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溪与凉州皆是在陵州城的西南方向,乘着马车一路南下,这景色自然也是不尽相同。阿莉罗习惯了北边的风土人情,这见到西南的景色,自然是格外的欢喜。唐锦兮比着阿莉罗好一些,只是盘风山亦是在北方,当初从盘风山回到都城,是一路往往南,跟着付南决的军队又是重归北上,这西南一带她从未来过,也是有着浓厚的新鲜感。
阿莉罗嘴巴里含着管默然配出来的止晕丸,一脸兴奋地趴在窗边,听着马车辘轳声响,看着不断倒退的景色,眼神之中迸发出来了晶亮的光芒。
“这西南的景色果真与北边大有不同,这寒冬腊月的季节,树木竟是常青的,果真格外讨喜呢!”阿莉罗瞪大了眼睛,语气之中兴奋的味道溢于言表,她扯过来了唐锦兮,拍着她的手,“锦兮你看你看啊,那树木还是湛清碧绿的呢!”
唐锦兮抻头一看,不由得笑了笑,“嗯,咱们现在是进入喜城地界了吧?我听闻,喜城人好竹子的风骨,所以多栽种竹子,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都好伴着竹林为居呢!东坡居士就曾经有诗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就可见这竹子在大多数文人墨客心中的地位了呢!”
阿莉罗看着唐锦兮,随后眨了眨眼睛,“这竹子和咱们前些日子吃的笋子有什么关系啊?”
“咱们平日里吃的笋子就是竹笋啊!这竹笋的味道可是鲜美了,这笋子乃是春冬两季的笋子尤为好吃。”唐锦兮听着阿莉罗这样问,也就给她耐心解释了一番。
北边没有那么多笋子可以吃,唐锦兮原来在都城唐府的时候,因为家中是权贵,唐淮又是位高权重之人,所以也能才买到一些竹笋吃。且古老怪喜欢竹子,在盘风山上也有栽种竹子,她小时候跟着阿桐等人亲手挖过,所以并不新鲜。
而阿莉罗却是第一次吃到竹笋,彻底爱上了这种味道塞过任何一种食材的蔬菜,简直就要阿莉罗欲罢不能了!
阿莉罗眨巴着眼睛,“东坡居士想必更是喜欢竹笋烧肉吧?”
唐锦兮翻了个白眼,可见阿莉罗是在边关长大的外族姑娘了,对着这汉家的文化知识怎么就那么的匮乏呢?这东坡居士,怎么会因为如此肤浅的理由,就喜欢上竹子呢?
“你为什么白我?你是在鄙视我吗?”阿莉罗扭过头,看着将头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唐锦兮,不由得摇晃着她的身体,“你给我解释清楚啊!你难道是嫌弃上我了吗?”
唐锦兮无奈一笑,“我没有,你可棒了,可好了!你就好好看你的风景吧,我是真的累了,想睡一会儿了!”
阿莉罗瞧着唐锦兮打了个呵欠,不由得撇了撇嘴,在陈家别院只住了一晚,就收拾行囊再次启程了。已经过了腊祭,那么路途就不需要太过匆忙,只需赶在二十三祭灶前回到家里,就可以了。
管默然这次是与陈玠三人一起上路,管默然带着的商队在后面压阵,他原本也是乘坐的马车,只是看着唐锦兮与阿莉罗两个姑娘在,也就将自己的马车让给了二人,与陈玠一起策马归程。
不似之前从银城赶往陵州城那般匆忙,双马的马车显得很是稳当,马车也宽大舒适了不少,宽度可以放下一张小的贵妃榻,唐锦兮抱着自己的小布包,靠着贵妃榻上的软垫,继续补眠。
唐锦兮原本也是想骑马的,无奈于从陈玠管默然到阿桐与阿莉罗全部严肃反对,她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马车之中,看着唠唠叨叨的阿莉罗,默默地发霉。
看着阿莉罗掀开车帘向外看,并且几乎将整个身子探出了窗外,管默然皱紧了眉心,面上的表情有些不悦,阿莉罗的这种行为,管默然是看不惯的。
看着自家兄长皱了皱眉心,陈玠看向自家兄长眼神飘过的地方,见到阿莉罗的行为,也是淡淡一皱眉,随后便是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阿莉罗的性格就是如此,您可是不要与阿莉罗置气。”
“我倒是没有太过生气,只是阿莉罗这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个模样到底是不好的。”管默然看着自家弟弟也在说情,不由得眉头蹙得更紧一些,“她这个模样,只怕是会被家中父母所不喜……”
管默然心中其实是有些担忧的,自家父母的性格,他最是了解不过。虽然父母都是随和的性子,可是像是阿莉罗这样跳脱的性子,恐怕还是会惹来父母的不满。
陈玠看了一眼阿莉罗只是勾唇一笑,语气之中带着满满地不在乎,“我自己的女儿,她的性子我自然是了解的。她只是一个姑娘家,年纪尚幼,又不似小妹那般需要掌管家业,她需要的只是被我好好地宠着就好了。”
管默然皱了皱眉,“你这样未免太宠爱孩子了一些。”
“孩子嘛,尤其是女孩子,就应该娇宠一些,尤其是我也没有指望着阿莉罗给我争什么气,只要她平平安安的,我就别无所求了。”陈玠轻笑了一声,自从认下阿莉罗当女儿,他就体会到了当爹的幸福。
管默然瞥了一眼马车,心里也是有着疑惑,“那么对于锦兮呢?你还是很严格的……对待阿莉罗与唐锦兮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陈玠听了管默然的话,不由得好笑一般看着他,“,你对待锦兮还是很在意的?你是为着锦兮委屈吗?”
管默然淡淡点头,“锦兮毕竟是咱们的外甥女,我关心她也是正常的,何况忽视了她那么多年,我总是想从各个方面补偿她一番。”
陈玠轻笑,“我对于锦兮严格要求,并非是不心疼她,与之相反,对于锦兮我更是怜惜她,不仅有着怜惜,我还有着几分愧疚,毕竟我差一点就害死了她。对于她和阿莉罗的不同,也是因为阿莉罗她无父无母只有我的关系,她从小吃了不少苦,娇宠一些也是无妨的。”
“你觉得你是在一视同仁,可是在两个孩子心中,恐怕就不是这样了。我想,你宠溺阿莉罗的时候,锦兮她心里一定不是滋味。”管默然看得出来,自家外甥女对于弟弟的感情并非只是舅甥那样,恐怕在外甥女心里,弟弟才是父亲,而不是在京中的那个唐淮。
陈玠皱眉,“锦兮性格很是包容的,她不会在意的,她很懂事。”
“她懂事,不代表心里不会不舒服。”管默然有两儿两女,很是明白如何在孩子们之间平衡,他是养了孩子二十年,才发觉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的心是敏感的。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察觉出来的。
陈玠沉默了下来,他想着唐锦兮与自己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我其实是不希望锦兮对着阿莉罗有什么芥蒂的,毕竟他们将来就是表姐妹了。”
“阿玠,锦兮虽然身子看起来很是不错,性格也很是独立,但是她毕竟是个姑娘,自小没有在家人身边长大,有个家人在身边的时候,她总是会不由得去依靠的。”管默然耐心解释着,“你想想柳儿与颜儿都是我的女儿,我对待她们的情感就不太一样,你也知晓柳儿是内定的家主,所以她要背的责任比颜儿要大得多,可是我不会对她们有差别对待!”
陈玠摇头,“我没有对锦兮与阿莉罗有差别对待啊!我是一视同仁地对待她们俩,或者说,我更宠溺锦兮一些。我都担忧阿莉罗会因此而吃醋了!”
管默然无奈地摇头笑着,“你更宠爱锦兮?我可是看不出来,你有多么宠爱锦兮。那日她来的时候,脸上那隐约的指印我可是还看得到的,女孩子……你怎么就随随便便动手呢?”
“她太过胡闹,对着我又百般无礼,我责打她,也是为了她好!”陈玠想到了那日唐锦兮的胡闹,仍然阴沉着脸色。虽然心疼唐锦兮的受伤,但是他更不乐意让锦兮的性格太过骄纵。
管默然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这种事情还是得陈玠自己去看开,他说得再多也是无用的。唐锦兮的性格,其实很不好,她会为了在意的人去拼搏去努力,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但是在管默然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己外甥女的生命更重要,为了别人去牺牲去努力这根本不值得。
或许是自私,但是管默然宁可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也不希望自己是外界人们认知的那般严肃得一丝不苟的,从来不会徇私的残酷无情一个父亲。
陈玠心中想的很多,他不只是将唐锦兮当成外甥女,而是自己的女儿。就是因为他比管默然了解唐锦兮,所以才不会对着唐锦兮心软。因为陈玠知晓,如果自己心软,唐锦兮说不定会逼迫着自己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陈玠不乐意哪一天真的发生。
阿桐骑马随着马车旁,默默地保护着唐锦兮与阿莉罗。他的耳力极好,陈玠与管默然的对话,他自然是听得到。原本对着管默然与陈玠心里有芥蒂的阿桐,倒是稍稍放下了心。他本来以为这世界上除了是自己,不会有人疼爱白九儿,却没有想到这样的两个男人,用着自己的方式疼爱着自己的阿九。
很好,自己也该放心,也该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