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死之间

家门就在眼前,容若情不自禁加快了步伐,没料到一个人影从斜刺里冲过来,张臂拦在面前:“恩公,你不能回家去。”

容若一怔,举目望去,却是一个衣衫破旧,但眉目清秀的女子。头发有些乱,脸上身上都有些灰尘泥垢,像是因为跑了太多路,正在微微喘着气。

容若愣了一愣,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今天早上,在街上救的那个小姑娘吗?

“是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少女不断的喘气,胸膛随之起伏不定:“我今早得恩公所救,后见恩公上了酒楼,我想跟去,却被赶了出来,只得四处打听恩公的名字。恩公是济州名人容公子,竟是无人不知,所以我打听出恩公的住处,特地赶来拜谢,没想到刚才看到柳大小姐,领着一群人,拿刀带剑的冲进去了。柳大小姐在济州势力很大,没有人敢惹她不高兴,她看起来真的非常生气。我十分害怕,就在外头一直守着,幸好原来恩公不在家里,请恩公快快避一避吧!千万别让柳大小姐撞着了,她恼怒起来,真会拿剑砍人的。”

她的脸色又青又白,眼中全是惊怕。在普通百姓眼中,柳非烟这有权有势又任性的大小姐,确是极为让他们害怕的。

可她明明怕得全身发抖,还是坚持守在这里,直到容若出现,才冲出来阻拦。

容若心下感动,又知道陆道静必会派人保护他的家,所以也不怎么担心,只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真要谢谢你这般帮我。”

少女脸上微红,低声道:“小女子肖莺儿,孤苦伶仃,得恩公救护之德,若能回报一二,也实是应当。我一个普通民家女儿,怎当得起恩公称谢。”

容若笑一笑:“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家去吧!”说着迈步又要往大门处去。

肖莺儿一怔之后,立刻再次扑过来,拦在容若前进的道路上:“恩公……”

容若忽然一皱眉,目光掠过她的肩头,向里望去:“柳小姐。”

肖莺儿一惊回头,竟见那美丽出众,每日鲜衣丽服,名马宝刀,在济州城来去,夺了满城人心神的柳家大小姐,衣发皆乱,一手持刀,一手掩面,一路哭,一路往外跑,那样子倒是比她这个贫苦可怜、走投无路的民女还要狼狈。

容若虽恼柳非烟上门闹事,但见她弄到如此地步,心中也是恻然。毕竟柳非烟是美人,男人又有几个对美人不心软的,一看她这哭泣飞逃的狼狈,就料到必是又吃了萧远的亏。想来柳非烟家世显赫,受尽娇宠爱怜,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

容若这心中一软,大男人怜香惜玉的毛病上来,快步迎上去,眼见柳非烟接近就伸手一拦,尽量放柔声音说:“柳姑娘,出什么事了,可是家人有所得罪?”

柳非烟羞窘莫名,只想快快奔逃而出,身后一大帮人叫得越急,喊得越响,她越是逃得快。

偏偏容若伸手来拦,她一抬头,看到容若,第一个想法是,这人和那个坏蛋是一伙的,必是要合力羞辱我。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她想也不想,抬手一刀,对着容若扎过去。

双方相距极近,容若又无防备,柳非烟武功底子不弱,这一刀如电刺下来,竟是谁也来不及相救。

因着容若快步走过去拦柳非烟,和苏良、赵仪拉开了距离,柳非烟跑得很快,后面追来的何修远、成永心,以及其他一干人,也离着足有四五丈,萧遥武功太低,性德力量全失,一时间惊声四起,诸人皆援手不及。

唯有肖莺儿,也许是因为在济州长大,深知柳大小姐脾气坏,对柳家小姐的本事厉害印象深刻,关怀之下,一直急步跟着容若,眼见刀光刺出,想也不想,一挺身,硬用自己的娇躯拦了过去:“恩公小心。”

容若的武功不高,撑死了也就二流,绝对上不了一流,但轻功还真的不差,就算没有防备,经性德长时间训练,早已身轻如燕的身体却比大脑更快一步反应过来,眼看就要侧身避过,谁知肖莺儿挺身拦上。

柳非烟刀势如电,若是不及收刀,必会刺在肖莺儿身上。

容若怎忍女子代他受刀,只得放弃唯一退跃闪避的机会,左手把肖莺儿往旁边一推,右手一抬,用戴了护臂的手去硬架柳叶刀。

肖莺儿哪知这等江湖交手的玄机,只觉身子被往外一推,必不能替容若挡刀,吓得尖叫一声,情急间,不顾生死,伸出自己的双手,竟用肉掌去抓刀。

她的手真的抓到了柳非烟的柳叶刀上,但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又怎么阻得住柳非烟的快刀,柳非烟的刀势不但没有受影响,反而微微一颤,避过了容若挡格的右手。

容若一格失手,心中已是一凉,见肖莺儿满手鲜血,又是一惊,然后就是胸前一痛,他本能地伸手一抓,抓住了扎在左胸心口的柳叶刀。胸口痛得厉害,鲜血刹时把他的前胸染得一片触目的红。

耳旁似乎听到无数声惊呼,容若脚一软,再也站不住,跌倒下去。

“公子。”

“容公子。”

“恩公。”

“容若。”

一声又一声,叫得声嘶力竭。容若微动唇角,想要笑一笑,想要告诉他们没有事,却觉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人影都看不清楚,他努力要睁大眼睛,最终却还是陷于沉沉黑暗中。

柳非烟一刀得手也是一怔,见容若满胸鲜血,满脸愕然,听到身后一片惊叫。

成永心简直是撕心裂肺地喊出来:“小姐,你给师父惹下大祸了。”

柳非烟这才记起容若那来历不明却绝对贵不可言的身份,心下一慌,手一松,放开柳叶刀,却见容若直直地倒下去。

那舍身挡刀的少女,顾不得双手鲜血淋淋,伤痛入骨,扑倒在地,大声呼喊:“容公子。”

后方的性德和萧遥,一起快步过来,查看容若的伤势,萧遥更是连声呼唤。

身后风声疾掠,两道倩影飞掠而至,一起跪到容若身边,凝香、侍月痛哭连唤:“公子。”

柳非烟还在发呆,面前已是寒气森森,两把剑直指眉峰,剑未至,剑上杀气,无形有质,掠面生寒。

何修远从后方一掠而至,一手抓住柳非烟的纤腕,一手五指飞弹,每一记都正好弹在剑锋上。

他家传武功虽根底扎实,但苏良、赵仪此时怒极恨极,双剑联手,威力倍增,何修远又还要顾着失魂落魄的柳非烟,十几招后,已是左右支绌,情势危急了。

成永心见此情形,大喝一声:“杀人凶手,还不随我投案。”说着疾扑而上,双掌连劈,气势惊人。

但他这一扑到四人中间,却又正好阻碍了苏良和赵仪的剑势,让他们如流水一般连绵的剑招再也继续不下去。

何修远一手拉着柳非烟,单臂应招,接一掌,退一步,竟是连连退出十几步。

成永心又一掌劈来,同时又疾又快地低喝了一声:“快走。”

何修远会意,藉着成永心这一掌劈来的助力,环着柳非烟的腰,凌空掠起,转眼远去无踪。

苏良、赵仪心有不甘,还待再追,听后面哭成一团,终究放不下心,转过身来探视容若。

容若此时早已双目紧闭,人事不知,众人只看到他的手仍牢牢抓住胸前的柳叶刀刀刃上,前胸鲜红的血越来越多,刺人眼目。

成永心凑近一看那直扎在心口上的刀,再看看容若全无血色、死人般的脸,只感心间一凉,脖子上也是一冷,想起陆道静吩咐保护容若安全时的郑重,仰天长叹:“我命休矣。”

其他跟随柳非烟来找麻烦的人,见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无不脸青唇白,蹑手蹑脚,退了个干净。

大门口,除了一群围着容若的人,就只有面色惨白,依门而立的苏意娘,和抱着小叮当慢慢抚摸,眼神深得看不见底的萧远。

整个济州都乱了。

陆道静接到消息,容公子伤重垂危,生死不知,就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他骑马来到容若家门口时,几乎是从马上跌下来的。

冲进园子,没有一个人理会他,所有下人都来去匆匆,神色沉重。

性德抱着容若关在闲云居中为他疗伤,所有手忙脚乱,只会大叫,帮不上忙的人,都被他关在门外,清水一盆盆递进去,然后化做血水一盆盆端出来。

陆道静只觉身软脚软,连心都软了,满头满身的冷汗,擦也擦不尽,赔着笑刚想说一声探望,萧遥已是脸色铁青,冷声道:“好一位父母官,好一个执掌一方安宁的陆大人,这就是你治下的济州城,你还敢要求见哪一个?”

陆道静点头哈腰,赔尽小心:“下官有罪,下官有罪,只是还容下官为容公子延医诊治。”

“有我在,要那庸医何用?”即使是性德永远平静的声音里,也有隐隐压抑的风雷:“拿纸笔来。”

苏意娘一声不出,端了纸笔进房间,不一会,手持一纸走出来,递与苏良:“这是药方。”

苏良接过一看,也一语不发的尽展轻功,如飞而去。

所有人都沉着脸,四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才会有一两声女子痛楚入心的啜泣声。

这反而比大哭更加让人感到压抑。

过份的心理压力让陆道静觉得自己随时就会倒地晕迷,搜肠括肚想些话可以说,可是所有人,却没有一个正眼看他这知府老爷。

最终还是萧遥冷喝一声:“陆大人,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捉拿凶手?”

陆道静如获大赦,连忙退了出来,等出得大门时,已觉得汗湿重衣,里里外外五件衣服,几乎都可以拧出水来了。

身边的衙役差官围了上来,陆道静跺足骂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容若的身份贵不可言,若是丧命在济州,府衙上下,只怕没有一个人逃得了死罪。你们还发什么愣,成永心保护不力,即时收监。王铁成,你带人捉拿凶手,林永青,把全城的大夫全押来看伤,各家药铺,有什么好药,全给我搬来。”

陆道静连发命令,此刻他已不指望保住乌纱,就连脑袋也不存大的希望能保住了,盼只盼最后可以立些微功,至少保得一家老小安然无恙就好了。

只可惜就连捉拿凶手都不是容易的事。

柳非烟自从刺伤容若后,就没有人再见到她的踪迹。

派人去柳清扬那里捉人,柳清扬七情上脸,长叹一番教女不严之罪,皱起眉头,哀叹一通不知道爱女踪迹的苦恼,大大方方,让官兵进门去搜查。他势力满济州,要把个人藏起来还不容易,就是官府掘地三尺,也未必找得到人。再加上,官军之中有一半出身于苍道盟,民间苍道盟更具无比威信,他这样和官方采取合作态度,甚至还作张作智,拍桌子打板凳,痛骂一番不肖女儿,板着脸喝令全部苍道盟弟子齐力搜索柳非烟。

在这种情况下,陆道静再无奈,再不甘,也无法真把柳清扬捉起来逼问柳非烟的下落,甚至还不得不陪着笑脸,安慰柳清扬几句不必太难过的空话。

陆道静拿柳清扬没法子,又捉不到柳非烟,一口闷气无处发泄,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去把随柳非烟一同闯入容若家中的其他人捉拿。

这些人固然有些势力,又怎比得上苍道盟的声势。面对官府的捉拿围剿,或是持械抵抗,惨烈厮杀一阵被擒,或是全家逃离,被快马追击捉回,短短两三天,济州城内,大规模的杀伐争斗,竟有好几起。

满城的杀气腾腾,满城百姓谈论的话题,都和那神秘莫测的容公子的伤势有关。街上有人议论容若,茶馆酒舍,有人谈起容若,甚至有人把容若的故事,编成唱词,那说书的、弹词的,把他的来历说得玄之又玄,受伤的经过讲得险之又险,倒也听客如云。

但是因着容若一伤,全济州纷争不断,杀戮常有,市井萧条起来,人心惶惶,甚至有人跑到庙里去给容若烧香拜佛,只求这位容公子快快好起来,济州一切恢复正常。

城郊那素来冷清的水月庵,香火竟一时兴旺起来。一向习惯冷清日子的女尼们,也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了。

数日来,楚韵如一直住在水月庵中。虽说尼庵生活简朴异常,但女尼们对她总也算多方照料,她心中苦恼,也不将这身外享受看重,倒也喜庵中清静自在,不受烦扰。

她每日听众尼早课,听主持师太讲解经文,下午便自己亲手抄录经书,暗中为容若求乞平安。内心或许苦楚悲凉,但至少表面上,还是安然清静的。

只是这两日一向冷清的庵堂,忽然来了许多香客,倒叫她拘束起来,不得不躲在禅房内,半步也不敢乱走,唯恐让人看出形迹,传至容若耳内。

她躲在禅房里,一日三餐都由女尼送到房里来,按理说倒也没有什么不便。只是今日,午时已过了很久,斋饭却还没有送到。饥肠辘辘,楚韵如不觉在禅房里有些坐立不安。

等到房门终于打开,一个女尼捧着斋饭进来时,楚韵如简直长出一口气,若不是多年的教养在,只怕便要冲过去,将斋饭快快抢过来吃了。

女尼放下斋饭,合十一礼:“女施主请原谅,这两日庵中拜佛的居士太多,刚才忙着给大家张罗斋菜,全庵上下,反而都耽误了用饭。”

楚韵如终于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这水月庵素来清静,不知为什么,忽然间来了这么多拜佛之人?”

“济州城里有一位贵人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弄得满城风雨,官兵到处捉人,四处械斗不断,百姓没事不敢出门。老百姓们盼着日子早早安宁下来,不免要求神拜佛,还有一些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因那人的受伤,居然被捉进官府,他们的家人更担心,把方圆十几里内的佛庙道观都拜尽了,那算命问卦的也问了个遍,自然是想求个平安了。”

“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受伤,竟把济州城惊动成这样?”楚韵如一边问,一边暗中回忆自进济州以来,所见的那些大人物,心里暗暗猜测会是哪一个。

“听说是一个名叫容若,从京城来的大人物。”

耳畔的声音不大,听来却如惊雷震心。楚韵如猛一探手,抓住女尼,大声问:“你说受伤的是谁?”

她情急之间,也不知道控制力量,这女尼哪里禁得起她这练过武的人用力一抓,立时痛得连声惨叫起来。

楚韵如这才发觉失态,忙又放手,却觉心如火焚,一迭连声问:“是不是容若受了伤,他伤得怎么样?”

女尼脸色青白,说话结巴:“我也不清楚,听说他伤得很重,一直晕迷不醒,你……”

话还没有说完,女尼只觉眼前一花,耳闻衣袂掠风之声,那容色绝美,但多日来神情郁郁,不见欢颜的女子,已不在房中了。

已是严冬,寒风萧萧,城郊长长古道上,人影寥寥。惟有楚韵如逆风而掠,狂风袭来,心中如火之焚,又似冰雪之冷。手足之间,更是一片冰凉,任如何运转内息,强提内力,都暖不起半分。

她从水月庵一路疾掠往济州,不曾停歇一时一刻。眼看着离城越来越近,反添更多情怯。既忧他伤势,盼能相见,又恐他伤重,暗怕相见。

她这样心思繁乱地尽速前行,远处青山,近处江水,无心赏玩,来往行人,更不曾注意。前方有两个人正坐在路边歇脚,她也不多看一眼,疾掠而过。偏偏冬天寒冷的风,把一句揪心的话,送进耳边。

“真不骗你,那可是我亲眼见着的,容若容公子惨叫着倒下去,血流了一地,伤得那叫重啊……”

楚韵如心间一震,不假思索,应声扑去,连男女之防,多年闺训,一概忘了个干净,一把抓住路边那说话之人的手,喝道:“容公子受伤之时,莫非你正好在场?”

刚才那高声说话的中年男子痛得龇牙咧嘴,却又带着痛,对楚韵如一笑,笑容异常诡异。

楚韵如才觉一怔,旁边另外一人已笑嘻嘻地道:“这位想必是容夫人吧?”

楚韵如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失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一句话不曾说完,只觉一缕幽香扑鼻而来,全身一软,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笑嘻嘻的男子伸手把她托住:“真是个美人儿啊!听说还是个女中豪杰,当初烟雨楼上一剑震群英,如今还不由着我们手到擒来。”

“主上早就说过,这女人武功虽高,却根本没有江湖经验,出其不意,要制她易如反掌。”刚才说话引诱楚韵如的男子得意地道:“主上真是神机妙算,料准了只要这女人不远离济州,一听容若受伤,必会心急前来相会,只要我们在城里城外,有意四处讲述容若受伤之事的情形,她必会撞到我们手中来。”

笑嘻嘻的男人更是笑得合不上嘴:“主上这次派出二十多对人,城里城外,到处宣扬,偏她撞到我们手中来了,这个头功,想必是少不了的。”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回去吧!”

“好。”

他们抱起已不省人事的楚韵如渐渐远去,只留得意忘形的大笑声,在风中渐渐飘散开去。

容若受伤至今,已有足足三天了。

三天来,济州城内,处处风云变乱,局面极度紧张。三天来,陆道静把全城的名医都派到逸园来为容若看伤。

可是这班名医,一看到性德为容若施针时的动作,再看看性德为容若开的药方,就一起告辞,声称国手既在,何必他们献丑。

苏良屡次去药铺抓药,药方早已被传抄到各大势力的首脑手中。

苍道盟、日月堂、神武镖局,甚至谢远之手上都有医道高手,看过药方之后,无不惊叹。

这药方妙就妙在,但凡是医道上有造诣之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此方的高明之处,但换了他们自己,却断断开不出这样的药方。

这种药方针对的,的确是重伤垂危之症。而如果这样还药石无效,那就是集他们众人之力,也不可能救得活那伤重之人。

既然一切只能靠性德的力量,再听凭天意,各方势力,也只得束手等候。

就这样,过了整整三天。

容若一直昏迷不醒。

除了萧远一个人还好吃好睡没事人一样,其他人都整日聚在闲云居外,无心饮食,不能安枕。女儿家不敢痛哭,只能垂泪低泣。

以谢家为首,济州城各方势力,各处有名有姓的人物,无不或派亲信,或亲自来探望。

只是容若昏迷不醒,房间里岂能来这么多人进进出出。

萧远不管事,性德不理会,萧遥一心只在乎弟弟的生死,就连谢远之都懒得应酬。

倒是司马芸娘出来,进退应答,待客迎送,绝无失礼之处。

她素有名士风流气,在济州时时广宴宾客,与一众名士才子结交,满城权贵豪富,竟也无人敢于看轻她。一大轮地拜访之后,也都尽过自己的礼数,又知容若家里没人有闲心多招待客人,也就不再上门了。

司马芸娘也陪着大家一起,几日几夜不睡地等待容若好转。所有人悲痛欲绝时,也唯有她,还能稍稍保持镇定,温言软语,安抚众人的情绪。

开始大家还都天天守在闲云居外,性德嫌他们吵,赶他们离开。大家只好在大厅干坐,时间漫长得仿佛三日已是三年。

三日间,哭得最伤心的,既非凝香、侍月,也不是苏意娘,反而是那为容若双手受伤的肖莺儿。

她几乎一直没有停止过哭泣,一直断断续续地自责:“都是我不好……我帮不到恩公……我都已经抓住刀了……为什么还是……”

她两手血淋淋,也不顾疼得厉害,只为容若而哭,看得旁人心中恻然。

凝香、侍月强忍悲伤,过来为她上药包扎。苏意娘柔语安慰,她却满心悲恻,越哭越伤心,三天下来,哭得声嘶力竭,喉咙发哑。

司马芸娘也许是看不下去了,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柔声说:“别太伤心了,容公子会好起来的,你这样哭红了眼睛,怎么去见他。”

肖莺儿哭得嗓子发哑,正需饮水,三日来,见司马芸娘身着男装,风采无双,进退揖让,从容自若,早把她看成神仙般的人物。今见她亲自递水,受宠若惊,伸出包满了白布的双手,勉强捧着茶杯,慢慢饮尽。

肖莺儿喝过水后抬起头,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司马芸娘,眼神一片迷蒙,手一松,身子一晃,直接倒了下去。

其他人一起站起来:“怎么回事?”

司马芸娘摇摇头:“不知道,是萧性德让我往茶里下,然后给她喝的。”

“什么?”

众人全都摸不着头脑。

性德却在此时缓步走入厅中,三日三夜陪在容若身边照应,不饮不食不睡,他的神色间居然没有一分疲态,甚至连一身如雪白衣都还飘逸得不见一丝褶纹,就这样负手悠然而入。

萧遥皱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性德徐徐道:“问外面那位吧!”

众人一起往外看去,然后一起震惊地瞪大了眼,张大了嘴。

容若衣服干干净净,头发整整齐齐,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脸上带着和平时一般无二的灿烂笑容,慢慢走进来,抬手对大家打个招呼:“大家好,大家早……”

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继续望着他发愣。

容若抬起的手抓抓头:“大家吃过了吗?”

一道人影直至此时才忽然冲到他的面前,个子稍矮的苏良踮起脚尖,揪起他的胸前衣襟,铁色铁青:“这是怎么一回事?”

容若笑道:“这还不明显吗?我根本一点事也没有。”

“你明明被刺中心口,还晕倒了?”

“我知道江湖险恶,出宫时带了一大堆宝贝呢!其中就有天蚕衣。那是我特地叫织造司制出来的,虽然没找到真的天蚕,但用乌发金丝混合织就,不是什么神兵宝刃,还真不容易刺穿。我当时晕倒,不是因为受了重伤,而是因为刀尖撞得我胸口非常痛,再加上用手握刀,流了一大堆的血,我晕血,所以就……”

赵仪愣愣地说:“那你胸膛上后来越来越多的血,全都是……”

“全是我手上流出来的,还有肖莺儿的血,也全沾到我衣服上了,所以比较吓人。”

“那你为什么装成重伤?”萧遥皱眉问。

容若叹息一声,神色怅怅:“为了韵如。如果她还能自由活动,听说我重伤垂死,必会来看我的。”

“为什么现在又不装了?”司马芸娘低声问。

“也是因为韵如。整整三天,她都不来,想必她是不回来了,再等下去,也是无用。为了我的伤,已经扰民太过,济州城无一日安宁,虽然除了不少恶霸,但过份惊扰百姓也不应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何况……”他抬头扫视众人:“我也不能让你们继续为我担心。”

苏良慢吞吞地说:“难得,你还知道我们会担心。”

一句话未完,剑已出鞘,对着容若劈头盖脸斩过去。

容若尖叫一声,飞身疾退:“你别生气,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但是如果你们情绪上露出破绽,被人发觉,就功败垂成了,你知道有多少大势力都在监视我们吗?”

“所以你就让我们所有人为你担心,为你吃不香,睡不着?”苏良大吼着追斩他。

容若满厅乱跑:“苏良,别生气,冷静一点,我们慢慢谈。”

赵仪没有跟过去陪苏良一起打他,只是好整以暇,悄悄地把一条腿往前伸了一伸,刚刚跑过来的容若,即时绊了个狗吃屎。

身后剑势如风,容若连站起的机会都没有,就地连连翻滚着闪躲。

凝香眨着早就哭得红肿的眼睛,望着在地上滚动的容若,想到这几日的忧心如焚,一阵郁闷,伸手拿了桌上的茶杯要喝,手一滑,杯子跌到地上,跌个粉碎。

容若恰好滚到,瓷杯的碎片扎得他惨叫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

凝香“啊”了一声,意甚关切,却又用手帕掩住嘴,微微一笑,偶一侧首,见身旁侍月,也递过来一个盈盈的笑容。

容若吃痛跃起,身后苏良剑光飞追,他想也不想,扑向萧遥,就要用他当挡箭牌。

萧遥面不改色,抬起手臂,对着容若的脸狠狠一拳打过去。

容若惊叫,掩面而退,再也避不开身后的剑光,只觉头顶一寒,剑锋已至。

容若本能地把掩脸的手伸出去,抱着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九章 暂得自由第十章 幻梦之论第八章 奇术破阵第四章 人生初战幕番外篇 再世为人第九章 风雨渐至第十章 容若奇想第六章 倾诉衷肠第四章 何府婚宴人物介绍第五章 重逢之喜第三章 百口莫辩第九章 叔侄之间第三章 楚人归航第七章 神医奇方第四章 救卫灭卫第一章 一舞绝世第三章 楚国新政第六章 地狱天堂第四章 一剑惊天第二章 不变之诺第一章 生死一发第五章 美人钟情番外篇 嫣然梦断第九章 惊起战火第九章 惊起战火第五章 情利两难第二章 所谓决斗第八章 满天秘笈有关整理书评区的贴子渐行渐远渐无书有关整理书评区的贴子第八章 剑气纵横第二章 伤心旧景第一章 一舞缘绝第一章 魏王欲见第九章 莫测之能有关整理书评区的贴子第七章 少年秦主第三章 风波又起第三章 不平之事有关最新章的萧逸,向大家求助人物介绍第三章 百口莫辩第十章 血腥命案第三章 游猎大会第七章 楼头相交第二章 国破家亡第二章 国破家亡第七章 情在朦胧第四章 奇思异行第四章 天下一掷第八章 兄弟重逢第一章 月落雁京有关整理书评区的贴子第十章 处处危机第七章 若离再现第十一章 性德垂危第六章 且论强秦第五章 月下飞仙第十章 练武之苦第八章 啼笑误会有关强横暴虐的讨论人物介绍第七章 三日之诺第三章 出手相救第九章 赌风盛行后记第四章 漫漫长途第八章 蒙尘之悟人物介绍第六章 男女之疑第十章 大秦权相第七章 连场挑战第五章 美人钟情第二章 性德遭掳第一章 剧毒发作第八章 孤辰剑寒第五章 如山重任第五章 孰忠孰奸第六章 孤家寡人第一章 初会秦王第四章 倾世一舞第二章 长夜不寐第九章 笑对囹囫第六章 新人上任第十章 千金一诺第七章 人性之叹第二章 天下七强第二章 心意百转第三章 惹事生非第四章 偷听之术第三章 强秦忽现第二章 天下七强第二章 飞雪之城第五章 探病惊情第四章 谁是谁非第九章 笑对囹囫第五章 动之以情
第九章 暂得自由第十章 幻梦之论第八章 奇术破阵第四章 人生初战幕番外篇 再世为人第九章 风雨渐至第十章 容若奇想第六章 倾诉衷肠第四章 何府婚宴人物介绍第五章 重逢之喜第三章 百口莫辩第九章 叔侄之间第三章 楚人归航第七章 神医奇方第四章 救卫灭卫第一章 一舞绝世第三章 楚国新政第六章 地狱天堂第四章 一剑惊天第二章 不变之诺第一章 生死一发第五章 美人钟情番外篇 嫣然梦断第九章 惊起战火第九章 惊起战火第五章 情利两难第二章 所谓决斗第八章 满天秘笈有关整理书评区的贴子渐行渐远渐无书有关整理书评区的贴子第八章 剑气纵横第二章 伤心旧景第一章 一舞缘绝第一章 魏王欲见第九章 莫测之能有关整理书评区的贴子第七章 少年秦主第三章 风波又起第三章 不平之事有关最新章的萧逸,向大家求助人物介绍第三章 百口莫辩第十章 血腥命案第三章 游猎大会第七章 楼头相交第二章 国破家亡第二章 国破家亡第七章 情在朦胧第四章 奇思异行第四章 天下一掷第八章 兄弟重逢第一章 月落雁京有关整理书评区的贴子第十章 处处危机第七章 若离再现第十一章 性德垂危第六章 且论强秦第五章 月下飞仙第十章 练武之苦第八章 啼笑误会有关强横暴虐的讨论人物介绍第七章 三日之诺第三章 出手相救第九章 赌风盛行后记第四章 漫漫长途第八章 蒙尘之悟人物介绍第六章 男女之疑第十章 大秦权相第七章 连场挑战第五章 美人钟情第二章 性德遭掳第一章 剧毒发作第八章 孤辰剑寒第五章 如山重任第五章 孰忠孰奸第六章 孤家寡人第一章 初会秦王第四章 倾世一舞第二章 长夜不寐第九章 笑对囹囫第六章 新人上任第十章 千金一诺第七章 人性之叹第二章 天下七强第二章 心意百转第三章 惹事生非第四章 偷听之术第三章 强秦忽现第二章 天下七强第二章 飞雪之城第五章 探病惊情第四章 谁是谁非第九章 笑对囹囫第五章 动之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