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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33

【1】【齐王府夜外】

匆匆往外走的皇帝,一面吩咐控鹤卫士某:开春明门!速往京营敕李重夔!

涕泪满面,额头流血,膝行追逐的齐王:……陛下……

皇帝:叫他快马一日半务必抵长!

齐王:……爹爹……

皇帝:敕顾逢恩速回长州坐镇!

卫士某几人匆匆施礼,领命而去。

齐王:……爹爹……臣该……怎么办……

皇帝终于止步,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有——

齐王停止了追逐,升起的一线希望。

皇帝:——封齐王府。

皇帝大步离去。

齐王瘫跪在原地。

身后书房前,满眼泪水不知所措的齐王妃,也慢慢滑倒在地。

帐中无人。

再闯入,

仍无人。

前往查看的两亲随返回,摇头:李刺史,都撤掉了!

李明安:杨盛呢?叫他来见我!

亲随甲:杨都虞,起雾之后,就没再看见了。

亲随乙:莫非是寇警?

亲随甲:那怎么会没有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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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牵马去!

他迅速转身,匆匆往自己帐中跑去,

亲随乙跟上:刺史要找什么?

李明安已经入帐翻找着:印!印!

【3】【长州城外城夜外】

夜雾中,

李明安和随行的十数人的马蹄,

踏过夜雾,

自军营离开。

(切)他们的身后,

大部入城的敌军,骑兵在先,步兵压后,

铁蹄和脚步。

从城门方向,

向军营方向碾来。

【4】【长州城内城-长州刺史官邸夜内外】

李明安官邸外,停着的顾逢恩的车。

和数个护送守卫的卫士。

(切)虚弱躺在榻上的顾逢恩,

正由侍女喂着鸡汤。

坐在一旁,随手的李夫人,一边给陆文晋做着一顶帽子,一边不时看看他。

李夫人:前几年在京里见着嘉义伯,嘉义伯还是个天天玩香的书生。

顾逢恩虚弱一笑:……夫人就别……取笑了……

李夫人:好喝吧?

顾逢恩:好喝……(对陆文普)你喝不喝啊?

一直挨着李夫人站立的陆文普同情地看着他,摇头。

李夫人随手给陆文普比划着帽子的大小:身子还这样,这么急着走什么?

顾逢恩:君命召,不俟驾……

李夫人:这话,还有点过去的样子。

顾逢恩:本来还想能再早点,回去给他过个生日的。

李夫人笑:这话,就更像了。回去也好,回去就又能在一起了,跟从前一个样。

顾逢恩闭目:不一样——大了一岁了。

【5】【晏安宫夜内外】

秋夜,

铜滴漏,

宫灯。

侧殿的窗棂。

陈谨的声音传出:殿下,上去坐吧。

萧定权没有回应。

陈谨os:地上凉。也不像样子。

萧定权没有回应。

(切)仰头依靠着皇帝的榻,

赤足坐在地上的萧定权,

已经平静了下来。

陈谨示意他手上锁镣:殿下不闹了,小人就先给殿下摘了啊?

萧定权没有回应。

陈谨叹气住手:还是把鞋先穿上,再摘?

萧定权没有回应。

陈谨:小人亲自去拿去——殿下乖乖的啊。

萧定权没有回应。

陈谨离开,悄声嘱咐:看好了啊。

甫出殿门,

看见了归来一人(皇帝),立刻垂头。

回归的皇帝,越过他,看见了仰头发呆的萧定权。

【6】【晏安宫夜内】

皇帝慢慢走近萧定权,

于他面前止步,

看着他的脸,

萧定权呆滞无表情的面容,

仰头看着头顶的朱明天华,

似乎没有觉察到外界的任何人事。

皇帝开口想说什么,

视线停留在他左足心的青紫上。

(闪回)控鹤卫衙门,铜锏敲击到足心的画面。(第三十二集)(闪回结束)

皇帝os:为什么——枉杀陆英?

萧定权os:为什么——偏选今天?

皇帝住口,看着他默然不语。

皇帝os:为什么——散布大逆之言?

萧定权os:为什么——只教他点茶?

皇帝默然看着他。

皇帝os:为什么要——忤逆朕?

萧定权os:为什么要——生下我?

有些手足无措的皇帝,想靠近,又不知如何靠近。

沉吟纠结片刻后,终于再度转身退去。

身后萧定权轻声:陛下……

皇帝立刻驻足:啊……?

萧定权:求你……

皇帝回头,微期待而艰难地:什么……?

萧定权仍然无神的双目:废了臣吧。

皇帝微泪目的双眼。

片刻后终于开口:先不说这个。

萧定权住口,不再回应。

皇帝:朕现在有些——口渴。想……喝杯茶。

萧定权没有回应,眨了眨眼睛。

皇帝艰难而不适应地:你来,陪陪……爹爹?

萧定权再眨了一次眼,眼角的半滴泪。

【7】【晏安宫夜内外】

晏安宫的檐角。

萧定权os:臣从来没有,跟陛下单独斗过茶。

(切)殿内,焙笼、槌、碾、磨、瓢杓、罗合、刷、筅、盏托等茶具。

匣内,龙团的纸已经拆封,敲掉了一角。

金碾中有剩余的研好的茶粉。

已经卸下的锁镣放在一旁地上,

仍然赤足的萧定权,默默在建盏中调制着茶膏。

皇帝默默看着他。

皇帝os:朕怎么记得你小的时候,使不好茶筅,还是朕教你的?

萧定权提起汤瓶,点入沸水。

萧定权os:那是,大哥。

皇帝:……

皇帝:朕刚刚,从他那里回来。

萧定权默不作声地拿起了茶筅。

萧定权:茶筅,臣从前总用不好,卢尚书也不肯亲手教臣。臣一个人,练了很久。

皇帝:朕刚刚问过他……中秋的事了。

萧定权:汤花总是刚堆起来就碎掉。

皇帝:是朕,委屈你了。

萧定权手下的动作停滞了数秒,

表情尚平静,

但随后提起汤瓶,

数度都没有调整好冲入的热水的量。

皇帝从他手中接过了汤瓶和茶盏,击入沸水:可是为什么,你自己不分辩?

萧定权沉默地看着皇帝手中的动作。

皇帝:君臣不可疑,疑则生乱。

萧定权没有回应。

皇帝:你不分辨,还揽到自己的身上,是因为,以为这是朕让齐王去做的吗?

萧定权没有回应。

皇帝: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想将点好的茶递到他的手上)

萧定权下意识躲避的动作,

皇帝恻然,将茶盏放到了案上。

皇帝:但你不用怕,今天晚上,朕跟你,只论父子,不讲君臣。

萧定权迟疑地,抬头。

皇帝:有什么话,爹爹就直话问你了。你也可以直说,至于说真说假,全随,你的心意。

萧定权沉默数秒后:臣真的也不清楚,长州到底会出什么……

皇帝:皇太子,本来不该是你。你知道吗?

萧定权淡淡一笑:应该是,大哥吧?

皇帝摇头:他也本不应该,行一的。

萧定权不解的目光:那是谁……?

皇帝:顾思林,没有跟你说过?

萧定权疑惑地:说过……什么?

皇帝望向殿角的铜镜半晌,还是改口:顾思林之前没跟你说过?——这一次的事情?

萧定权脸色一白,思忖数秒后,下决心地:臣是知道的,臣也是——共谋。

皇帝平静地:你这么说,朕也只能说一句,你的戏,做得未免也太真了。

萧定权:臣罪,丘山。

皇帝:既然是共谋,为什么今天,你又要告诉朕?

萧定权咬牙:是家国事,臣又,害怕了。

皇帝看看他,笑笑,向他招手。

萧定权不解,走到皇帝面前,跪下。

皇帝抬手,

萧定权闭上眼。

皇帝抬头,轻轻地,摸了摸他后脑的头发。

萧定权诧异睁眼。

皇帝:忠孝,难两全?

萧定权:……爹爹?

皇帝:只是你的忠给了朕,孝却是,给了他。

萧定权蹙眉,刚想开口。

皇帝打断: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一直有多难,有多难过,朕都知道。

萧定权无比诧异地抬头望着皇帝,

皇帝也看着他:我们如果只是君臣,或者只是父子,事情都不会变成这样。

萧定权含泪望着皇帝。

皇帝拿起茶盏,递到他的手中:爹爹对不住你。

萧定权接过茶盏,垂头。

皇帝:——可陛下没有。你不在其位,就根本不会明白。阿宝。

萧定权眼中的一滴泪水,滴落入茶盏。

【8】【长州外城夜外】

夜雾,

前来的马蹄声,

瞭望台檐上的数滴雨滴,

滴落入地面,溅开。

也滴入了一个弓箭手的脖颈中,

弓箭手吃惊,手中箭脱弦,射入夜空。

前方夜雾中的马蹄声有了骚动和迟疑,停止。

手拿一面小旗的军官甲怒,对着楼上比了个手势,低声:斩!

血滴混合着雨水,

从瞭望台上淌下,

洒落在了指挥的军官甲脸上。

(切)粮库前,

身后持兵器驻守在拒马后的顾军士兵们,

和粮仓瞭望台上的士兵们,

紧张地张弓,

备战。

马蹄声终于再起,直入,

军官甲压低的手势,

终于在来人撞破夜雾对视线的阻碍前挥手,

来人:——是杨都虞吗?!

军官甲蹙眉,

突然撤回手势:先慢着!

仍有数人的箭已经离弦,

朝着前来的李明安的护卫们射去。

数人持械隔挡,

但仍有一人中箭,跌下马。

李明安愤怒的声音:你们是要——造反吗?

李明安策马上前。

军官甲惊:李刺史?怎么会在这里?

李明安甩下了手中一支上有顾字印记的箭矢: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军官甲:有寇警——刺史不知道吗?!

李明安:有寇警!为何不报本镇?!

军官甲:李刺史不是送顾部将进城了吗?

李明安:谁告诉你本镇——!你们现在这里干什么?

军官甲:粮储重地,末将等奉命来守粮秣!

李明安:这点粮秣,守什么守?!

军官甲冷笑:这点粮秣,不是李刺史调拨给我们的吗?

李明安:现在说这些——烧了,御敌去!

军官甲没有回应。

李明安怒而示意拿着火把的亲卫某。

匆匆前行的亲卫某,

军官甲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9】【晏安宫夜外】

匆匆前行的宦官某,

从晏安宫的檐下走过。

被站在殿门外的陈谨伸手拦截。

宦官某想示意手中端着的一双靴子。

陈谨没有理睬他,继续窥视殿内。

(切)已经归位的萧定权,

面前皇帝刚刚点的茶,茶盏已空。

他正在用另一只茶盏,重新点茶。

皇帝注视着他,一边用言语指正他的动作。

皇帝:第三汤的时候,手腕的力度,要渐匀渐轻。

萧定权:是。

皇帝:这一步就出了差错,以后四五六七汤步步力不从心,汤花难咬盏,易现水痕,你跟人斗,这一步就已经败了。

萧定权:是。

皇帝提起汤瓶,亲自为他冲入了一点热水:现在不加力,水温降了,就更加难起汤花了。

(切)宦官甲低声:陈翁,汤花是什么?

陈谨敷衍地:就是茶乳。斗茶的时候,汤花越厚,越难碎才算赢了。

(切)萧定权手中茶盏内,渐渐升腾起的白色茶乳。

和他嘴角渐渐升起的淡淡笑意。

萧定权:臣过去用不好茶筅,卢尚书也不肯亲手教臣。

皇帝默不作声看着他。

萧定权:汤花总是刚刚堆起来,就碎掉。

皇帝看着他。

萧定权看着盏中汤花:这一次,应该不会了……

皇帝:重夔已经往长州去了——朕让他叫顾逢恩回去。

萧定权手下一滞后:陛下……圣明。

皇帝:也要让你舅舅,赶快回去。

萧定权:陛下……圣明。

皇帝:这次的事情,既然是你说了出来,还是交给你去办。

萧定权手上的动作停止:……

皇帝:朕送你去他那里,该说些什么,想必你自己清楚,就不用朕再嘱咐了吧?

萧定权:……是。

皇帝击掌。

(切)陈谨一惊,亲自接过靴子,自殿外走入,跪地。

萧定权迟疑了数秒后,正准备放下茶盏。

皇帝对陈谨:不用了。

萧定权一愣。

陈谨低声:特意拿了大些的,不会伤着殿下的……

皇帝:这个,就不用了。但这个——委屈太子,再戴一会吧。

萧定权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旁地上的锁链:陛下,该说的,臣全都会说的。

皇帝:朕只担心你会说,他却未必会听。

萧定权垂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茶盏,

刚刚浮现,又在自己眼中逐渐破碎消散的乳花。

【10】【长州城外城夜外】

马上的李明安诧异地看着拦路的军官甲:怎么?

军官甲:李刺史,这是都虞候的军令!

李明安:杨盛人呢?叫他来见我!

军官甲:都虞候不在这里。

李明安:那在哪里?

军官甲:末将也,不知道。

李明安怒而上马:杨盛!——撤了!往城门去!

军官甲和兵士们,都没有动作。

李明安:还不听令!

军官甲和兵士们,仍然没有动作。

军官甲:是军政!——刺史无权干碍!

李明安:将印现在本镇手里!本镇有全权!

亲卫甲端起的将印。

军官甲一愣。

李明安指着军官甲:——斩了!

仍然无人动作。

李明安怒,

拔剑驱马上前,

朝军官甲砍下:战时抗令——

当的一声,军官甲拔出的剑,挡住了他的剑。

李明安惊愕:你们——真想造反?

军官甲:末将是军人,只认上锋号令,不认得,什么官,什么印!

李明安惊诧环视,细微夜雨下,看着顶着己剑的军官们,

和无一人动作的,数百兵士们。

李明安咬牙低语:杨盛……顾思林!

【11】【晏安宫夜内】

皇帝:去吧,你舅舅,你去好好,劝劝他。

萧定权还想说什么。

皇帝疲惫地用手挡住了脸:两个时辰之后,朕再接你回来。

萧定权望着表情被遮拦的皇帝,终于自嘲一笑,随手将手中的茶泼入了茶盂。

伸出双手。

看着陈谨将锁镣再度锁到了自己的手上。

陈谨皱眉想问,

萧定权摇头,起身,

转身出殿。

独留在殿内的皇帝,

直至锁链的响声消失后,

才放下了挡着脸的手掌,

手掌后,

眼角的一滴泪水。

皇帝刚想伸手向茶盏,

才发现,

案上,萧定权留下的茶盏已空。

【12】【长州内城长州刺史官邸夜内-长州外城粮仓夜外】

案上的空碗。

李夫人收拾着针黹:还吃吗?

顾逢恩摇头。

李夫人:那你好好歇吧——明天一早还要……回家去呢。

顾逢恩默然数秒后:多谢,夫人。

李夫人起身,陆文晋跟上。

李夫人看看他,慨叹:多早晚,这孩子也能够回家就好了。

顾逢恩望着陆文晋:应该,也快了。

陆文晋不解地看看他,再看看李夫人,依恋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李夫人笑笑,出室前吩咐侍女:灯太亮,灭两盏吧。——(室外)下雨了吗?文晋走里头,别淋着。

侍女依言熄灭了两盏油灯,退下。

室内光线暗了下来。

顾逢恩听着沥沥淅淅的秋雨,

良久后叹气,

刚刚闭上眼睛。

室外,突起的水爆烟花上升的尖锐哨声,和炸开的声音。

顾逢恩惊而睁眼,

看着突被烟花照亮的室外。

愣了数秒后,

支撑起身,

快步推开门往外走去。

廊下,

李夫人一行还没有离开,

顾逢恩一道惊望头顶,

又一朵烟花炸开,

映亮了潇潇雨雾。

李夫人:这是……

顾逢恩:是寇警!

(切)粮仓瞭望台上,

刚被斩杀的弓箭手的尸体旁,

放着示警烟花的李明安的亲卫甲乙。

再一朵烟花炸裂。

照亮了粮仓院中,

细雨中的李明安和军官甲。

军官甲皱眉:李刺史,这是想把敌寇引过来吗?

李明安:国门失守,负国罪人。与其国法显戮,不如死于寇手。何况——他们肯来,倒好了!

军官甲皱眉:刺史这话,末将不明白。

李明安冷笑:本镇管你明不明白——本镇自不畏死,你们既然有这份胆量,又有什么好怕的?!

军官甲皱眉看着他。

李明安向瞭望台上:再放!知会内城严守!内城门万万不能破!

(切)已经穿上盔甲,提着剑的顾逢恩,匆匆向室外走去。

李夫人追逐着他:嘉义伯,这是?

顾逢恩:末将就登城去看看。不要紧,夫人不用担心。

李夫人摇头:三响——这是外城已经破了——

紧紧拉着她衣袖跟随的陆文晋。

顾逢恩皱眉,安慰地:也许是误报。末将先探明了再来回秉。

李夫人:大人还在外城。

顾逢恩:是,但刺史在营里,不会有事。——夫人放心,果然有事,末将和都虞候也会力保刺史平安。

李夫人蹙眉。

顾逢恩在大门前对已经集结的几十亲卫下令:你们留下!守好了夫人和公子!关门!

亲卫正要领命。

李夫人:嘉义伯——国门破,我关家门何用?

顾逢恩惊愕止步,看着李夫人。

李夫人:我虽是妇人,也懂这个道理。我随刺史至此间,就没想过平安,也没想过生还。

顾逢恩惊诧看着李夫人。

李夫人:刺史也是一样。——告诉嘉义伯,就是不必,以我夫妇为念。

顾逢恩惊诧看着拉着陆文晋手的李夫人。

【13】【长州城内城夜外】

细雨中,

驱御马的顾逢恩,

带着亲卫们,

朝着内城门的方向一路驱驰而去。

李夫人os:你们跟着嘉义伯吧。

已经熄灯闭户的内城商业区。

被烟花惊扰,

纷纷点灯,

纷纷出户,

逐渐开始惊恐混乱的商贾和居民。

被顾逢恩一行的马蹄冲散。

李夫人os:嘉义伯——国门,和城内生灵。全都,拜托了。

顾逢恩咬牙,策马,朝烟花散落处,飞驰而去。

【14】【顾思林宅夜外】

控鹤卫士的马蹄,

抬轿者的脚步。

陈谨跟随的皂靴。

由控鹤卫士押送着一顶小轿,

在顾思林的宅门前止步。

陈谨上前,

准备打开轿厢:殿下。

萧定权的声音传出:陈翁,把你的鞋给我。

陈谨:殿下,陛下说了……

萧定权os:给我。

陈谨一瞬犹豫的神情,叹气。

【15】【顾思林宅夜内外】

提着热水壶,从廊下的血迹处走向书房的家人甲。

(切)书房。

脱靴的动作。

顾思林将双足,浸入了盛着汤药的铜盆。

他拉起裤腿,注视着膝盖上的旧伤,叹气,闭目:来人!

门开了,脚步声接近。

顾思林:再添些热水。

没有回应,没有动作。

顾思林睁开眼:不够……

看见来人,愣住了。

已经穿上了靴子的萧定权站在他的面前,

提着水壶的家人甲,

垂首站在门后。

顾思林和萧定权对视数秒后,

萧定权欲有动作,

顾思林:殿下,臣自己……

萧定权已经径直往主座走去,落座。

动作间,顾思林注意到了他试图用阔袖掩盖的,手腕上的镣铐。

顾思林从铜盆抬起脚,

赤足走向了萧定权:阿宝,这是——怎么回事?

萧定权看着顾思林:武德侯,请称殿下。

顾思林愣住,驻足,疑惑望向了萧定权脚上的靴子。

萧定权:不用看了,是干净的。

(切)书房外廊下,只穿着袜子的陈谨。

(切)顾思林蹙眉:这就是,殿下的抉择?

萧定权:对。

顾思林:殿下,告诉了陛下?

萧定权:对。

顾思林:是他,让殿下来的?

萧定权没有回答。

顾思林:殿下,告诉了他。他还让殿下,这么过来?

萧定权尴尬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锁镣,再度想用袖子把它掩盖住。

顾思林淡淡一笑,在萧定权的对面坐下:殿下,是怎么跟他说的?

萧定权:实话告诉我——前月战时,你是不是真的跟那些人说的一样,留了残寇,没有缴尽?

(闪回)杨盛的一箭射中了敌首的剑。

敌首仓皇上马,带着数十人向林中小道奔驰去。

顾逢恩欲再追赶。

一旁杨盛放下了手中的弓:不要追了!

顾逢恩不服气地:明明可以抓到的,为什么放他跑了?

杨盛示意前方的树林:他们现在负隅顽抗,你自寻死,不要拖累别人!

风动树林,雨滴跌落,看不出后面的动静。(第二十七集)(闪回结束)

顾思林沉默。

萧定权:是不是,再过时日,直到今日。他们看到逢恩出城,长州易帜,就要趁乱攻城呢,舅舅?

灯光下,脸色讳莫如深的顾思林。

【16】【长州内城城墙夜外-长州外城夜外】

烟花已灭,

夜雾和夜雨重新阻隔了

已经登上内外城相连城楼的顾逢恩的视野。

城楼下,动地的铁蹄声。

顾逢恩:主力在哪里?

亲卫甲:看不清楚!

顾逢恩:点烟花!

亲卫甲正准备动作,

亲卫乙突然指着某处:顾部将!

外城靠近内城的某处,

火光由弱至强,

终于大盛。

亲卫甲:是粮库,顾部将。

顾逢恩:李刺史,在那里?!

火光的照射下,

顾逢恩的眼中,进攻的敌军,铁蹄压过了细雨。

(切)燃烧的粮仓。

火光照亮了遍插敌军箭矢的瞭望台上。

以及瞭望台上李明安的脸。

和他身边刚刚中箭倒下的弓箭手。

手持火把的军官甲从粮仓方向跑出,随手将火把投向了一个已经先冲进来的敌军骑兵。

兵士随手将他斩杀。

军官甲:李刺史,下来!

李明安看看即将突破的拒马,和已经零星涌入的步兵:全烧了吗?

军官甲:是!自己都不够吃的!绝不让贼小妇们,掳走一粒米!

李明安:杨盛命你们死守?

军官甲:是!末将等绝不暂离!

李明安:这里有多少人?

军官甲:连末将在内,三百。

李明安随手捡起了死去弓箭手的弓,开弓,射杀了另一敌军:加上本镇,三百零一!

(切)顾逢恩:守不住了,才会焚毁粮秣吧?

亲卫甲:那里本来就没什么能守的啊!

顾逢恩:那里有多少人?

亲卫甲:那个地方,顶多二三百号。

顾逢恩:外城将士尚有数千,都到哪去了?为什么没有增援?!

亲卫甲语塞:这……

顾逢恩:杨盛呢?长州刺史在那里!叫他赶快带人去增援啊!

亲卫甲:顾部将,看!

顾逢恩眼望城下,数个新起的零星的起火点。

顾逢恩惊:为什么,要分兵?

(切)粮仓,

楼上,李明安看着终于突破的拒马,

和前方的已经短兵相交的两军,

以及不断涌入的敌军。

军官甲:李刺史,会塌的,快下来!

他的脚下,粮仓的火势,已经蔓延到了瞭望台的支脚。

李明安:尔等不管听谁号令,可事到临头,死到临头——

火光照亮的,英勇对抗,不断倒下的将士,血污泥污的脸。

李明安:养寇者非尔等,通敌者非尔等,肉食者鄙——你们才是——

军官甲提起弩机,尚未及发射,已经被骑兵撞倒。

军官甲拔刀,朝马腿砍去,敌军坠地。

泥水中,两人间的激斗,

重伤的军官甲终于斩杀了敌军,

刚想起身,即被随后来的骑兵直接撞入了熊熊燃烧的粮仓。

李明安:——真正的军人!

摇摇欲坠的瞭望台上,李明安继续张弓:——能够多延一时,一刻,一人。只要内城看到示警,只要内城不破……

箭发出之先,飞来一箭已经射中了他的右臂。

另一箭追上。

瞭望台与此时轰然坍塌。

从半空坠落入燃烧粮仓的李明安。

萧定权os:届时李明安必定是调不动你顾将军的一兵一卒,说不定还会以身殉国……

接踵踏来的敌军骑兵和步兵,悉数尽歼了剩余顾军。

敌军首领一声口哨,

所有人尽数撤退。

粮仓中,剩余的火、雨、血、满地尸体。

李明安os:今日尔等与本镇,死得其所……

(切)城头,夜雨中,呆若木鸡的顾逢恩,看着粮仓的火势,渐渐熄灭。

亲卫甲看着向内城集结的踏来的敌军,和已经开始往城墙上射击的火箭:顾部将,走!

萧定权os:逢恩又出城了。长州失守的罪责,就可以顺势推到李明安的身上。

顾逢恩张口结舌,仍指着粮仓不能言语。

萧定权os:谁都多说不出半句话来,就连天子,也是一样……

亲卫甲乙架起了顾逢恩:走!

【17】【顾思林宅夜内】

对坐的萧定权和顾思林。

萧定权:你顾将军的势力,天下这才看得清楚。

顾思林不语。

萧定权:陛下只能叫你再回长州,届时长州还是你的天下。

顾思林不语。

萧定权:这边张陆正已经覆口,说是齐王指使构陷,陛下为保大局,不得不处置了齐王。

顾思林不语。

萧定权:连带陆英的案子也彻底了断,今后再也没有有人敢提起来。

顾思林不语。

萧定权:你这是一步步,替本宫谋划得滴水不漏,(起身)本宫是不是应该好好地跟你道声谢呢?!舅舅?

顾思林看着他,低声:殿下……不该对陛下说的。

萧定权:顾将军,论私情我是你的外甥。可是论君臣,本宫还是你的主君。臣下做错的事情——

顾思林笑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二十年前,臣以为臣很清楚。可到了今天,看到殿下的样子,臣不信了。

萧定权摇头:舅舅,我记得的舅舅,不是现在这样的。

顾思林:臣曾经想象的殿下,也不该是,这样的。

萧定权蹙眉。

顾思林仰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萧定权望着他:当初?你告诉我,舅舅,为什么你当初就知道那支逆曲,断不会是陛下授意?

顾思林没有回答。

萧定权:皇太子,本来不应该是我。是吗?

顾思林没有回答,但皱眉。

萧定权:大哥,也不该行一的。是吗? щщщ▪ttκā n▪¢Ο

顾思林:这话是——?

萧定权:是陛下告诉我的。舅舅,你和他,你们都有事瞒着我。

萧定权:是娘的事吗?

萧定权:当初,到底是什么事?

顾思林看着萧定权的脸半晌,

烛光下,

他的面庞,

与年轻时代的顾皇后一瞬重合,

顾思林立刻闭目。

长叹了口气。

顾思林:殿下本来,应该有个嫡亲哥哥的。

萧定权皱眉。

【18】【控鹤卫衙门夜内外-晏安宫夜内】

(皇帝梦境重拍)

昏黄的模糊了的时空。

美人(三十年前的肃王妃,其后的顾皇后)的裙摆和绣鞋前,三十年前的控鹤卫衙门的前身。

顾思林os:先帝皇初四年元月,殿下的母亲,当时的肃王妃,有娠。这于肃王,是锦上添花的喜事。

肃王妃的绣鞋,绕过萧墙向院中走去。

顾思林os:因为三月,先帝就废黜和禁锢了太子铎。(檐角的铁马,在晚风中叮当作响。)

虽然还没有旨意,可是天下都知道,将来的东宫只能是肃王鉴了。

肃王妃在寻找着愍太子。

她一路走去,推开的每间宫室的门,都是空的。

退回的继续的慌乱寻找。

顾思林os:五月底一天,傍晚,肃王妃说要进宫请安。可是她走之后,肃王和臣,才发现,她去的,是控鹤。

肃王妃的寻找,直到宫苑的最深处,前方半掩门的室内有灯光。

绣鞋朝着那个方向快步走去,

门推开了,

无人。

肃王妃正准备离开,又退后,走近眼前室内案前生锈的铜镜中。

铜镜中,倒映出的人影。

镜中却倒影出了摇摆的——白绫悬梁的二十余岁的愍太子的遗体。

肃王妃的绣鞋大惊跌撞着退出门,

从阶上跌下,

痛苦地蜷缩在地。

顾思林os:如果那个孩子没有出事,就是陛下的嫡长子和——未来的,皇太子。

前来的肃王大惊追上:不能,不能进去……

(切)皇帝噩梦中的惊悸:不能进去,卿卿!

晏安宫中,在茶床前假寐的皇帝睁眼,眼角的泪水。

【19】【晏安宫夜内外】

晏安宫檐下的风铃,在风中叮咚作响。

顾思林os:金铃悬,铜镜铸。佳人回,顾不顾?愍太子殁后,京城开始传一支谣歌。——虽说,她是原定的愍太子妃。可臣父,和臣,根本就不知道。她跟愍太子,怎么会相识,怎么会相知,又怎么会早就两情……相悦呢?

皇后从晏安宫檐下走过,

晏安宫檐下的风铃,惊扰了她。

她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风铃。

(切)殿内呆坐的皇帝。

顾思林os:肃王命臣全城搜捕歌者,引得先帝大怒。以至山陵崩,也没有正式册封他为皇太子。

皇后入殿,慢慢走近了皇帝。

顾思林os:肃王其后,即纳赵氏女。次年有了殿下的哥哥,齐王定棠。

皇后在皇帝跪下,流泪:是你的长子,是我们的长子……我们的孩子,你救救他……救救他……

皇帝略悲哀地望着案上某个方向后,不语起身。

顾思林os:其后赵氏专宠。是中书令——殿下的外公,几次三番告诉大王,他必须要一个——

皇后起身,从背后一把抱住了皇帝。

皇后:我们的孩子,难道你想抛弃他?却留着那个顾家的——

皇帝准备甩开她:他也是朕的……

皇后:不,是顾玉山的外孙!顾思林的外甥!

皇帝痛苦的表情。

皇后:生下他,不是顾家的意思吗?

皇后:生下他,不就是为了让他顾家的权势,能跟萧家的江山一样久长吗?!

皇帝以手势,示意宦官们上前把皇后强行拖离。

皇后歇斯底里:你那时候有多屈辱,多难过,你全都忘了吗?!

皇后被带离前:现在为了他,还要抛弃,自己的孩子吗?!

皇帝痛苦的表情,转向了案上,萧定权留下的空盏。

顾思林os:这才——有了殿下。

【20】【顾思林宅夜内】

萧定权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锁镣。

他眼中微有泪,表情和语气平静。

萧定权:难怪舅舅知道,不会是陛下。

顾思林默然。

萧定权:难怪说,本来不该是我的。

顾思林默然。

萧定权:难怪——我本来根本不该,出生的。

顾思林默然。

萧定权自嘲笑了笑:原来我一出生,就戴着它了。

萧定权的手指同时加力,试图挣脱的动作。

萧定权:我居然一直还妄想,能够——

他的指甲绞入桎梏,断裂,鲜血迸出,点点滴下。

顾思林扑到了他的脚下,用手握住了萧定权的伤口。

顾思林:殿下!是臣和臣的一族,对不起——

萧定权恍惚看着顾思林,想起身:舅舅,多谢你——告诉我。

他眼前的烛火,渐渐模糊。

身子一软,滑到了地上。

【21】【长州城内城夜外】

城墙下望,

外城的几处火光渐渐熄灭。

城头已经调来的数百军士,

在手忙脚乱地朝下零星射着箭,

或者探出头,

想将刚敌军刚搭起的登城云梯推倒,

却被火箭射中,

坠城。

毫无章法的防御。

顾逢恩怒:这群饭桶,是?

亲卫甲:是原来的京营,天长卫,现在城内驻防是他们。

顾逢恩:玉带就换来这些废物,就这样还想节制我爹?!

亲卫甲看着已经从城头冒头,又被打下的第一波敌军。

亲卫甲:快走吧,顾部将!你不能再出事——

顾逢恩突然转身,朝着鼓楼的方向的跑去。

亲卫们追上:顾部将。

顾逢恩一路仗剑,

越过兵锋,

随手斩杀或直接推落了几个欲登城的敌军。

一路直跑到了当日杨盛升起旂旗的钟鼓楼前。

亲卫甲:顾部将?!

顾逢恩拔剑,撬着旗杆下的铁锁:这群饭桶,顶不住一天的!

手无用,顾逢恩用脚踩住剑柄,撬开了盖子。

拣出了旂旗,在风中展开。

顾逢恩将旂旗挂上旗杆:召集咱们的人,两面夹攻。一定要撑到大营驰援!

亲卫甲:顾部将,没有杨都虞的……

顾逢恩往上升着旗帜:他早就死了吧!

杨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想干什么?放下!

顾逢恩诧异回头,

看着从鼓楼的阴影中走出的杨盛,突然震怒:杨盛!你这个匹夫!国贼!

杨盛:都是为了——太子殿下。

顾逢恩皱眉。

【22】【顾思林宅夜内-长州内城夜外】

顾思林呼喊“殿下”的声音,

萧定权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迎上了顾思林的泪眼。

萧定权:舅舅……

顾思林:诶,臣在。

萧定权:……赶快回去。你不该的。

顾思林:臣是不该的!可殿下就应该吗?

顾思林:二十年前,臣想象的殿下,不是这个样子。殿下应该是天之骄子,千万宠爱……

顾思林看着一身狼狈的萧定权哽咽:这是他在南山顶,亲口答应臣的。

萧定权迷离的泪眼,摇头。

顾思林:信誓会磨灭,礼乐会崩毁。可是铁血,永远不会。

(切)钟鼓楼,拉起旌旗,一脸完全无法接受的顾逢恩低语:父亲?

他张望,城头的兵凶,战火。

和已经拼死越过城头的十数人的小股敌军。

小规模的激战。

(切)萧定权迷离的泪眼,摇头。

顾思林:一将功成,万骨枯。

萧定权摇头:你说的骨,是我的民。

(切)顾逢恩再望向另一侧,

长州内城的零星灯火,

几处失火的商铺。

惊惶失措,

开始携带物资,或者徒身,往城内奔走的人群。

十数敌军下城墙。

人群中一人高喊:城破了!

一阵喧哗,挤踏塞路者。

也有几人从室内,提着菜刀,向城门方向跑去:跑什么!是汉子的,就跟小妇们拼了!

隐隐的孩童哭声:娘!娘……

顾逢恩愣了一秒:忠孝,难两全!

他继续往上拉着旌旗。

杨盛没有阻止:我是不是军人。你果然,都还是个书生。

顾逢恩拉着旌旗:军人也好,书生也好。我顾逢恩都是,国家的臣子!

旌旗在半空招展,清越的铃声,逐渐露出的顾字。

杨盛:太子殿下在控鹤,绝水米数日。今晚,初九,天子前往亲鞠。

顾逢恩愣住,皱眉。

杨盛:如果这国,成了齐王的国。你也会一样,忠于他吗?

顾逢恩愣住了,手上动作停止。

杨盛:如果这些人,日后俯首称颂的都是齐王。你今天,还会为他们死吗?

旌旗带着清越铃声,从半空,坠落。

(切)顾思林:现在,他们还不是!

顾思林:不这么做。齐王不死。这种事永远不会了结,只会变本加厉——可下一次,舅舅,也许没法再赶过去了。

萧定权愣着。

顾思林:这天下,你还没有见过的锦绣江山,总有一天,你的父亲,会留给他。——那时候,也许舅舅,早不能保护你了。

萧定权愣着。

顾思林:将来,到那一天,回想今晚,你还会觉得自己是对的吗?

萧定权愣着。

顾思林:阿宝,好孩子。不要跟舅舅一样,二十年后,追悔莫及。

顾思林朝着萧定权的后脑伸出手,想抚摸他。

萧定权偏过了头,避开。

顾思林呆住了。

萧定权:谁的天下。错,就是错!

萧定权:将来怎样,不该铸错,就不能铸错!

萧定权:我生于世是错,但那些生于世者——何辜,何罪,又为什么要承担,我的错?!

顾思林停在半空的手。

萧定权的泪水渐渐消逝,看着顾思林的表情渐渐冷淡:还有,武德侯,我不叫阿宝。我叫,萧定权。

【23】【长州内城夜内外】

长州刺史官邸门前,

塞道前来的奔逃民众。

李明安宅的护卫:夫人,关门吧!

人声:夫人,让我们进去躲躲吧。

李夫人:让他们,进来躲躲——我认得他们。

护卫:不行,这么多人!

人声:夫人,救救我的孩子……

李夫人:那就让,孩子和女人进来。

护卫:夫人不懂,这个时候,这些都是狼,会吃人的——陆公子还在。

李夫人看了一眼,

身后院中,

被侍女护着的陆文晋。

李夫人艰难地:关门吧。

护卫们正准备将门关上。

外间突来的骚动:城破了!

一阵拥挤。

人声:不是李明安没守住吗?!

人声:我们全死——只有他家人独活?!

人声:都是死!先进去再说!

乱民朝着官邸涌动。

护卫们试图挡住门:夫人,先进内室!

李夫人带着陆文晋,准备避往正厅。

门被突破。

提着各种防身器物的乱民迅速拥入。

不知所措的李夫人退后,

将陆文晋护在身后,

惊恐地面对着人群。

一护卫试图近前推搡阻拦某人:蛮子敢无礼!

血突然喷了李夫人一脸。

一把刀从护卫胸前透过。

护卫倒地。

涌入者继续向内院涌去,无人关心。

满脸是血的商人某(第二十七集):小衙内,还记得我吗?

李夫人惊恐地抱住了陆文晋。

商人某:我还给过小衙内麦芽糖呢。

他们的身后,城外的冲天火光。

【24】【顾思林宅夜内】(这场戏是两人的永别)

已经站起的萧定权,对峙地看着顾思林:回去!——这是本宫的令旨!

顾思林:殿下要臣,跪接吗?

萧定权:李重夔去传旨了,但本宫担心他压不住。

顾思林:那就是,他无能。

萧定权:现在就走!一日半后,务必抵长!

顾思林摇头:臣不是年轻时了。为了见殿下一面,一夜就能够来回。

萧定权:内城真破了。武德侯,就一世别再见本宫。

顾思林:殿下,真想这样吗?

萧定权:本宫想不想,都一样。反正内城破了,武德侯也一世都,见不到本宫了。

顾思林不解皱眉。

萧定权:本宫已经上奏天子,这次的事,本宫与你是,同谋。

顾思林大惊:殿下?!

萧定权看着他:我没有,别的能感激你的办法。也没有,别的能——惩罚你的,办法了。

顾思林眼中慢慢涌上的泪水,

他突然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萧定权留在室内,

慢慢走向遗留的铜盆,

用手试了试其中已凉汤药,低语:舅舅。

【25】【春明门夜外】

洞开的春明门下,

急速驱驰的顾思林,突然勒马回望京师。

顾思林下马,

跪地,

向京城的方向行大礼。

起身时抚了一把膝头,一笑低语:殿下——阿宝啊。

他继而上马驱驰而去,消逝于夜色。

【26】【晏安宫夜内】

皇后已经离开,

靠着隐几假寐的皇帝,

在某一刻,被殿外轻轻的锁镣声惊醒。

皇帝:开门。

宦官打开了门,

脸色苍白的萧定权进殿。

皇帝起身:不用跪了。

又看了一旁宦官一眼,宦官会意,立刻上前,打开了萧定权手上的锁镣,扶着他在皇帝榻边靠坐下。

皇帝:叫太医来。

萧定权:陛下。

皇帝:啊?

萧定权:他走了。

皇帝点头:好。——快去。

宦官某正要离开。

萧定权制止:不用了,你下去。

皇帝和宦官某愣一秒。

萧定权:本宫有话要跟天子说,你下去。

皇帝示意宦官某退下。

皇帝:什么话?

萧定权暂时未语。

皇帝看见他右手的食指的伤痕,皱眉,想伸手:这又是怎么弄的?

萧定权避开:陛下赏赐的桎梏,臣无聊拨着玩,绞着了。

皇帝略怀疑地:还是一起先瞧瞧吧。

萧定权跪地:不用了——臣的话说出来,陛下或会雷霆震怒,臣不敢先求汤沃药。

皇帝微生不悦:你先说吧。震不震怒,不是你,说了算。

萧定权:是——齐王这次的罪行,陛下打算怎么处置?

皇帝皱眉叹气:定权,朕知道你受了委屈。这一次,朕也一定会给你一个……

萧定权:之藩?

皇帝点头:朕已经叫秘书郎——

萧定权:不够。

皇帝愣住,慢慢变色:那太子,想怎么样?

萧定权面无表情:臣是储君,犯了过错,尚赖陛下匡导教训。他一个宗室,犯下这种谋大逆乱行,按着国法家法,又应该怎么处置?

皇帝怒极,轻轻一笑:朕想听听,太子的高见?

萧定权也淡淡一笑:陛下,当初陛下相信此事是臣所为,又是打算怎么处置臣的?此事还请陛下定夺,臣不敢置喙。

皇帝默默看他片刻:太子,这事里,你也不是,全然无错吧?

萧定权自嘲一笑:臣知道,臣从一开始,就犯了大错。但治臣的罪和治他的罪,有什么关系吗?

皇帝:是没有——可还是等你舅舅回去了,看看再说吧。

萧定权从袖中拿出了一封文件,

轻轻放到了皇帝面前的案上。

皇帝蹙眉,疑惑地捡起,打开看了一眼,再看了看他受伤的手指,脸色大变:你这是?

皇帝的面前,纸上的血书。

萧定权面不改色:三日后,长州的消息就能回京。三日后,也有大朝。

皇帝默然看着他。

萧定权:武德侯未抵,边城不定,臣自是叛国罪人。臣会在早朝上,亲手递上这份——请废储疏。

皇帝皱眉,再看了一眼血书。

萧定权:但长州平定——齐王的罪行,也请陛下,公论吧。

皇帝:你是——逼迫朕?

萧定权摇头:是他。臣知道,君父会有多痛——

萧定权抬头,看着皇帝:因为臣过去也一样有,觉得无法割舍之人,无法割舍之情。(继续看着皇帝的脸)但臣已经,决断过了。

萧定权向皇帝行大礼。

萧定权抬起头:现在,轮到君父了。

皇帝看着他起身,离开。

想喊住他,终究没有开口。

【27】【晏安宫夜外】

檐下叮咚的铁马,

走在夜风中的萧定权,

转望晏安宫中皇帝的身影,

微泪,

还是回头,

离去。

(切)空旷的晏安宫中,

遗留的皇帝疲惫而孤单的身影。

皇帝低语:报应。

【28】【长州内城日外】

白日,

木桩撞击声声撞击城门的闷响。

躲在焚毁街头的商贾妇孺数十人,

怀中的孩童:娘!娘!吵——那是什么声音——

母亲捂住孩童的耳朵,哄劝地:不怕,不怕,是——过年了。

甲:撞了一晚上了……

乙:京里来的那群饭桶,能守两天——平日误会他们了,还是有用的饭桶。

甲:也快了吧……

(切)城头焚烧,缭绕的烽烟。

积压的战死尸体。

仅余的守军和前来助阵的城民,

仍坚持向下投砸着石块、铁锅等重物。

试图击退城下,提巨木撞击着内城门的敌军。

(切)内城门内,

堆积的已经越过的敌军尸体,

和与其抱在一处的守军和城民的尸体。

和试图用临时调来的对楼车加固城门的剩余守军,

军甲看着即将被撞破的城门:算了!有什么用?

军乙:算什么?!后头没你老婆孩子?——推!

头顶的一阵喧哗,

越城滑下的数十个敌军,

已经一箭射杀了军甲。

加固城门的守军无暇两顾,

城门即将撞开。

(切)城头军官某拔刀:早说不来的!京里多好!(砍死了一敌军)可来就来了,也杀得痛快!老子——尽忠尽力了!

他横刀朝脖子上抹去。

从烽烟中冲出的部下拉住了他:李节级!

军官某:让老子去!老子才不想死在小妇手上!

部下:援军!援军!

军官某看看内城:放屁!哪来的——

部下:外头,外头!

军官某穿过烽烟下望,

从外城门方向驱驰来的数千重甲骑兵,

和翻扬的旗帜。

城上诸人的诧异:是——

一人惊呼:将军!顾将军!

撞击城门的声音停止。

后方的箭矢雨下。

【28】【长州外城日外】

白日从雾中升起,

渐渐驱散了雾气。

李重夔跟着顾思林走向的焚毁粮仓方向,

只余下小股的白烟。

顾思林:李将军几时到的?

李重夔:大概就比武德侯早了几个时辰。

顾思林:见到犬子了吗?

李重夔:是,旨意也传达了。下官只是奇怪——

顾思林:什么?——(随手指挥)往那边再找找!

李重夔:他怎么会睡在民宅里头呢?

顾思林:是吗?这个畜生——老夫回来再教训他。

李重夔看了顾思林一眼:罢了,大概只是,身子太弱,动不得吧——这是杨盛的责任,跟嘉义伯和武德侯,何干?

顾思林轻哼了一声。

李重夔:武德侯神威,不出半日,定兵凶,解围城。上报朝廷,又是大功一件啊。

顾思林:功?老夫说过,只求不罪。

李重夔:就是要问罪,武德侯在京,嘉义伯出城。留守的只有——

前方的一阵骚动:李刺史?!李刺史?!

李重夔连忙上前:找到了?殉国了吗?

搜寻者:快拿水!抬架子来!

顾思林驻守原地,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混乱。

片刻后,抬着满身烫伤,奄奄一息的李明安的担架,被李重夔亲自护送着,经过顾思林身旁。

李重夔俯身:李刺史,有什么话,等好了再……

李明安虚弱而愤怒的声音:国……贼。

担架远去,

顾思林望着已靖烽烟,无表情的脸。

【29】【晏安宫日内】

皇帝无表情的脸,

收起了一封三枚鸟羽的军报。

皇帝:人怎么样了?

送信的控鹤卫士甲:臣走前,李刺史尚在昏迷。

皇帝:让太医正,亲自带人过去。

卫士甲:臣遵旨。

皇帝:李重夔呢?

卫士甲:殿帅还在打扫战场——跟着武德侯。

皇帝低语:国贼。

他甩下军报。

看了一眼一旁陈谨带来的朝服。

蹙眉,无限为难地叹息。

【30】【控鹤卫衙门日内外-晏安宫日内】

托着大朝服,走入控鹤卫院中的王慎左右张望着,

找到了科头素服,无聊坐在院中台阶上编着草棍的萧定权,

泪目,奔上前扑地,抱住了他的小腿,嚎啕大哭。

萧定权拍拍他的头,将草编结成的蚱蜢,放到了他的手中。

(切)跟随陈谨,端着朝服小心翼翼走近皇帝的宦官某。

皇帝突然由慢至快,撕毁了手中的军报。

宦官某吓得立刻跪地。

(切)为萧定权穿上朝服的王慎(蚱蜢挂在腰带上了),

一边抹眼泪,一边嘴里念叨着,

一边将他身上的衣褶抹来抹去。

(切)服侍皇帝更衣的陈谨,

小心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朝服上留下的一道衣褶,陈谨几度想伸手,未敢。

(切)为萧定权穿鞋袜的王慎,

看见他足心的淤血,

再度哭了起来。

萧定权无语,接过袜子,想穿上。

王慎立刻夺回了袜子和他的脚,小心翼翼为他穿上袜子。

(切)为皇帝系玉带的陈谨,

没有扣好,

皇帝不耐烦地接手了玉带,自己也没有扣好。

无人敢上手。

(切)衣冠整齐,朝门外走去的萧定权。

(切)衣冠整齐,朝殿外走去的皇帝。

朝钟响起。

【31】【垂拱殿日内】

早朝的场景。

居上位不语的皇帝,

站在群臣上位,不语的萧定权。

拿着笏板的何士钊不时探头探脑地查看着萧定权和皇帝的表情,

和文官的首位,

缺失的中书令张陆正。

皇帝:中书令今天没来——何中丞不用找了。

何士钊悻悻,正准备出列:陛下,前御史中丞——

皇帝:朕就要说这事——何中丞先站回去吧。

何士钊咳了一声,悻悻归位。

皇帝:陆英的案子,朕日前赴刑部,已经问明了内情。(看了萧定权一眼)——刑部尚书,你给诸位说说结果吧。

刑部尚书(新任的,只出这一场)出列:臣遵旨——(对群臣解释地)中书令张陆正,因对元御史中丞陆英素怀龃龉,任刑部尚书间,借李逆柏舟一案,公泄私恨,伪制李逆妻陆氏族谱,擅权枉杀陆英极其长子文普是实——张犯业已供认不讳。定罪——斩立决。

朝上静默了数秒。

皇帝:就是这样了。别的话,朕也不想多说了。望诸位——

何士钊突然诧异打断:就这么完了吗?陛下?!

皇帝:朕还没有说完。望诸位引以为戒——

何士钊:陛下不想多说,臣也要问——那,核准此事的,皇太子殿下呢?

皇帝看了萧定权一眼:皇太子是为张陆正诬告,这也已有供述——何中丞有什么疑问,下了朝,自己问刑部要着看吧……

何士钊:那还是不对啊!皇太子殿下——明明自己在明堂上自认的。在场诸位,都是见证吧?

朝臣们互视,沉默。

萧定权无表情地站立。

皇帝略烦躁的表情。

何士钊:这一回,陛下又想包庇谁了吗?(环视朝堂)臣听说武德侯前几天夤夜离京,这是跟皇太子的……?

皇帝:何士钊!是——

萧定权无表情地站立。

皇帝:齐藩。

何士钊皱眉。

皇帝:皇太子自供——是受了齐藩的蒙蔽。

何士钊看看萧定权,再看看皇帝,突然莫名愤慨:前有卢尚书,后有陆中丞!陛下!臣等数年谏议,大都耦国,檗子配适——都是,动乱之本!齐王已婚亲藩,按照国制早就应该——!

皇帝:之藩。

何士钊闭嘴。

皇帝:朕已经命控鹤看守。

萧定权冷冷地看着皇帝。

皇帝躲避着他的目光,吩咐一旁的秘书郎:——拟旨,夺萧定棠亲王爵,降广川郡王。

群臣们不大可思议地互看着。

萧定权继续冷冷看着皇帝。

皇帝继续躲避着他的目光:明日一早,离京之藩。

萧定权继续冷冷看着皇帝。

皇帝咬牙:终身——不得返京。

萧定权继续冷冷看着皇帝。

皇帝:就这样——

萧定权低头,从袖中慢慢取出了血书。

(闪回)萧定权:是他,臣知道君父会有多痛。但是臣已经,决断过了。——现在,轮到君父了。(闪回结束)

皇帝眯着眼看了萧定权片刻后:皇太子——!

萧定权动作暂止。

皇帝:——操守洁白,无辜蒙垢。齐藩配适欺嫡,朕躬难辞其咎。朕深感——愧疚。

皇帝慢慢站起了身。

满朝跪地:天子——圣明。

唯独萧定权依旧站立。

皇帝向萧定权,请求地摇了摇头。

萧定权一瞬的泪目,但没有动作。

皇帝再度向他,摇头。

三度摇头,皇帝亦微泪目。

萧定权终于垂头,慢慢收起了血书,

跪地,俯首。

皇帝心情复杂地松了口气,归座,对秘书了:钦此……

伏地的萧定权:陛下!

皇帝略紧张地看着他。

萧定权:张氏逆案,除齐藩一切从属。臣请——全权处置。

皇帝看了他片刻:准。钦此。

【32】【张陆正宅日外】

开了一道缝隙的宅门,

停泊的一辆小车,

几个宦官站在车前。

宦官甲:郡王妃,时辰到了!

宦官甲:郡王妃,该动身了!

宦官甲:郡王妃,不要误了吉时!

门内的脚步声,

宦官乙走出:喊什么?郡王妃不在宅里。

宦官甲:那去哪儿?

宦官丙:难道去了……

【33】【刑部大狱日内外】

停放在刑部衙门门前的两辆囚车。

(切)几个刑吏朝狱中走去。

坐在狱中的张陆正,

注意到了手上的镣铐,

磨损了衣袖,

他将衣袖的袖口拉起。

张陆正:老夫还是,想不起来。

前方稍远处传来的阿宝的声音:中书令结怨太多,不像小女,只有你一个。

张陆正:你不说也不要紧。反正马上,都要下去了。

阿宝笑笑,叹了口气。

张陆正:事到如今,不想死了吗?

阿宝:对。小女不想死——小女跟中书令一样,心中都还有牵挂。

张陆正:什么人?

阿宝:小女的弟弟。不是想到他——或许太子妃,现在还在吧。

张陆正:那为了他,为什么就不苟活呢?为什么一定要拖着老夫,一道去死呢?

阿宝笑笑:小女不想死,但小女不畏死——因为小女知道,只有你不在了,他才不用,跟小女一样半世苟活。

张陆正:不,你不畏死,是因为你还心存妄念。你还是在盼着,有人来救你?

阿宝笑笑,摇头。

刑吏已经走到了张陆正监室前,开锁:出来,有贵人要见你。

张陆正起身:但听一句老夫的——这一次,这位贵人也,救不了你了。

阿宝笑笑。

张陆正:老夫一世真心话不多——但掌刑律多年,这回,你的死罪,是连天子都赦免不了的。

阿宝笑笑:这一句,真是肺腑之言了吧。

张陆正离开。

阿宝望向头顶:可我还是,盼着他来。我们是在这里初见的。也想在这里,道别。

【34】【刑部大狱日外】

驱马向刑部门前,慢慢前行的萧定权。

在某处勒马。

看着身着素服,头戴幕离,在刑部衙门外无助张望的女子(张颂之)。

张颂之:这位,大人……

守卫甲:退回去!

张颂之吓得后退两步,想想,还是上前:小女想见见小人的父兄。就让小女……

萧定权眼中,回忆中头戴幕离的陆文昔站在门前的身影(第四集)。

与之一瞬重合。

萧定权笑笑:哪又来了一个,要见父兄的……

守卫甲一把将张颂之推倒在地,

撞至了萧定权的马蹄前。

萧定权蹙眉下马。

看了她一眼。

向门内走去。

张颂之追上了他:求你,也带小女进去吧。

(闪回)追上萧定权的陆文昔。(第四集)(闪回结束)

萧定权自语:为什么也来找我?

守卫们拔刀拦住了张颂之。

守卫甲呵斥:疯妇,来人!

(闪回)被守卫们的刀拦住的陆文昔。(第四集)(闪回结束)

萧定权自语,欲入内:这一个,就没有她的本事了吧?

张颂之:殿下——姐夫!

萧定权诧异,止步:她是?

守卫甲:是中书令的次女,殿下。

张颂之揭开了幕离,幕离下流泪的脸:姐姐婚礼上,我见过姐夫的。——姐夫,要杀了我爹爹和哥哥吗?

萧定权默然的面孔,片刻后:让她进去,她是——广川郡王的侧妃。

【35】【刑部大狱日内】

张陆正曾经的办公室。

张陆正走入,向前方行礼:殿下,臣负殿下,无话——

张颂之的声音:爹爹!

面前,身着素服,但满头金翠的张颂之。

张陆正愣住了:颂儿?——那个贵人,是你?

张颂之上前,检查着张陆正身上有无伤痕,哽咽:顾着衣服干什么,儿以后还能做的……

张陆正:什么时候动身?

张颂之:明天一早。

张陆正:好……好——大王,郡王是好人,你好好侍奉他,也好好侍奉郡王妃。

张颂之:嗯。

张陆正:也照顾好——自己。

张颂之:嗯。

张陆正:颂儿,哦,郡王妃,怎么进来的?

张颂之:是姐夫带儿进来的。

张陆正一惊:殿下呢?

张颂之流泪摇头:爹爹,大姐从前的那个宫人,是不是也在这里?

张陆正皱眉:是殿下让郡王妃来——没有用的,这是国法。她今天也要——

张颂之拿出带来的新衣,为张陆正穿上:姐夫让爹爹,现在就翻供——

张陆正:翻……什么供?

张颂之流泪:印是哥哥盗的,字是爹爹用省示帖集字,她只是——出宫传递了口讯。

张陆正一愣,恍然:居然还有,这种救法。死罪至少能够——

张颂之:减免成流刑,姐夫说。

张陆正沉默了数秒:可我——为什么还要……

张颂之:他让儿告诉爹爹一句话——

张颂之流泪:请爹爹想想儿今后的境遇。就用保下儿的心,保下她吧。

张陆正:她到底是——?

张颂之沉默了数秒。

张颂之给张陆正结束衣带时,低语。

张陆正无限震惊的面孔。

看着张颂之,终于缓缓点头:报应。报应。

提着镣铐的刑吏入内,

被带离的张陆正,望着伏地对自己跪拜的张颂之嚎啕大哭:可为什么就——报应给了你们啊,颂儿?念儿?!

张陆正os:还有那个白痴——他要怎么活啊?

【36】【刑部大狱日内外】

茫然不知所措的阿宝,

从刑部大狱门前走出。

看着簇拥着承载张陆正的囚车,远去的一行人。

另一辆车已经在一旁等候。

长安迎了上去。

阿宝:他这是?

长安:斩立决。

阿宝:张监生呢?

长安:充军。

阿宝:怎么……这么急?

长安:殿下说,齐王离开前,他手上还有全权。但明天齐王一走,就难说了。

阿宝看着车辆:那……

长安:流放。——姑娘。殿下,尽力了。

阿宝四下张望,想寻找萧定权:去哪里……

长安:长州,已定。

【37】【刑部大狱日外】

载送阿宝的车再度离开。

阿宝os:就这么——离开了吗?

长安os:年深日久,地厚天高。

马上的萧定权望着车远去。

萧定权os:生死何巨?天地何小?

长安os:若有缘,终有再见之日。

萧定权os:各自珍重,终可抱再见之念。

长安os:他让姑娘。

萧定权os:阿宝。

长安os:等他。

萧定权望着车消逝于视野,调头策马离开。

远处隐蔽处,跟随着他的控鹤卫士也驱马跟随离开。

【38】【齐王府日外】

把守着齐王府的数十控鹤卫士。

齐王奋力砸门的声音传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卫士们不为所动的表情。

(切)门内,齐王提着一张椅子,砸着门:让我进宫去!我要见——陛下!

宦官甲乙想制止他,被他推翻在地。

齐王继续砸着门,椅子碎裂:我要见——皇后。

齐王:——娘!娘!

不远处,齐王妃呆呆地望着他。

【39】【懿德宫日内外】

窗下,皇后静静地,在为齐王道袍的衣袖收最后一道线。

姜尚宫看着露出的一条线头,

从一旁递上了剪刀。

皇后没有接,

看着手下近乎完成的道袍。

皇后笑笑:总算是,赶上了。

皇后起身,拿着衣服朝殿外走去。

姜尚宫起身,跟上了她:殿下要去……

皇后:他不来,我去看他。

姜尚宫:殿下。

皇后:天就凉了,路上更凉,得给他送过去。

门开了,

十数个宦官,站在门外,朝皇后躬身。

皇后:这是……?

姜尚宫低声:陛下有旨。郡王离京之前,就不要进宫了。

皇后:本宫知道啊,所以本宫才去——

姜尚宫:殿下,也不能出宫。

皇后一愣,没有太惊诧和失望,只是看了看手上的衣服:那这个怎么办?合不合身,总得见一面啊。

姜尚宫默然看着她。

【40】【齐王府夜外】

时近黄昏,

门前砸碎的几案,桌椅等一地狼藉。

齐王抱头坐在其间。

齐王妃走过:大郎……

齐王嘶哑的嗓音:我要见陛下……

齐王妃: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看看,还想带什么?

齐王:我要见皇后……

齐王妃低声:我们一起走啊。

齐王妃贴近他,坐到他身边,小心翼翼抱住了他的头。

齐王妃温声:嫁你的时候,我就想好了的。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去。

齐王妃:我们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齐王喃喃: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齐王妃:是。

齐王:他也是——

齐王又开始挣扎:爹爹!娘——你们答应过我的!

齐王妃痛苦地抱紧了他:大郎!

齐王奋力挣扎着,突然一把推倒了齐王妃:带什么?只要不带你就行!

齐王妃呆住了。

齐王再度冲向门前:开门——!我要进宫,我要去给陛下——请安!

【41】【晏安宫夜内】

回归的萧定权例行公事的昏定。

陈谨引领他走近了皇帝的寝宫,

隔着一道帷幄,示意他止步,向他摇头。

萧定权在帷幄前跪地:臣恭请陛下圣安。臣请问——圣躬安和否?

数秒后,帷幄的另一头,才传来了皇帝的平静回答:朕躬安。太子请起。

萧定权没有站起。

数秒后,皇帝的声音:你去过了?刑部?

萧定权:前中书令张陆正,已经明正典刑。

皇帝os:知道了。

萧定权:其子私藏印信,知情不举,拟流配充军。

皇帝os:知道了。

萧定权:次女,已许嫁广川郡王。臣命人把她送过去了。

帷幄的那一边,沉默了很久后。

皇帝os:……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