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比金坚

“我不许。”楚韵如咬牙说出她的坚持。这样沉重的责任和压力,与其让容若来承担,不如由她来顶。与其让容若去被内疚折磨,被朋友责难,倒不如由她来做最伤人的决定可是,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容若仰起头,微微一笑,脸色虽然苍白,神色却已平静下来,“我不愿。”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说话,同时听到对方的话,同时一怔,同时转眸互望一眼,同一时间,眼中流露几许心知,几许释怀,不觉相视一笑。

唯一不同的是,楚韵如在这一刻,有意无意,不敢抬眸直视性德,容若却在第一时间,转眸望向他在这太虚世界最重要的人,眼神平定明净,决然无碍。而性德也只淡淡抬眸与他对视,微微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

容若却仿佛听到这最少喜怒反应的人工智慧体,淡淡在他耳边,轻轻骂一声:“白痴。”

不知为什么,容若忽觉心绪一阵激动,喉间一热,竟是再也发不出声音来。至此方知,古人所言,人生得一知己,到底是怎样的欣喜,怎样的欢畅,怎样的知心知意,肝胆相照。

周茹也是微微一怔,然后也不知是感慨,还是讥嘲地笑了一笑:“原来,你对朋友的情义,也不过如此。”她微微侧头,对性德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你真的曾经以为,他待你,与旁人不同吧?”

“他待我,自是与旁人不同。”性德淡淡道:“他可以为我冒险,为我犯难,为我舍弃性命,但却绝不能为我去牺牲他的妻子。他若这样做了,不但对不起妻子,也将我置于不堪之境地。他现在的选择又有什么不对?”他冷冷望向周茹,眼神中竟有着几乎不可能存在于他眸中的讥请:“你又懂什么朋友的情义?”

“你……”周茹料不到一个区区人工智慧体竟敢如此斥责她,心中不觉大怒。

容若脸色微变,走上前两步,直接站到周茹面前,朗声道:“他说得没有错,性德和韵如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性德出了事,我会不惜一切来救助他,但这其中,绝不包括牺牲我的妻子,以及另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朋友之义,可寄三尺之命,托百里之孤,却绝不代表,可以藉此去伤害其他人。”

他回头望向性德,目中略有歉意,轻轻道:“对不起,我……”

性德不屑地看着他:“你这白痴,这么简单的问题,需要考虑这么久吗?你自是不可能为了我去牺牲楚韵如和安乐,就如同,安乐或楚韵如受到伤害,你也一定会不惜一切相助相救,但绝不会用牺牲我来换取她们的幸福一样。”

在性德极度瞧不起的目光中,容若悻悻然低下头,摸了摸鼻子,啊啊啊,不是应该朋友之间互诉衷肠,他表示歉意,性德表示理解,然后感天动地,拥抱啊,热泪盈眶啊,很努力地煽情一番吗,为什么,现在变得好像他真是一个自寻烦恼的白痴?

周茹见二人说话,对自己竟是视若不见,心中大不自在。在太虚世界中,她才是超然一切之上的神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是天下霸主,绝代英豪,于她,也不过,区区蟠蚁,旁人不知她的身份倒罢了,容若和性德明明知道,也可这般将她抛在脑后,自顾自说话,愈发令人愤郁。

只是容若到底与她一般,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也不便太过份,不自觉便把火气移到楚韵如身上了:“你这样,也算是一国之后的气度吗?你也对得起萧性德对你的造就吗?”

楚韵如微微一笑,俏脸上竟生出一层光辉来,她目光温柔地看向容若:“在他来到我身边之前,我是楚国的皇后,为我的君王选纳天下美人,是我的责任。在此之后,我不过是容若的妻子。相信我的丈夫,珍惜他的情义,绝不故做贤德大度以侮辱他对我的真心,才是我对他的回报。性德是我的师父,我的朋友,我的恩人,是我和容若都最信任的人。他有难,我与容若,无论千里万里,都万死不辞,千难不退,但是,要我把丈夫拿出来和别的人分享,对不起……”她微笑,目光明朗:“歉难从命。”

这样的落落大度,这样的坦然不欺,这样明净澄澈的目光,这样从容不改的态度,竟让周茹莫名的愣了一下,明明知道,眼前之人于她,连蟠蚁也不如,却莫名的感觉,在这样明澈的目光神情下,如此清明地反衬出自己的卑劣与无知。

她怔了怔,不知为什么,一时竟说不出话。

容若却忍不住拍手大声叫好:“韵如,我爱死你了。”

楚韵如料不到他这等情形下,尚能如此胡闹,又是气又是恼,莫名的又有些甜蜜,恨恨瞪了他一眼,这才正色望着周茹:“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有什么力量让容若和性德如此郑重其事,如临大敌。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和容若,或许都不聪明,都不强大,但我们都有一些做人最基本的原则,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更改。”

周茹至此才慢慢回过点神,才知道应该生气,脸色沉了下去,冷笑道:“所谓的原则,比朋友更重要吗?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就不能略做改变,稍稍破例吗?又不是去上刀山火海,只要接纳一个已属于自己的女子,就能帮助朋友,连这也做不到的人,还好意思谈什么原则。”

这一次不等楚韵如说话,容若已经冷冷道:“你又知道,什么是原则吗?如果是可以轻易更改的,那还算是原则吗?不错,每个人的原则,在生命中都注定要经历许多考验和诱惑,每一次,都会有足够的难关,足够的理由,让人去放弃,让人对自己一遍遍说,此次情况特殊,只此一回,下不为例。然而,原则一旦打破,便不能如旧。今日,我们可以为某种特殊情形而牺牲自己的理念,那么明天,后天,未来的无数岁月中,我们也必然会一次次改变自己的理想原则,以迎合世态,应付难关,于是,到最后,连我们自己也不再记得我们曾经有过的理想,执念了。”

他微笑着耸耸肩:“在所有的传奇故事中,主角三心二意,三妻四妾,都有完全合情合理且让人无法责难的理由。刘秀负阴丽华而纳郭圣通,是在众人相劝之下,以天下为重。薛平贵弃王宝钗而娶代战公主,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薛丁山少年英武,对于如何选择妻子,原本也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则和理想的吧!第一次被窦仙童擒住逼婚时,想来也是极不情愿的,最后的屈从,大至也是为了留有用之身,为国征战吧!然而,有了第一次的破例之后,第二回,受父命娶陈金定时,他虽然说了一声不可,但想到征西的大业,想到陈金定的身份背景与能力对大唐有好处,他的反抗也就仅止于一声不可了。于是,当第三次还是要为了国家,为了征西,迎娶本事最大也最让他不痛快的樊梨花时,他最终的选择也就顺理成章了。这些故事都是传奇,都是美谈,后世之人,只会传说赞颂,绝对不会责难的。”

容若似笑非笑却又似叹非叹地摇摇头:“大多数传说,不过如此,战场娶妻,那是为了国家大事,江湖纳妾,那是为了武林的安宁,娶了四五个妻子,然后一块归隐,那是为了用婚姻让天下各国,或武林各派能和睦相处。父母为自己定过的亲事,不能失信于人,偶然看到了美人的身体,必须负起责任,不小心与女子共处一室,或因缘际会,同处过一夜,便要挺身担下女子的终身,所有的理由都冠冕堂皇,理直气壮,所有的原因,都让人无法指责。不但天下人怪不得他,即便是自家的妻子,也怪他不得。然而扣心自问,真的可以坦然说,这一切,真的是身不由己,真的是无可奈何,自己当初说过不滥I清、不另娶的话,真的就不是放屁吗?我是真的好奇,这样的夫妻家庭真的可以幸福吗?归隐江湖之后,一夫多妻,真的能没有争吵打斗,妒忌猜忌吗?我真的怀疑,当丈夫的可以从此快活似神仙,而不是被老婆们把耳朵揪断,头发拨光。”

他笑笑道:“而且,在我看来,负心就是负心,背盟就是背盟,便是把天下所有的道理都拿来,也是无用。所谓原则,本就是要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坚守的,才可以称做原则。

所以,那样的神仙福气我享不了,也不想享。我只知道,楚韵如是我容若的妻子,千秋万世,四海列国,也只得一个楚韵如。“他本来是对着周茹侃侃而谈,因着想要表明心迹,这番话竟是滔滔不绝,久久不止。

而且,在说话间不知不觉,他的目光却已移到楚韵如脸上,眼中流露深刻的感情:“我想浪迹天涯时,会带着她和我一起颠沛流离,而不会惭愧不能给她安定舒适的生活,我想要胡闹闯祸时,会让她和我一起出生入死,而不会因为连累到她而抱歉内疚,但我水远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去负她、伤她,分薄对她的情义。”

容若的谈锋论调本来都应该是周茹做为女人喜欢并认同的,然而,容若就这么微笑着说来,神色虽平和,那语气却让她觉得,分明是在痛斥自己,到最后,容若说的那句话,竟是让她莫名地愤怒起来,不觉怒喝一声:“所以,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朋友,让他失去唯一复原的机会……”

“复原就一定好吗?”性德至此才漫然道:“我失去力量,却也得回自由,不再受种种规条的束缚,可以自在地使用我所有的知识。得回力量,重新和主机建立联系,代表我的一切又再次在你们的控制之下,必然要受到重重的束缚,不能再随心所欲的行事。”

他平静地望向周茹:“你认为,已尝过自由滋味的人,还会愿意回到笼子里去吗?哪怕那笼子多么美丽,多么漂亮,多么珍贵?”

周茹冷笑:“你……你也算是人,你不过是……”

“周茹。”容若适时怒喝一声:“你不能这样侮辱我的朋友。”

周茹亦惊觉自己在人前失言,几乎说出性德的真实身份,略定了定神,才能说:“好,就算你没有对不起性德,但你对得起安乐吗?”

容若一怔,还不及答话,却听一声清悦的怒喝:“我倒想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你。”

随着喝声,舱门被猛然推开,安乐满面怒容,立于门旁。身边立有一人,布衣垂笠,正是00八。

容若心中又是一凛,想不到,这一场问答,这一次奇特的选择,周茹是如此处心积虑,不但刻意让性德在现场旁听,甚至还让00八悄悄带了安乐来偷听,两个与选择相关的人都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不但性德的存在,会给自己和韵如极大的压力和负担,而自己的回答,也必会对安乐的心境,造成非常之大的影响。如果安乐受了伤害,那自己无论再怎么讲要坚持原则,也断不能不有愧于心,内疚难安。

容若与楚韵如的心境都在这一刻猛然绷紧。

然而安乐却是一脸冷肃,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走到周茹面前,目光冷冷鄙着她:“我问你,我容貌不如楚韵如?”

周茹一怔,听这话倒似是因为容若的选择而大为负气,只是为什么发作的对象不是容若,倒是自己:“当然不是,公主你容华绝代,与容夫人各擅胜场。”

“我才学不如她?”

“公主琴棋书画,俱皆精通,自是红粉中的状元,闺阁里的翘楚。”

“我出身不如她?”

“公主是帝姬凤凰,金枝玉叶,当世谁能比你出身更高贵。”

安乐扬眉冷笑:“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就没有资格得到一个一心一意只爱我一个的丈夫,为什么她可以为人之妻,我却只能委屈做妾?为什么,我就必须让别人委委屈屈接纳我,而不能选择一个事事只以我为重的丈夫?”

周茹一愣,安乐已欺身近前,怒道:“我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恨,你要设局如此陷害我,迫我至此。”

周茹万万料不到,安乐发难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竟是不由自主,被她逼退一步,呐呐道:“我只是觉得,你已经嫁给了他,与其这般独守空房,不如……”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能让他们如此忌惮你,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与容若并无夫妻之实的,但既然你一切都知道,也该明白,这一场联姻,不过是秦国的一场谋划,我和他都是牺牲者。凭什么我就该认命,凭什么,我就该为得到一个妾侍的地位,感恩戴德,凭什么,我要忍受我的丈夫心中、眼中,永远只有另一个女人。”安乐怒道:“你这般害我,还要狡辩。”

安乐身份尊贵,自有威仪,这般含怒而斥,竟真的让人无由心虚,周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起初的气焰,已在这连番变化下,被压得一点不剩,一时连话都有些结巴了:你,我以为,你既然这般喜欢他,自是想要嫁予他,做他的妻子的……“

“我喜欢他?”安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何时说过我喜欢他,我想要嫁给他的?”

周茹摇头:“你又何必口是心非,你若不喜欢他,又何以为他做了那么多,对他这么好?”

安乐冷笑:“胡说八道,他是我的朋友,他有难,我能不救吗?我若不救,岂非畜兽不如。因为我帮过他,对他好,就是喜欢他,要嫁给他吗?我与纳兰玉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待纳兰玉更好,我岂不是更该嫁给他?”

“可是你为容若……”

安乐冷冷问:“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有难,受困,需要帮忙,于是就伸手帮了忙,这不是做人的本份,是理所当然的吗?只是因为,帮人的是个女人,被帮的是个男人,于是,就成了女人向男人示好吗?一个女子,认为另一个男子是朋友,对他好一些,为他着想一些,就非得有私情,就非得喜欢他,非得想要嫁给他吗?”

她一连数问,咄咄逼人,竟是问得周茹心慌意乱,思绪不宁,脱口道:“但事已至此,你们已做定夫妻,他口口声声不另娶,不负情,却不能给你更好的安排,你若是容他如此蒙混过去,就真的只能一生孤寂了。”

安乐冷笑:“你不是容若,你怎知他没有苦心为我做过别的考虑。他是我的朋友,他有无为我做好安排,我是不是应当比你更清楚。你以为一个女人,到了我这般地步,就该认命,因为没有别的路走,就只能死死抓住一个男人,不管他是不是我心爱之人,为了将来活得安乐,便只能选择屈从,磨折了心头这一点志气吗?”

她冷眼望着周茹道:“你这种男人,不但看轻了我,更是看轻了天下的女子。”

这番话说得锐利逼人,最后一句,更是凌厉如刀,周茹听得面色时青时白。

容若只觉心头大快,一时忍不住,脱口道:“他不是男人,她是女人。”

安乐一怔,却又立刻回过神,上上下下打量周茹一番,目中露出不屑之色:“身为女人,却这般看待女人,这般为难女人,这般逼迫女人。”

她的眼光冷漠而鄙夷:“你也算是个女人。”说完转身拂袖,再不看周茹一眼,竟似连正眼望周茹,也觉不屑了。

周茹生平还从不曾被人如此轻视鄙夷过,一时竟是手脚冰凉,拙于回应,眼看安乐人要走出去了,气得回头恶狠狠瞪向容若:“她这些念头、这些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可见周茹虽怒,倒是没有失去理智,像安乐这种生长于深宫,学习贵族礼仪的女子,正常来说,绝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这种言论的。正如从小受皇后教育的楚韵如,不可能如此坚持的不许丈夫娶妾,而唯一能造成这种改变的祸首,当然是容若。

容若笑咪咪耸耸肩,摊摊手。周茹就算会大体查看游戏的进度和变化,也绝不会有精神无时无刻地盯着他,所以只会大至知道,容若在宫中和安乐相处时,就爱讲故事给安乐听,和安乐成亲后,洞房花烛也好,平日夜晚相处也罢,大多时侯,都是挑灯说书,学足了传说中一千零一夜中的女主角,巧妙的以神奇故事抓紧人心,使人只会怅叹夜晚太短,却不会感觉受到冷落伤害,也不会让人有时间去自怨自艾自叹自伤。然而,周茹知道的仅止于此,大部份容若讲的故事,她都听过,自然也就不可能去仔细听他讲的每一个故事了。

她哪里知道,容若讲故事从来因人而异,对宁昭和安乐讲的,就是完全不同的故事。他选择说来给安乐听的,也无非就是独孤皇后,敢于同丈夫约法三章,明示天下,要求丈夫不二娶,无非是,明孝宗不论臣子如何进言,哪怕膝下空虚,也不肯在张皇后外,另娶旁人。也无非是扬过千帆过尽都不是,只取一瓢饮,也无非是萧峰盖世英雄,通天权势,却无论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也不负一个死去的小小丫环。

这些或痴或傻或执着或不悔的故事,也许并不惊险绝伦,并不传奇刺激,但无论再过多少年,经历多少世,世事浮尘如何变换,都一定是女人最爱听,最想听,也最容易被打动,最易因此而神往的。

听过这么多美好的故事,安乐如果不对专一的爱情充满向往,如果还会心甘情愿,开开心心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容若就真该去一头撞死了。

周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容若到底是怎么给别人洗脑的,更加不明白,这一仗自己怎么会败得这么惨,这么溃不成军。

看容若那笑咪咪得意洋洋的神色,她就一阵不快,当即冷哼一声:“我不相信你真的可以在任何时侯,都坦然无愧地坚持你的原则。如果我告诉你……”

“周公子。”性德淡淡一句打断了周茹的话:“我知道,你从来高高在上,为了你某些小小的念头,无意中的心血来潮,我们其他人的生死祸福,都可以任你随意拨弄,这是你的权力,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不要忘记,我们之中,毕竟还有一个不同的人,他不该像我们这样,如木偶一般,任你为所欲为。过份伤害玩弄一个和你相同之人的心,你们的道德是否允许?你真的觉得,你权大势大,所以可以完全不必在意法律或道义上的责任,完全不考虑因此引发的任何后果?”

周茹怔了怔,目光在容若身上转了转,终于不再说话,沉着脸,大步走了出去。00八一语不发地跟在她身后,转眼消失在几个人的视线之中。

只有一句带点余愤的话语,传入舱内:“安乐公主,你果然好生威风,我盼你听到了京城传来的新消息之后,可以更加威风。”

容若当然不至于担心,周茹这般大刺刺往外走,会被其他人发现的问题,他也不知道,性德看似随意的一句话,使周茹最终打消了,以董嫣然的遭遇来继续打击容若,逼迫容若面对真正的难题抉择的念头。他只是很高兴性德会这样选择主动出击,会这般巧妙地利用周茹的立场来迫她收手。

楚韵如却轻声问安乐:“京城有什么消息来?”

安乐茫然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曾听说过。”

容若笑道:“我请陈将军多注意京中讯息,安乐,你也命随护的许将军多加注意,看看京城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变故了。”

楚韵如这时总算抓住了机会问:“那位周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你和性德,竟都如此忌惮她,她又为什么要管你娶几个妻子的事。为什么你们说的很多话,我都听不懂。”

容若苦笑了一下:“那些你听不懂的话,大多是他们专用的词语,只有对他们的底细有了解的人,才会略略明白,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也就不用仔细研究了。至于她是什么人,我一下子说不清,我只能告诉你,像性德这样的高手,她手下,也许有很多个。甚至连性德,本来也是她的手下,因为摆脱了她的控制,才会失去力量。”

“什么?”安乐还不清楚容若这句话到底有什么份量,楚韵如却霎时间脸色惨白,满眼的惊骇莫名:“怎么可能?”

容若忙笑着安抚她道:“你放心,你放心。她手上虽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却绝不会涉入各国之争,也不会对权势富贵有丝毫兴趣,更不至于搞什么阴谋诡计。至于她为什么会对我娶老婆的事这么关心,这纯粹因为这人心理变态喜欢发疯,不过,只要我不愿意,她也勉强不了我。他们虽有强大的力量,但也受到强大的束缚,只要我们不犯她,他们也不会随意用那力量来对付任何人的。”

话虽如此,但楚韵如依旧脸色惨白,余悸犹存,而容若抓耳挠腮,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既说明周茹的力量,说明自己和性德反应的合理,又不至于让楚韵如太受惊吓,少些忧烦。

倒是安乐秀眉微鳌,轻声道:“他们的确很奇怪,那个人忽然出现,硬要带我过来,一路上,所有人都正常站着,可是,全部闭着眼,像是在睡觉。不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容若乱咳一声:“点穴啊,迷烟啊,办法多的是,这些下九流的门道,咱们就别研究了安乐抬眸,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我在外头,听你说话,当真是情深意浓,情比金坚,心意天地可鉴,令我好生感佩。“

连容若这么厚的脸皮,也不由有些脸红了,干笑两声:“你就别笑话我了。”

安乐笑道:“你说的那一大堆话,我也有很多听不明白的,那刘秀、薛平贵、薛丁山,又都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容若陪笑:“无非是些无聊故事中的人,不是当世人物,也非史册有名之人,你不知道,理所应当。”

连楚韵如也笑道:“刘秀与薛平贵的故事你倒是曾与我讲过,那薛丁山的故事,我也没听过。”

容若笑着说:“也无非是有一个遥远的国家叫大唐,国内有个除了长得好看,就没啥大本事的将军叫薛丁山。他奉旨西征,总碰到本事很大,还一心要嫁俊俏男人的女将,先遇上窦仙童,打不过,只好娶回家,后遇上陈金定,还是打不过,还是娶回家,最后遇上樊梨花,当然更加打不过,自然也只能娶回家了。”

楚韵如与安乐相顾骇然,做男人做到这份上,也不知道是没用到绝顶,还是俊俏漂亮到绝顶,那得俊美到什么地步,才能让女人这等飞娥扑火一般,前赴后继地要嫁给他。

自然而然地,两个人的目光***向性德。

容若也在一旁,拖着下巴,望着性德点头,很大方地替她们说出心声:“估计怎么着,也得有咱们家性德一半俊俏吧!”

性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就算他是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的人工智慧体,也被三个人六只眼睛看得身上发寒,淡淡插一句:“现在,是不是查明京中到底有什么变故最重要?”同时眼神隐含警告地望了容若一眼。

容若不敢再继续胡闹,急忙道:“对对对,我去找陈将军。”飞一般便往外冲。

安乐的心思,立刻也遥遥飞往京城,倒也忘了继续打趣,楚韵如到底也不敢对性德太造次,二人便相伴一起出去,寻许漠天交待派人查探京城是否有变故。

性德转过头,似有心似无意,向窗外遥遥望了一眼,这才看似漫不经心地跟了他们出去站在河岸的最高处,任浩浩江风吹得衣襟飘飞,目光遥遥望着那缓缓随水而去的船队,周茹沉默地久久凝视,极轻极轻地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那么轻那么轻的声音,以至于让人不能分清,她问的是别人,还是自己。

“做为女人,一直憧憬最完美的,不会为任何事情而动摇的爱情,做为女人,一直渴望,能遇到这样的男人。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身份地位如何,我想要和这样的人,有一场完美的恋爱,但是,我是不是错了?”她的声音依旧轻如飞繁:“容若他不是这太虚世界中的任何人,他和我一样,有血有肉,我不应该像对待其他人那样,肆意安排他的一切,但是……”她的眼睛渐渐升起一片迷茫:“这是一场游戏不是吗?在游戏中,大家玩闹一下,开开玩笑,有什么关系,就算吃了亏,上了当,顶多也是输掉一场游戏,很重要吗?”

她抬起头,迷茫的望向远方:“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梦醒了,现实的生活还要过下去,谁还会再在意梦中的事。在游戏里成为敌人,不代表现实中也一样,对吗?”

没有人回答她,00八沉默的肃立在她的身后。

周茹等待了很久,回过头,看了00八一眼,然后轻轻叹息:“他到底不是00七,或者说,很久以前,他就不再是00七了,他只是萧性德,一个完全摆脱了系统束缚,拥有最完全自主能力,甚至拥有灵魂的存在,这种神奇的变异,想必公司的那班专家们,会非常有兴趣的。

她摇摇头,什么也不再说,正如不再期待身旁那完美的傀儡,会对人心的疑问给予回答一样。她只是遥遥远目,凝望那庞大的船队,渐渐消失在水天一色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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