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修晨的眉头微微一动,问道:“谁?”
他以为是那群黑衣人全军覆没才会使得赫连云玉暴怒至此,没想到却是另有原因。
赫连云玉没好气地在属于她一个人的龙椅上坐下,怒气冲冲的道:“我派出去追捕百里沙和牧秋语的那群黑衣人,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了,告诉我说,他们的首领背叛了我,如今已经跟百里沙和牧秋语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说着,赫连云玉一拳捶在桌案上,震得笔架上悬挂着的几支毛笔左摇右晃。
“那……”巫修晨有些踌躇,但是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问道,“百里沙牧秋语他们,如何了?”
赫连云玉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巫修晨在说起“牧秋语”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之中的那一分急切,原本就紧握成拳的手掌更是不动声色地紧了几分,涂着大红色丹蔻的长指甲不出意外的掐进了掌心,所带来的疼痛维持着赫连云玉快要崩溃的理智。
牧秋语牧秋语牧秋语!
为什么一说起牧秋语,你的情绪就会不由自主的被牵动?而你刚刚在面对我的时候,却是那样淡然若水?明明曾经能够牵动你情绪的人只有我!
赫连云玉在心中不断地咒骂着,而且,在她看来,若不是因为牧秋语,她怎么会愤怒到失去理智,从而误伤了巫修晨?
这一切都是牧秋语的错,都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赫连云玉的脸上故意露出了一点十分遗憾的神色,道:“自然是逃了!而且还是毫发无损,我真是养了一群废物!全都是废物!”
说着,赫连云玉忍不住将另一块白玉镇纸也给扔了出去。
不管是咬牙切齿的语气,还是抑制不住自己怒气的冲动动作,无一不显示着好像她赫连云玉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牧秋语逃跑了的事情之上,但是事实上,赫连云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巫修晨的身上。
而果不其然,巫修晨在听见了牧秋语毫发无损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虽然是那样的轻不可闻,但是对于武功高强又刻意关注的赫连云玉来说,想要察觉到,听不是一件难事!
嫉妒的怒火在赫连云玉的体内翻滚着,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痛,甚至连血液都像是要沸腾起来了一般!简直让她想要忍不住揪着巫修晨的领子,狠狠地反问他,她到底哪一点不如牧秋语!也让她忍不住想要现在就能够看见牧秋语像一个最低等的一样跪在她的面前,卑微的祈求她的饶恕!
“师妹,你还要再派人去追捕吗?”
就在赫连云玉几乎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时候,巫修晨落玉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使得赫连云玉微微收敛了一下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
“当然。”赫连云玉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点嗜血的笑意。
巫修晨的心就是一沉,道:“可是他们已经到了北齐都城,若是我们的人在北齐出手,万一惊扰了北齐的达官贵人,那两国之间的邦交……”
还未等巫修晨说完,赫连云玉就双手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飞快地靠近巫修晨,欺身而上,几乎是将自己的身子紧贴着巫修晨的。
“师妹,你这是做什么?”巫修晨低头就能够从赫连云玉黑曜石一样的瞳孔之中看见自己惊慌失措的脸,忍不住抬手想要将赫连云玉推开。
赫连云玉却先一步挡住了巫修晨的手,殷红的像是饮过鲜血一样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意味莫名的微笑来,眉间却带着浓浓的疑惑,道:“师兄,你怎么知道,牧秋语他们,已经到了北齐都城?”
巫修晨一惊,下意识的张嘴想要为自己辩驳,可是张开嘴之后他才发现,在赫连云玉冰冷的如同三九天冰雪一样的目光之中,他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莫非……”赫连云玉微微踮起脚尖,几乎将自己的呼吸完全喷洒在了巫修晨的脸上,这样暧昧至极的距离,暧昧至极的动作,她的声音却冰冷的像是一把刀子,“莫非那个叫做杜蘅的黑衣人,其实是师兄你的人?”
“不是!”这一次,巫修晨倒是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如炬的看着紧贴在自己怀中的赫连云玉。
赫连云玉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十分委屈的神情,就像是一只受到虐待的可怜小兽,道:“师兄,云玉是信你的,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喜欢上那个叫做牧秋语的女人?为什么要喜欢除了云玉以外的女人?”
“我……”巫修晨看着这样的赫连云玉,心中划过一丝无措。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从小,最没办法招架的就是赫连云玉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算知道赫连云玉是装的,他也狠不下心来。
可是下一刻,赫连云玉却忽然之间推开了巫修晨,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委屈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冰冷!
“师兄,你若是深爱着云玉,眼中就不应该再有牧秋语,若你心中倾慕牧秋语,那么就不应该在面对云玉的时候还是这样温柔!”赫连云玉冷笑着看着巫修晨,眼神之中带着丝丝不屑,“师兄,别人都说温柔心善,其实你才是最狠心的那一个!你伤了我,我的心,也是会痛的!”
巫修晨的身子猛地一颤,这样的赫连云玉,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
“师兄,既然你受伤了,这几日,就先好好待在占星阁之中修养着,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赫连云玉背过身不再看巫修晨,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就是要将巫修晨禁足!
这是赫连云玉第一次这样对待巫修晨!
巫修晨脸上神色变幻,最后定格在了无奈之上,叹了一口气,他冲着赫连云玉行了一礼,道:“是,修晨告退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走出宫殿,让那些上前想要搀扶自己的宫女退下,巫修晨回头往宫殿之内看了最后一眼——赫连云玉站在那张巨大的楠木桌案之后,背影看起来孤独而强大。
只是人是不可能一个人活下去的,孤独的强大,最后悔让那个姑娘死在她自己犯下的罪孽之中!
巫修晨眼睁睁看着殿门在自己的眼前合上,而后,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朝着占星阁走去。
与此同时,北齐都城之内。
牧秋语和陆盛欢手拉着手走在最前头,看着眼前的人流熙熙攘攘,听着耳边各色各样的吆喝声汇成一片。陆盛欢是个神偷,既然是偷盗之人,多半都是出没在夜深人静所有坊市都已经关门的时候,很少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
尤其是街头那个光着膀子,口中着火焰的杂技卖艺人,更是让陆盛欢像脚下生了根一样,一点都不想要往前挪动,拉着牧秋语跟着一群围观百姓看了好半天,拍手叫好的比谁都要起劲,还十分豪迈的给了一块碎银子,惹来那位大汉的好几声谢。
牧秋语虽然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爱热闹。以前皇宫之中,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各种宴会聚会的时候,但是这种场合,其乐融融觥筹交错的场面之下,不知道蕴含了多少阴谋诡计!
光是想想都头疼,哪里比得上这街头巷里的,带着浓浓生活气息的热闹?
这些日子重大的打击接二连三,被追杀的穷追不舍,好不容易暂时解决了安全问题,自然是要放下所有的重担,先好好的放松一下才是。
生活就要张弛有度,若是总是紧绷着一根弦,只怕事情还没有做完,弦就要因为绷得太紧而直接断掉了。
两个姑娘在前头手拉着手左看看右看看的笑得开心,后面四个各自牵着一匹马的大男人看起来却有点无奈。
街市上的人太多,他们牵着马本来就行动不是特别方便,又要看顾着牧秋语和陆盛欢这两个走路完全每个章法的姑娘,付出的心力可真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能够看见自己的心上人露出这样的久违的放松笑容,百里沙和童君成就觉得,就算累一点,也是十分值得的。毕竟,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只要她们两个高兴,他们就满足了!
“公子,我们能不能先找一家客栈休息一下……”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能够让百里沙和童君成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但是来福可不这么觉得,昨夜相当于一夜没睡,他本来就困倦着,本以为到了都城能够好好的睡一觉,可是看起来陆姑娘欢快的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兴冲冲的拉着牧姑娘左逛右看——都说女人逛街最是可怕,以前来福还不信,现在倒是有点感触了!
来福觉得,若是自己再不休息,他能够直接走着睡着在大街上!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再看看人家杜蘅,差距啊……”童君成回头,看看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的来福,又看看来福身边精神的像是一棵松树的杜蘅,简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他可是个高手,这能比的啊?”来福忍不住为自己叫屈。
走在前头的牧秋语像是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回过头,笑着道:“既然来福累了,那我们就先去找付鑫和墨画吧,他们前日就到了,应该已经将事情全都打理好了才是。”
早在他们出发之前,牧秋语就已经让付鑫和墨画先行出发了,毕竟他们在北齐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没有人先打点,他们一群人难免会手忙脚乱的。
“还是牧姑娘善解人意!”来福立刻笑成了一朵花,拍着牧秋语的马屁。
“切,你这个小子,难道你公子我对你不好么?”童君成笑着拍了一下来福的额头,笑着反问道。
“好好好,公子自然也好!”来福十分的狗腿。
一阵哄笑,几个人认准了方向,朝着付鑫和墨画传信之中所说的地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