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行驶,依赖于车夫高超的技术,倒是行驶的四平八稳,一点都不会让坐在车内的人感到有任何的颠簸。
马车内坐着的人,自然是牧秋语,还有墨画。
牧秋语很少出门,因为最近还是多事之秋,若非必要,她是更想要留在富贵楼防备突发状况的。
不过都说做事情需要张弛有度,要是一根弦总是绷的太紧的话,迟早是要崩断的,反正事情也都还在自己的预料之内,看着今日天气这么好,还是出门走走会比较好。接着在富贵楼待下去,牧秋语都担心自己会不会发霉。
外面喧闹的吆喝声传进马车之中,原本还在闭目小憩的牧秋语睁开眼来,透过墨画掀起的一角马车窗帘朝外面看。
“过日子的声音,听着叫人心里暖暖的。”牧秋语忽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墨画道。
墨画一手掀着车帘,一边回过头来看牧秋语,“姑娘若是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常出来走走看看就好了。墨画也喜欢这么热闹的场面,以前也都没有见过几次。”
牧秋语看着墨画亮晶晶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道:“好,等事情少一些了,我们就多出来走走,我上次听人说起,有家做衣服的裁缝店不错,还有什么胭脂铺,首饰店,我们都可以去看看,你年纪也渐渐大了,以后不要总是打扮得像个小姑娘。还有首饰,虽然说我们不用太名贵的东西,但是你也不能总是一根素银簪子,瞧着整个人的素了。”
墨画听着牧秋语看着她,掰着手指头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起来,心中温暖,脸鼻头都有些泛酸。当初墨书还在的时候,她就是一个被墨书保护得好好的,天真的小姑娘,衣服破了,有姐姐晚上拿起针线为她缝补;发髻乱了,有姐姐拿起梳子为她重梳。天气凉了,有姐姐提醒她多添一件衣裳;首饰坏了,有姐姐给她准备一个新的。
墨书不在了,已经养成了习惯的墨画也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穿搭,素一些就素一些,方便简单,也算是给姐姐守孝了。
牧秋语今日一番话,让墨画觉得,就好像墨书依旧在她的身边一样,还会有人就连这样细微的地方都关心到了,能够遇上这样的主子,墨画知道是自己的福气。
牧秋语靠近墨画坐了一些,拉过墨画的手,轻轻地拍着,道:“墨画,开心些,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时候晚上还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着月亮星星哭。最近忙了些,关心你的时间也少了,是我不好,以后要是觉得害怕了孤单了跟我说,左右我一个人睡着也觉得床太大,你过来跟我一起睡吧。我们还能说说话,聊聊天,恩?”
“姑娘,你已经够好了!”墨画一抹自己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急急忙忙地道,“让姑娘担心,是墨画的不对才是!”
“傻姑娘……”牧秋语抬起手,将墨画眼角的泪水擦干净,道,“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我的身边也就在只剩下你们这几个人了。若雨和寻儿的心性本就强于常人,付鑫更是一个坚强的人,唯有你,我是真的放不下。”
“姑娘……”墨画轻声呜咽了一声。
“想哭就哭出来,哭完了,心里就好受了,也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牧秋语将墨画揽进怀中,轻轻地拍着墨画的后背,轻声呢喃着,安慰道。
墨画靠着牧秋语,低低地抽泣声最终还是慢慢的变大,牧秋语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前衣襟被墨画的泪水打湿。手轻轻地拍着墨画的后背,牧秋语的眼睛看向虚空的方向。
如果人死了以后恨得有灵魂的话——牧秋语在心中暗暗地道——墨书,我会照顾好墨画,也会给你报仇的。还有那些因为自己而死的人,所有的命债,自己都会讨回来的!
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之后,墨画十分不好意思的擦拭着自己脸上未干的泪痕,红着一双眼睛看着牧秋语,羞赧的道:“对不起啊,姑娘,我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
牧秋语低头看了一眼衣襟上醒目的水渍,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能够让你解开心结,开心一些,一件衣服也没有什么。”
说着,牧秋语拿起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墨画脸上的泪痕,笑道:“快些擦擦干净,要不要我找一面铜镜给你看看,啧啧,真是一只小花猫了!”
“姑娘就知道笑话墨画!”墨画被牧秋语这么一打趣,原本还有些尴尬的神色顿时烟消云散,嗔怪了一声,墨画拿起帕子赶紧将自己的脸收拾干净。然后半个转身,从一边的小橱之中拿出了一件新的衣裳,道:“还好我这一次出门多留了一个心眼,备了一身衣裳,不然的话啊,姑娘要是穿着这身被弄湿的衣服出去,指不定还会被人笑话呢!”
牧秋语的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点了点头,连道了三声是,说道:“还是我们墨画姑娘考虑的最为周到,以后啊若是出门,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全都交给你,乐得清闲!”
“我都是跟若雨姐姐学的,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哩!”墨画十分虚心的道,但是听道牧秋语夸奖自己,墨画还是十分高兴的笑开了,露出了一颗十分可爱的尖尖的小虎牙。
坐在马车外跟车夫并排的杜蘅听到马车之内传出来的笑声,心中也感觉到了丝丝安宁。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习惯,甚至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生活。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完不成赫连云玉交代下来的任务而受到苛责,不用担心自己还要像以前一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拥有自己的原本的名字,而不是只是一个叫着方便的代号,能够不用将自己的容貌用一块黑面巾蒙起来,自己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一样,身上像是从来都没有背负过杀戮和血腥。
就像那个在自己年幼快要饿死的时候,给自己一口饭吃的姑姑说的,寻常人的生活,才是最大的奢求。
虽然杜蘅不知道姑姑去了哪里,但是他真的很想跟她说一声,她说的那些话,他开始懂了。
“咦?”就在杜蘅微微失神间,车夫惊疑了一声,勒了勒缰绳,看了看前方,这才对杜蘅道,“杜蘅小兄弟,你看,这前面……”
杜蘅这才回过了神,看着车夫话中所指的路,也不禁啧啧两声,不知道是在惊讶自己看见的,还是在苦恼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怎么了,车夫大叔,杜蘅?”墨画从马车里面探出一个头出来,问道。
车夫用马鞭指了指前面的路,道:“没有想到,前面的路太小了,姑娘,咱们的马车进不去。”
墨画将头伸出来一些,顺着车夫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也是一惊。
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里外隔开了一样,他们的马车所在的这一边,阳光明媚,道路宽敞,往后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就能够看见十分繁华的街市,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繁荣。
可是眼前,道路窄小,看起来只能顾容的两个人并排走过。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道路两边的屋子看起来有些破旧,偶尔能够看见小院之中栽种着不知名的花树,有花枝从院墙之中伸出来,枝头开着稀稀拉拉的花朵,花瓣从枝头落下来,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地上。
一街之隔,两个世界。
牧秋语让墨画将车帘拉得大了一些,瞧着眼前的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以前上网浏览看见的一张照片,忘记了说的是哪个国家哪个城市,不过也是像眼前这样,一边高楼林立,充满着现代化的气息,处处彰显着这个城市的先进与财富,但是另一边,却是脏乱的贫民窟,废弃的电线上晾晒着打着补丁的衣服。
“贫富差距真是好大啊!”牧秋语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姑娘说什么?”墨画不懂得“贫富差距”这种充满专业性的术语,疑惑的问。
“也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已。”牧秋语随意的给墨画解释了一下,便看向已经探路归来的杜蘅,问道:“怎么样?”
杜蘅双手抱拳冲牧秋语作了一个揖,道:“姑娘,马车进不去,若是还想要往里去,就只能够请姑娘和墨画下车走进去了。”
“离白霜的住所还有多远?”牧秋语问道。
“不远,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就可以走到。”杜蘅回答道。
“哦,这么点路啊,来,墨画,我们下去走走。”牧秋语说着就想要起身下车。
墨画赶紧跟上,道:“姑娘确定吗?不如姑娘在车上坐着,奴婢去就好了,半盏茶时间的路程,也不短了啊。”
她倒没什么,当初也是受过一些训练的。但是牧秋语除了还没有被带进凤云皇宫之前,做过一些粗活之外,之后就基本上都是养尊处优的。墨画是担心会让牧秋语累着。
“我又不是花瓶,怎么可能连这点路都走不了?我告诉你,当年我跑三千米都拿第一!”牧秋语一时嘴快,就把自己当年在运动会上的光辉历史拿出来说了。
当然,收获的是墨画两个不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