听这老一套的。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

他要离去,

顾瑟瑟在身后:这到底是哪里,殿下?

萧定权没有回答,继续前行。

身后,顾瑟瑟的声音: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的心情不是草席,不能任意由你翻卷扭曲)

萧定权终于止步,回头,感兴趣地看着她的脸,笑了:心之忧矣,如匪澣衣。(我的心情如此忧愁,就像没有洗干净的脏衣。这两句都出自《诗经.国风.邶风.柏舟》)——顾内人,既然都猜到了,还问本宫干什么?

他推门大步离去。

顾瑟瑟下床,朝院内望去。

满院晾晒的刚洗净的宦官和内人的衣服,十几个臂戴襻膊的粗使宫人正在月下砧上捣衣,看见萧定权出门,一齐伏跪在了院中污水中。

顾瑟瑟喃喃:……澣衣所?

萧定权已经走出了院门,暂时驻足。

在外等候的蔻珠蹲下给他用手帕拭净靴子上沾染的污水。

门旁木牌上漆字斑驳的“澣衣所”三字。

【31】【东府-书房-夜内外】

蔻珠一路跟随萧定权走过回廊。

萧定权吩咐:那个人,你给我看好了她。

蔻珠:殿下,那种人,为什么不直接——

萧定权冷眼斜了蔻珠一眼,蔻珠垂头不敢再说。

蔻珠继续追逐着萧定权:殿下的手是怎么……

萧定权走进书房,一头撞见了正在随手翻他晋帖的许昌平。

以及案上放下的昨天顾瑟瑟书写的窗课,和其上皇帝的勒黑。

萧定权无语地: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许昌平:是,听说殿下今天侍宴去了。

萧定权吐了口气,别过头,伸出了手。

许昌平:殿下这是干什么?

萧定权:啰嗦?快点。

许昌平:是。

他从怀中掏出了几个荷包,放到了萧定权的手心里。

萧定权:这是什么?

许昌平:这些是御膳房的内人们托臣转呈给殿下的。

萧定权:你不是来……?

许昌平还在不断往外掏出零散针黹:臣就是来送东西啊。这些是别处宫所的——

萧定权无语地还回到他手上:退回去。

许昌平再推还给他:退不回去了,她们的谢礼臣都收下了——也吃掉了。

蔻珠青白不定的脸色。

【32】【东府-书房-夜内外】

蔻珠清理着案上的一堆零碎。

(切)廊下,萧定权送许昌平出门。

许昌平犹在絮叨:五大王多年的基业,殿下一战就分去了半壁江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萧定权想反驳,又懒得抬杠,改口:对,是不为也,非不能也。——这下,总算不用每天再见了吧?

许昌平:不瞒殿下,臣也是松了口气啊。

萧定权:我怎么觉得你挺乐在其中的?

许昌平笑了:在殿下心里,臣到底是个什么人?(行礼)那臣告——

萧定权:许翰林——

许昌平:是。

萧定权:你过来的时候——

许昌平:是。

萧定权:……算了……

许昌平:武德侯酒刚醒,就硬被陛下拖起来下棋了。臣出来之前尚未分胜负。期间说了说献俘礼的事情。

(插入画面)皇帝与顾思林的对弈,顾思林惶恐恭谨解释的神情,皇帝体谅劝慰的神情。

萧定权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酒醒了就好……

许昌平:也顺便说到了续任中书令的事情。

萧定权随口:献俘跟中书令,是怎么说到一块去的?

许昌平笑笑:非但说到一块,殿下接下来,恐怕就不是手痛,是要头痛了。

萧定权疑惑地:这又是——?

许昌平:臣身为丞旨,实在未便——但过几天的朝会上一定会提起的,殿下届时不就知道了?臣告退。

【33】【东府-书房-夜内】

案上堆积的一堆情表当中。

萧定权顺手拿起了顾瑟瑟的窗课:

蠶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殺之而謂公子曰子有四方之誌其聞之者吾殺之矣公子曰無之姜曰行也懷與安實敗名公子不可姜與子犯謀醉而遣之醒以戈逐子犯(《左传·僖公二十三年》这段是说姜氏杀了窃知重耳阴私的心爱女奴,并告诫他贪恋妻子和安于现状会毁坏他的前途。)

皇帝离开前留下的话浮现:那就好——真那么喜欢,是会遭反噬的。

萧定权放下窗课,碰到了左手的伤口,他隐忍地吸了口气。悄然叹息。

【34】【齐王府日内外】

齐王妃向前走动的脚步。

内人们跟随着她:他真在?

内人甲:是,小人看见了,就在书房。

齐王妃:什么时候来的?

内人甲:有一会了。

齐王妃:你去……

内人甲退下,

齐王妃站在书室外,听着其中动静。

齐王os:尚书知道,过几天就要论列续任中书令的事。何尚书和尚书,究竟花落谁家……

张陆正没有接话。

齐王os:本王可以代尚书在陛下面前进言。本王的提议,还是请尚书再考虑考虑吧。

张陆正纠结的声音:对大王,下官可效犬马之劳,但唯有此事,恕下官……

内人甲已经回还,

齐王妃接过她手中盆,一脚踹开门。

朝着张陆正兜头泼下。

室内两人都呆了。

齐王妃:张陆正,你还敢上我的门!

齐王:阿绰,不得……

齐王妃:我恨不得生啖你肉!你——

张陆正:王妃节哀,李……中书令……下官只是奉旨——

齐王妃:那你还来找我家大王干什么,你奉旨去——你还有脸想当这个中书令!你也配!滚!

齐王妃把铜盆砸到了张陆正脚下。

齐王抱住了齐王妃:阿绰,不得无礼——

齐王妃恸哭起来:就剩我一个孤身在你家,你还不替我做主——让人堵上门来欺负我……

齐王安抚地拍着她:好,好,先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进去……

齐王对张陆正使眼色:张尚书,内子有些不适,尚书今天就先请回吧。这事,我们以后再说。

张陆正呆看着齐王扶着哭泣的齐王妃走进内室。

他走出廊外,看着自己一身湿透的衣服,叹气。

家人甲为难地:张尚书,要不要脱下来,先给你洗洗……

【35】【报本宫-澣衣所-夜外】

盆中搓洗着衣服的手。

宫人们伸着懒腰,将残水倒地,一旁堆积如山的宦官和内人的脏衣服。

宫人们:腰都要断了……明天还那么多事——

宫人甲:不是她拖后腿,怎么会到这么晚——

宫人乙:也来了几天了,手脚还是这么笨——

顾瑟瑟用攀膊挽着袖子默默在搓洗面前的衣物。

宫人丙嘲讽地:小点声,人家是不小心落下凡尘的,没准哪天得点水还会上天呢——

宫人丙:那我们就帮她——

宫人丙和宫人丁端起木盆,径直向顾瑟瑟的身上泼去。

宫人丙:再上天时,可要记得我们啊——

宫人甲:干不完,别进来。

宫人们打着呵欠入室。

浑身湿透的顾瑟瑟,咳嗽着,面无表情地继续搓洗着衣服。

她脚下的残水中倒影着的月影,逐渐摇荡消失,变成了日影。

【36】【晏安宫日内外】

白日。

晏安宫的檐顶。

已经更换了朝服的萧定权,垂着眼皮叉手(明前站立叉手为敬,明后垂手为敬)站在皇帝左手下。

许昌平站在皇帝身后,拿着笔随时准备记录。

余下的何道然、张陆正、黄赐、何士钊、孔尚法等高级官员皆坐着。

皇帝:长州大捷,朕召武德侯还京述职的事,诸位都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献俘礼,朕想问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黄赐起身:陛下——

皇帝:这不是上朝,坐。只是叫诸卿过来,一起说说这事。

黄赐又坐下:臣部已经做好了预算——但(又忍不住站了起来)刚刚皇后的册封礼耗费颇巨。陛下,臣以为,本次还是,当省即省。

皇帝笑笑:不知道的人听黄尚书说话,还以为朝廷明天就要关张了。朕倒觉得只有这个钱不能省,银海金山都填出去了,临了锦衣夜行?张扬国威的事,不但要办,还要大张旗鼓的操办。

张陆正笑笑:圣上此言是谋国远虑。黄尚书,只能靠你勉力了。

黄赐郁闷地坐回,不说话了。

皇帝看看张陆正:只黄尚书勉力不够。这事不光是刑兵户部的事,还有不少——中书令的事务。

无聊看着自己左手手掌的萧定权明白了许昌平的意思,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下面几个臣工立刻紧张了起来,都望向了皇帝。

皇帝:李柏舟逆案也过去几个月了,相位不能够总是空着。朕看,还是援旧例,由朝廷举荐,然后议论来定吧。

臣工们又稍微松弛了一些。

皇帝:但献俘之事迫在眉睫,朕想,还是得先选一位暂行代理。

臣工们又紧张了起来。

皇帝的目光掠过了何道然,随后又掠过了张陆正。

皇帝:该怎么选,怎么办——

张陆正紧张的目光。

皇帝:这事——

皇帝的目光最后投向了在悄悄玩手的萧定权:太子就多操心吧。

萧定权停止了走神,震惊地抬头望着皇帝。

朝臣们和他一样的表情。

许昌平书写期间,抬头瞥了萧定权一眼,抿嘴一笑。

【37】【晏安宫日外】

已经出殿的臣工们慢慢往阶下走,低声私语。

黄赐:这次献俘礼居然,是殿下主持?

何士钊:可献俘与谒庙祭天同,都是天子大政啊。这个道公最在行了吧……

何道然:何止典礼,牵扯到的战俘杀伐赦免、将士军功铨选,这些也都是天子一人的大政。更不要说——(他咳嗽了一声)

孔尚法:你们说,陛下是怎么想起来的?

孔尚法笑笑:这还真叫风水轮流转。可不管怎么转,道公,这个相位……

何道然又咳了一声:听圣旨,听圣旨……

黄赐笑了:这回,还真就不是听圣旨了。

落在他们后面的,张陆正死灰一样的脸色。

【38】【晏安宫日内】

萧定权追逐着要进入后殿的皇帝。

想看热闹的许昌平亦跟随在后。

萧定权:陛下,献俘同祭天,都是国家最重典,臣真的不懂这些事。

皇帝:就是不懂才要你学。回去先把陟罚的草案拟好交给朕看。

萧定权:……坊府官员获罪,都被革撤了,没有人能写……

皇帝止步:你自己写不了的话,就还是让那个宫人替你吧。

萧定权无语之际。

皇帝已经笑笑离开。

【39】【东府-瀚衣所-日内】

瀚衣所,

刚刚完成工作,解下襻膊的顾瑟瑟起身。

内人甲走过,将一个匣子递过:上过浆了,一共四件,你送去熏香。

顾瑟瑟默默接过。

内人甲招呼内衣乙等:先吃饭去吧。

内人丁(夕香)低声询问:不等……她吗……

内人甲瞪了她一眼:那你替她。

夕香不说话了。

【40】【报本宫日外】

躬身等候在报本宫外的张陆正,局促不安地等待着前方的动静。

陆续几次马蹄和脚步皆非。

终于,宫门前轻轻的拍手声。

他连忙抬头,

萧定权骑马一路远远而来。

对方在门前下马,

向宫门内径直走去,

跟随的王慎为难地低语提醒:殿下……

张陆正也躬身弯腰:殿……

话音未落,萧定权已经视若无睹自他面前拂袖而去。

走进宫门。

张陆正不知所措良久,正欲离开。

王慎从内又走出:张尚书,殿下请尚书进去。

张陆正大喜过望的表情。

【41】【东府-花园-日外】

池边,

顾瑟瑟捧着衣服,一边走一遍查点着:一、二……

她手上动作停止了。

第三件,萧定权曾经送给自己,又被陆英还回的那顶披风。

(闪回)卢府后院,萧定权将这顶披风挂在了屏风上。(第五集)

浑身湿透的陆文普看到椅子上挂着的萧定权的披风,拿起想披上它。

顾瑟瑟夺了回来:这个不行,这是我的!(第五集)(闪回结束)

顾瑟瑟呆看这件披风一秒后,继续往前走。

前方一人举着一朵花突然跳将出来:顾内人,你看,这是什么?!

顾瑟瑟抬头,张韶筠惊见她眼中微有泪。

张韶筠扔掉花,急了:顾内人,有人欺负了你吗?

顾瑟瑟没有理睬他,继续往前走。

张韶筠跟随:顾内人,我来找你,他们告诉我——

张韶筠:还是因为我姐姐的事吗?顾内人,我替我姐夫,给你陪个不是了……

顾瑟瑟继续前行,张韶筠继续纠缠。

张韶筠:顾内人你去送衣服啊?顾内人也给我送过衣服。(掏出一块手帕)顾内人你看,这个我还一直收着呢……

顾瑟瑟终于急了:张监生想干什么?

张韶筠:我就是想让顾内人高兴一些。顾内人想要什么,就告诉我啊。

顾瑟瑟烦不胜烦,她看看披风。

(闪回)浑身湿透的陆文普闻闻披风的领口:这上头的熏香,咱们家用过吗?

陆文普接着打了个喷嚏。

顾瑟瑟:哥哥的鼻子都塞住了,还闻得出什么来?你有这能耐,就别让人家推到水里去啊!(第五集)

顾瑟瑟看了看一旁的池塘:要我高兴,那张监生也跳下去啊。

张韶筠看了一眼池塘,犹豫。

顾瑟瑟以为摆脱了他,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她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和落水的声音。

【42】【东府-花园-日外】

蔻珠和几个宦官的随行下。

张陆正跟随着萧定权,一路往花园的方向的走去。

对方一直没有说话。

张陆正几次欲语,又忍住。

张陆正忍不住:请问殿下,这是要去……

对方依然不语,前行。

张陆正也只好继续跟随。

【43】【东府-花园-日外】

站立在池塘中的张韶筠。

和岸边惊呆了的顾瑟瑟:你……

张韶筠抹了一把脸:现在高兴些了吧?顾内人,我跟你说……

顾瑟瑟看看左右:赶快上来!

张韶筠:没事的,不冷。

顾瑟瑟:谁管你冷不冷,叫人看见了……!

身后传来的蔻珠的声音:怎么回事?!

顾瑟瑟回头,愣住,带着蔻珠等人的萧定权站在她的面前。

张陆正也跟随其后,看到这一幕,大惊,地神呵斥张韶筠:畜生,你怎么……

顾瑟瑟连忙躬身垂首退避到一旁。

蔻珠斥责:身为宫人,竟敢扰乱宫禁,私会外臣?

池塘中的张韶筠:姐夫,我可不是外臣啊,姐夫……

张陆正示意他住口。

萧定权看看池塘里的张韶筠,终于对张陆正开口:令郎就——请尚书带回自处吧。

张陆正:是,殿下,臣一定……

顾瑟瑟默然不语,恨恨看着他身旁张陆正的背影。

【44】【东府-花园-日外】

张陆正追逐着萧定权:殿下,犬子臣一定会重重责罚!

萧定权:张监生,以后不要让他再来了,这是内宫,影响不好。

张陆正:臣遵旨,这都是臣管教不严之过——

萧定权:代中书令的人选——

张陆正住口,紧张地看着他。

萧定权:太子妃刚殁的时候,陛下口谕就已经定好了——

张陆正试探地:殿下,是……真的是……何尚书……

萧定权不置可否:还有,张尚书自己也是外臣,以后也不要再来了,影响何止不好而已?

张陆正愣了一秒后,跪地:殿下,臣知道,臣也知罪——

萧定权已经甩下他前行:毕竟宫规朝律,也不是单管宫人的吧?

【45】【张陆正宅夜外】

张府外的灯笼在秋风中摇摆。

浑身湿透垂头丧气的张韶筠,

跟着面如死灰的张陆正,

张韶筠:爹,姐夫他这是怎么了?

张陆正有气无力没有理他。

张韶筠:爹,顾内人她不会有事吧?

张陆正依旧没有理他。

张韶筠:爹,你说姐姐没了,姐夫他怎么就……

两人已经一先一后进了门,

张陆正:关门。

张韶筠一愣,意识到了危险,拔腿往后跑,门已经关上了。

张陆正:拿家法来!给我就地打死!

家人甲:大人,有客。

张韶筠挣开家人,转身朝后院跑去:二姐!二姐!救命啊!

张陆正提着马鞭追上:拦住,绑了!

张韶筠撞上了一人(许昌平),没有细看,一把抱住他躲到了他的身后:好汉,救命啊!

张陆正走上,举起了鞭子:你今天喊谁,都——!

来人笑了:令郎言语还是这么清脱——下官替他讨个情,尚书就看下官薄面,打个半死就行了吧?

家人为难地:大人,刚说了,有客。

【46】【张陆正宅夜内外】

张韶筠从门缝外张望着:这位好汉是我旧友啊,他不就是——

(切)室内,坐在主位上的张陆正,和坐在上首空位旁的许昌平。

张陆正:许翰林这还是头一次上老夫门吧?

许昌平:头一回就见所未见,下官要是再多走几遭……

张陆正:小犬愚钝,见笑了。

许昌平笑:钝,这事上,令郎可比尚书精明多了——至少他惹祸,没惹上齐王那里去吧。

张陆正:你……

他想想,改变了态度,试探地:许翰林日日侍奉日边,天心,看得比别人都清楚吧?这一次,到底是因为什么——

许昌平:天心,岂是凡人能够窥探的?但非要妄测,《左传》尚书应该是熟读过的吧?

张陆正不解。

许昌平:晋公子重耳和晋太子申生,成王成贼,是差在了什么地方呢?

【47】【东府-花园-夜外】

游鸣跟随萧定权在花园中踱步。

游鸣惊诧:是因为——将军吗?

萧定权:献俘后不久武德侯就要离京,这是担心皇后和齐王的事,还有之前我的事情,所以要拿我来安抚他吧——

【48】【张陆正宅夜内】

张陆正同样惊诧的脸:献俘礼同于谒庙祭天,这么重的权柄,居然——

许昌平笑:要不怎么叫,只差了一个好舅舅呢?

张陆正默然不语。

许昌平:典礼是必须中书令配合的,虽然叫兼代,其实朝廷上下都清楚,这一次大礼上和殿下站在一起的是谁,日后束带立于朝的,八九也就是谁了。

张陆正叹气:殿下现在,已经不会再跟老夫站在一起了吧?

许昌平:难。

张陆正默然后:今天的那个宫人,曾跟老夫说过——

顾瑟瑟os:如果那人趁机重返朝廷,相位花落谁家,尚书以为,看的又是什么呢?

张陆正叹息:天子和东宫,他们势力的消长啊。

【49】【东府-花园-夜外】

夜幕,

天已渐凉,

独自跪在池塘边的顾瑟瑟,

垂头看看自己满是血泡的手掌。

她看了片刻,折断了身旁探生的一枝月季。

【50】【张陆正宅夜内】

许昌平笑笑:那个宫人,下官也见过几次,确实不是个寻常女子。可惜了……

他看了看在门缝里偷窥的张韶筠:怎么?看张公和令郎这个样子,已经在那里碰过大的钉子了?

张陆正沉默不语。

许昌平笑了笑:看来他真的是不愿意啊。

张陆正疑惑地:不愿什么?

许昌平:下官说难,不全是尚书想的那个意思。尚书不知道吗?这差事,殿下力拒了,并没有接下来啊。借口也是清奇——他说那个宫人,他已经处置了,她也写不了了。

【51】【东府-花园-夜外】

前方一路走来的萧定权和游鸣。

萧定权手里多了一枝月季花,他正在无聊地摇荡。

游鸣无语地:殿下真是这么说的?

萧定权:啊。

游鸣:那陛下没有震怒吗?就同意了吗?

萧定权:没有震怒,也没有同意,只是让我回来——这还有什么好想的?监了一次国,杀了一个李柏舟,已经惹出了无尽祸事。何况此事后患无穷——日后出了什么纰漏,板子打回的,不还是我身上?

游鸣:那白天,张尚书那里,怎么又要——?

他们已经走过了池边,

萧定权也看到了一边咳嗽,一边正在用月季枝上的刺挑破手掌上血泡的顾瑟瑟。

对方也发现了他们,丢下花枝,双手触于尘土中伏拜。

顾瑟视线中,萧定权接近的袍摆和皂靴,

毫无犹豫地从自己眼前越过。

她无表情的面容。

(切)走过后萧定权同样无表情的面孔。

夜色中,

一跪一立,交错的两人。

萧定权:就是要让彼此都死了心。

萧定权os:毕竟权力和爱欲一样,都是会反噬的。

右手袖下,他捏紧的花枝,和刺入他手掌的刺。

【52】【张陆正宅夜内】

许昌平:听尚书所言,看来下官猜得没太错——殿下进了一遭宗正寺,有些想头大概跟从前不太一样了。他知道这事他就算办好了——就像军马案那样。可只要重新接住了权柄,陛下未来一定也还是只会疑忌。难啊……

张陆正叹气。

许昌平:就算是为了对抗无尽后患,届时他硬着头皮,也只能够推举听自己话的人吧?

张陆正疑惑地看着许昌平。

许昌平:做这出给张尚书看,也许就是为了让彼此都死了心吧。

张陆正惊愕:那一旦殿下接受,这个中书令,老夫还是有……

许昌平笑笑:下官说了这么多,尚书听了进去的,怎么就只是这个吗?

【53】【东府-瀚衣所-夜外】

深夜,独身一人回到瀚衣所的顾瑟瑟。

想推门入室,门都已经从内闩死了。

院中,遗留下的一天耽误未洗的衣物。

(闪回)过往家中。

陆文昔:爹爹,哥哥他又欺负我!

陆英:又怎么了?

陆文昔:他自己弄脏了的衣服,要我给他洗。

陆文普拿着一件襕袍:就帮哥哥一次,哥哥昨天还给你买糖了呢——

陆文昔:不,总沾水手不好看了,写字也会发抖——

陆文普:就你那手字还——那你将来嫁了人呢?

陆英:胡说,我家姑娘,我看以后哪个混账小子,敢让她沾阳春水——

陆文昔:爹爹,我也不嫁人——

陆英:好,好——听见没有,自己洗去。

陆文昔对陆文普的鬼脸:自己洗去。(闪回结束)

顾瑟瑟咬牙将两手插进了水中。

【54】【张陆正宅夜内】

张陆正无比踌躇的神情。

他看着许昌平静思了半天后,起身:许翰林请上座。老夫有一事相求。

许昌平:尚书,这事,下官实在爱莫能助啊……

张陆正:不是此事,是老夫一点私事——许翰林知道,老夫膝下有两女。长女——就是太子妃殿下已经……小女尚待字闺中——

(切)门外,张韶筠诧异的神情,询问家人:他——要成我二姐夫了吗?

(切)许昌平一脸惊讶:下官芝员芥吏,怎么配得上尚书千金?

张陆正:小女虽然形貌丑陋,但也被老夫娇惯坏了,立誓要寻个人中龙凤。而今朝廷,能称得上这四个字的,除了许翰林,还能找出第二人来吗?

许昌平笑了:赞誉太过,实不敢当。下官要是知道张尚书有这个意思,可真是不敢上门了啊。

张陆正向许昌平一躬不起:老夫一片赤诚,还请许翰林体恤老夫这一点舐犊的私心。

许昌平搀扶无用:下官无功实在不敢受禄——不然,还是等到张尚书万一荣迁后,再谈儿女之事不迟。

张陆正大喜:全望许翰林转日回天。

许昌平脸上一抹浅淡的鄙视笑容。

(第二十四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