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不懂事，倒是叫牧老板娘看笑话了。”昭和公主好整以暇的弹了弹自己衣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抹着桃色口脂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
牧秋语听到昭和公主跟自己说话，上前一步，冲着昭和公主福身行礼，道：“民女牧秋语，见过昭和公主。”
“老板娘不必多礼，起来吧。”昭和公主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神情看起来有点倨傲。
但是这点子倨傲在她的脸上丝毫都不显得违和，反而为她整个人增添了一种尊贵的感觉。
如果说熙柔长公主是雪地之中的一段红梅，清冷之中带着高傲的话，那么昭和公主就是一只翱翔九天的金凤，她的高傲是目空一切。
只是，这种目空一切，到底是无理取闹，还是有理有据用实力说话，那就是两说了。反正，牧秋语对于这位一见面就想要震慑自己的公主的印象，不是非常好。
“多谢公主殿下。”牧秋语从善如流地起身，谢恩道。
昭和公主这才从栏杆边上缓缓站起来，迈着淑女的步伐，朝着桌边走去。
她的裙摆上绣着锦鲤戏水桃花纷飞的图案，绣工精致的图案栩栩如生。随着她行走的动作，裙摆微微晃动，脚下像是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涟漪，红色黄色的锦鲤正围着她小巧玲珑的脚欢快的嬉戏。
昭和公主在桌边坐下，端起了属于自己的一杯雨前龙井，但是却没有招呼牧秋语坐下。反而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站着，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明显有些焦急的清涟女官，轻笑一声，道：“清涟女官，好久不见。”
清涟女官猛地被昭和公主点名，浑身一震，然后才双手交叠深深一礼，道：“下官见过昭和公主，公主金安。”
“我倒是安得很，就是不知道母后近来如何啊？”昭和公主嗤笑一声，忽然用一种十分讽刺的语气，道。
牧秋语的眼角微微一跳，顿时从这一句话之中察觉不少味道来。
看起来，昭和公主对皇后的印象不大好，否则也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
只是，皇后她……牧秋语想起自己见到的皇后……忽然觉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皇后似乎也没有那个资格去评判皇后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毕竟，自己眼睛看见的，或许就是别人希望你看见的。
清涟女官自然也是听出了昭和公主话中的意思，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但是强行撑着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来，道：“劳公主挂念了，娘娘一切都都好。”
“都好啊，那就好。毕竟母后身子安康，也是我们的福气啊！”昭和公主眯起眼睛笑的开开心心，看起来像是真的为了皇后的安康觉得开心一般。
但是牧秋语还是能够听出来，“福气”那两个字，说的真是一字一顿，实在讽刺。
“你回去跟母后说一说吧，本公主跟牧老板娘一见如故，觉得甚是亲切，所以想要跟老板娘好好地聊一聊，等会儿本公主会差人送她出去的。母后诸事繁忙，就不要在为这种小事操心了。”昭和公主勾唇一笑，对清涟女官道。
一见如故？甚是亲切？
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但是人家是公主，就算说自己跟牧秋语上辈子是姐妹，别人都只能够笑哈哈的说着两个人看起来真的好有姐妹相。
说起来清涟女官的内心是想要拒绝的，但是一见到昭和公主脸上的微笑，所有想要说的话，全部都在喉咙口烟消云散了。
跟昭和公主作对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虽然清涟女官是皇后身边的人，但是不过区区一个刚刚提上来的女官，在皇后的身边也并不是不可或缺，就算昭和公主真的对清涟女官动手了，皇后估计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在外人面前，皇后一直都是最最宠爱昭和公主的。
“是，下官明白了。”清涟女官冲着昭和公主深深一礼，目光担忧的看了一下牧秋语，然后后退着，离开了。
此时，凉亭之中就只剩下了牧秋语和昭和公主两个人。
“哟，瞧我这个记性，让老板娘站了这么久。”昭和公主像是这个时候才看见牧秋语站着一样，自嘲似的一笑，道，“老板娘请坐吧。”
“多谢昭和公主。”牧秋语冲着昭和公主行礼谢恩之后，才在凳子上坐下了。
“来人，上茶。”昭和公主手一挥，自然有袅袅婷婷的宫女上前来，为牧秋语奉上香气宜人的茶水。
牧秋语不动声色地从宫女的手中接过茶杯，顺便瞧了这个宫女一眼。
眼前的这个宫女，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开口说话一样。眉眼之间满是恭顺的神色，看起来就十分的乖巧。
这才应该是昭和公主身边的人应该有的样子，谨言慎行。
“老板娘头上的这凤钗倒是好看的很呐。”饮了一口茶，昭和公主的目光落在了牧秋语的鬓发上，一眼就看见了那一支流光溢彩的三尾凤钗，当即就开口，赞叹了一句，却有点不阴不阳的。
牧秋语道：“公主谬赞，这是方才赏赐的。民女实在是配不上。”
“配不上倒是不见得。”昭和公主嗤笑一声，道，“就是皇后的赏赐，可不是什么好拿的东西啊。”
牧秋语的目光一凛，端着茶杯的手指忽然紧握了一下，旋即却又放开，笑了笑，道：“民女明白，只是民女人微言轻，又才疏学浅，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才好，还请公主为民女解惑。”
“请我解惑，价钱可是很昂贵的。”昭和公主一手托腮，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来。
“民女一介商人，除了这金银玉石，还真的没有别的了，只是这些，公主殿下似乎并不缺少吧？”牧秋语眯起凤眸轻轻微笑，一点都不忌惮在昭和公主的面前露富。
“是啊，本公主根本就不缺那些俗物，不如……”昭和公主忽然止了话头，一双眼睛朝着牧秋语看来，然后一张脸猛地贴近牧秋语的。
这么近的距离，两个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就连彼此长得有些过分的睫毛都已经快要触碰到了一起。牧秋语能够闻到昭和公主身上的淡淡果香，能够看清楚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不如什么？”牧秋语就这样跟昭仁公主对视，然后好整以暇的开了口。
“不如……你做我的宠儿，可好？”昭仁公主呵气如兰。
虽然神情还是那样的倨傲，但是却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媚态来，一双桃花眼中眼波流转，片刻之间，就像是已经流转了万千情绪。
“公主身份高贵，民女可不敢高攀了。”牧秋语双手在昭和公主的肩膀上轻轻一推。
昭和公主前倾的上半身顿时直了回去，手还不忘抚过牧秋语的鬓角，将那一支三尾凤钗抓在了手中。
“啧啧，这东西，那女人藏了不少年呢！”昭仁公主端详着自己手中的凤钗，口中啧啧感慨，却是称呼皇后为那个女人。彼此之间的不和，可见一斑！
牧秋语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感慨，皇宫之中的水，实在是太深了。又有谁能够想到，一向都被认为是最最疼爱昭仁公主的皇后，其实跟昭仁公主之间关系不睦呢？
“听说，这个是打算留给她儿媳妇的。”昭仁公主瞧了一眼牧秋语，慢悠悠的抛下了一颗炸弹。
牧秋语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她那个时候想的什么来着？
还真的是这样啊！
牧秋语觉得自己一阵头疼，不知道头上是不是都已经出现了一大串的省略号。
说起来，自己都快要成为宇文哲名义上的堂妹了，难道堂兄妹之间还能够通婚？还是说在皇后眼中，没有血缘关系就都不是问题了？就像汉惠帝刘盈还不是在太后吕雉的一手操办下，迎娶了自己名义上的外甥女张嫣做皇后？
有时候，建立一个好印象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将这个好印象毁掉，却只需要一点点的契机。
牧秋语就觉得，自己一开始对皇后还不错的印象开始打折扣了。
但是……也不能够排除眼前的这位公主刻意引导的可能性。
所以现在，牧秋语也只能够暂时先顺着她的话头接着说下去，道：“民女可是高攀不起啊！还请公主帮帮民女，可好？”
昭仁公主只是笑着瞧了牧秋语一眼。但是下一秒钟，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脸顿时就变了一个样子。
桃花眼眯起，将眼角拉出一个锋利的弧度，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变成了十足的嘲讽与愤怒。
“这个凤钗，本公主问母后要了许久都未曾得来，你算是哪根葱，母后凭什么上次给你，快点说实话，是不是你从母后那里偷来的？！”昭仁公主举着自己手中的凤钗，恶狠狠地盯着牧秋语。
若不是知道这是演戏的话，牧秋语觉得，自己一定就信了。
所以说，皇宫之中的人如果集体改行做伶人，想必整个北齐的戏子都要失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