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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去年用另类的方式惊吓和警告过她后,两个人就再没有较近的来往往往有事也是板着脸,各办各的,中间的那条鸿沟也越来越大。?

今天她为什么笑??

柴静欢调开头,便看到玻璃墙外的那个男人。就是傅明泉转了身,他还在痴痴地望着。?

是因为这个男人吗??

因为他又为什么笑呢?难道说,是因为他才知道她和自己不是同类人??

男人啊,女人啊,其实有时候都是挺可悲的。?

在心里胡揣测了几句后,柴静欢便没再想多了。?

她现在的生活平淡得很,放空脑袋,结果也回馈给她一片宁静的世界。也许是像入定的僧人,喜怒皆无,而哭泣,那还是去年的事。?

说来,在这个监狱里能让她稍微放松一些的人,还真是只有米莲了。?

两人身上,也许有什么惊人相似的地方吧。?

傅明泉的事虽然是私下做的,但是表面却有很多迹象开始显示。只要从干警对待她的方式上就能察觉出来。就在大家渐有猜测的时候,果然,八月中旬,整个大队都知道傅明泉即将被调到出监分区了。?

所谓的出监分区,顾名思义,已是到了离开监狱的时候。?

入监有三个月的入监教育,与之相对的,便也有三个月的出监教育。待在监狱里的人就算能通过信件、电视等等渠道了解外面的世界,那也只是探得其中一隅。很多人出去后都无法适应社会生活。有些悲观的能在监狱里坚持下来,却无法在社会上找回承认自己的家和有自信自己可以做的事。焦虑绝望后的结果或者贫困潦倒了此一生,或者干脆重新走上老路重操旧业。总之,出监教育是很有必要的,会相应的减少劳动的时间,增设心理咨询部分了解人际交往,还有学一些以后就业能用得上的相关知识……?

因为傅明泉比预期的提前了很多出狱,所以很多人都十分震惊,而更多的人是想方设法的打听她的渠道。当然,这些都□警们挡了下来。?

傅明泉离开第四分监区的前一夜,在队长的默许下,502为她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欢送会。因为她是个极好相处的人,所以给予祝福的人也是很多的,偶尔有别的监舍窜过来的,值班的干警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只叮嘱了舍长之类的人,一定要把握好分寸,注意影响,绝对不能出事。?

欢送会非常的简单,不过是买些零食,几瓶饮料,大家用着统一的茶杯,坐着统一的小凳子,围成个圈,再聊上几句。欢送会也没有开到很晚,说的越多只会越提起彼此的伤,所以走时也常是悄悄的走。?

欢送会结束的时候,米莲代表隔壁的人来转了一下,走前傅明泉拉住她。?

“你找柴静欢?”米莲扬眉。?

傅明泉点头。?

米莲沉吟。自从去年那一闹后,这两人便有些形如陌路,倒不像自己以为的只是小矛盾。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不再过问。而现在,傅明泉要找柴静欢,在她即将去出监分区的时候。由于以后不可能再见面,这便意味着这是最后的话了。想到这里米莲笑了笑:“好,如果你们还要单独谈的话,去洗盂间吧,我替你们把风。”?

“谢谢。”傅明泉点了点头。?

米莲拍了拍她的肩,便走了。?

傅明泉深吸了几口气,便先去等着。?

一会儿后,柴静欢果然来了。米莲跟在后面,只是走到了门口她便靠在了那儿,倒真有几分把风的意思。?

“听说你就要出去了,恭喜你。”?

柴静欢一进来便说了这句话。表情诚恳,语气自然。?

傅明泉看着她,突然上前拥抱了她一下。?

柴静欢没想到她会这样,便只愣愣地由她抱着,眼睛直视前方,心里只微微的,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酸着。?

“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也许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傅明泉退开身,轻声说。?

“这里不怕你关系不好,就怕你关系太好。”柴静欢抬眼,一本正经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于是傅明泉笑了。两个人不是发于自身的,却因为另一个人结下的缘分,到了今天,已经细如发丝,一拉便断。是的,傅明泉离开这个分监区后,就再没有人充当肖凛的信使了。?

“因为到了最后,所以我也不怕问你这最后一遍,”傅明泉停顿了一下,“你真的不爱肖凛吗?”?

柴静欢并没有因为她旧事重提而再次不耐烦,她只是很平静地说:“已是昨日来时路。不复将来。?

傅明泉默念了这话几遍,然后说:“你知道以后我出狱了会做一件事吧?”?

柴静欢能猜到,但她没有说。只是她的眼睛告诉了对方,傅明泉点了点头:“对!”?

“你知道肖凛适合在什么地方约会见面吗?”柴静欢突然发问。?

傅明泉一愣。?

“在广场上。”柴静欢悠然说。?

“最好是有喷泉的那种广场,而且是音乐喷泉,边上有白鸽,有着漂亮的雕塑和美丽的花卉。她应该站在那中间,不耐地看着手表,然后等恋人来后挽住手好一顿骂,再一起离开广场去想去的地方。”?

傅明泉品咂着她的话,突而一噎:“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没什么,”柴静欢微微一笑,“我只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想看到那样的她。”?

“这算是你要我带给她的话吗?”傅明泉怔怔地问。?

柴静欢继续笑着:“这三个月里要好好表现。那么,再见。”?

看着柴静欢自如地转身,傅明泉跟上半步:“你出狱的时候,我来接你。”?

“不,”柴静欢摇头,“狱友不是战友,不必铭记一生。”说完,她便走了。?

米莲跟在她的身后,低低地笑着:“什么,肖什么?女孩?”?

柴静欢猛地转身。?

米莲笑得十分无辜:“不是刻意要偷听,但似乎听到很特别的东西。柴静欢,你没有话跟我说吗?”?

“说什么?”柴静欢偏侧着头,好像还能看到傅明泉站在那里没有走上来。走廊里很亮,米莲的眼睛更加的亮。非但亮,还渗着吃人般的寒光。?

“就是觉得自己很像傻子,或者我还不足以让你信任?”米莲走近她一些,几乎是擦过她的耳朵说,“你会爱上我吗?”?

柴静欢脸色微白,镇定地说:“不会。”?

米莲已经走到她前面,她回头又问:“现在不会?”?

“永远不会。”柴静欢依然镇定地回答完,抬腿跟上她。?

自这日后,柴静欢和傅明泉就再没有见面了。?

她们都没有说起那些信件和照片,只是至少知道一点——当出狱时,自己写的东西是不可以带出去的,外面的信件和私人物品还是可以带走的。因为两个人都没有提,所以柴静欢不知道她是如何处理肖凛的那些信,也不知道傅明泉会不会想办法通知肖凛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收信了。?

而知道的是,几年前的某一天,她和肖凛之间的路便分了岔,现在也将越来越远。?

三个月后的一个大晴天,当柴静欢抱着被子在阳台上铺晒,顺便闻一闻这难得的阳光气味时,傅明泉已经脱下了囚装,在干警的带领下,离开了监狱。?

听说离开监狱的时候是不能回头的,不吉利。不过傅明泉并没有相信这个。她回头了,因为这里是有太多伤痛的地方。电网、狙击台、巨大的标语、座落有致的建筑……?

一切,再见。?

而转身,即是新生。?

(第二部完)?

第一章?

五月,春光已歇,夏风见长。南方的天气,总比北方稍早进入角色,被逼的,人们也跟着减衣流汗,仿佛昨天还是暖衣及身,今天就巴不得短裙清凉。?

所以,程嫡快热疯了。?

从家里只需要坐几个小时的火车所到的地方,竟然跟家里完全不一样。就像不在一个星球的感觉。说来也只有中国这样面积大的国家才会有这种感觉吧,换了个只有弹丸之地的国家,想有也不可能。?

程嫡已经不知道第几千几万次的咒骂这种古怪的天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