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轻鸿

圣武二六八年十月,圣京秋狝。

这种大规模的围猎活动是从张静斋的云州军进京之后才逐渐风行的。每隔几个月,圣京都会以皇室名义组织几千上万人的大型围猎。而贵族、大臣们私人组织的几十上百人的小型围猎更多。民间尚武之风由此而始。

皇室狩猎专用的狩猎林苑就是圣京著名的云中苑。这座位于圣京西郊的皇家林苑经过周朝历代皇帝的整修扩充,总面积达一千多平方公里,跨京西云水、砀石两县。内有皇家离宫别院二十七座,皇家园林六座,山水环绕,池沼纵横,树木葱郁,有本地的各种飞禽走兽,也有周各地或者国外进贡来的各种珍禽异兽。历史上围绕着云中苑是否应对平民开放有过几次争论,但最终这里还是作为皇家的猎场被保留下来,成为普通百姓不能涉足的禁地。

云中苑除了作为皇家猎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用途就是一座军事要塞。里面长期驻扎着一支五千人的禁军。这里构成了圣京西翼的屏障。如果发生战争的话,云中苑能够提供的粮草、木石不可胜数,而其所提供的战略空间更是有效防止了圣京被围城的危险。张静斋进入圣京之后,将云中苑驻军增加至万人,又在苑外新建军营,屯集重兵于此,以车骑将军张静洁节制诸军,合称京西大营。云中苑作为军事重地的意义更加加强。

二六八年秋季第一场大型围猎,皇室成员并没有参加,这是一场几乎囊括了张氏部下所有重要官员的围猎。实际上就算在皇帝参加的围猎中,皇帝也只是象征性地射一支箭,表示不忘先祖的勇武精神而已。

张静斋多日来第一次在公共场合露面,虽然面色不好,但他骑在马背上的身形依然挺拔英武,显示出刚健的军人风范,一只矫捷的猎鹰雄踞在他的左肩上。车骑将军张静洁大红脸膛,虎背熊腰,能征惯战,是张氏宗族这一代的猛将,跟随张静斋东征西讨,立下了汗马功劳。张静斋的堂兄张静雅是个胖乎乎的老头,那一身盔甲似乎随时都会被他肥胖的身子撑破,其实谁都想不到,就在四年前,张静雅还是一员骁勇的虎将,身材精瘦,双臂号称有千斤之力,当时军中称为神力将军,但进入圣京后,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的身体像气球一样迅速肥胖起来。萨都、田涟、张俭之、张思源等一众高级武官都是全副武装,骑马随侍。荀卿、刘炜、索清风、张澈等文官自成一队,他们原不善骑马,只能远远跟在武将们的后面,骑马慢行。不过文人中倒也有不少善射的,虽然限于臂力原因,不能及远,但射射近处的狐兔还是绰绰有余的。

中军官简要地汇报着这次会猎的路线安排,才听了一会儿,张静斋摆摆手道:“我乏了,静洁,你代我主持这次围猎罢。”一直跟随在他马旁的光头鹰奴伸手接过了那只蠢蠢欲动的猎鹰。

张静洁在马上躬身领命。张俭之等诸将都露出关切的神色,唯有张思源却似乎有一丝喜色。“饭桶。”萨都心里不屑地骂了一句。

大队人马将分成几路进苑。似乎是有意的,张静洁、张俭之、张思源等都分在一路。萨都本来与田涟等城卫诸将分在一路,不过临行前一刻,他忽然改变了主意,主动要求和张静洁等一路。张思源等人本来有所怀疑,但看萨都所带的从人只有王破敌一人而已,亲兵护卫一个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大队人马前呼后拥,向云中苑深处进发。

中午。

经过了一上午的围猎,不管是将军们还是士兵都出了一身大汗。萨都箭法如神,对于使用猎鹰、猎犬狩猎十分精通,因此收获颇丰,共猎得花豹一只,狼五只,鹿十只,狍子十五只,獐子十五只,狐狸二十只,至于松鼠、野兔、雉鸡之类的小动物萨都不屑于去射杀。萨都一直惋惜没有射到熊、虎之类的大型动物。

张家诸将收获也不小,中午扎营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听涛别院旁的一片山坡地,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开始收集柴火准备烧烤猎物。萨都与王破敌自扎了一个小帐篷,张思源拨给他们几十个亲兵扛抬猎物,也有就近监视之意。

士兵们烧烤猎物的香气开始弥漫开来,王破敌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萨都,萨都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张静洁、张俭之和张思源三人扎营处。

“三位将军,萨都久在外州作战,礼节一向疏慢,几位不要怪罪才好。”萨都老远就打着哈哈。

“将军神威谁不知晓?我等结交都来不及呢。”张静洁身份地位都超过萨都,所以由张俭之寒暄。

“哈哈,承蒙各位将军抬举,那我们就不客气啦。”萨都原本就没打算客气,在马扎上一屁股坐了下来,王破敌按剑立在他身后。

“军中男儿,无酒不欢,拿酒来!”萨都大声道。两旁数百名侍卫竟没有一人动弹,都等张静洁的命令。“令行禁止,好样的!”萨都丝毫不以为意,望着张静洁笑道。

“愣着做什么?拿酒来!今日与萨都将军一醉方休!”张静洁豪爽地大笑道。

不一会儿,自有亲兵搬来好酒,斟酒时萨都皱眉道:“这小杯怎么行?又不是娘们儿,换大酒碗来。”

张静洁笑道:“换大碗来!”亲兵乃换过大碗。

萨都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士兵立刻又给满上,萨都连饮三碗,将碗底一亮道:“萨都远来是客,先干三碗为敬。”

张俭之、张思源两人忙道岂敢,陪了一碗。

四人就着新鲜的烤肉,大碗饮酒,倒不似先前曾有什么隔阂的。

酒足饭饱,萨都喝了整整一坛白酒,似乎整个人都醉了,他似乎在盯着张静洁又似乎看着另外两人道:“张将军,我很久没有喝得这么高兴过了。兄弟有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张对视一眼,张俭之小心地问道:“将军有何话讲?”其实三张之中以他心计最为深沉。张静洁是一员猛将,也有野心,心思却不够缜密。张思源一心想往上爬,所以所有出头露面的脏事全是交给张思源办。张俭之则出谋划策,是三人中的智囊。

“我刚从徽州回来,就被主公私下召见。主公说……主公说……”萨都望望周围环立的亲兵。

“不妨事,都是自己人。”张思源插嘴道。

“主公说,你们想造反!”萨都忽然厉声道,双眼紧紧锁住三张。

张思源手中酒碗咣当落地,张静洁、张俭之也一下愣住,不知如何答对。周围的亲兵骤然紧张起来。手都放在了刀剑柄上。

张静洁被唬得酒全醒了,结结巴巴地道:“没有的事情,将军何出此言呢?”

“哦,不好意思,主公其实只是说,诸位将军总在一起游乐,似乎有结党之嫌。是我说,难道诸位是想造反?主公说,你何不亲自去问问。然后兄弟可就冒昧地来了。车骑将军坦率的名声也是京城闻名的,既然他都说了没有,那就是兄弟琢磨错了。三位可是大大的忠臣哪。”

张俭之笑道:“全是误会。”

“既然全是误会,那么好办。三位可否跟着某家走一趟,咱们当面去跟主公解释一下,岂不是最好?”萨都似乎不经心地道。

“这……”张俭之沉吟道。张静洁、张思源都看着他。

“将军们既然问心无愧,还怕见主公么?各位也该知道,如果主公当真认为各位想造反,云州军法可是最无情的。或者诸位果真以为手握兵权主公就会有所顾忌?”

萨都步步进逼,他是豁出性命做赌注,用话拿三张,若是三张当场翻脸,数百亲兵一拥而上,任凭萨都和王破敌本事通天也得被当场剁为肉泥。如果是在关外草原上,萨都不敢冒这个险,但现在萨都赌的就是经过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之后,他们的胆气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不敢冒这个险。现在萨都也看出来三人中拿主意的还是张俭之。要想压服三人还得从他身上着手。

张俭之权衡再三,现在就翻脸,他们准备不足,但就这样屈服,那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如今只有先用拖延的办法,来个缓兵之计。

“将军言重了,”张俭之笑道,“我等改日必定去唐公府上谢罪。”

“改日何妨就在今日?主公想必很乐意看到诸位亲自去一趟的。萨都也可以在主公面前担保,各位决无疑心。要是这么推三阻四的话,别说主公,我就要怀疑各位心存不轨了。”

张俭之听了这话,觉得难以对答,只好对张静洁使眼色,以张静洁的身份地位,就算蛮横无理,萨都也无可奈何,最多埋怨两句粗人不懂礼数,却不至于当场翻脸。张俭之的意思是让张静洁当场耍横,不料张静洁人粗心也粗,硬是没看出张俭之想让他做什么。在那里呆呆地坐着,一点主意都没有。

张俭之只好道:“既然将军都这样说了,我们是不能不去了,不过车骑将军委实有事走不开,禁军中本应由我值夜。要不这样,今天就由思源代我值夜,末将陪将军走一趟便是。”

“如此甚好!”萨都痛快地道,“我看下午的围猎咱们也不用参加了,这就走吧。”

张俭之心里突地一跳,怀疑地盯着萨都,萨都急切的行为太过于反常了。

“大人,不是说下午去秦红儿姑娘那里么?”王破敌小声问了一句,虽然他自认为自己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但在座的四个人还是都听得清清楚楚。

萨都狠狠地瞪了王破敌一眼,呵斥道:“我正和将军们商议正事,你插什么嘴!站一边去。”

王破敌讪讪而退,张俭之闻言却放下心来,他暗笑自己多虑了。因为萨都以勇武名声煊赫于战场之上,在政治上从没有什么出色表现,斗心计方面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才能。若是真的有心算计他们三个,应该有更缜密的计划,当然更加不会当面跟他们说破。这样一想,萨都不过是个贪花好色的猛将,张俭之立刻堆上了笑容道:“将军不必怪责属下,大家都是男人嘛,谁没有几个红颜知己的?既然将军今日有事,要不咱们改日?”

“不行!女人算什么!就今天,就现在!谁也别劝我,谁劝我就是跟我过不去!”萨都干脆挽起张俭之的胳膊就走,张俭之挣了一下,哪知道萨都双手如两把铁钳子赛的,张俭之在他手里就像小鸡落进老虎嘴里,哪里挣得动?他望望张静洁、张思源两人,两人都不知所措,周围的亲兵得不到他们的命令,也都不敢动手。

“破敌!马!”萨都大声吆喝着。趁着刚才被喝退的当儿,王破敌早就结束停当,顶盔贯甲,杀气腾腾。一听萨都呼唤,立即将萨都的战马牵过来,萨都松开了张俭之的手,先将弓箭取在手中,翻身上马,借着酒意呵呵笑道:“三位将军看俺这把铁弓,战场上射杀敌将无数,从无虚发。主公曾赞道,只要这铁弓在,天下无人可取萨都性命,也无人可以从这弓下逃得性命。不是俺夸口,在徽州之时,光是这弓箭便取了徽州上将十数人的性命。不过俺这弓从来只杀有名上将,破敌倒是不挑剔,人如其名,以一当百,那些不入流的都不用我操心。”

周围张氏亲兵都露出惊惧的神色,手也悄悄从刀柄上挪开了。张静洁露出艳羡的神情。张思源面如土色,张俭之讪笑道:“将军神射,天下闻名。”

萨都拎着弓箭,盯着张俭之道:“你还等着我扶你上马么?”

张俭之苦笑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末将就跟将军走一趟罢。”

亲兵们还要跟着,张俭之摆摆手道:“罢了,有萨都将军在,我的安全还用考虑么?”

张思源追上一步问张俭之道:“将军还有什么话说么?”

“今晚……算了,没什么。”张俭之道。

萨都、王破敌、张俭之三人骑马走远,张静洁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思源却似乎咂摸出点味道了。

“二哥,”没有外人的时候,张思源一向这样称呼张静洁,“这萨都今天透着古怪。我三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应该没事,俭之那么精明。”张静洁还没意识到事情到了多严重的地步。

不一会儿功夫,王破敌旋风般骑马转了回来,对张静洁、张思源道:“车骑将军,张副统制,张统制有口信给两位。”

“什么事?”张静洁问道。

“不方便当面说,就是让两位走一趟。这是他交给我的,说是两位见到这个就会跟我走。”王破敌取出一个布包,张思源接过去之后轻轻一捏,点了一下头,和张静洁交换了一个眼色。

“俭之现在哪里?”张静洁问道。

“两位随我来不就可以见到了?”

“萨都和他在一起?”张静洁问道。

“当然。两位可以带上扈从。”

在数百亲兵的簇拥下,张静洁、张思源随着萨都走向猎场外面。

“就是这里了,两位请停一下吧。”在一处树木葱郁的山坡前,王破敌驻马道。

“张俭之呢?”看不到人,张静洁有些疑惑。

“张将军!”王破敌朝着山坡大呼道。

随着王破敌的呼喊声,山坡后面大队人马转了出来,张俭之、萨都并骑而行。

“俭之,你这是……”张静洁惊疑地道。

“叛贼!我已向唐公举报了你们的叛乱行为,现在就协同萨都将军将你们捉拿归案,你们最好是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张俭之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张静洁张思源定睛一看,新出现的士兵正是穿着禁军的服色,两人不禁大惊失色。

张静洁大骂道:“张俭之你个王八蛋,枉我还把你当兄弟。”

张思源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下,痛哭流涕道:“三哥哎三哥!我哪儿敢造反呢?萨都将军!萨都将军!我是被迫的我举报,我反正,都是张静洁这孙子……”

“啊呸!”张静洁大怒欲狂,掣剑就要杀张思源。

萨都将手中铁弓指向张静洁道:“将军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否则咱家的弓箭可不留情面。”

张静洁绝望地看了看背叛的二张,转头对数百名亲兵道:“你们也背叛我了么?”

这些曾跟他出生入死的士兵都是他的云州旧部,全是铁铮铮的好汉,当下众亲兵纷纷道:“誓死卫护将军!”“我等决不背叛将军!”

张静洁感动地道:“有各位好兄弟在,我张静洁死也不怕了!萨都,我早听说你是一条好汉,你有种和我单挑么?”

萨都道:“若是在战场上,我将很乐意接受你的挑战,但现在,将军是身犯国法,你要么拒捕,要么束手就擒,我不会接受一个叛逆的挑战。我勇武的名声是在战场上得来,用不着在你身上证明。”

张静洁怒道:“你口口声声叛逆叛逆,我犯了什么罪?我乃堂堂车骑将军,只有天子能定我的罪。要是张静斋要杀我,你让他自己来!”

“这些话,你自己与主公分辩。但是如果你现在就拒捕的话,你永远都没有机会了。张俭之,你知道该怎么做。”

“弓箭手预备!”张俭之大喝一声。数千张硬弓搭上利箭。

“拼了!”张静洁大喝一声。他的几百名亲兵刀剑出鞘,冲上前来。

“俭之将军,请你和我在一起,张静洁是有名的猛将,情急拼命,别让他伤了你。”萨都“好心”地挽住了正想趁乱溜走的张俭之,自从离开张静洁,萨都和张俭之一直寸步不离。萨都又吩咐王破敌,“拿主公大令,立刻调田涟将军率兵来此,张静洁发动叛乱,张俭之将军正在奋力杀贼,但叛军相当厉害,我们需要支援。”

王破敌得令问道:“调多少人马?”

“饭桶,谋逆大案,当然是越多越好,越快越好!要是惊动了京西大营,我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王破敌闻言如飞去了。张俭之只好收起了自己的小九九。他一直被萨都挟持,本来打算趁乱脱身,顺便将萨都和王破敌一起收拾了,这样进可以蛊惑京西大营为张静洁报仇,发动真正的叛乱,退可以向张静斋卖好,自己成了平叛功臣。反正如果张静洁、萨都、王破敌都被杀的话,死无对证,凭他怎么说都行。

萨都精明过人,他知道孤身一人根本无法成事,死活拉住了张俭之,这张俭之又奸又滑,绝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野。现在张静洁的亲兵与张俭之的禁军厮杀成一团,正好遂了萨都的心意。只要田涟的大军一到,他就没有任何可担心的事情了。

张静洁向京西大营方向死命突围,张俭之却要死死拦住他,不用萨都提醒,他也知道,张静洁一旦回到京西大营,他和张思源全都没有好果子吃。张静洁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大将,他的亲兵也都是百战精锐,数倍于他们的禁军士兵竟然拦不住他们。张静洁身背数箭,大呼酣战,杀得禁军士兵节节后退,眼看接近树林。要是被他们逃进树林,那再加上几倍的士兵恐怕也拿不住他们。

张俭之见势不好,忙叫张思源放箭。张思源人品虽低劣,却是一身好武艺,箭术尤其出色。张思源亦知道这是紧要关头,弯弓搭箭,一箭先射倒张静洁座下马,再一箭射中张静洁膝弯,张静洁单膝跪地,自己折断了箭杆,他的亲兵们迅速围上去,将他遮盖起来。不让张思源再有放箭的机会。但张静洁落马,他们冲击的脚步放慢下来,只这么一缓的功夫,禁军士兵再次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张静洁和他的亲兵。

战斗持续了约一个小时,张静洁的亲兵伤亡殆尽,在他们的殊死攻击之下,禁军士兵却也遭受了数倍于敌的伤亡。

战斗将将结束的时候,山坡后扬起了大片烟尘,急骤的马蹄声响起,萨都喜道:“援兵到了!”张俭之、张思源两人表情古怪,不知该喜还是悲,张静洁脸色灰死,浑身是伤,血流如注,靠在一匹死马身上喘粗气。十几名禁军精壮士兵猛扑上去将他捆绑起来。

“张俭之、张思源二位将军平叛有功,各位兄弟出力不小,回头皆有犒赏!”萨都高声道。随后对张俭之、张思源道:“还得麻烦两位将军跟我走一趟。”

张思源当即答应,张俭之却道:“萨都将军,今日事已至此,我们无话可说,不走一趟恐怕也不行了。只是我想要将军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起一个誓,保证唐公不会为难我们兄弟。否则的话,就算立即死在当场,咱们兄弟也拼了。”

萨都望了望张俭之阴沉沉的脸色,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下头,朗声道:“我萨都保证,唐公不会为难两位,不会追究今日之事。”

张俭之猛然掣出宝剑,一剑将张静洁刺死,道:“我张俭之对唐公忠心耿耿,今日就处死这叛贼。将军请代我致意唐公。”

萨都倒没想到他做事这么狠绝,现在却也不便追究其杀人灭口的用心,当下笑笑道:“我们可以走了吧。”心中暗怪王破敌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明明马蹄声已经很近,却总不见人。

禁军士兵还要跟上,张俭之道:“不必了,来两个人抬着张静洁的尸身就行,我相信萨都将军不会食言。”

几个人并骑转到山后,却见王破敌和一员白袍小将只率数十骑,马尾上绑着树枝来回驰骋,萨都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来王破敌奉命去调田涟,不想田涟上午射猎时马失前蹄,提前回府休息去了。调兵这样的大事,传令官不敢自专,回城请示去了。唯有这位名叫呼延明的偏将主动带了自己部曲五十骑随王破敌而来,就是这样,来回也用了一个小时。

以王破敌的想法,自然是立即冲过去加入战团,而呼延明则另有主意,观察了一下战斗情况之后,呼延明就想出这个办法震慑敌人。见到萨都、张俭之、张思源等走了过来,王破敌嘿嘿一笑,起先他是死活不信这计策能奏效的,不料真的把二张给骗来了。

张俭之一看却是大悔,原以为是田涟带大军到来,不想却是被几十个骑兵蒙骗了。不过现在后退无路,只好硬着头皮恭维道:“王将军好计策。”萨都却是吓了一头冷汗,暗呼侥幸。很难想象如果张俭之看穿田涟大军没到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不过对于呼延明这个年轻的小校还是很赞赏的,培养一下的话,说不定以后就是一员虎将。

次日,唐公府发布了一系列震撼朝野的消息。车骑将军张静洁叛变伏诛,抄没家私,诛杀其两名幼子,府上其余人等统统没入官府为奴。禁军统制张俭之、副统制张思源被张静洁所胁迫,但举报、平叛有功无罪,皆封为列侯,张俭之升任云州都督,张思源升任燕州制将军,克日外放赴任。萨都接替张静洁总领京西大营,世子张潋兼任禁军统制,韩青龙为副,荀卿调禁军兼任参谋官。田涟以玩忽职守去职,张静雅代之。萨都特别保举呼延明,不日任命下来,授予呼延明符玺郎一职。随即圣京大肆搜捕张静洁逆党,一时间京城街道一片肃杀。

十一月,张思源在赴任路上被“张静洁余党”刺杀,张静斋命厚葬之。几乎同日张俭之遇刺受轻伤,竟不敢去云州赴任,弃了印绶,变换装束逃去无踪。地方官交还其印绶,张静斋嗟呀不已。

在圣京一角的一个隐秘院落内,须发皆白的索清风长叹一声,对东方玉道:“调萨都回来竟是错了。没想到这萨都有勇有谋,翻手间就平定了这样一场大风波。张静洁有勇无谋,张俭之好谋无断,张思源蠢笨如猪,他们加起来都不是萨都的对手。咱们预料的混战没有出现呢。萨都对我成见至深,韩青龙唯张静斋之命是从,不易挑唆。如今这两人掌握着京城军队,看来从朝堂上扳倒张静斋终究不可能。”

东方玉微笑道:“当初我便说不能调萨都,你偏不听。现在圣京铁板一块,我们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了吧。看起来只能从外藩着手,皇帝的眼光其实还是不错的,如今外藩强盛,指望以圣京制天下,终究不现实。”

“外藩?你是说开州?”

“杨影不是你老早就伏下的棋子么?”

“本不想到这一步的。”索清风叹道。

东方玉忽然一笑,没有说话。

索清风奇道:“你想说什么?”

“紫阳真人,是一步好棋。只是太阴险了点。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人。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我希望您也不要再和他来往了。这人迟早要坏事的。”东方玉淡淡道。

“我还以为这事情做得隐秘,没人知道,不想被你看破了。你说得对,依靠这人可不能成事。”索清风亦笑道。

“看看什么时候找机会出圣京吧。闷了这么久,我想活动一下筋骨了。”

“不急,总有机会的。”索清风轻轻捶了捶腰,叹道:“就是不知道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几年。我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新的统一王朝的建立。”

“新的王朝?你说得不是周朝的复兴么?”东方玉讶然道。

“周朝已经从骨子里烂透了。倾坍只是早晚的事情。”

“您可注意点用词啊,我东方家可是世代守护周国皇统的。”东方玉戏谑道,没有半点严肃的意思。

“为这个皇朝殉葬?不值得。你看现在群雄并立,哪个还把皇室放在眼里呢?”

“阮征东。”东方玉毫不犹豫地道。

“她有野心。”索清风评价道。

“你怎么知道呢?你又没见过她。”

“观其行,测其心。从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来看,阮香早就不是当年你的小阿妹了。”

“果然如此么?那她怎对得起……算了,不说她。吴忧如何?”

“此人寿命若长,成就帝业者非他莫属。”

“他有病?”

“绝症。我看他活不过十年。十年,对于统一一个国家来说太短暂了。可惜了一个英雄啊。”索清风惋惜地道。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他真的有绝症?”

“他身上有魔气。从小带的,吞血食骨,没法除根,除非……”索清风道。

“除非什么?”东方玉追问道。

“跟你说了也不明白。”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明白?”

“真是个执拗的孩子。好吧,我尽量简单点说。传说,在从前,东夷有一门独传的巫术,应该可以化解这种魔气。不过必须由族里的巫女——也就相当于咱们的公主这样的身份来使用。这门巫术其实也不复杂,却跟血统有关系。传说只有拥有正宗上古大巫皇血统的巫女才能施行。还有种传说,就是这巫女一生也只能使用一次。”

“唔,什么法术这么邪门?”东方玉很有兴趣。

“咳咳,”索清风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才道:“处女的花冠当然只有一次。这巫术借助的就是这样的东西。懂了吗?”

“不懂。”东方玉的眼睛里一片迷茫。

“早说过你不会懂得的。”索清风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咱们刚才说什么来着,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东方玉忽然问道。

“啊呸!”索清风气哼哼骂了一句,看上去气得胡子都抖了。

“看把您老给气得,喝碗凉茶败败火吧。”东方玉依旧不急不徐地道,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了话题,“您有没有留意那个叫呼延明的人?”

“无名小卒罢了。”索清风还看不上这样的小角色。

“这人有胆色,有计谋。应该趁他还没发达,拉拢一下。以后未尝不可以为臂助。”

“那,以后再说吧。”站了半天,索清风真的有点累了,东方玉的话,他并没有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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