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将是简随云与唐云引等人,呆在周园的最后一个夜晚。
而这个夜晚中,她踏着微缺的月影,随着一人行在曲折的花径中,步向周园的深处——
空气中浮动着浓烈的酒意,浸染了春风,也浸染了整座周园。
何来的酒气?
如果上千人聚在一起大肆饮酒,并且是从入夜时分就开始灌下几百坛酒,没有酒气浮萦才是奇怪的。
傍晚时,周家管事便到各处邀请宾客,将之一一请到了周园的前院大厅中。
因为,周府的主人回来了!
周田远,一个相貌清矍、话语不多的中年男子,举手投足间都是沉稳。他的长子周平乐也同样显得稳健,虽年青,却貌不出众,远不及园中众人的倜傥风流,若非是“主”的缘故,可能不会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但父子二人举办的这场盛会,却深得在场众人之心。主客之间,虽不相识,场面却很快热闹起来。
而大厅宽绰有余,灯火辉煌,席开百桌!这一宴既是为急赶而回的周家父子接风洗尘,也是向大家陪罪。
但那父子二人在略为客套寒喧后便默默坐回了主位,寡言中显得行事低调。
反倒是乔花娘极为老到,绕着场子为大家敬了敬酒,将场面控制得宜,并频频将酒宴推到高潮,直让千数人喝的是酒酣耳热,彼此间不相识的也打着哈哈,互相猜起拳、斗起酒令!
初入席时,龙占天夫妇与唐云引便被管事引往首席,因他们在江湖中地位是这园中最有份量的,让周家对他们格外相看。
龙占天,虽只有三十过五,却已成名近十五载,并且创立了天下第一庄!他的身份与各大门派的当家人是平起平坐的,远比在场的少年后辈要高出许多。
而唐云引,出自唐家,据说他用毒的能力在唐门中虽非最强的,但他在武学上的造诣却是非同小可。江湖上有种传言,说唐家二公子的身手其实早已超过了唐家任何一代中最杰出的人物,甚至远非所有唐门人所能比。
当今武林中,没有人能真正说得清楚他的武功有多高,只知道他出江湖以来,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但所有招惹过他的,没有一个能达成目的!
其实天下间想杀他的人并不多。因他不主动竖敌,更不轻易卷入江湖是非,最重要的是他所到之处,几乎会让所有看到他的人神思恍惚,呆怔当场。那样的一个人,绢绢风流,谁会想得起与他为敌?
但也有跟唐门素有过节的见他常独来独去,不与其他门人在一起,便想控制住这唐门二公子来要挟唐家人。
传言,就曾有一个成名多年的刀客在找上他时,特意用布将自己的双眼蒙了起来,就为了避免看到他的脸!但那个人仍然没有成功!
唐云引与人过招也往往只是短短几招,那些招术也尚无人能说出真正的来历,甚至还没有人完全领受过他所有的招法。
只听说,他不喜与人对手,如果找上他的人太过纠缠,他就会拿出他的那只玉笛来驱赶你——
笛音,便是他的一种武器。
他吹出的笛曲既能让人痴痴笑笑,不能自已;也能让人头痛欲裂,生不如死。更有甚者,可令天地变色,创造化神奇。
但那笛子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
仍是没有人能准确地说出,领教过的人都不愿回忆那个过程,更不愿与其他江湖人谈及那种丢面子的事。但短短几年间,他确实已让所有对唐家不服的人在看到他时,都会绕道而走,宁可去找使毒高强的唐家掌门去过招,也不想直接碰上他!
无疑的,唐云引三个字在传言中,成为了江湖后辈中最负盛名的一个名字。
而简随云并没有在受请的行列,即使她风姿无限,在千数人的大厅中却不能破格入首席。
原因极简单!
在此之前,谁都没有见过她,更不曾听说过她这号人物,江湖中也罢、官场中也罢、即使是普通百姓的家族中,就餐入坐时也是要讲究论资排辈的。她无名无势,如果请入首席,必有许多人会心中不服!
而下午她的出手,虽然也让许多人的心中翻起波澜,但似乎周家的主人并不知道。
依风吉儿的性子,自不愿遵守这所谓的规矩,欲与简随云同桌。但唐云引却没有拒绝周家的安排,竟随着管事入了首席,让她很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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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云引,向来独来独往,清冷疏离,绝不像个遵规守矩的人物,怎么在今日做出了这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心底的一番犹豫后,她打消了主意。因她知道,简随云这样的人绝不会因为区区的座位往心上去,更不会像众多追名逐利的江湖人一般喜欢在人前显耀。
于是,他们与简随云分开了。
简随云则落坐在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混在一群文人中,依旧的随意飘然,让附近几桌的人总是在不时地瞄着她。
而当酒宴渐入高潮,一坛又一坛美酒被开封后——
“这位公子——”突然,有一人出现在简随云面前,冲她弯了弯腰。
来人微低着头,样子恭谨,穿着打扮极是普通。
淡淡的眼仍看着菜食,缓缓地夹取着,简随云不语。
“公子,我家主人有请,请您随小的来——”对方未等到简随云的问话,自动道出来意,伸长一臂做出请姿。
简随云仍旧平静地进食着,流云一般的动作让周围涌上清风无限,不急不燥。
请他的人很有耐心地等着,似乎一定要等到她的回应。
引得周围几桌的人便都好奇地张望过来,似乎在奇怪会是什么人选在此时请这样一个人离开?
终于,简随云的腹内有八分饱时,放下了竹筷,起身——
那个人仿佛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转过身去,在前带路。
桌位离大厅厅门并不远,觥筹交错中,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他们,大多数人则喝红了脸,正放浪形骸地划拳拼酒。
也没有人注意到,远远的那端,最前的席位上,唐云引如月投人间,在喧哗的众人中仍是那般清英雅秀,始终不多语。
但他的双眸却穿过重重人影,投在简随云身上,并随着简随云的脚步,一点点移出厅门外——
“公子,请!”
一路无声,曲曲折折,穿过花丛茂林,折过无数楼阁回廊,简随云跟着那个人来到了周园一处深深的角落,停在了一幢红楼前。
门被推开,门内无人,只有家具冷清地摆置着,但每一个物件都极其讲究、精致典雅。
“公子,你再请——”
那人跨进,带着简随云穿过一楼,直上二楼的木梯。
“公子,到了——”在踏上二楼,行到一道珠帘前时,引路人转身离去,他的任务已完成。
简随云淡淡地看着那道帘,翠绿的玉珠穿成,在室内透出的烛光下泛着明润的色彩,就像一片绮色的梦境。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
一道冰凉的声音传出,就似那珠帘上的玉珠坠落,凉,却动听。
简随云分开珠帘,如闲花飘进——
帘里,是一室的朦胧。烛光摇曳、轻纱掩映,一道白色的波斯长毛地毯从她的脚下一路向内铺展,尽头是一张金丝楠木雕刻的贵妃椅。
而椅上正斜卧着一个人。
一个似从画中走出的女人。
“坐——”
女人开口了,看着简随云,懒懒地将手中的团扇轻摇。
那摇扇的动作就像她的人,慵懒、绝美、高贵!而执扇的手,纤长如玉,每一只指上都涂着鲜红的寇丹。
简随云舒缓地行至一张椅上,落坐——
淡淡地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微微一笑,堕云髻上的金步摇轻轻地晃了一晃,闪烁出的金色与女人身后不远处烛台下的金色底座相映成辉,映着那张脸,似在梦中。
而她身上着一袭腥红的薄缕,胸口处绣着一朵极大的金色牡丹,使她陷在一片金色与红色的纠缠中,却让她显得更加妖冶、奇美,绝无俗气。
“昨夜你应已知晓,我,就是周浅然。”女人望着简随云的眼中,有些迷蒙,就像刚刚才饮下一杯薄酒,让她的脸上生了红热,也让她的眼中有了醉波。
而她额上的牡丹,正似火一般地盛开着。
如火如荼!
简随云淡淡一笑,没有回话。
她虽为客,却无半分不自在,在她进入这室内的那一刻起,满室的迤逦便化作了微风淡月下的清幽写意。
而她的笑,不明不媚,不争不显,却偏偏将椅上女子的绝艳压下。
周浅然的眼更加迷蒙,为她的笑。
“咳、咳……”一阵凉风穿进,周浅然摇扇的动作停了,坐起了身子轻咳几声。
就见她的眉头也微微蹙起,单手抓着自己的前襟,有些气喘的模样。
仿佛是那阵凉风让她有些不适。
“咳、咳……这些天受了些风寒,让公子见笑了。”轻咳中,周浅然从袖中抽出一条白绢掩上口鼻,整个身子也在随着咳声抖动。
她的模样,似风中的牡丹在微颤,让人心怜。
简随云看着她,眼中就似乎在看着一朵牡丹。
“帮个忙吧,将那只檀香点上如何?”周浅然微微抬起些眼,探手指向离简随云很近的一张花架。
花架上正摆着一鼎小巧的香炉和一包檀香。
她的样子很不好过,似乎需要嗅闻着檀香才能镇定心神。
简随云微微一笑,没有拒绝她的请求,离座行至那张花架旁,取出香,用旁边的火石点燃,插在了炉中。
很快,室内便萦出一些淡淡的香味——
“谢——”周浅然重新靠在椅背上,似乎舒服了一些。
而她的眼在看着正返回座位中的简随云,看得很专注,仿佛在数着简随云的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整整七步,简随云走到了椅边,坐下。
周浅燃的眼中掠过一抹异色,又轻咳几声,探下双足,趿上了椅前的那双缎子鞋,站了起来。
“今夜,请公子来,是想你帮个小忙——”
她慵懒地向简随云走来,腰肢的摆动间是种天然的韵律,脚下步步生莲。
这样的女人,会迷倒天下间的多少男儿?
简随云的眼很平静,看着那具媚惑的身子走近后,一只极为精致的妆盒递到了她的眼前。
“公子,请帮着看看这盒中的物件,可算是个宝贝?”
周浅然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那个盒子,如洋脂白玉般的手指按在盒子的扣卡上,即将打开——
“小姐!”珠帘外传进一道声音。
那声音,只要听过的人就不会忘记。
周浅然的动作被打断了,双眸眯了眯,“禾尧,你太大胆了,竟擅自闯了进来!”
她的声音中,凉意似乎又重了些。
“小姐,属下有话要传。”
周浅然的眸子闪了闪,“谁传话?”
“白翁。”
周浅然的眼中又划过一道异色,低头看了看简随云——
简随云的眼却望着那只盒子,因是坐着缘故,那只盒子就摆在她的面门前。
“说。”周浅然头也不回。
“白翁让属下转告小姐,小姐即使再喜欢看那雪中的白梅,但现在时辰未到,希望小姐能平心静气些,莫急坏了身子,冬季一到,白梅自然会开……”
周浅然的眉峰又蹙了蹙,突然叹了口气。
手臂也滑下,放低了妆盒,腾出一手抚在了额角,“想来,我这心病是无药可医的,劳他费心了。只是我这好端端的,头怎么又痛了起来?”
她又叹了口气,冲着简随云笑了笑,“浅然身子不好,这会儿恐是又加重了,公子,我们改日再谈如何?”
她的眼中是幽幽的清冷,清冷中是懒懒的媚意。
虽非刻意的妩媚,却已是媚到了骨子里,天下间,似乎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双眼睛的请求。
简随云回她一笑,飘然立起——
周浅然低下了眼睑,语气中似乎有某种惋惜,“今夜难得能将公子这样的人物请来,却不想又这样送你走,是浅然的过了。”
“无妨——”简随云淡笑间衣袖一挥,过珠帘、下楼阶,去意从容——
在错过帘外人的身边时,那个人冰冷妖异的眼从低处看着她,直望着她下了楼后,才又木然的垂下视线。
帘内,周浅然独自立着,手中抓着那只盒子,指尖在盒上摩挲,一圈又一圈……
良久后,她挥了挥手,“你也下去!”
“是!”禾尧躬身离开。
周浅然重新走向贵妃椅靠了进去,踢掉了缎子鞋,重露出那双欺霜赛雪的玉足。
足形千巧,每一根足指上也都涂着蔻丹,红白相映。
美人不但人美,就连双足都美得不可思议。
“喵——”一道黑影从窗外闪进,就像一个幽灵。
落地后,才能看出,那是一只黑色的猫。
它在地上踱了几步后,“蹭”地跃上了周浅然的怀中,闭上了那双略显诡异的猫眼。
周浅然的五指懒懒地抚摸上它的皮毛,双眸中也泛起幽幽的绿色,“为何,阻止我杀她?”
她在对谁说话?
楼内很静,静的似乎只有她的呼吸。又是一阵风过,带进更大的寒气,而这一次,她没有咳嗽。
“你以为,只凭着天机驽便能杀得了她?”
风停后,一道声音响起——
声音很奇怪,似男声,又似女声,让人极难分辨到底是什么性别的人在说话,却带着一种让人心跳的魔力。
似乎就来自周浅然身后的那张楠木大床上,而床前,正垂着厚重的紫色幔帐。
“天下间,没有人能躲过天机驽!”周浅然笑着,笑得很冷,冷而妖冶。
“‘三步倒’并没有把她迷倒,若天机驽再失手,成为尸体的,会是你。”
周浅然眯了眯眼,“刚刚我也在奇怪,莫非三步倒失了效?但它与千日醉并列为迷香之最,怎会轻易失效?”
“你可自己试试,若非你提前嗅闻了帕中的解药,你已被迷倒。”
“难道她不怕迷药?”周浅然怔了怔。
“若她真与当年的那个人有关,那她,极有可能会百毒不侵。”
“什么?”周浅然的眼神一闪,“你可知,她是个女人!”
“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一个棘手的女人。”
“我要她死!”周浅然猛然一拍贵妃椅的扶手,五指鲜红的指甲插进了扶手中,就像插入五只刀一般的简单。
“杀她,很难。”
“你是说,那个人已将一生奇学全数传给了她?”周浅然的脸上是不可思议。
“那人曾经说过,定会找一个资质第一等、骨相第一等、慧根第一等的传人,而她,要比那个人当年初出世时更要惊人。”
“不可能,那人已是武学奇才,她不可能比他还要厉害!”
“别忘了,禾尧的枯木掌打在她身上毫无反应。”
周浅然的眼里有乱波横生,“禾尧已将枯木掌练至第九重,昨夜他已明明发了力。”
“世人都以为‘坤元罡气’最大的威力是向外形成屏障,将外力反弹,但极少人知道,它再上一成境界时,不但能将外力弹回,更可死死粘住出力者,让你抽身不得,欲退不能,只能生受自己的内力!”
周浅然的红唇有些发颤,“你是说,昨夜禾尧之所以未听令抽身,是因为根本无法动?”
“你应该庆幸他出掌时未动杀机,否则,他已是死人。”
周浅然的脸色又变了变,如果一个人攻击另一个人,连抽身而退都做不到,就意味着得任人宰割!
何况自己出几分力,便被反弹回几分,死,也是会先死在自己的内力下!
“当年那个人归隐时,也未听说能将‘坤元罡气’练到如此境界,她如此年青,怎么可能?!”周浅然的手缩紧,将那只猫卷长的皮毛拽了起来。
猫儿痛叫一声,睁开了闭着的眼。
“也许,那个人对她用了特殊的传授方式,不要忘了,你我的功力能达到今日的境界,也是通过非同寻常的途径。”
周浅然听到这句话,淡冷的眼中似乎随着回忆起了什么,一种恨意从眼底升起,迅速泛滥——
“如果,她真与那个人有关,那她更应该死,我们幼时所遭受的种种,全要算在她的身上!”
话语中,周浅然仿佛从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在刹那间就化身为恨意滔天的毒棘!
怀中像幽灵一般的猫儿也骇得紧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
“你太急燥了——”帐后人的声音平淡,比起周浅然的情绪起伏,那声音的主人就像沉封在地底一般,幽暗而稳定,掺杂在那份令人心跳的魔力中,就像一簇隐藏着的火焰。
可以随时引发一场熊熊大火,将整个世界燃烧!
周浅然喘息的胸脯在听到这句话后,稍稍平复了些,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再次猛地一抠躺椅的扶手。
五指便贯穿了厚厚的金丝楠木,似毒剑一般地透现在扶手下。
“如果早发现她就是‘坤元罡气’的传人,绝不会让她进入墨柳山庄!”她的牙在互相挫着,语气里是懊恼与悔恨。
“墨柳山庄,确实成全了她。”
“可恶,修练坤元罡气必得在极阴极寒处,那处地穴正是难得的阴寒所在,非旦没把她困死,反倒给了她一次绝佳的练功机会!”
“那十余日中,她的功力确实又提升了一个境界。”
“难道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动得了她?”周浅然的眼紧紧眯起,有浓浓的不甘意味。
“你应该知道,能克制‘坤元罡气’的,是‘乾元罡气’。”
“乾元罡气?但乾元罡气如果真有传人,又怎么可能与坤元罡气的传人为敌?”
“但你得期望,乾元罡气与坤元罡气在百年后,不要有阴阳合一的一天!”
“阴阳合一?!”周浅然的脸又变色了。
她几乎忘了,“乾坤罡气”虽能互相克制,却也是相辅相成,正如阴阳之理!如果互相为敌,便是生死难分,但如果合而为一,便是天下无敌!
“我们在要乾元罡气的传人出现前,杀了她!”
帐后的人并没有回应这句话,室内浮萦的檀香的烟气也似乎在此时凝滞——
片刻后——
“也许,你的天机驽也能牵制她几分。”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周浅然的眼睛一亮,指尖又抚上置在椅侧的那只盒子,声音变得轻悄,“天机驽一出,能穿透三尺钢板,能钻过花岗巨岩!这世上没有人能抵挡得了它,但你刚刚为何阻拦我动手?”
一声冷笑传出。
是那个声音在冷笑。
“我只是说也许会克制,并不是万无一失,你应该将它用在最有可能成功的时候。如果你现在动她,一旦失败,会折损我们的实力,也会打草惊蛇。”
“但是……”
“你是在担心,她会成为那个人眼中的唯一?”
周浅然的唇咬了咬,没有言语。
但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悠远,像是在盯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就像一个少女透过雨幕在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带着遥远的,却是从心底散出的某种渴望。
“要成大事,必要忍得,你勿要因为一个男人就乱了计划,等他们再从唐门走出时,便是风云渐起,天下祸乱之时!到时,天下在你我手中,你还怕你得不到那个人?”
“他们要回唐门?”
“对,而且很快。”
“但是……”
“不要再但是,记住,只有天下尽在你我掌握中时,才能得到这世间的一切!那时,我想要的人,也会在我的掌握中!”
周浅然有些诧异,似乎没有想到帐后之人也在口风中透出有一个“想要的人”?
“对了,那龙占天夫妇也在这园中,而那个风吉儿太多事了,昨夜偷窥到了禾尧出手。”
“那,似乎是你的错——”
周浅然不语,剖解其中的因果,的确是她的错。
“那我就把他们杀了!”她想了想,眼又眯起。
“你又心急了,要知道,越是聪明人,越是喜欢凭借自己的聪明做分析判断,也越容易被自己的聪明所误,你所要做的,只需不动声色。”
“但‘烈焰山庄’迟早是我们的绊脚石,何不趁此机会将之铲除?”
帐后人突然开始笑,笑声就像一曲琵琵音。
只有琵琶,才能弹出“十面埋伏”的那种霸气与玄机。
“杀人,有时不需要亲自动手,对付烈焰山庄的方法很多,可以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你是说……”
“其它的你不需去管,你只要在他们明天动身之后就开始照计划行事,将这里的一切弄好便是。”
周浅然点点头,“对了,这两日夜间,柳家堡的柳乘风曾三次夜探这园中,我们……”
“喔?”帐内人似乎不以为然,平淡的声音没有变化,“那小儿不自量力,看在柳镇钟的面子上先不需去管他,只是他欠缺家教,勿让他在明日后再出现。否则,杀无赦。”
“是……”周浅然应声。
“你记住,简随云其人交给我来处理,你以后做好你自己的事,明白了?”
周浅然的眼里又是一阵变化,唇间动了动,最终没有再开口。
“百年了,整整百年了!百年前的那老鬼没有完成的大业,将在你我手中完成,而那时,人们将不会再提起当年的‘蓝雪之恨’,只会记得今朝的一统天下!所有的人,都会臣服于我们,无论是谁!所有的人,都会在你我的掌握中,无论是谁!”
一阵风起,紫色帐帘在风中涌动,那道声音似乎越来越远去,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自持的魔力,化在夜风中——
徒留一丝幽忽的香味浮散在室内——
周浅然没有动,仍然抚摸着那只猫,而她的眸中幽绿的光芒在变深,红唇的孤度也弯了起来——
似乎梦已成真。
“小姐,天字一号求见。”
帘外,无声地出现了那个木头人,低着头禀报。
周浅然的眼穿过珠帘,“传他进来。”
“是——”
木梯处一阵轻微的响动,有一个老者挑帘进入。
这个老者面色凝沉,相貌普通,但如果简随云与唐盈在此的话,一定能一眼认出,她们曾见过这个老人。
而这个老人的出现,意味着又有一场阴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