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秋语安然的静坐在大厅之中等候着童君成的到来,手中一盏清茶,手指捻起茶杯盖子又重新放下,杯盖和杯身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外面,已然能够听到夜市开始之后的热闹喧嚣,就算不前去亲眼一观,都能够想象得到,那应该是何等热闹的场面。
只不过这一间别院之中,还是这样冷冷清清的,像是无人居住的鬼宅,只能够见到廊下的纸灯笼,随着夜风的吹拂缓缓摇晃。
“秋语,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童君成难得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牧秋语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君成,几日未见,就瘦了这么大一圈,若是我不来,你是打算直接把自己饿晕吗?”
童君成见到牧秋语带着一点责备的目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尴尬地道:“我身子骨好,少吃几顿没有关系的。”
牧秋语好笑的叹了一口气,道:“是是是,回头等你饿的晕倒了,谁来照顾盛欢,我又要怎么跟百里交代?”
童君成吸了一口气,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一样,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自己吸进去的那一口气重新吐了出来,双肩下垮,一看就是一副十分沮丧的样子,道:“可是我实在是没有胃口。看到盛欢那个样子,我就……哎……”
“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牧秋语示意来福扶着童君成坐下来,然后自己也重新坐下来,“但是不管怎么样,照顾好你自己,也就是在照顾盛欢。”
童君成双手抹了一把脸,道:“我知道。”
“对了,盛欢可有好一点?”牧秋语问道,脸上的担忧之色虽然看起来不大明显,但是所有的担忧,实际上都写在了一双眼睛之中。
“也就好了那么一点点。”童君成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刚刚吃了你送来的点心,睡下了。”
“那就好。”牧秋语点了点头。
“你要去看看盛欢吗?”童君成问道。
牧秋语垂了眼睑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她害怕我,我就不去看她了。而且受惊吓之人睡觉一向都是浅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秋语,你不要介意,盛欢是害怕所有的跟你们差不多年纪的姑娘。”童君成解释道,“上次她见到了你送来给我们做饭的那个妇人,反应并没有看见你和墨画的时候那样大。”
牧秋语笑了一下,道:“我知道。而且,我今日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情!”
童君成的目光一凛,倾身上前,问道:“可是有消息了?是谁做的?到底是把盛欢害成了这个样子?!”
说这,童君成的眼眶微微发红,双手紧握成拳,看起来就像是恨不得立刻就去找到那个罪魁祸首,然后杀了她给陆盛欢报仇!
“你先冷静一下,君成!”牧秋语见到童君成这样激动,只好先劝说童君成冷静一点,“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们必须要冷静。”
牧秋语脸上的表情出乎意料地严肃认真,童君成见到牧秋语这样的神情,也明白事情可能已经出乎他的意料,因此,童君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吧,我听着。”
牧秋语也知道,现在要童君成保持冷静实在是太过艰难,但是要是没有冷静的话,他们什么都做不成。
“我受到一张字条,要我去三和轩见一个人。今日去了,发现见到的,是白玉郡主。”牧秋语说到此处,顿了顿,然后才接着道,“后来发现,不仅仅只是白玉郡主一个人,还有一位静思公主。她们都是为了玉佛像的事情而来。”
童君成的眼睛不由得睁大,“是她们对盛欢出手的吗?”
“这一点倒是不能够肯定。”牧秋语摇了摇头,“十四说过了,那尊玉佛像本身就十分的诡异,或许问题出在玉佛像上。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她们跟此事一定脱不了干系。”
童君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平复自己的情绪一样,然后好一会儿才道:“那么,他们找你,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条件?”
牧秋语嗤笑一声,道:“她们想要玉佛像,希望我出手,用粮食跟柳尚书做交换,拿到玉佛像。然后他们就给盛欢治病。”
“算盘倒是打得不错!”童君成在桌子上狠狠地捶了一下,“一个郡主,一个公主,想要从大臣的家里拿东西,居然还要一个平民出手,说没有猫腻,都没有人相信!”
虽然童君成在乎陆盛欢的安危,但是童君成并没有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而且,牧秋语是百里沙最重要的人,就跟陆盛欢在他童君成的心中是一样的地位。童君成不想陆盛欢出事,但是同样也不会希望牧秋语出事!
“是这么说。”牧秋语点了点头,道。
“秋语,你没答应吧?”童君成有点不大放心地问答。
“当然不会这么傻就让自己出面,到时候出了事情,我就是首当其冲!”牧秋语嗤笑一声,“更何况,要是她们将东西拿到了手,就翻脸不认人了,我们上哪里去哭?就算是一场交易,双方也都要有东西压上去!”
童君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们最后商量出了一点什么东西来?”
牧秋语眸子一抬,道:“静思公主答应我,会先过来为盛欢治疗,等到盛欢好起来,就替她去将那个玉佛像偷出来。”
童君成一皱眉,站起身来,直接道:“这不行,太危险了!”
牧秋语看着激动地童君成,道:“我们想要得到好处,不太可能,能够全身而退就谢天谢地了。静思公主对玉佛像志在必得,要是她拿不到东西,盛欢就会一直都那个样子。但是我们不能够落下把柄,在对方的手里。”
“可是,秋语,让盛欢那样做,太危险了,我知道盛欢去柳尚书府踩点很久了,但是……啧,而且静思公主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若是他将这个关系到处散播,那也是一个把柄!你不管怎么样都摘不出去!”童君成皱着眉头道。
牧秋语眉头一皱,道:“你以为我把盛欢推出去,是为了把我自己摘出来?”
童君成神色尴尬,语无伦次的摆手想要解释,道:“不是……我……”
“算了算了,听起来似乎是有点像!”牧秋语摆了摆手,示意童君成不要再说下去了。
童君成的脸色不大好——朋友之间的怀疑,比被对手狠狠地打压更伤人心!
“我也没有打算真的让盛欢去偷,既然静思公主自己想要,不如自己去取!找个方法,让二皇子能够名正言顺的搜擦柳尚书府就是了!以盛欢的轻功,进出皇宫游刃有余,而皇宫之中,我会去请求人安排接应。”牧秋语叹了一口气,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道,“当务之急,我们要先将盛欢的病情治好,等到这件事情告一段路,你们两个就赶紧随着王大人,到南方灾区去!王大人身为宣威将军府的女婿,大理寺的少卿,皇帝的钦差,别说是宇文思,就算是宇文雍,也必定有所忌惮!而君成,你最好在那里闹出一点好名声来!有了百姓的称赞,不管是谁,都要敬你三分。那个时候,就算宇文思想要动手,我也要看看,她的手,到底能不能够伸得那么长!”
不甚明亮的灯光之下,牧秋语的一双凤眸之中,迸射出点点危险的光芒,那是嗜战的光芒,想要跟人一决高下的光芒!
童君成看着牧秋语眼中难得迸射出来的灵力光芒,心中一震——牧秋语一直都是一个平和的人,鲜少能够看见她这样一副样子,这一次,当真也是被逼得狠了啊!
以前只有一个赫连云玉,现在看起来,静思公主也是其一了。赫连云玉身为一国女帝,暂时还动不得,但是宇文思不过就是一个已经差不多被遗忘的公主,真正斗起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夜色沉沉,牧秋语坐着马车返回富贵楼。
“姑娘,你把童公子和盛欢姑娘的退路都考虑好了,那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办啊?”墨画碍着牧秋语,担忧的问道。
“这种时候就会觉得,有一个身份实在是很不错。”牧秋语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之前,睿亲王跟我说,我需要一个尊贵的身份的时候,我还有那么一点点不以为然,觉得就算没有睿亲王,我迟早也可以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尊敬,得到一个身份。但是现在想想,睿亲王说的没有错!若是没有他这个父王,就算我有一日,真的爬上了枝头,那也不是凤凰,而是一只插了彩色羽毛的野鸡,别人只会笑话我,而不会尊重我!”
牧秋语的目光看着眼前微微晃动的马车帘,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着,“不过好在,我现在,有睿亲王这个后盾了。宇文思想要动我,也要掂量掂量睿亲王府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