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上帝的旨意

一架飞机降落在雨水已经晒干的肖邦国际机场的跑道上。

吕迪娅推着行李车,再次来到海关大厅,见到的又是那个死板的家伙。

“欢迎您再次来到华沙!”

“为什么比预定的时间足足晚了一个小时才降落?”

“刚才一直在下雨,所以飞机无法降落,这您也看到了。怎么样,小姐,您的护照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放在哪儿了,就在海因策•冯•赫尔维格先生那里,就是今天和我一起来华沙的那位先生,你们放我过去找找他。”

“这恐怕不行,小姐,没有护照,任何人都不能过去。”

“我只要找着他,回来补办一切手续,总可以吧?”

“很遗憾,小姐,我们只能照章办事。”工作人员耸了耸肩。

“那好,你去给德国大使冯•毛奇先生打个电话,就说陆军少将马克•海因里希•冯•普林茨的女儿吕迪娅•冯•普林茨到了华沙,让他们派车到机场接我。”

“对不起,小姐,这是你们德国人自己的事。我们的事务很忙,很抱歉,下一个!”

“你这个死板的家伙!白痴!见你的鬼去吧!”吕迪娅气得扬起右胳膊,在空中使劲地挥舞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拽着行李车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海因策一手拎着被雨水浸湿的行李箱,一手拉着海伦娜的手,两个人漫步在小巷里。

海伦娜慢慢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海因策,对他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时候不早了,你还得赶火车。”

“我要看着你的背影。”

两个人依依不舍地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愿意转身离开。

“海伦娜!”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叫海伦娜,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他看上去二十多岁,中等身材,体型瘦削,穿着十分朴素,手里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放着一些萝卜、土豆、番茄、面包什么的。在他的脖子上骑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小男孩。

男人驮着小男孩走到他们跟前。“有客人?”

海伦娜连忙作介绍:“这位是海因策•冯•赫尔维格先生。这位是我哥哥。”

“阿尔伯特•奥本海默。”哥哥把菜篮子从右手换到左手,带着热情的、充满笑意的眼神向海因策伸出右手。

海因策赶忙把行李箱放在地上,伸出右手。

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海因策感觉到这是一只干过很多粗活儿的、布满了老茧的手。

“这是我侄子雅各布。”

“你好,雅各布,送你个小小的见面礼。”海因策拉开行李箱,从里面找出一块巧克力。

阿尔伯特•奥本海默蹲下身子,让孩子下来,“说,谢谢先生。”

“谢谢先生。”雅各布伸出小手,把巧克力抱在怀里,红扑扑的小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就像拣到了一块金砖一样高兴。

“真懂礼貌。”

“叔叔和海伦娜多次提起过您,海伦娜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多亏了您的帮助。”

“哪里哪里。”

“海伦娜,客人来了,是不是应该请人家到家里坐坐?”

“我很荣幸,谢谢您的邀请!”

“好,海伦娜,你好好招待客人,我再去买点酒。欢迎您到我们家做客。”说完,把菜篮子递给海伦娜,带着雅各布,转身走了。

海因策暗自窃喜:“这太好了,趁这个机会,见见她父母,说不定他们会应允我,把女儿嫁给我。”

“他是个热情、厚道的人,小时候家里穷得简直揭不开锅,爸爸妈妈每个月只买两块巧克力,哥哥每次都把巧克力全给我吃,宁可自己站在一边流口水。”

“是个好哥哥?”

“是个好人。”

香喷喷的熏鸡、鱼子酱和煎鸡蛋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土豆沙拉、蘑菇、番茄酱、开胃酒、伏特加以及各种餐具和酒杯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

海因策和海伦娜一家人一起围坐在餐桌旁,听着全家人做着餐前祷告。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在海伦娜的家人,坐在上座的是海伦娜的父亲,给他感觉这是一位慈祥、忠厚的长者。坐在海伦娜父亲左边的是她母亲,尽管已经人到中年,但依然风韵犹存,见到她母亲,海因策终于明白,海伦娜之所以这么美丽、端庄、倾城倾国,而且言谈举止这么得体,也就不足为奇了。坐在她父亲右边的是叔叔西格蒙德•奥本海默,经过今天海伦娜的介绍,海因策对这位象棋界的前辈产生钦佩的同时,又感觉到有些惋惜,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说不定他去年向世界冠军发起冲击时,所要面对的卫冕棋王不是亚历山大•阿廖欣,而是眼前的这位象棋大师呢。海因策又把目光转向坐在他对面的海伦娜的哥哥阿尔伯特•奥本海默和小侄子雅各布,另外还有一位年轻的少妇,她的容貌虽然和海伦娜相比稍逊一筹,但从她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成熟、干练的气质和高高的鼻梁、清秀的脸颊,也能表露出非比寻常的姿色。刚才海伦娜给他介绍过,这位是她的嫂子塔尼娅。

海因策在察言观色的过程中,一种异样的、莫名其妙的感觉忽然开始在他的脑海中蔓延,虽然大家都在做祷告,但是这间布满了陈旧的家具却十分干净、整洁的屋子里充斥着的某种气氛使他感到有些不安和窘迫,他仿佛觉察到,海伦娜的父母也好、叔叔也好、哥哥嫂子也好,甚至包括两岁大的小侄子,都在用一种审视的、鄙夷的、甚至带有几分敌意的目光盯着他。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忙中出错,下出了一步臭棋,中了对手的圈套,而他所面对的又是棋艺比他技高一筹的对手,他难以揣摩对方会下出什么样的高招来严厉地惩罚他的莽撞。他对自己今天下午欣然接受阿尔伯特•奥本海默那句有意无意的邀请而感到有些后悔。他的腿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转过脸,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海伦娜,期望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一丝宽慰,让他把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可遗憾的是,虔诚的海伦娜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祷告上,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慌乱的神情。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了,难道还有什么比在这个时候起身告退更莽撞、更失礼、更懦弱的行为吗?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了。

祷告结束了。亚伯拉罕•奥本海默端起酒杯,对海因策说:“我们犹太人每天都要做三次祷告,这是我们民族的传统。来,年轻人,先喝点开胃酒吧。”说完,把酒杯高高举起,然后一饮而尽。

叔叔和哥哥也端起酒杯,向海因策致意。

海因策赶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轻轻地放下酒杯。

“你不必拘谨,年轻人。”母亲似乎看出来海因策的神情有些紧张,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宽慰他,“随便一点。”

海伦娜转过脸来,用轻柔的目光看了海因策一眼。

这眼神对海因策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紧张的神情一下子减少了一多半。

母亲又说:“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

“谢谢。”海因策发现自己的声调还是有些怯生生的。

大家开始进餐。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手拿刀叉进餐的同时,每个人都在暗自思忖。

父亲用叉子把一块鱼子酱放进嘴里的同时,抬头看了一眼海因策,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母亲一边用刀切着鸡蛋一边慢慢地抬起头,打量着海因策,她的嘴角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蓝眼睛里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喜爱。可是不一会儿,她的笑容收敛了,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中充满了忧郁。

叔叔端起斟满了伏特加的酒杯,却没有马上放在嘴边,而是拿在手里,眼睛凝视着酒杯中的酒。

哥哥的注意力并没有被熏鸡的香味完全吸引住,他一边慢慢地咀嚼,一边对自己刚才向坐在对面的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那个仅仅是出于礼貌的邀请而感到一丝后悔。

嫂子用叉子叉住摆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的一块土豆沙拉,塞进雅各布的嘴里,在她拿起餐刀准备切鸡蛋的一刹那,她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温婉的目光恰好与正在趁大家不注意,环顾在座的每个人的神情以便揣摩大家的心思的海因策那多少还是有些拘谨的眼神不期而遇。

海因策赶忙把自己的目光转移到盘子里的美味佳肴上,不过他用余光看见,这位少妇嘴角上露出了微笑,这笑容是那么温柔、和蔼,使他的心里有了底,紧张的情绪顿时一扫而光。

“看来是我多心了,这是多么忠厚、随和的一家人啊!我应该大方一点儿。可是,怎么切入正题才不让人感觉到唐突呢?”

就在两个人的目光交错的一刹那,比海因策更擅长察言观色的塔尼娅很快从他的眼神和海伦娜惴惴不安的神色中看懂了他们心中的一切。

雅各布还在回味着刚才趁爸爸妈妈不注意,自己偷着吃的海因策送给他的那块好吃的巧克力的味道,小脑袋里在美滋滋地想着:“巧克力真好吃,比鱼子酱还好吃。要是姑姑的朋友天天给我买巧克力该多好!”

海伦娜左手捏着斟满了柠檬水的杯子的腿,沿着顺时针方向轻轻地转动着,自从她用轻柔的目光劝慰海因策,让他不要那么拘谨之后,海因策紧张的神情一下子减少了一多半,而她自己却越来越忐忑不安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事让她毫无准备。

屋子里静悄悄的,可以清楚地听见餐刀、餐叉与盘子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这时,叔叔给父亲递了个眼色,把伏特加酒瓶往父亲跟前推了推。父亲也意识到应该立刻打破这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的令人尴尬的沉默,他急中生智,找到了一个很合时宜的话题,于是,他拿起酒瓶,招呼海因策:“来,冯•赫尔维格先生,尝尝我们波兰的伏特加。”

“谢谢。”海因策连忙把酒杯递了过来。

父亲给他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上一杯,然后端起酒杯,郑重其事地对海因策说:“我女儿涉世不深,一遇到出乎预料的麻烦事,就会沉不住气,手足无措,多亏您救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现在物资非常匮乏,即使是有钱人家也买不着什么山珍海味,所以我们实在拿不出什么来款待您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哪儿的话,我只是做了一个正直的人应该做的事。”

“如果没有您出手相助,她恐怕早就顶着莫须有的罪名锒铛入狱了,棋后桂冠根本无从谈起。”说着,父亲把酒杯举到和自己额头一样高的位置,然后喝了一口。

海因策呷了一口酒之后,谦逊地说:“您过奖了。海伦娜之所以能夺取世界冠军,完全是依靠她自己精湛的棋艺和过硬的心理素质。象棋不仅是棋艺和智慧的较量,同时也是心理的角逐,她在棋后战最后一盘巅峰对决中把自己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第15盘,本来已经稳操胜券,拿下了那一盘,比赛就可以提前结束,可是没有想到,对手居然会采取这种卑鄙的手段挽回了败局,恐怕换了任何人都会难以承受这种打击,可是,背水一战的海伦娜却表现出与她的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稳,甚至在眼看就要取胜无望、时间又所剩无几的情况下,她竟然抓住了对手的一次失误,走出了非常绝妙的好棋,这在我们内行人眼里,简直是经典,她的这些奇思妙想完全可以载入史册。”说着,他用钦佩的目光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海伦娜,发现生性腼腆的海伦娜低着头,早已经面红耳赤。

“是啊,海伦娜从小就在象棋方面表现出过人的天赋,她聪明伶俐,”父亲略加思索后说,“但是,这并不能掩盖她的单纯和幼稚,毕竟她还年轻,缺乏在逆境中生存的经验,不善于随机应变地处理突发事件。她从小到大,一直没离开过我们。”

海伦娜感觉到自己的心就像一个小鼓一样在“砰砰”作响,她竭尽全力想使自己镇静下来,然而,面对这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场合,她就不能像坐在棋桌旁下棋那样得心应手了。她想插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爸爸妈妈会爽快地答应下来,而且千万不要提到那天晚上在河畔庄园别墅里发生的那件事。

海因策听出了亚伯拉罕•奥本海默的用意,反应机敏的他很快就想好了怎么对答:“先生、太太,你们尽管放心好了,在柏林,我们家是个有威望、有地位的家族,家父、家母在上流社会交际很广,所以即使出现比栽赃诬陷更阴险、更毒辣的事,我也能很好地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更容易使你们的家族成为众矢之的,”叔叔放下手中的餐刀,说,“恐怕到那时候你会自身难保,又怎么保护得了海伦娜?听说在德国、奥地利、捷克斯洛伐克,盖世太保抓捕犹太人的活动更加疯狂了,有越来越多的犹太人被送进达豪、布赫瓦尔德、萨克森豪森,还有其他几座集中营,而海伦娜也是犹太人,一个有信仰的、非常虔诚的犹太人。”

海因策一听这话,一时无言以对。

父亲先开了口:“早在公元前63年,罗马人占领了耶路撒冷,一百多年以后,犹太人为了摆脱罗马人的奴役,为了自由,组织了一次大规模起义,可不幸的是,在遭到了血腥的镇压之后,起义以失败告终,成千上万的犹太人被赶出了自己的家园,从此浪迹天涯,分散在世界各地。在历史上,我们犹太人曾经多次遭到迫害,很多人把我们当成异教徒,我们险恶的处境和坎坷的经历迫使我们这个命运多舛的民族学会了如何在夹缝里生存,可是,我们有自己的习俗、传统、信仰和理想,多少年来一直传承了下来。我说这些,冯•赫尔维格先生,绝不是在东拉西扯,也不是想向您炫耀我们犹太人有多么了不起,我不知道您是怎么考虑的,可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我们不得不学会保护自己。”

“我会好好保护海伦娜的,你们不用担心,请相信我!她已经完全占据了我的思想、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我爱她!这是永远不可改变的!”

海因策这样斩钉截铁地向海伦娜全家表达自己的心愿,这更是海伦娜所始料未及的,惊喜和不安的情绪在同时冲击着她的内心。

霎时间,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父亲、母亲沉思半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叔叔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盒硝酸甘油,打开药盒,拿起一片,放进嘴里。哥哥目瞪口呆地看着海因策。嫂子凝视着餐桌,然后又抬起头来,轻轻地点了点头。雅各布愣头愣脑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他还不明白大家这是怎么了。

海因策继续乘胜追击:“我相信,海伦娜也是爱我的!”

“是这样吗,海伦娜?”父亲把目光转向海伦娜。

海伦娜赶忙低下了头,像一个闯了大祸的孩子一样不敢正视父亲的眼睛。

“你爸爸在问你话呢。”母亲说。

“是的。”海伦娜用比她平时说话还要低的声音回答。

“我相信爱情是伟大而神圣的,是无坚不摧的,”海因策接着说,“那些陈旧的种族偏见、迂腐的宗教对立,都将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化为乌有,就像早春时节解冻的河水一样。”

“嗯!说得好,年轻人!”母亲说。

“说得好,热血男儿,”叔叔风趣地说,“可惜的是,你不是元首。”

“我们一向不主张犹太人和异族通婚,尤其是女孩子,因为别人总是把我们的信仰和习俗当成异端,”父亲说,“您是基督徒吗,冯•赫尔维格先生?”

“我是无神论者,我信仰马克思主义,不过我认为任何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信仰,同时也应该尊重别人的信仰,包括自己配偶的信仰。”海因策说完,看了一眼海伦娜,他察觉到海伦娜的眼神充满了不安。

“其实我们也不会因为种族和门第的原因而坚决反对女儿的婚事,”父亲说,“只要她的宗教信仰能得到她丈夫和公公婆婆的尊重,还有她的人身安全,我们能得到令我们高枕无忧的保证,而不是敷衍了事的承诺吗?”

“我能保证!同时也能保证我能说服我的父母,让他们接受海伦娜!”海因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释放出自信的目光,说完,他看了一眼海伦娜。

“那好,这是一个民主的家庭,”父亲说,“我建议举手表决,怎么样?”

母亲、叔叔、哥哥都表示同意。

“好,同意海伦娜嫁给冯•赫尔维格先生的请举手。”父亲说。

屋子里又一次变得鸦雀无声。

母亲一边环顾着家人,一边慢慢地把右手举到半截儿,当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小叔子、儿子、儿媳都没有举手时,又把手放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海伦娜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哥哥、嫂子,期待着他们,还有雅各布能把手举起来。可是,嫂子却拿起餐巾布给雅各布擦了擦嘴。

哥哥看了一眼海伦娜,兄妹二人的目光相遇了。哥哥皱起了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反对海伦娜嫁给冯•赫尔维格先生的请举手。”父亲说完,把右手举了起来。

母亲、叔叔、哥哥也先后把右手举了起来。

“两票弃权,四票反对,”父亲说,“这是我们全家人的态度,很抱歉,冯•赫尔维格先生。”

“等一下,爸爸。”嫂子说。

“怎么了,塔尼娅?你两次都没举手,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犹太人是上帝的选民,既然这样,我认为我们应该听听上帝的意愿,服从上帝的旨意。”

“嗯,这话有道理。”

海因策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海伦娜。

夜幕降临在柏林舍讷费尔德机场,一架飞机降落在跑道上。

一脸怒气的吕迪娅推着行李车,快步走进海关大厅。她走到出口时,被警察拦住。

“小姐,请到那边安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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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迪娅大吼一声:“让开!”

“对不起,小姐,您不能过去。”

“少废话!让开!”她说着推着车就要往外闯。

警察一把拽住她的行李车。“对不起,小姐,您还没有安检。”

怒火中烧的吕迪娅把手从行李车上放下,向前迈了两步,猛地扇了警察一记耳光。

“小姐!您怎么打人?!”

“你敢拦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也不能像您这样无理取闹!”

吕迪娅扬起右手,还要打,那名警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倒退了几步,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她发疯似地大吼大叫:“你们看呐!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人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这边,注视着坐在地上撒泼的吕迪娅。

两名警察闻声而至。

“是这位女士先动的手,还这儿无理取闹!带走!”

两名警察伸手把撒泼打滚的吕迪娅从地上拽了起来。

塔尼娅•奥本海默坐在海因策旁边,她打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把一副精美的纸牌拿了出来,牌面朝下,放在上面铺着干净的、墨绿色天鹅绒桌布的餐桌上,把牌分散开之后对海因策说:“来,自己洗牌。”

“谢谢您的好意,可我不相信上帝,也不相信命运。”

“这是塔罗牌,只要心诚,就会非常灵验。”海伦娜说。

海因策看了一眼海伦娜。

“嫂子哪次给我算的命,最后全都应验了,没有一次例外。”

“好吧,洗几次牌?”

“多洗几次,按顺时针方向。”塔尼娅回答。

海因策按顺时针方向洗好牌,捋齐之后放在桌子上。

塔尼娅把牌分成三落,把这三落牌的顺序颠倒,又落在一起,然后把所有的牌排列成一个了扇形。

全家人都围了过来,注视着这次占卜。

“请随便抽出三张。”塔尼娅说。

海因策不假思索地把最左边的三张牌抽出来,按照塔尼娅指定的位置排成一个三角形。

屋子里又一次陷入了沉寂,连淘气的雅各布都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海伦娜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急促,她的神经崩紧了,她真想立刻把这三张牌翻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她。她心里暗暗地祈祷着:“仁慈的上帝啊!恳求您成全我们吧!”

“请把牌翻过来吧。”塔尼娅一边把其余的牌放在一旁,一边说。

海因策把三张牌逐一翻了过来,只见每张牌上面都画着不同的、花花绿绿的图案。

“我的上帝!”塔尼娅仔细端详着这三张牌,不禁大吃一惊,“简直难以置信!他们进展的速度远远超乎了我们的想象,这件事居然发生在性格内向、洁身自好的海伦娜身上,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我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绝对不能说,对阿尔伯特也不能说。天哪!看来他们的命运不妙!这我不能不说。”

“怎么样,塔尼娅?”母亲问。

塔尼娅沉默着。

海伦娜那双忧郁的蓝眼睛紧盯着塔尼娅。

“我看到了鲜血和眼泪,很多的鲜血和眼泪,我是说很多。”塔尼娅回答。

“怎么?”海伦娜的心一沉,仿佛自己从悬崖峭壁上一下子掉进了万丈深渊。

“你们的结合将会导致血光之灾。”

“是真的吗?”海伦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嫂子,期盼着她的回答能给她带来一丝希望,就像一名重病患者期待着医生能创造奇迹一样。

“是的,很遗憾,血光之灾。现在悬崖勒马也许还来得及。”

“这是上帝的意志,天意不可违,你懂吗?”父亲对海伦娜说。

海因策注意到海伦娜的眼眶里已经湿润了,连忙站起身来,对父亲说:“先生,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谢谢您的款待。”

“欢迎您来我们家做客,但是这门亲事,您也看到了……”

“我明白了。”

“海伦娜,去送送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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