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暂得自由

卫孤辰踏入空无一人的房间,反手关上房门,迅速抬袖覆脸,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没有多看一眼那袖中滚烫的殷红。这么多年的孤高骄傲,已经习惯了,就算再无半个闲人,独对苍天大地,也依然要掩饰所有的血和泪。

他从容地盘膝坐下,喉头淡淡的腥气、四肢百骸彷佛永远不会停息的痛楚,这一切感知,遥远得仿佛只属于前生。真是太久太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受过这样的伤痛了,他微微地笑笑,带点厌倦与讥诮,真是糊涂了,连他自己都快忘记,原来,自己也是血肉之躯,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慢慢地闭上眼,试着一点一点,提起几乎已完全涣散的真气。十二天,已经用尽的每一分力量,十二天,缠缠绵绵,入骨入体的缠绵。强行提气的一路飞驰,宁可自伤也要进行的一场愚蠢决斗。那女人决斗的原因够可笑,他自己决斗的坚持够可笑,最可笑的是明明身心俱伤,百脉皆痛,却还要这样死死撑住,不在众人面前,露出一丝端倪。

不止是性德那个知情者要在旁边冷笑吧,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嘲笑他自己。

静静地闭上眼,几乎带着一种超然的冷嘲,他无情地感知着体内的创痛。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每一分经脉都在颤抖,每一点血液都在煎熬,每一丝肌肉都在抽搐,而他依然只是冷漠地感受着,除了微微拢起的眉和略略苍白的脸,谁也不能从他的脸上窥知他身体所经受的伤害。

真的是太过习惯把所有的伤痛都藏在冷漠的面具之下,所以,现在即使他自己痛得想要放声痛哭,却已经忘了,悲痛的表情如何传达,痛哭的声音怎样出唇。

门被推开的时候,他不悦地抬眉,眸中映入性德平静从容,不染半点尘俗的绝世容颜。

性德走向他,指间银针灿然生辉,对着他胸口要穴,徐徐而落。

有什么异色在卫孤辰眸中滑过,他端坐不动,任凭那寒光闪动的银针,扎进胸前死穴。

银针入体的清凉,让本来的痛楚为之一消,性德的声音响在耳边:“我不是神仙,我的力量也有局限,没有三年的苦修,你绝对练不回你失去的功力。但我至少可以减轻你的痛苦,助你尽快收拢散乱的内息,恢复如常。”

卫孤辰静静看着性德的神情,这样的相助,为的是什么?是关心,或只是怜悯……

然而性德的眼神和表情,一迳地万年不波,谁也看不透他眼底有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倏然涌起的悲愤,让卫孤辰觉得呼吸艰涩。

他忽的冷冷一笑,你虽有心助我,我却未必愿让你助,他猛然抬手……

然而,就在他有任何行动之前,性德已淡淡道:“秦王怕你,在他没弄明白你伤得到底怎么样时,他不敢派出人手对付你。他怕你万一不求战胜,只求逃生,天下就没有人能拦住你,只要你脱身而走,那么等你恢复功力,回来报仇,大秦国上下,将再无宁日。只是,你的功力一日末复,一日便是冒险。万一秦王最后真的下决心动手,你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跟随你的那些笨蛋的性命吗?”

卫孤辰的手顿在半空,然后慢慢垂落,性德信手抽针,从容再次扎下。

而大门在这一刻被第三次推开。

“主上!”赵承风大呼小叫地冲进来。

卫孤辰皱眉,这些天他走的什么运,怎么不管他说什么,都有人完全不加理会。

性德头也不回,冷冷道:“我说过,要想让你的主子安安乐乐活下去,就不要进来打扰。”

赵承风喘着气站在门口:“可是,我真的刚刚收到一个紧急的重要消息。”

卫孤辰淡淡问:“什么事?”

“今天早晨,秦廷召集大朝,秦王在百官面前,正式接见楚国使者。”

“楚国末臣萧逸再拜秦皇驾前:上蒙天假,托赖君恩,委帝子以鸾俦之盟。鄙上夙夜思怀,驱驾践赴前约,酬酢君意。唯国事繁复,民不可旦夕无主,更兼太后思子,殷殷切切,虽隔千里而呼吸咫尺。望秦皇念此下情,玉成良缘,谐和鸳盟。吾君归国之日,鄙邦臣民扶额扫膝,拜谢……”

宋远书朗朗然把一封国书读得抑扬顿挫,几有金石之音,只是满殿大秦臣子,听到一半,已是个个满脸惊愕,人人两眼发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无一例外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了。

有关容若的事,宁昭本来就没有在朝中宣布,纵然是纳兰明为首,少数几个知情臣子,听到这国书中的内容都感惊愕,更何况一干事先连影儿都不知道的朝臣呢?

不知情的人只觉两眼发晕,这也太荒唐、太可笑、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国家的皇帝,居然会无声无息地前往敌国,会见君王?而少有的几个知情者也觉匪夷昕思,自家皇帝落到人家手上,本来有足够的方法掩饰,却唯恐天下人不知的以正式国书昭告天下,萧逸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对于众人的惊愕,宋远书全不在意,他读完了国书之后,又以极为落落大方的态度,从容开始朗读附在国书之后的礼单。

数目巨大的黄金、珠宝、绸缎、骏马,甚至于上好的箭矢武器,听得秦廷朝臣们眼中不停闪烁光华,彼此暗暗递眼色。

那所谓国书上的话不论多好听,也没有什么老谋深算的大臣真的会相信。无论楚王是如何落在秦帝手中的,真相想必不堪,那联姻酬谢的话,不过是掩天下人的耳目,给百姓一个交待,给双方一个可以保持从容姿态,仁义名声下台阶的梯子,真正有份量的应该是这份礼单吧,这算什么,赎金吗?

秦臣们由震惊而微笑,满朝文武不论各怀什么心机,都一点也不会觉得,接受这样的赎金有一丝羞愧,那礼单数目固然巨大,但用来赎买一个皇帝,是否足够呢?

不管各人心中盘算着什么,做为秦国的臣子,在这个时候,大部份人的心思都是相通的,既有楚帝在手,若不把楚国榨干,岂非白白便宜这个上天赐予的好时机。

宋远书已朗朗然把礼单念完,双手高捧国书,恭敬地献上。

早有内侍上前,以郑重的姿态接过国书与礼单,奉到秦王面前。

宁昭自然不会接过来再看一遍,而是目光一扫满殿文武,笑道:“众卿不必惊奇,自秦楚联姻之盟一定,楚王便怀殷殷相交之情,竟不惧山高路远,亲来相谢,如此情义,朕心深感。”

殿下一片静默,过了一会,才有身为三朝老臣的辅相吴孟远出班深施一礼:“楚王厚谊,我等秦臣,同为感佩,只是不明白,楚王驾至,旷世贵宾,何以大秦上下,竟无一听闻。”

宋远书在旁微笑道:“老相国有所不知,若是君王御驾而行,仪仗礼规,无一可缺,一路张扬奢华,徒费民力,徒伤民心。又及大秦亦是礼仪之邦,闻我主相访,岂可不厚礼重队,自边境一路相迎。我主闻秦人素尚简朴,不爱奢华,本是一心与秦王相交,只盼能亲自会面,结永世之盟,又岂肯因好意而害大秦百姓难以安生、大秦官员操劳疲惫,是以轻骑简从,混迹于百姓之中而来。”

他满脸微笑,从从容容地编谎话:“不过,白龙鱼服,也难免有不测之祸。我主素信秦王厚谊,行前也早巳修书相告秦王。秦王陛下隆恩高义,感我主之心意,一力成全,相助隐瞒,只密令边关守将许漠天将军借回京述职之际,领精锐人马护送我主。是以,此事并未张扬于外,秦楚两国臣子,也多有不知。”

宁昭在座上微笑聆听,还不错,这宋远书确是个人才,这谎话虽说没有人信,但大致也算编得圆满,说得过去。

大学士孟远津出班施礼:“不知如今楚王陛下何在?”

“自然在宫中为座上之客。”宁昭笑道:“楚王是与朕神交已久,如今自是相见恨晚,可惜相聚未几,楚国臣民思君心切,令使者持国书迎君回国,诸卿以为如何。”

纳兰明眉眼低垂,眼底光华一闪,才悠然迈步上前,深施一礼:“秦楚联姻已是兄弟之邦,我等君臣固然希望能日日常聆楚王教导,然念及楚地百姓思君如父,楚国臣子念君不绝,更兼太后思子情重,纵是不舍,也当请楚王早回御驾。”

宋远书微微扬眉,带点讶异望着纳兰明。这个老狐狸固然和秦王面和心不和,但也不至于这样明摆着帮楚国的忙吧?

宁昭却只淡淡笑着点头:“相国所言有理。”眸子幽幽深深,凝视着纳兰明,等待着他绝不可能就此而止的后话。

纳兰明果然笑道:“只是楚国既有心与秦定此永世之盟,便当有所表示,这礼单虽重,但金银俗物,又岂可表两国之信盟。我大秦既把最尊贵的公主送入楚国,楚国也应当送上更加贵重之信物以为聘礼,以表诚意。”

御前百官眉眼含笑,个个点头,人人称善。

宋远书心头冷笑一声,脸上笑容却丝毫未变:“请问相爷,大楚需要送上什么来表示诚意呢?”

纳兰明笑道:“飞雪关紧邻大秦疆土,莫若将此关送予我大秦,让两国的国上彻底融为一处,以表两国如一之意。”

话音未落,御前已传出一连串的赞同之声。

“相爷此言甚善。”

“秦楚既为友邦,这点小小礼物,想来是送得起的。”

“楚王既然能亲来大秦与我主论交,这点诚意,想是应当表达的。”

好一个小礼物,飞雪关乃大楚面对强秦的屏障,此关一失,后方万里沃土,皆失守护,这可真是一份小礼物啊!

宋远书心中微微一哂,一笑点头:“相爷所言甚是,相比秦楚之盟,区区飞雪关,又有何不可舍。”

这轻淡淡、飘飘然的一句话,说得满殿一寂,连宁昭都猛然坐直了身子。虽说纳兰明是明摆着敲诈勒索,但宋远书可以答应得这么随便从容,还真是把包括宁昭在内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楚国既出聘礼,秦国当有陪嫁。”宋远书依旧满面笑容,却语出惊人:“不知诸位以为定远城如何?以飞雪关换定远城,大秦境内有大楚关隘,大楚国土上有大秦城池,这才是两国真正的血肉交融,永不分散呢!”

“宋远书,你好大的胆,竟敢……”一位身材高大魁梧,虎背熊腰,豹首环目的武将,猛然踏前一步,就待怒斥。

宋远书眼神一冷,凛然道:“大秦乃当世七强之一,所行所为,当衬其身分气度。莫非诸位竟把自家公主的联姻,看做小门小户攀结豪富人家,只知索要聘礼,却连陪嫁也舍不得一丝一毫吗?你们把公主置于何处,把大秦国的脸面置于何处?”

一连两问,冷峻逼人,这文弱书生身上的浩然气度,竟是逼得那令人见之生畏的大将情不自禁后退一步,一时不能答言。

宁昭在座上闲闲道一句:“左将军,宋大人是远来贵客,不得无礼。”

禁军统领左项正好就阶下台,连忙恭敬地应了一声,抱拳施礼,退回班中。

纳兰明眼见局面有点僵,当即朗笑一声:“末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能否指教?”

宋远书微微弯腰:“请相爷吩咐。”

“楚王心胸坦荡,来秦为客,自是两国君王以诚相待,旷世之美谈,只是世人多鄙薄,未必能解豪杰心胸,只怕反倒要生起许多猜疑。楚王留居于秦,此事在楚国一旦公开,楚地百官,就真的如此放心,便真没有一两个心胸见识不足的,在那里疑神疑鬼,唯恐我大秦不利于楚君?”他说来言词可亲,笑语亲切,就连话里的威胁之意,都让人错觉根本不存在。

这样亲切的话语,让人不敢相信,如果楚国一力拒绝秦国的要求,那么,某些所谓心胸见识不足之人的猜疑会否成真。

宋远书却也是坦然一笑:“相国见事,极是明白透澈。我大楚朝中,确有一干无知之人,闻吾主远行入秦,即哀愁烦恼,只以小人之心,揣测秦王陛下君子之意,只道吾主休矣,在殿前高呼怒叫,口口声声,报效国家,有死无二,皆要拥立摄政王为君,磨矛缮甲与大秦血战,不死不休。”

这话说来淡然,却令得满殿秦臣俱为一凛,纳兰明眼中几乎不可抑制地爆出激烈的寒气。一直小心地站在武将班末的许漠天也觉全身一寒,多年身处秦楚边境的他,比任何人更了解大楚国的战力,只听得“不死不休”四字,已是心头发冷。大秦和大楚,真的抛开一切,倾国一战,其后果,当真是没有人胆敢去设想的。

宋远书仿佛感觉不到这一瞬间满殿的肃穆,只微笑着又道:“不过我国之君子,见识远非小人可比,皆言秦君仁厚,秦楚之盟不可废,当日殿前争论,极之激越,小人皆言,秦楚屡有争端,秦王岂肯放归我主。君子却道秦主乃当世明君、信义之主,岂能以寒霜血刃,待诚心远来之客。摄政王对秦王陛下,亦是敬服钦佩有加,当即压服众议,称,大楚以君子之道待秦,大秦岂能不以君子之道还楚,当即下令外臣持书奉诏出使大秦。”

他浅浅一笑,向四周众臣一抱拳,漫行一礼:“不知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这话问得轻松,叫人怎么答。说咱们皇上一准是谈联姻笑嘻嘻,翻脸就杀人,反覆无常的主,你们家小人全猜对了,咱们大秦的人其实就是小人,跟君子没啥关系。

这话,谁能接口,谁好接口。

宁昭听这一番应答,竟莫名地笑了起来,好一个宋远书,真真是水火不入,油盐不进,怪不得萧逸敢让你来出使。

眼见连纳兰明都窘住了,他也就不再保持沉默了:“多承摄政王之信托,更难得楚王之高义,大秦又岂能有背盟负义之举,使者请放心。如今摄政王既于国书申请托早携鸳盟,大秦必不致失言背信。不如便在我大秦京城中,为大楚国主与我大秦公主完婚,成此千古佳话,朕再全礼以送贵客回国。”

宋远书欣然道:“此正大楚上下日夕所盼,多承陛下成全之恩,只是……”

他扬眉笑道:“只是公主出阁,自有规矩,不可轻侮。岂可于秦宫之中娶秦之帝姬。吾主虽暂未归国,至少也当有一行在,可行大礼,这才符合秦楚两国之仪。”

纳兰明微微皱眉,这可真是得寸进尺啊!

他正想开言推托,宁昭却适时道:“使者所言有理,只是我大秦以前并未接待过异国君王,亦无合适之行宫,只得令鸿泸府把以往接待各国亲贵的永欣园略做修整,从内宫拨一百内监、一百宫女前去听调,再从宫中取宫廷御用之物摆设,以此暂充行宫。明卿,你以宰相之尊,召礼部并内府的官员,以君王相当的仪仗规矩,迎楚王入宫。”

纳兰明躬身应诺。

宁昭复对宋远书道:“使者既为楚臣,理当留在楚王身旁,操劳大婚之务。至于护送使者远来的那几千军士,虽不能入城,但也要好生招待才是。这样吧……”

他略一思忖,便漫不经心地吩咐:“许将军,那随你而来的几千人,就和楚军驻扎在一起吧,你们都是老相识老朋友了,切记要好好招呼贵客。”

许漠天出班施礼,口称遵旨。

如此一来,宁昭固然依照礼节放容若出宫,但所有楚国君臣依旧完全在他的耳目环绕之下。而楚国来的军队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许漠天的下属,也是精英中的精英,两帮人马在两城之间,曾屡次交锋,非常了解彼此,再没有比许漠天的人,更适合看守楚队了。

不过,纵然处境依旧艰难,对宋远书来说,能把容若从宫里救出来,能让大家在一起,已经是一大成功,而宁昭居然如此好说话,不曾处处留难,反倒让他有些惊奇了。

宁昭只是带着他那永远优雅却让人无法看透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宋远书对他施礼称谢,心中一片冷诮。

容若,如果你以为走出皇宫,就能得回自由,那真是太可笑了,若不能整治得你半死不活,我就不叫宁昭。

“秦臣纳兰明拜见楚王陛下。”朗然从容的见礼之声在逸园响起。

容若望着眼前一排又一排,一眼竟望不到尽头的跪拜队伍,眼中流露不能抑制的惊愕之色。

所有的太监、宫女,队伍列得整整齐齐,跪拜得恭恭敬敬,在园门之外,锦旗云缎、如意香炉、刀兵仪仗,更是数之不尽,好一派锦绣香烟。

楚韵如慢慢走到容若身旁,低声问:“怎么回事?”

容若轻轻一笑:“不明白,大概和来送国书的使者脱不了关系吧!”

话音未落,正在施礼的纳兰明微微侧身,身后如云侍者纷纷跪往两旁,露出那站在园门尽头,面带微笑的宋远书。

眼见容若与楚韵如的目光望来,宋远书心中不以为然,表面上却绝对毕恭毕敬地拜倒下去。

“微臣迎接来迟,陛下恕罪。”

配合他无限动情的声音,七情上脸,眼中几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了。

楚韵如一手按住忽然激越起来的胸膛,一手悄悄拉住容若的手,恰逢容若转眸望来,四目相对,看得到彼此眼中的激动。

好不容易忍过了繁复冗长的礼仪,好不容易等着车马一路慢到令人发指的招摇而行,好不容易在一群人肃然礼敬的跪拜中装出满脸庄重肃仪,一派帝王风范地走进转眼间就被装饰一新,到处挂满了龙旗和明黄色饰物的行宫大门处,陈逸飞含笑的眼眸、身后以张铁石为首肃立的十名军士强抑欢喜的脸,令得楚韵如和容若同时忆起飞雪关上的浴血与共,胸膛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温暖激越起来。

接下来又是一连串让人头疼牙酸的礼仪规矩,为臣者扬尘舞蹈,叩拜如仪,为君者急步上前,亲手相扶,好一派君臣知己的味道。

好不容易把全部程序照章完成,终于可以步入正厅。又是几番容让、几番客套,叫纳兰明与一干内府官员、礼部官员们,先后坐了,又用了很漫长的时间来喝茶,兼聊聊今天天气非常好这一类无聊话题,容若咬着牙,等着时间以慢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流逝。

就在容若几乎筋疲力尽,眼皮打架时,纳兰明才从从容容起身告辞。

容若脸上即刻笑开了花,又在宋远书杀人的眼光中,即刻把欢喜换作惋惜,因为表情变化太快,睑部肌肉不由自主地不停抽搐,嘴里还要很亲切、很温和地说几声:“这么快就要走啊,再坐坐吧……”

虽然他脸上努力装出从容,眼睛里还是忍不住猛丢无形飞刀,快走快走,你们就快走吧!

纳兰明想到再坐下去的生命危险,忍着笑说了一番深感陛下盛情,然身负重任,须当面君覆命这样的场面话,便领着众人,坚持告辞而去。

容若虽想把人轰出门就算了,却在宋远书威胁的目光下,还是很乖很乖的,亲自送到大门处,在纳兰明连称不敢的客气声中,执手话别,殷殷切切,说不出的不舍和关怀。连容若都在心里叹息,这年头,居然没有奥斯卡的小金人可以用来奖励他的表演,真是可惜了。

终于把人远远送走,容若欢叫一声,转过身,提起又沉又重又拖在地上的龙袍下摆,撒腿就跑。

一路上宫人们无不面无人色,个个只疑身在天下最可怖的恶梦中。

容若对所有人的惊愕一概无视,一直冲回大厅,在第一时间目光环视一扫。很好,很注意他的需要,在这一进一出之间,大厅里所有侍立的闲人已经一个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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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手脚大张地在宽大的龙椅上瘫倒:“我的天啊,可累死我了。”说完这一句,双手便急着去摘那沉得要死还吊了不知多少条珠珠串串的皇冠,去撕那足有十几层密不缝气的衣服。

皇帝在正规场合,头上非顶着好多斤沉甸甸的无聊东西,再穿着这么又重又厚的所谓正式礼服吗?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

楚韵如在一旁窃窃地笑。

在国书中没有提到她,宁昭也同样没有提起她。皇帝因为对另一个皇帝的感激和仰慕,谁也不惊动的跑到另一个国家来,已经是太荒唐的说法了,可要是连皇后也被加进其中,那就不是荒唐,而是耻辱或丑闻了。在这样森严的礼法之下,萧逸选择了完全无视楚韵如的存在。而宁昭既然手握皇帝都不能威胁得了楚国,那多一个皇后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作个好人,给容若个人情,也放了吧!

楚韵如就似容若的附属品一般,没名没份与他一同离开秦宫,在其他侍臣眼中看来,或许不过是宠姬侍妾一类的身分,任谁也不可能把念头转到皇后身上。也正因此,她却不需要忍受这样端正的礼服和严肃的规条。

宋远书对容若的怠懒样子,用唇角的微微一扯来表现他的不屑。

而陈逸飞却神色一肃,大步来到容若面前:“陛下,末将离京之时,摄政王曾嘱咐末将替他将一件东西,转交给陛下。”

他这严肃的表情,令得容若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停止了在自己身上拉拉扯扯:“什么东西?”

陈逸飞沉下声音:“那就是……”

因为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使得容若很自然地身体倾向他,努力倾听,宋远书也露出好奇的表情,楚韵如亦难掩惊奇之色,走近了两步。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令宋远书和楚韵如在转瞬之间,变成了石雕。

容若一手掩住挨打的脸,“腾”的一声跳了起来。

陈逸飞面无无表情地道:“传摄政王话,这便是对皇上在飞雪关英雄表现的奖励与报偿。”

然后,在在场诸人仍没有回过神来的惊愕眼光中,他恢复了平时恭敬谦逊的表情,俯地拜下:“微臣无礼,请陛下降罪。”

容若捧着辣的脸,呆呆望着他。就连他也没办法分清,这个当得起“纯臣”二字的良将,到底是真的王命难违,还是私心里其实很高兴,完成这个耳光转交任务。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楚韵如一手掩着唇,笑得毫无皇后娘娘的尊严和矜持,甚至因为大笑而身形不稳,不得不扶住一旁的椅子以身体。

这一阵笑,把本来沉穆的气氛完全化解,宋远书这才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我的摄政王啊,这么好的任务,你怎么就不交给我呢?

容若白白挨了打,却又心虚得不能对自己所遭受的待遇问题做一句争辩,连老婆看他挨耳光都可以笑得这么快活,他自己除了摸摸发热的脸,干笑那么两声,想几句圆场的话,还能做什么呢?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紧闭的大厅门忽的砰然大开,巨大的声响昭示着这次大门是因某种剧烈的暴力而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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