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巫修晨来说,帮着牧秋语逃离宫里就已经是他最大的能力了。他有师父的临终嘱托在身,让牧秋语逃离这个充满危机的深宫,巫修晨还可以告诉自己是在拯救无辜的人,但如果把赫连云玉的计划和盘而出,若以后出了岔子,巫修晨就担上了违背师命的名头。
于是巫修晨在心中纠结许久,还是说了句:“修晨只是为了帮御国公主您逃离苦难。”
牧秋语闻言心中明白过来,但巫修晨的这种说法始终无法让她信服,于是牧秋语只道:“可本宫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凤云国现在的确是内忧外患,正是因为这样本宫才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子民与不顾,就算和皇兄有政见上的不和,但我们也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本宫觉得是巫客卿多虑了。”
这话里话外说的没有错处,牧秋语甚至都换回了恭敬的称呼。
其实明白真实情况的人自然知道牧秋语这话就是再乱说,什么政见不合,什么骨肉至亲,什么爱戴子民。巫修晨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巫修晨忽然不明白自己这样为她是值得还是不值得,他甚至都不知道面前这位姑娘的真实姓名。巫修晨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他看着牧秋语许久,突然很想知道她叫什么,他是不是连知道她名字的资格都没有了。
许久之后,巫修晨才道:“修晨知道了,是修晨多虑了。望公主好生休养,眼疾早日康复,不用担心,修晨也会帮着翻阅古籍看能不能找到办法。”
牧秋语闻言知道巫修晨是放弃了,于是笑着颔首道:“如此就谢谢客卿了,本宫从不担心,因为这宫里还是有很多像客卿这样处处为本宫着想的人。”
巫修晨在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自己又一次败给了牧秋语,于是只能安慰几句,上前查看了牧秋语的双眸后就失望的离开了。
一路沉默回到占星阁,却见莫羡正端坐在殿内等着他,旁边还站在墨琴随之伺候着。
巫修晨正疑惑的时候,就听莫羡开口道:“巫客卿可算回来了,本嫔在此等候多时了。”
莫羡说话客套,巫修晨明白过来,于是跟着恭敬道:“祺嫔娘娘莫要怪罪,修晨方才有事耽搁了。”
莫羡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无妨,本嫔知道,巫客卿是去御国公主那里了吧。”莫羡叹一声复道:“你看这开年以来,先是孝义明德太后驾鹤西去,后又是御国公主昏迷不醒,现在公主好容易醒来了,却奇怪的患上了眼疾。巫客卿懂得医术,可得多帮帮御国公主,她那双杏目可不能就这么失去了呀。”
巫修晨眼中闪过疑虑,他还以为牧秋语的眼睛是莫羡下的毒手,现在看莫羡这一脸真诚的祈盼模样,巫修晨都要信了三分。
“修晨能力有限,也不能确定保住公主的双眸。”巫修晨停顿一下,转了话题道:“不知道祺嫔娘娘今日来所为何事?”
“本宫这不看着宫里不太平,想让巫客卿替本嫔占卜一卦,毕竟本嫔肚子里还有一个,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本嫔也担待不起啊。”莫羡说的理所当然。
巫修晨颔首道:“如此修晨得去准备一下,不知道祺嫔娘娘想占卜些什么。”
“本嫔想知道,何时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莫羡话说的隐晦,说完之后还看了墨琴一眼。莫羡的意思是想问自己何时才能为妃。
其实最近就莫羡的表现,墨琴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在她看来莫羡不过是一个一心都在争宠上的嫔妃,对赫连鸿轩来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放心。
墨琴在莫羡身边呆着任务也比较轻松,她不想让莫羡讨厌了自己赶走自己,于是墨琴非常识相的说:“奴婢在外头等着娘娘。”
莫羡笑道:“那就辛苦你了。”墨琴乖乖的离开内殿站在了门边守着。
巫修晨的占星阁本就冷清,还都是他自己的人,于是墨琴的离开等于说是给了莫羡和巫修晨空间。
但巫修晨还是尽责的从内室拿来了龟壳和铜钱,随手占卜着。
莫羡坐在一旁边看边道:“她的眼睛可能治好?”
巫修晨看着龟壳和硬币答道:“还不知道,外伤没有,你若没有下毒,那就只是因为脑中的淤血而至。”
“我没有再对她下毒。”莫羡冷哼一声:“我还指望着靠之前的事儿卖公子个人情呢。”
巫修晨沉默不语,他之前就知道莫羡帮他是为了以后能让他在赫连云玉面前帮着莫羡。巫修晨承这份情,于是答应道:“我明白,算我欠你的人情。”
莫羡笑道:“别这么客套,咱们这些在宫里的人自然比不上宫外那些自由,不过你看现在,咱们过的不也是极好嘛。”
“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巫修晨对莫羡的耐心只有那么点。
莫羡这才道:“你看公子你急什么,我今天来也是想告诉你,御国公主的眼睛若治不好,那很有可能就会被人害了。”
“什么意思?”
莫羡解释道:“公主想除掉这假公主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使者来不也说过让咱们从中利用吗,然后我就收到使者的消息,让我从赫连鸿轩那处用些劲儿。”
“然后呢?”巫修晨抬头追问一句。
莫羡道:“我哪儿敢啊,公子你这儿看那假公主那么在乎,我可不敢擅自行动,不过我倒是旁敲侧击的问了问赫连鸿轩的看法,听他那意思,也想把假公主给送走,但至于是送行宫养病还是直接送回老家…那就不好说了。”
巫修晨听到心里,也只能答一句:“知道了。”
“那公子的意思是?”莫羡好奇的问一句。
巫修晨这才看着莫羡,忽然轻笑道:“怎么你这些日子总帮着我救她?对于你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来说,帮着我们你能有什么好处?”
莫羡好像早料到巫修晨会这么问,于是道:“这宫里我还没玩够呢,有那假公主在宫里才更好玩。”
巫修晨对这样的说法无言以对,便随便占卜告诉莫羡:“时机未到。”
莫羡追问:“是什么时机未到?”
“你刚才所求是什么?”
莫羡回想一下,明白过来,于是起身道:“如此就谢过巫客卿了。本嫔会继续好好养胎。”
“如此甚好。”
莫羡和巫修晨通了消息就唤来墨琴扶着自己回如绘宫等时机去了。其实莫羡也知道,只舅舅的功勋还不足以让自己晋升,只能等这孩子降生,自己才能坐稳妃位。
莫羡明白这些,也不急于一时,现在宫里这么混乱,正是养胎的好时间,没人能注意到她。莫羡开始越发的沉沦在这些明争暗斗之中,莫羡有时就觉得这后宫的水乱一些再乱一些会更好。
如莫羡所言,赫连鸿轩的确有了送走牧秋语的念头。傅鑫说牧秋恒那边一直在生病不退,牧秋语在宫里昏睡了多久,牧秋恒在宫外就病了多久,赫连鸿轩虽然是权力至上,但昔日在茅草屋的时光赫连鸿轩不能说忘就忘,这姐弟两都是至纯至善的人,是他亲手把两人推入深渊,他心里有愧但却一直不想认。
现在牧秋语因为这些事情,失去了光明,赫连鸿轩在想是不是把她送走才是更好的选择。可是他已经在宫里布局了这么久,如果现在御国公主就此消失,那他不是给了赫连云玉一个回宫的借口吗?
不行,现在赫连云玉还不能回宫,赫连鸿轩还没有十足的信心颠覆赫连云玉的势力。
现在赫连鸿轩百分百确定凤启宫就是赫连云玉的势力,正因为如此,赫连鸿轩才更没有十足的把握,凤启宫虽然现在遭到各国打击,但凤云国始终是他们的避难所,赫连鸿轩发布的禁令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执行,凤启宫的势力仍然在凤云国各处偷偷收教徒。
赫连鸿轩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能就这样让牧秋语离开。赫连鸿轩想了许久之后,才鼓起勇气来昭阳宫探望牧秋语。
赫连鸿轩坐在牧秋语床边,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先安慰了牧秋语之后,才屏退左右,开始与牧秋语密探。
“今天是想告诉你几件事情。”
牧秋语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皇兄请说。”
赫连鸿轩轻叹一声道:“你的眼睛朕一定会帮你治好。”
大家都在乎的问题,却是牧秋语最不怕的,便笑道:“随缘吧。”
赫连鸿轩沉默一会儿,又道:“朕本想送你出宫养伤的,但是现在你身为御国公主还不能离开,这朝中后宫有无数的眼睛都盯着你,你还要继续走下去,把赫连云玉的势力尽可能的吸引出来,或许这就是一个好的时机。”
牧秋语颔首应下:“我知道。”
“再有就是……”赫连鸿轩看着牧秋语毫无神采的眼睛,莫名的感到些许心痛。这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愧疚吧,赫连鸿轩如此劝说自己。
牧秋语见赫连鸿轩话说一半忽然断了,追问道:“再有是什么?”
赫连鸿轩这才回神轻叹一声说了一句:“自你昏迷那日,秋恒就生病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已经好了,不过这几日总吵着要见你,现在你行动不便,这几日朕找个机会把他带进宫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