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40)

“母亲……”

艾玛!真的是韩王的声音没错!

一墙之隔的御膳房内,女皇一双锐利的眼死死盯住韩王。

韩王跪倒在地上,久久不愿抬起头来。

半响,陈女皇一字一句道:“好,不愧是朕养出来的好儿子。”

韩王猛地就抬起了头来,“母亲,我到底是不是您跟父皇的儿子?!”

此言一出,陈女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观陈女皇的面色,韩王猛地一怔,好似承受了极大的打击。“这么说,那个人说得是真的……”

此刻,御书房内火光通明。陈女皇的脸被这光亮映照得,更加苍老几分。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女皇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

韩王却是猛地站起身来,恨恨盯着陈女皇。

母子二人对视片刻,而后,韩王不管不顾就跑出了御书房去。

空荡荡的御书房内重又剩下苏行同陈女皇二人。

“陈青。”苏行突然说了一个名字。

虽极力克制,但陈女皇那一瞬间的变化是逃不过苏行的眼的。

苏行声音严峻:“长歌在哪里?”

女皇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不知何时,乱了。有发丝迷乱了她的眼,此刻的女皇,显得脆弱。

“一人换一人,很公平。”苏行道,“放了长歌,你即刻便能见到陈青。”

女皇张了张口,可她的声音却被猛然推门进来的内侍打断。

“不好了!太子殿下不好了!边关告急!卫国和祁国攻过来了!”

御书房内一片嘈杂错落声过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长歌再也听不见苏行的声音了。他走了吗?

长歌急死了。

突地,长歌感觉到身下的床板一颤,是此处隔间与外连通的暗门,被人自外头打开了。

暗门就在那一个大书架后,长歌的正对面。

长歌条件反射就闭上了眼睛。不过,她看清了,进来的是陈女皇。

还来不及长歌在脑中做出什么有用分析,就只听陈女皇说了一句:“出来吧。”

啥?

长歌吓死了,心说这女皇陛下怎地恁神通广大?连她装睡都看得出来?

可是,回答女皇陛下的却是一把苍老男声:“阿英。”

这个声音是……葛先生?!

长歌屏住了呼吸,生怕在场的那两个人发现她醒着这个事实。另外,直觉告诉长歌,女皇同葛先生间,藏着不外人道的隐匿事。

“不要这么叫我。”女皇冷冷道。

葛先生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你要保证我的安全,尽快送我出城。”

女皇半天没说话,最后,她妥协一般道:“送你出城没有问题,多加上一个她,有些困难。”

她?

还是他?

葛先生就道:“我知你心中有疑虑,不过,阿英,她我是志在必得。”

女皇叹了一口气,“地下暗庄元气大伤,想要再次振兴绝非易事,你莫要太心急了。”

葛先生却突然哈哈哈笑了,那笑音有些寒碜人。他止了笑,声音里有嘲弄:“想不到在阿英眼中,我是这么伟大的人!”

女皇既怒且狐疑,“你又打着什么主意?”

葛先生的声音突然变得狂热:“阿英可知她是什么人?她身上又带着什么秘密?!”

女皇不说话。

葛先生已是克制不住道:“续命蛊虫!她身上带着续命蛊虫!有她在手,我就能不死!就能不死哈哈哈哈!”

长歌暗暗心惊,她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葛先生抓了她来,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怎么办?!

她一定要逃出去!不然落在他手中被他长期困住,她定会生不如死的。

长歌不由就感应到了胸口盒子里的母大虫,母大虫啊母大虫,原来你还挺受欢迎的。

接着,女皇又同葛先生谈论起了卫与祁联合攻陈的事。

长歌的耳朵立时竖了起来,这个才是她想知道的重点啊重点!

可是,不知为何,她越是想要集中精力,眼皮越是困得开始打架。

“陈国危在旦夕,你要助我挺过难关。”女皇的声音。

葛先生冷冷一笑,“阿英,你还真将自己当做陈国人了?女皇陛下?呵,不要忘记你这名位是地下暗庄出钱买回来的!”

“住口!”女皇的声音都变了,“当初是你们逼我就范!如今想要翻脸不认人是吗?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做的买卖?!”

“这本就是一场交易一场游戏,阿英何需如此认真?”

“你……”

两人的对话,长歌越听越心惊。什么意思?女皇的位置同地下暗庄早有牵扯?牵扯了什么?

然后,早些听女皇同韩王的对话,莫不是韩王不是女皇的丈夫、已故陈国皇帝所生?

那韩王的爹是谁?

苏行的爹又是谁?

长歌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怎么越听越复杂啊!?

她算是明白了,政治本就是复杂且肮脏的,里头掺杂了太多的莫测与揪心。

长歌的心被揪住了!

更可怕的是,长歌还待再听女皇同葛先生的对话,她的脑子越来越不听使唤,她、她想睡觉了!

于是,长歌就悲催得睡着了。

长歌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有一些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她脑中混沌,直到跌下了床去,身体的疼痛方给了她一丝丝的清明。

长歌扒扒头发爬起来,眼睛下意识一眯,因对上了头顶上方那小小一扇天窗里透射下来的阳光。

白天了呢!

长歌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她凝神细听了一会儿,没在一墙之隔的外间听见熟悉的说话声音了。墙内与墙外皆安静得可怕,长歌只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长歌知道,那个葛先生既然觊觎她的华情蛊,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她必须赶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视线不由就落向了那一排书架。

长歌开始在书架附近寻找打开暗门的开关。

可是,完全找不到啊肿么破?!

长歌急得团团乱转中……

更可怕的是,一墙之隔的外间突然响起了“吱——”的一声,厚重的殿门被推开,好似唱出了一曲古老的歌。

然后!长歌听见有脚步声一步一步在朝她……啊,不,是朝着暗格这个方向靠近。

完了完了!长歌只能狂奔向大床,继续做睡死状。

可是!她才跑了两步,就感觉到脚下传来不一样的触感。

长歌本能觉着头皮发麻,她下意识低头,就看见自己的一只左脚率先踩在了一方青花的石上。

地上铺满了平平整整的青花的石,独长歌脚下的这一块,显得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在哪里?

不同寻常在……它会动!!!!

长歌眼睁睁看着那一方青花的石开始下陷、移动……

顷刻间,长歌的脚下张开了一方可怖的黑洞。

黑洞好可怕!

毫无悬念地,长歌掉下去了。

幸而下头的高度不深,长歌的屁屁很快就触到了实物。

可是!谁来告诉她,为么下方的坡度这么陡啊啊?!

又毫无悬念地,长歌的小身子顺着那陡峭的坡度,一路飞速滑向未知的国度。

最最前方的尽头透出了点点的亮光,长歌觉着自己就好似那扑火的飞蛾,为了前头的那一方光亮,不顾死活地拼命靠近。

可长歌完全是被迫的啊啊啊啊!

简直不要太可怕呜呜呜呜呜呜!

这样子的滑行好似没有尽头,就在长歌的屁屁快磨破一块皮的时候,前方陡然大亮,长歌大叫一声,一下子跌进光明里。

前头是无尽的光明,身后是几乎要叫人绝望的黑暗。光明与黑暗的无尽交织,会令人发疯。

不过,长歌是被屁屁疼,疼晕过去的。

真是丢脸呐!

也不知她这一番滑行,又滑向了何处?!

唉,最近咋这么不消停呢?

难道是她哪天起床的方式不对?!

真是个悲催的娃!

长歌是被阵阵鲜肉飘香给引诱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长歌发现自己又一次躺在了大床上。

悚然一惊的长歌感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待触到室内那破破烂烂的桌椅与柜时,一颗拔凉拔凉的心稍稍回暖了一些。起码,如此寒碜的房间,皇宫里是决计不会有的。

她出了皇宫?

她此刻又在哪里?

还有,谁在煮土豆炖牛肉?!!!

熟悉的肉香馋得长歌想哭~~o(&gt_&lt)o~~

长歌打*门走出来,待见着院子里,阳光下那一大锅肉肉的时候,眼泪终是止不住,大颗大颗落下来。

你们不要误会!长歌自然不是因了香气扑鼻的肉肉哭,长歌哭是因为……她看见了蹲在肉锅子旁不住添油加醋的,她的师父!

彼时,破败的院子里阳光正好,一锅子土豆炖牛肉满足了人不住往下掉的哈喇子外,还驱散了那一抹寒。

是啊,不知不觉间竟已入了秋。

吃饱喝足,围着暖暖的火驴,长歌就问师父怎会在此处,然后,她又是如何同师父处在一处的。

师父的表情一贯如顽童,“自然是为师感应到了徒儿你的危难,于是,为师就腾云驾雾赶来啦哈哈哈!”

“那师父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师父的眼珠子就一瞪,“救?为么要救?捡回来就行了。”

长歌:“……”

原来,师父是在城外的一处树林子里遇见的她。

据师父说,长歌当时摊手摊脚趴在一堆枯黄落叶上,衣衫凌乱,整个人又脏兮兮得浑身插满了稻草,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师父吓一跳,还以为她没救了呢,幸好只是昏迷。

“不过,据为师看,乖徒儿你是吓晕过去的,碰上啥好玩的事儿了啊乖乖徒儿?”

对于师父时不时发作的凌乱病,长歌向来是选择性忽略的。不过,这一回,她倒是问出了一句:“师父,你是哪里人?”

“为师四海为家。”

长歌:“我记得师父好像说过,平生最不舍就是陈国。”

师父眼珠子一瞪:“胡说!为师什么时候说过?!”

长歌:“你喝醉的时候。”

“这个嘛……”师父开始扯胡子。

盯着面前跳动的火焰,长歌紧接着又冒出了一句:“师父,我知道你姓陈名青。”

“废话,为师当然……”突然卡壳了。

长歌双眼灼灼望师父,“师父,我都知道了,你还要蛮我到什么时候?”

师父突然就收了玩笑,他直直盯着长歌,面上神色变幻不定。

长歌硬着头皮迎接师父的视线。

长歌你要挺住!

最后,终是师父先败下阵来,“说说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长歌无意识往火堆里加了一把柴火,深吸一口气道:“我看过师父写的札记,师父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就是陈青。”

“那又怎么了?”师父不满,“再说了,为师早八百年不用这个名字了……臭丫头,你又乱翻为师的抽屉?!”

为防师父炸毛,长歌赶紧说出下面的话:“我、我听见陈国女皇同人谈起了这个名字。”

这个时候,院子里的风突然停了。师父面上的神色就如飘荡在半空当中的落叶一般,不上又不下,卡主了。

“她……怎么会?不可能……”师父有些语无伦次,好像真受刺激了。

长歌:“师父,陈女皇是你姘头,然后,你们还有韩王一个私生子吗?”

师父猛地一拍大腿,差点掀翻火堆上的锅,“臭丫头胡说什么!”彻底炸毛了。

在长歌眼中,师父的顽童心性就好比那磐石,怎么摧残还是那个样。

可如今,这块磐石破了……艾玛师父竟然忧郁了!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情况简直不能再严重!

“师父,师父你是受了情伤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乖徒儿我就不挖你疮疤了……”

险些被师父一顿胖揍!

“唉……”师父叹息,坐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时长歌就愧疚了,“师父,对不起。”

师父他老人家叹气看长歌,“没什么疮疤不疮疤的。这事儿在为师心中早已过去,年少时候的一段轻狂岁月罢了。”

可长歌仍旧想听得要命,只觉告诉她,师父的这一段故事,会解开她心中长久以来郁结的疑惑。

于是,师父开始巴拉巴拉。

暮色西沉。

“就这样?韩王不是你儿子?”

师父瞪她,“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竟然质疑你师父我的节操!”

长歌:“师父你确定节操这种东西你身上还存在吗?”

师父:“……”

师父摸出了随身携带的酒葫芦,开始在西沉的暮色里,喝酒烤火同长歌聊天,“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久到为师都要忘记了。”

长歌歪了脑袋看师父,“师父你确定你真的忘记女皇了吗?我是说那个阿英。”

师父不耐烦摆手道:“忘记了忘记了。”

长歌:“那师父你怎么都不娶媳妇儿的?”

师父灌一口酒,而后,两手一摊,道:“因为为师没钱。”

长歌:“?”

师父:“想当初为师年轻那会儿,娶个老婆才25两银子。为师拼命攒了40两,想着娶媳妇的时候办的风光点。可是一打听,人家早涨到150两了。几十年来,为师愣是一直没追上物价暴涨的速度。”

长歌:“……”

鉴于这个理由太过*炸天,长歌一把抹掉吹倒她脸上的黄树叶,一边急问:“师父你这是不负责任啊!师父你这么说,给陈女皇听见了,她该多伤心呐!”

师父突然就变得严肃又正经了,“我当初也曾想要带她走,可她说自己身上肩负了责任,她若走了,她的族人便要悉数遭殃。很早很早的时候,她便牺牲掉了自己的幸福。那个时候,为师固然难过,但也尊重她的选择。那个时候,为师既然爱她,就要爱全部的她。虽然不能带她走,但心中的那份感情还是在的。”师父眼中现出迷茫来,似在追忆那曾经消逝掉的美好年华。

长歌觉着这个样子的师父好帅!虽然他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大部分时间都不正经。怪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女皇还对师父念念不忘呢!

长歌有一些替他们的感情感到惋惜。

但师父说了,相爱的人间有无数种相处方式。他们不过是选择了一种最最被世人摒弃的。

“为师爱自由,没个婆娘在耳边成日里唠唠叨叨,反倒快活。”师父如是道。

长歌“嗯”了一声,想到了她跟苏行。她同苏行,无疑是幸福的。她没有同师父比较的意思,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存在,都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方式与权力。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在感情里亦然。

长歌正在这边感慨着师父的伟大情操呢,冷不丁又听师父说了一段:

“初初有些不习惯吧,但时日久了也就那样了。再后来,为师潜心钻研医学。钻着钻着,就要把这事儿忘了。今日若非乖乖徒儿你提起,为师还真要忘记了年少时那一段辉煌的岁月啊!不过现在为师更辉煌哈哈哈!”

是啊,您在深山里辉煌,也就熊猫滚滚们知道。长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坐得时间久了,腿脚发麻,长歌就站起来,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活动活动筋骨。

扭着扭着,长歌就脱口说了一句:“这儿看着好眼熟啊,一看就是土豪家的房子。师父原来你认识土豪。”只可惜,院子房子都破落了,看上去萧萧瑟瑟,无人居住的样子。

长歌也不过随便问这么一句,可她扭完脖子回头时,全看见师父的脸色全变了。

师父脸上好挣扎,比方才提到陈女皇时还要挣扎数十倍!

长歌赶紧跑到师父身边,“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土豆吃多了吗师父?”

“你才土豆吃多了臭丫头!”

“我确实吃多了。师父你真聪明!”

师父一双老去的丹凤眼深深看长歌,这一双眼睛搁在这会儿,也是漂亮的。可以想象,师父年轻的时候,是怎样一个美男子啊!

长歌跑神儿了,就没听全师父的话。

“师父你说什么?这房子怎么了?”

师父面色一肃,似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定一般:“其实,为师来到陈都并非偶然。”

长歌说这个我知道啊,想想就知道了嘛,师父我又不笨。

“那你可知为师因何而来?”

长歌:“来见一见你的老相好?”

师父嘴角抽了一抽,负气道:“是你那相好请我来的。”

“我相好?”长歌指着自己鼻子,她相好不就是苏行吗?

见师父露出赞同的神色,长歌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长歌想了想,说了一句:“师父你真听女婿的话!”

师父竟破天荒没反驳她,而是又露出那种深思悠远的神色来。

师父您别啊!您露出这么高端大气的表情,我、我会消化不良的。

可是,下一瞬,师父说出来的一句话叫长歌更加消化不良。师父说:“十几年了,想不到你们又在一起了,为师也只能说一声恭喜了。长歌,你吃了不少的苦,为师希望看见你幸福。”

长歌一副“师父你吃错药了吧”的表情。

师父回:“目前还没发现土豆炖牛肉有让我吃错药的功效。”

长歌:“……”

师父就伸过身来,一双老手摸摸长歌的头,颇慈祥的样子。

这样子的慈祥与师父平日里的形象委实不相符。长歌怯怯将师父的大手看着,她怕师父把脏东西蹭她头发上。绝对不是她小人之心,委实是……师父他有前科!

师父抖抖那一身破旧的袍子,站起了身来。

师父立在庭院当中,看着庭院中萧索的草草木木,表情颇寂寥。

师父:“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长歌:“师父你别,伤春悲秋真心不适合你。”

师父:“……”

对于长歌的“以下犯上”,师父很大度得不在意。他招招手,示意长歌同他站在一起,朝某个方向看。

这个时候,太阳都快沉下地平线了,院子里黑兮兮的,看什么?

师父目光炯炯:“你看那棵树!”

于是,长歌就去看那棵树。

师父颇激动:“看出什么来了?”

长歌呐呐:“没看出什么。”

师父怒而殴长歌,可惜没殴到。

“臭丫头,那是为师第一次被你祸害到了的地方!”

长歌:咦?咦咦咦咦咦?

其实,那是一棵茶树。

经了师父的提醒,长歌方注意到,原来,这庭院的四周围,密密种满了的,都是茶树。

好漂亮的茶树啊,密密麻麻种满了梯田。

梯田在她的窗外,转身便能看见。

长歌感觉自己立在茶园当中,于阳光温暖的午后,抬头看天。

然后,在删的那一边,她就看见了……

“回魂了。”师父的声音。

长歌一惊,懵了。她怎么无端端就做起白日梦来了?而且,那梦中的场景出现得好没来由。却又真实地叫她心里直发慌。

长歌抬眼,对上的却是师父仿似洞悉一切的眼。

师父深深叹息,“不该瞒着你了,有些事,也该是你知道的时候了。”

传说中的身世之谜?

师父点了一根蜡烛,将长歌带进了这一栋院子里的正房当中。

看师父熟门熟路的样子,长歌更加疑惑了。

“吱呀——”一声,正房的门被推开,现出里头黑洞洞的景来。

长歌站在门槛边,望着里头的黑洞洞,突然就有一些怔忡。

师父率先步入房内,“嘶——”的一声响,师父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火真是个顽强的小东西,明明初初只零星一点豆,却能跳啊跳,跳耀得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房间的布置是简陋的。

对门的墙边是一方书案,案上零星铺了一些纸。纸张似历经了岁月,经门口透进去的风一吹,不是散了,就是碎了。

书案的旁边放着一台……额,那是织布机吗?

织布机配书案,这组合的……

另外,最最吸引长歌眼球的,便是屋子正中那一张桌子上的一个大碗。

这是海碗,且是用旧了的。

那海碗有映着天空的颜色,天空当中有碧蓝的云烟。

这样子的大碗,就该是用来盛茶汤的。长歌脑子里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在寒冷的渡口边,喝上一碗茶汤,里头有我为你多放的老姜。

长歌猛地就倚住了门框,她脑海里有几多繁复的画面闪过,快得让她抓不住,却又清晰地令她想要哭。

她看见了寒冬飘雪里的渡口。

渡口边有一方小舟,舟上有公子,公子要渡江到那遥远的寒冷北方。

她好怕呀,怕公子会一去不复返,更怕公子的手会冻僵。

“师父我头疼!”长歌支撑不住,叫了一句。

师父转过身来,瞬也不瞬将长歌看着:“为师取下了你脑门里的银针,你的头当然会痛。”

长歌:“!!!!!”

长歌觉着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她梦见了自己是渡口边一个欢快的茶汤女。她守着她的小铺子,日复一日卖着茶汤。

然后,她的生命里不经意间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着一袭出尘长袍,墨发及肩,他笑起来的声音,温暖又好听。

于是,长歌的生命里就多出了一份温暖。

渡口边卖茶汤的小姑娘,活得与世无争,无忧无虑。她不需要男人,可当有这样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时候,她还是欣然接受了。因为美好,因为好奇。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发生得自然而然。

长歌看着他们相识、相恋,直到成亲。

他们成亲的那一日,没有铺张的喜宴,只彼此二人身上的大红喜服映照着彼此真心的笑颜。

可是,男人自始至终背对着她,长歌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

男人终究要离开。

男人离开的那一日,天上飘着雪。

江面上白茫茫成了一片,分不清是雾还是雪。

男人孤独立于舟上,小舟却迟迟不发。他在等一个人。

终于,他等来了他想要等的人。听见了她的声音,他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明媚得似那春日里最灿烂的光。

长歌的梦在此处戛然而止,因那一瞬,她看清了男人的脸。

男人有着清俊的五官,出尘似谪仙的气质。那样一张脸,她如何也不会忘记。

梦中的那个男人,是苏行。

长歌猛地坐起来,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她坐在床上,床边是担忧地将她望着的,她的师父。

长歌想要喊一声师父,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根本不能说话。

师父安抚她:“银针压制你脑内经脉过久,有些不良症状也是自然。”

长歌急切地将师父望着,她觉着自己心中有一团火,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似要生生将她的整个人吞噬掉。

师父拍了拍长歌的肩膀,说了一句:“想必你也记起来一些了。事情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她所想的哪样啊?!

她是在做梦,做梦也能当真的吗?

她焦急地想自师父这里寻到答案,可苦于出不了声。长歌就要下床,去取了纸笔来写写画画。

可她的脚一沾地,就听得师父说了一句:“祁国与卫国联合攻陈,以陈国的兵力,此战必败无疑。倘若议和,陈国尚有一线生机,怕只怕……”

长歌跪坐在床上,仰着头,巴巴看师父,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就对她说了这些话。

师父摸摸长歌的脑门,“当日我能救下你,也是缘分。”说到这里,师父突然话锋一转,“陈太子苏行代表陈国前去与卫祁二国和谈,此去凶险。你二人……如今,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和谈队伍今日午时出发,你若现在赶去,兴许还能见上他一面。”

渡口边,长歌沿着河岸边奔跑,拼尽了全部的气力。

太子亲主和谈,有陈国的百姓夹道送行。

他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太子。

可是,人实在太多太多,饶是她拼尽了气力,也挤不进河道旁,去看一看他的容颜,去与他说一说话。

长歌的双脚在奔跑,长歌的脑中亦运转不停,运转不停那昔日渡口边,越来越逼真的画面。

落雪时节,她也曾在渡口边为他送行。

她说会等他。他很温暖很温暖地对她笑。他说会回来,可是,她却没能再等到他,只因……

脚下一个趔趄,长歌终于摔倒在了地上,也终止了她脑海中的回想。

此刻,长歌心中似藏了一只猛兽,这猛兽呼啸着要冲出牢笼,要冲去他的面前,去告诉他她与他的一切。他同她的最初,原来并不是她所以为的最初。她和他兜兜转转,竟也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些兜转。

长歌脑子里乱成了一片,她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分析了,她只想找到他,抱住他,告诉他这些快要将她压垮的曾经。她,只是想找一个人来让她依赖。

膝上疼痛,定是摔去了一大块皮,可长歌丝毫也顾不上这些。只因人群的缝隙里,长歌看见那一艘承载了陈国使臣的大船,正在杨帆远去。

长歌咬牙站起来,眼角扫见前方的一大块土坡,她不顾一切奔过去。

站在了高高的土坡上,长歌终于看全了那一艘大船的影,可是,大船已驶去了江面上。

巨大的船帆迎风招展,顺了风,大船驶得飞快,转瞬便只在视野里余了零星一个点。

心中几多愤懑,终只能化作无声落下来的泪。

长歌心中有怨,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他走之前,甚至都没来见上她一面!

他不会担心她吗?他都不来找她吗?

长歌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这个时候,情感完全压倒了理智,她就是怨,就是恨,他怎么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徒留她在原地经受若真若幻记忆的疯狂打击?!

视野里已没了那艘大船的影。

为什么……为什么这件事情必须由你去做?

长歌蹲下身来,哭得岔了气。

18.卖个好价钱咯(3)85.躁动的长歌(5)146.战事(17)100.寻壮男(6)84.躁动的长歌(4)53.四叔你带我回家可好(1)177.宫变(1)245.新生(6)陈国(23)216.太子(1)40.沈约(1)15.女汉子救美大师(5)80.遇袭·扑倒四叔(5)58.四叔你带我回家可好(6)26.所谓奸情(2)49.青楼我恨你(4)144.战事(15)253.新生(14)253.新生(14)177.宫变(1)111.左左(3)243.新生(4)陈国(19)252.新生(13)陈国(39)196.宫变(20)240.新生(1)245.新生(6)191.宫变(15)206.和亲(5)96.寻壮男(2)105.四叔你从了我可好(1)222.太子(7)陈国(27)楔子(2)陈国(28)48.青楼我恨你(3)37.狩猎惊魂(8)249.新生(10)84.躁动的长歌(4)165.宫宴(5)1.大师你好(1)陈国(16)256.新生(17)261.新生(22)陈国(32)256.新生(17)181.宫变(5)4.大师你好(4)98.寻壮男(4)163.宫宴(3)28.所谓奸情(4)122.卫姜啊(2)陈国(30)103.寻壮男(9)198.宫变(22)71.和四叔谈谈情(2)150.战事(21)231.太子(16)265.陈国(3)陈国(30)153.战事(24)陈国(7)陈国(38)260.新生(21)252.新生(13)211.和亲(10)67.大街你好(6)233.太子(18)楔子(2)21.卖个好价钱咯(6)165.宫宴(5)陈国(12)145.战事(16)123.卫姜啊(3)243.新生(4)195.宫变(19)119.左左(11)254.新生(15)192.宫变(16)199.宫变(23)155.战事(26)191.宫变(15)90.躁动的长歌(10)陈国(40)192.宫变(16)174.左左(5)238.太子(23)168.调戏68.大街你好(7)238.太子(23)135.战事(6)123.卫姜啊(3)169.调戏(2)262.新生(23)175.左左(6)212.和亲(11)183.宫变(7)256.新生(17)220.太子(5)
18.卖个好价钱咯(3)85.躁动的长歌(5)146.战事(17)100.寻壮男(6)84.躁动的长歌(4)53.四叔你带我回家可好(1)177.宫变(1)245.新生(6)陈国(23)216.太子(1)40.沈约(1)15.女汉子救美大师(5)80.遇袭·扑倒四叔(5)58.四叔你带我回家可好(6)26.所谓奸情(2)49.青楼我恨你(4)144.战事(15)253.新生(14)253.新生(14)177.宫变(1)111.左左(3)243.新生(4)陈国(19)252.新生(13)陈国(39)196.宫变(20)240.新生(1)245.新生(6)191.宫变(15)206.和亲(5)96.寻壮男(2)105.四叔你从了我可好(1)222.太子(7)陈国(27)楔子(2)陈国(28)48.青楼我恨你(3)37.狩猎惊魂(8)249.新生(10)84.躁动的长歌(4)165.宫宴(5)1.大师你好(1)陈国(16)256.新生(17)261.新生(22)陈国(32)256.新生(17)181.宫变(5)4.大师你好(4)98.寻壮男(4)163.宫宴(3)28.所谓奸情(4)122.卫姜啊(2)陈国(30)103.寻壮男(9)198.宫变(22)71.和四叔谈谈情(2)150.战事(21)231.太子(16)265.陈国(3)陈国(30)153.战事(24)陈国(7)陈国(38)260.新生(21)252.新生(13)211.和亲(10)67.大街你好(6)233.太子(18)楔子(2)21.卖个好价钱咯(6)165.宫宴(5)陈国(12)145.战事(16)123.卫姜啊(3)243.新生(4)195.宫变(19)119.左左(11)254.新生(15)192.宫变(16)199.宫变(23)155.战事(26)191.宫变(15)90.躁动的长歌(10)陈国(40)192.宫变(16)174.左左(5)238.太子(23)168.调戏68.大街你好(7)238.太子(23)135.战事(6)123.卫姜啊(3)169.调戏(2)262.新生(23)175.左左(6)212.和亲(11)183.宫变(7)256.新生(17)220.太子(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