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不知道自己窗前站了多久。
当面前的阳光悄悄偏斜的时候，原本是站在她身旁的白洛已经不见了踪影。
作为一缕无依无靠的孤魂，这个时候也该赴忘川了吧。
“值得吗？”齐修灵看着魂不守舍的小九，缓缓走到窗边问道。
裂开的青玉匣子和断裂的黄绢都在小九的脚边，而房间正中用鲜血描绘的大阵看起来依然骇人。
齐修灵对苍梧的法术并不陌生，自然也知道，以小九这样的妖怪身躯强行将其破除，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然而，千年执念，半身残缺，所能换来的也不过只是这窗前片刻的并肩而立。
如此，真的值得吗？
“大人。”小九转过身向齐修灵行礼，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小九这番将大人牵连其中，却是不得已而为之，恳请大人海涵。”小九说道。
齐修灵摆了摆手，看着小九不断破碎的身躯，只是嘴角微挑。
这妖怪费尽心机将齐修灵和孔阳二人牵连进苍梧的千年旧事之中，但孔阳却也因祸得福。
如果齐修灵这时还要秋后算账，未免就显得有些小气了。
而且，眼前这个妖怪，怕也经不起齐修灵的惩戒了。
“罢了，告诉我你的真名吧，我送你回去山与海的那边。”齐修灵说道。
听到齐修灵所说，小九的贝齿轻轻咬着嘴唇，神色间略有犹豫。
“莫非，你想留在这边，等他转世轮回？”齐修灵又问道。
小九连忙摇头，道：“这一世的事情，这一世了却了，也就是真的了却了，我已无牵挂。”
说完之后，小九退了两步，躬身再次向齐修灵行了一礼。
“我的真名，蜃精初九。请大人为我开启通往山海之路。”小九轻声说着，语调里满是郑重的味道。
以小九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回归山海界了。
齐修灵点头，随即推开了面前的窗户。
他的手中不知在何时多了一支绒绒的蒲公英。
当卧室的窗户被齐修灵推开，春风卷了进来，将小九脸颊上残余的泪痕拭干，也将蒲公英吹散。
蒲公英飘飞而去的方向，人类建造的繁华都市像是忽然落入水中的字画，模糊了起来。
而在一片模糊之中，山水的线条复又变得清晰。
仿若是巨大的水墨画卷自云庭中垂落。
画卷的一端是崇山峻岭，青崖间古树盘虬，千姿百态。
山腰的云雾中，珍禽异兽犹如浮光掠影不可捉摸。
而在画卷的另一端，是一望无际的海洋，碧波连天，浪头中影影绰绰，金鳞暗藏。
齐修灵的蒲公英被风所卷动着，落于这画卷云雾中。
“蜃精初九，山与海的道路为你所开。”齐修灵高声说道。
小九的身体也似那蒲公英一般，轻飘飘的为微风所托起，飘出了窗外。
“等一下！”孔阳忽然出现在卧室门外，怀里还搂着那个昏睡不醒的少年。
“你让我护着这个小子，这个小子对你很重要吧！不说句再见吗？”孔阳急急对飘在空中的小九说道。
小九和齐修灵齐齐一愣。
齐修灵扶额，看向孔阳的眼神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小九却是微微笑了。
她与这个昏睡中的少年并不相熟，当初令孔阳保护这少年，不过是要借机挑起他们与那陈老的纷争而已。
然而小九却没有想到，孔阳竟然将这少年护得如此周全，甚至还将其带来见自己最后一面。
“公子，当年与我一同拜在苍梧门下的若是你，该有多好。”小九向孔阳说道。
“愿你永远心如赤子，澄净坦荡。”
说完之后，小九便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去。
她的身影也如那些蒲公英一般，落于山海之间，与云雾融为一体，不见了踪影。
而在这之后，山海的景象远去。
孔阳不过是一眨眼，窗外所见的便又是繁华的人类城市。
“她这就回去了？”孔阳脸色微微有些泛红，看着窗外愣愣问道。
齐修灵点头，回答道：“受了那么重的伤，未来百年，她大概都不能再来人间了。”
或许，她也不会想要再来人间了吧。
齐修灵转过身，目光看向房间正中鲜血描绘出的大阵。
虽然缺少了作为护法存在的白洛骨灰，但阵法上的血光仍旧在缓缓流转着。
“真令人恶心。”齐修灵低声说道。
抬手间，一片艾叶如刀钉入法阵之中。
艾叶中腾起蓝色的火焰，一闪即没。
便在这火光闪动之间，卧室正中那个血腥大阵与火光一同被无声燃去了。
做完这一切，齐修灵再看向了孔阳。
只见孔阳正小心翼翼将怀里的少年安置在一张椅子上，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会就这么挂了吧？”孔阳向齐修灵问道。
齐修灵摇头，在他的眼中，这个少年此刻的状况一目了然。
“只是受伤太重，而且还被定住了神魂罢了，一个小时之后就能醒。”
“走吧。”齐修灵拍了拍孔阳的肩膀，示意他们应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但孔阳却不这么认为。
“等一下，这屋里还躲着个人！”他说道。
孔阳目光灼灼的看向卧室一角的衣柜，然后大步走了过去，扯住衣柜的把手，然后用力一拽。
只听一阵木头和金属扭曲断裂的声音，整片衣柜的门都被孔阳用蛮力扯了下来。
获得神骨之后，孔阳的力量和感官都增强不少。
这间屋子里，哪怕是刻意压低的呼吸声，也休想瞒过孔阳的耳朵。
一个瑟缩在衣柜里的人立刻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一瘸一拐地朝着卧室大门冲去。
只不过，他还没逃出两步就摔倒在地上，额角磕出了血。
随手将手里的衣柜门扔下，孔阳走过去一把将那人拖起来，认真打量着他的脸。
这个人便正是那个在小九手下摔断了腿的骗子宋义。
“你是那个骗子！我记得你！”孔阳大声说道。
齐修灵蹙眉看着孔阳的举动，但却没有阻拦，任由骗子宋义在孔阳掌中瑟瑟发抖。
“自首！求求二位大侠放过我！我一定会去自首的！”宋义嚎叫道，一脸被吓破胆的模样。
“自首？”孔阳思考起来，道：“那你还有同伙没有！”
“有有有！所有人的资料我都有！自首了我一定坦白！”骗子涕泪俱下。
然而孔阳摇头，道：“但是你是个骗子，我怎么可能相信你？”
这句话说完，孔阳当即一巴掌扇在宋义的脸上，将他打得两眼一翻，牙缺半边，直接晕了过去。
将如同死狗的宋义随手丢在地上，孔阳接着向齐修灵伸出了手。
“做什么？”齐修灵问道。
www▪tt kan▪￠ ○
孔阳坦然道：“手机借我，我要给秦警官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