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子不我即(3)



当年他赶到洵夏的时候,那个女子着了一身红妆。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她的新郎。在他掀起她的红盖头,执起她的手的时候,他分明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喜悦。

然而,却也只是一瞬,她眼里的喜悦尽数化作了疏离之色。

她冷冷地抽回自己的双手,一如那个时候在槐阳城外,她决绝的抽回手去,漠然转身,从此各自天涯。

屋外的冷风拂进来,那个时候,三五月的天气,夜风却莫名的割得人生疼。

女子拢了拢喜庆却又刺眼的红色锦袍,低敛着眉目,浅浅开口:“你不该来这里。”

怀若呡了呡薄唇,抬眼望她:“你也不该在这里,你不爱他。”

女子的眼帘敛得更为低了些,松云关一战,她的心意,眼前这个男子无疑是知晓的。可是,如今走到这一步,早已没有了退路。

“是的,”女子喃喃开口,藏在袖间的手指一分分扣紧,胭脂下的脸色愈发地苍白起来:“我不爱他。”

“那你跟我走!”怀若一把执起女子的双手,他目光灼灼,带着几分逼迫,他是不想给她其他念想,今日,他虚怀若只是为她而来!

“谨谦……”

女子缓缓抬起眼帘,目光盈盈,她一瞬不瞬地望着男子那双干净幽深的眸子,久久地,仿似要将男子的模样深深地烙进心底。

她轻唤着这个原本只属于她的名字,唇角触动,宛如呓语:“可是我欠他的,我不想此生背负着愧疚,来生再来偿还这一笔账。如今这样,是我最好的归宿。他待我极好……”

“可是你不爱他。”怀若将她的手握紧了一分,这个女子说那个男子是他虽好的归宿,说他待她极好。可是,她终究是不爱他的,她心里面的人是他虚怀若,他们两厢情悦,他如何会肯让她嫁于他人?!

“爱是什么?”

女子微微仰着脖颈,一双眸子认真地望着怀若,似在等待他的回答。然而,却也只是须臾,女子径自开口:“你身上的责任从来不允许你将这个字轻易说出口来!”

“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弗沧溃朽、洵夏无援、漠涟蛮夷,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你槃良,天下之任落在你的肩上,你怎么能够如此轻易地与我在此谈论情爱?”

女子眉目凌厉起来,敛去眉宇间的温婉,忽地疏离清冷,灼伤了男子的眼眸。

怀若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这些道理,他比谁都要清楚。只是,他终究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嫁给其他男子,是以才如此放任了自己。

“你的爱,早该死去!”女子再度敛下眉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许的颤抖,并非情愿,却不得不说。

怀若颤了颤,握住女子的手不由地再次加重了几分力道。这个女子是在威胁他!

她说:你的爱,早该死去!

言外之意便是,如若你今日执意要带我走,那我便也只有死去。我死去了,你便可死心了吧!

“韵儿……”怀若张了张嘴,他委实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会是这般决绝。

“谨谦,”女子嘴角浅浅擒笑:“你们兵法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怀若微微一怔,继而开口:“不战而屈人之兵。”

女子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双手,拂了拂衣袖,缓缓起身。她眉目微敛,神色却是渐渐舒展开来,目光愈发地柔和起来,嘴角勾着醉人的笑意。

“棠儿在的时候,总也希望天下罢战。她说天下纷争,苦的不过是平常百姓,若是能够天下一统,一家之天下,百姓也就不必过着流血的日子了。我手上染了太多的鲜血,她说的那些我虽不能感受得到,却也是明白的。”

“天下若是能够不战而合,又何必大肆举兵?”

“谨谦,你说是不是?”

秋韵转眸望上怀若,她说得这般清楚,他也定是明白的。

怀若蹙了蹙眉,心中反复咀嚼着女子口中的“不战而合”四个字,若是可以不战,那便是最好的了。

“他终究是苍家的人,不可能再次做出莽撞之事的。”怀若虚了虚眸子,干净的眸色里面染上些许的不确定。

“云清信他,我也信他。”秋韵的目色坚定了几分:“谨谦,他不如你活得清楚,肩上也没有你的担子,他终究也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怀若沉下目色,她说她相信他。然而,若果她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相信他,她又何必做到这一步,她这是把自己赌在他的身侧,作为最后的筹码!

“韵儿……”

怀若张了张嘴,终究没有什么话再说。秋韵说他活得清楚,然而她又何尝不是。她说她是炼狱里来的修罗,手上染满了鲜血。然而,她却不知道,她始终是那个善良温婉的女子。此刻,她是比谁都知道她该如何去赌去做,为了她做想要的结果,她甚至不惜赌上了自己!

怀若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

“师兄?”

迷迷糊糊地,分明在做梦,却又能将周侧的声音听得分明,说是清醒着,却沉浸在梦里,怎么也醒不过来。

怀若蹙了蹙眉,知道是扶风在唤他,然而眼皮太重,无论如何也掀不起来。

扶风轻轻拍了拍怀若的脸颊,忽地瞳孔一缩,伸手在怀若眼角抹了一把。然后举着手指对着阳光细细端倪起来,愈是端倪,目色愈是惊骇。

“师兄……”扶风“啧啧”地,满是不可思议。

怀若一颤,猛地睁开双眸,梦靥缠身,分不清好歹。

见着怀若终于醒来,扶风舒出一口气,拿眼瞥了怀若一眼:“又梦到她了?”他问得不经意,却又是笃定的。

“你都哭了。”末了,扶风特煞风景地补充一句。

怀若缓了缓神色,他径自伸手抚了抚眼角,果然是湿了。渐渐敛下眼帘,嘴角挽起一痕苦涩的笑。是啊,又梦到她了,也只能在梦里见见她了。

“方才国后来过。”默了默,怀若淡淡开口,说了一句前后不搭的话。

“嗯。”

扶风从鼻子里面出气,表示这与他无关,他还是比较关心“哭了”这回事。他知道这个男子心里有痛,却不知道这样的疼痛会让这个男子这般煎熬。

怀若嘴角的笑意略略盛了盛,苦涩的味道也浓郁了些。

“这是最后一次。”怀若在此开口。

扶风微微一怔,一时之间不太清楚怀若到底想说什么,不仅答非所问,而且他自己的两句话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

“我明日便去柏家下聘,你与我一道如何?”

怀若含笑望向扶风,敛尽了眼里的伤痛,却又莫名地让人心疼。

这一次,扶风是完全懵了,他也是完全明白了怀若的意思。怀若说“这是最后一次”、“我明日便去柏家下聘”,他是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放纵自己思念他心中的那个女子,从明日以后,他便是要娶别的女子了,从此再不能如此放纵自己。

扶风的心狠狠地疼起来,这个男子分明没有走出阴霾,然而却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是这样地逼迫自己!

不!

他说青音方才来过,是因为她,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么?

扶风的目色沉了沉,这个女子还真是闲的发慌,净爱管闲事!

“或许这是个不错的决定。”怀若笑得淡雅,自上而下望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扶风的神色,没有漏掉一丝一毫。

扶风再次凝眸瞥了怀若一眼,或许是个不错的决定,柏玉为了他虚怀若迟迟不肯出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待他的情意。这两个若是能够走到一块,也是极好的。

虽是如此,扶风却依旧不服软,撇撇了嘴,梗着脖子塞出一句:“你就宠着她吧,迟早得把她宠上天去!”

怀若“呵呵”地笑,回了一句:“你这是在嫉妒我。”

扶风歪着脑袋,狐疑地望着怀若高深莫测的笑意:“嫉妒你什么?”

怀若但笑不语,神色愈发地高深莫测。

扶风很是认真地瞥着怀若有些欠揍的表情,瞥着瞥着,猛地也就明白了。原本神采奕奕的男子,顷刻间颓靡下去,懒懒开口:“不要把我拖下水去,你不喜欢槐阳君,我也不讨厌他。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特别般配,虽然看着心里不舒服,但我也没必要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扶风神色坚定,顺带狠狠地鄙视了一下怀若,怀若说他是在嫉妒他如此光明正大地宠着青音,意思便是你有本事也大可以堂而皇之地宠她去。

他们师兄弟之间没有什么可以相瞒的东西,扶风很是敬重怀若,待青音的感情自然也不藏着掖着。在第一次见到现下这个青音后,扶风就告诉怀若他知道她是子棠,其间的厉害他自己也分析给怀若听过,自然知道这是绝密。

怀若轻轻一叹:“你知道便好。”

扶风剜了怀若一眼,此言一出,扶风立即反应过来,搞半天他原来在这里候着他呢!

“你不必担心我,我跟你不同,我是一厢情愿,她的性子我也是见识过的,这份感情我由始至终就没有抱过希望,自然也不会有失望。”扶风敛着眉目,脸上是难得的正色:“倒是你啊,既然决定了,就要好好待人家。”

怀若目色清远,眉宇间的阴霾虽然依旧浓郁,映着阳光却也一点点地舒展开来,他望着冰凌上不断滴落下来的水珠,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久久地“嗯”了一声。

扶风伸脚踹了踹怀若,阴沉着脸色:“师兄,你不会是病入膏肓了吧?”郑重的神色,担忧的语气,然而眼底却掩不住那一丝丝的戏谑。

怀若瞥了扶风一眼,然后直接无视了他。

扶风摸了摸鼻子,虽然还是碰了一鼻子的灰,但是这次有长进的,至少怀若拿眼瞟他了!

于是怀若再次抬眼的时候便是撞见了一侧默默笑得一脸奸诈愚昧的扶风,然后怀若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他在某方面算计了,于是很自然地把他派出去准备聘礼了。

于是槃良君师敲诈了槃良长公子一笔比较客观的财物,于是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扶风看怀若的眼神都充满了幽怨,曾一度让人以为这位龙章凤姿的长公子殿下是仰慕自己的师兄,因着怀若向柏家姑娘求亲,他心生怨恨了。

当然,那只是经年之后的外传之外的外传了。

至于长公子殿下为何会如此幽怨,实则是那一笔巨资宁桐没有给他报销,而原因是他当时没有好意思开口,几句交谈之后便是将此事抛之脑后,事后想起来再去找宁桐,宁桐已经回了碧渊。

此事一拖,也便拖成了自由债务。

至于扶风怎么会没有好意思开口,事情还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那一日,扶风欢欢喜喜地给怀若置完嫁妆,揣着一本账本便兴冲冲地跑去找宁桐了。孰知赶了个巧,荀漠正好也在宁桐那处,据扶风回忆,当时两个人表情甚为严肃,气氛甚为压抑。

于是扶风好奇心起,将账本藏进怀里,趴在一处听墙角。然后,竟然让他听到了一桩非常惊悚的事情,也难怪当时荀漠是惨白着脸出的门。这段情事若非亲耳听得从宁桐口中说出,任谁都是不敢相信的。

故事是这个样子的,当日扶风步至宁桐屋外,远远地望见屋内的荀漠拧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宁桐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亲自给荀漠斟了一杯茶水。扶风一个激灵,立马意识到可能有好戏,于是一闪身子,拐进了犄角旮旯,蹲墙角这种事情,他最是擅长了。

“有什么事情便直说了吧。”

两人默了很久,宁桐等不来荀漠的问话,只能自己先开了口。这个男子难得脸上有正经的神色,此趟前来却一直拧着眉目,欲言又止的模样,委实让人很纠结。

荀漠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茶水,正襟危坐,伸手抚了抚眉骨,方才缓缓开口:“事情是这个样子的……”顿了顿,再次呷一口茶:“其实……”再次顿了顿,继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三次,教人等了半天,竟然没有说出任何有实质性意义的东西!

宁桐抚了眉骨,表示很无语。

犄角旮旯处的扶风恨不能掏出一本书砸死了荀漠,这货纯粹是故意的!

“有话直说便可,你可以把在下当作兄长,在下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宁桐再次鼓励荀漠,为了表示自己平易近人,亦是再次亲自给他将茶水斟满。

荀漠蹙了蹙眉头,沉吟片刻,道:“在下只是想问,这些年舍妹是否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

“……”宁桐歪着头望着荀漠,委实不太明白他何出此言。

荀漠讪讪地笑了笑,眉目间染上几分愧疚:“你知道,宁梧的这桩婚事其实是在下说得媒。原是以为宁梧他那样洒脱的一个人,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女子能够入得了他的眼,舍妹幼时便聪明伶俐,我是想二人相处得久了,或许是会有感情的。只是不曾想……”荀漠敛了声音,只是不曾想,三年下来,宁梧竟会是夏浅如洪水猛兽一般。

“夏浅小嫂子很不错,年纪虽小,为人处事却很有分寸,性子细腻却又不失豪爽,偶尔搞怪,惹得我宁家上下其乐融融,再没有这样好的女子了!”宁桐含着笑,眼里尽是诚恳。

荀漠的嘴角抽了抽,狐疑一点点地冒出来,这个男子把夏浅说得这般好,可是他看到的貌似不是如此呢!

那个女子把自己弄得跟男子一般,为人处事哪有一点分寸可言?!

宁桐望着荀漠甚是纠结的表情,忽地给出一个了然的笑容,道:“你先前见的,是嫂子与兄长相处的一种方式。”

宁桐解释:“兄长总是躲着嫂子,嫂子没有办法,只能如此厚着脸皮耍赖了,她说幸福是自己的,如果她不争取一下,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兄长那个人,平日里满脸的笑容,实则薄凉冷情至极,若是用寻常的法子,兄长定会摆出凌厉的煞气,兄长生人勿进的时候,谁都不敢近他的身。嫂子说,兄长第一次威慑她的时候,她险些被吓得哭出来,是以不敢用平常女子的法子待他示好。”

“嫂子英明,用这样的法子对付兄长,兄长明明知道她有目的,却依旧不能冲她示威,虽是躲着,却总比明明白白地回绝她的情意要好些。嫂子年轻,总也有资本与兄长耗上一些年,这般好的女子,兄长是耗不过她的。”

宁桐笑着,目光晶亮,眼眸里满满的尽是自信。

荀漠轻轻按着太阳穴,如此一解释,他更是纠结了。依着宁桐的话,宁家上下都是喜欢夏浅的,夏浅那男人一般的性子估摸着也是特意装出来的,宁梧也是明明知道她是装的,甚至知道她是个好女子。

可是,为何他还要躲着呢?

难道他真的好男风?!

荀漠委实被自己的想法惊悚到了,可是除了这个他还着实想不到一个正经的理由。

“梧梧他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荀漠神秘兮兮地侧近宁桐,刻意放低了声音,好男风委实不太可能。

шшш●тTk Λn●co 宁桐望了荀漠一眼,认真地蹦跶出一个字:“嗯!”

在如此令人肃然起敬的认真下,宁桐一个斩钉截铁的“嗯”字狠狠地抽痛了荀漠的心,不曾想他家梧梧真的会有隐疾!

“兄长他心里有人,他一直放不下。”宁

桐敛了敛眼帘,随意地说着,顺便伸手端起杯盏准备浅浅地呷上一口茶。

然而,话刚说完,只听“啪——”一声,杯盏落地,碎裂开来。

宁桐凝神望了望自己手中的杯盏,确定它尚在手中,然后才缓缓将目光挪向对面的荀漠。他方才说了什么东西,竟惹得这个男子这般的反应,活生生像是被雷劈到了!

“你……你说什么?”荀漠尚处在惊悚之中,一时半会儿不能完全回神,努力张了张嘴,吐字异常艰难。

望着荀漠的反应,宁桐了然了。宁梧的情感死在了心里,那一道伤口溃烂不成样子,伤痛不容触及,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将这份感情曝露在人前?

“兄长他心里有个女子,”宁桐跳了跳眉,流露出几分无奈:“不过早就不在了。”

荀漠张了张嘴,终于发现自己此刻是一个字发不出来了。

宁桐说得风轻云淡,他说:兄长他心里有个女子,不过早就不在了。

然而,更让荀漠承受不住的却远远不是这一句,而是宁桐接下来的一句。荀漠怔怔地望着浅浅含笑的宁桐,尚不曾完全消化掉方才那句话,只见他薄唇轻启,轻柔吐字:“是兄长亲手杀了她。”

那一瞬,荀漠只觉“啪”一下,某样东西碎了一地,脑子抽痛得厉害,一时之间险些不能喘过气来。

犄角旮旯的扶风一脸惊悚地探出半个身子,认真地端倪着宁桐,很是希望能够从他的脸上找出些许的戏谑之色。

然而,只是徒劳,宁桐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沁着几分疼痛,渲染出莫大的沉重。

宁梧的那些过往,在那最晦涩的年纪里,他一个人疼得无法言说。他好酒,若非好酒,宁桐也是绝对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只字片语。

宁梧在刚刚会走的时候便被送入夜狼进行残酷的训练,五年之后便走进那个修了罗场,修罗场上只有生死,胜则生,败则死。一轮轮的生死较量在陌生的,亦或是熟悉的人之间展开,没有良善,只有杀戮,没有情义,只有胜负。

白狼令只有一块,夜狼里面所有的杀手,只要有意夺取那一块寒玉,皆有资格参加最后的决战,只有唯一生存下来的人方才有资格取得那枚白狼令。

而宁梧进入修罗场的唯一目的便是那枚白狼令,是以他必须杀死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人,不分亲疏!

最后与他对阵的是一个叫“絮雪”的女子,那个女子长了宁梧一两岁,虽是女子,却是与宁梧一般极有天赋,也是宁梧唯一的对手。

宁梧说絮雪是个不怎么多话的女子,大概在修罗场里面长大的孩子都不怎么爱说话,他们一生太多杀戮,唯一值得信赖与相伴的便是手中冰冷的长剑。他们活得本来便如冷剑一般,见过太多的生死,早已没有生死的概念。

大概在那种地方活得久了,最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杀戮的吧。不是为生,本能地只是要杀死对手。如此,而已。

他们不需要感情,因为感情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同是友人,却不能避免刀剑相向的结局。奢侈的情感,只会在自己下剑的时候被杀,或者更痛。

感情是不能付出的,当然也是不能信任的。你若付出,便会成为你的痛,你若信任便会成为送你轮回的刀。是以,修罗场里的人从来不多言,没有交流便也就没有情感的碰撞,出手的时候没有顾忌,只有你死我活。

修罗场里没有性别之分,不会因为你是女人而被怜惜,那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宁梧一直没有注意过那个叫“絮雪”的女子,直到那个女子站在了他对面,他才意识到这个女子乃是一路陪他走了近十年的伙伴。那个时候他才猛地醒悟,原来这个一直站在他身侧的女子竟然会成为他的对手!

絮雪很强,能够站在他的对面,做出最后的较量,自然是不容小觑的。虽然从来不曾好好留意过这个女子,然而十余年的相处,却也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有多少实力。

那一刻,宁梧握剑的手微微地颤了颤,这个女子比他强,他或许是要败的!

宁梧微敛着清冷的目色,手中的长剑“嘤嘤”作响,杀气腾腾。

对面的女子忽地淡雅一笑,宁梧的目色沉了沉,这个女子意欲何为?她是想利用这些年他们之间所形成的那些根本不存的“友情”么?

宁梧冷冷地望她,这个女子长得清瘦了些,肤色有些暗黄,却是极好的肤质。她生得不美,可是笑的时候却是莫名地让人产生一种难以述说的复杂,难得她在修罗场待了那么些年,竟还会笑得这般美丽。

“不曾想会是你我相遇。”宁梧冷冷开口,没有丝毫的情绪。

“意料之中。”女子浅浅地笑,给出简单的四个字。

“我是不会留情的。”宁梧望着女子的笑莫名的烦躁起来,声音更是冷了几分,宁家需要这枚白狼令,这枚白狼令世世代代只能属于宁家,不可能在他宁梧手上丢失。是以,这一战,无论对面那个女子有多强,他必须战胜她!

“必须如此。”女子依旧笑得淡雅,漆黑的眼眸,里面闪动着不知名的光泽。

宁梧未再掷词,那个时候他满心的以为他们之间即便是一起生活了近十年,也从来是没有感情的,他们只是伙伴,最后是对手,其他什么都不是。

于是,他下手的时候真的做到了他所说的,没有留情。招招致命,高手对决,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那一场对决,是宁梧走出修罗场的最后一场对决,也是他此生最为淋漓尽致的一场对决。即便是后来与怀若的对决,亦没有那一场对决来得痛快。那个时候,他唯一要做的便是杀死那个女子,而不是点到为止。

那一场对决,宁梧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实力,他知道若是要赢下这一场,或许要丢掉大半条命,或许双双俱亡也是可能的。

甚至,输的人可能会是他。

然而,结局却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没有输,这或许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那个女子不仅没有给他致命一击,甚至没有舍得让他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伤总归是有的,一场巅峰对决,不可能是假的。

只是,当剑没入女子身体的时候,他才猛地意识到这一场胜利来得是前所未有的容易!

那个女子激发了他所有的战斗力,却在最为关键的时候于顷瞬之间替他做了选择。

冷剑刺进心脏,划过肋骨,发出令人厌恶的摩擦声,似如撕绢之声,牙齿发酸。

女子握着他的长剑,冲着他依旧浅浅地笑。

久久地对峙,漆黑如墨的瞳孔一点一点地涣散。那一刻,宁梧忽地想要抽回长剑,然而,那女子却一把狠狠地握住长剑,一咬牙将剑刺得更深,直至整个剑身没入身体,剑锋从背后探出!

鲜红的血液如股流下,剑末端的猩红粘嗒嗒的快速滴落,一滴一滴,最后一如心脏处的形势,如股而下。

那一瞬,宁梧是前所未有的惊骇,他竟不明白这个女子为何会让他半式,如此一让,她让的是一条命!

那一剑她分明可以躲过,甚至可以回剑一刺,割断他的咽喉。

而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女子一点点的走近他,隔着一臂的距离,她浅浅地笑着,没有的生气。她欲伸手触及他的脸庞,那一霎,他莫名地没有动,仿似等待着她的触摸。然而,她终究也没有如愿,隔着一寸的距离,她一头栽了下去。

宁梧冷冷地立在一处,他想伸手去扶她一把,然而自负如他,骄傲如他,终究没有伸出手去。

她缓缓地倒下去,飘渺的声音划过耳畔——你要好好活着,替我好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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