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牧秋语的眼睛下面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青影,整个人的起色看起来都不大好。
墨画好说歹说才劝得牧秋语在天快要亮的时候上榻上去睡了一会儿,但是仅仅两个时辰之后,牧秋语就再也躺不住起身了。
按照计划,一会儿陆盛欢就会被昭和公主送出宫,然后跟童君成两个人一起,跟着秀娘的丈夫王大人,一起前往南方的灾区——是了,今日就是朝廷定下的,钦差出发的日子。
“姑娘,你这个样子,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墨画给牧秋语打了洗脸水送进来,就见到牧秋语坐在梳妆台前,面容憔悴,看得墨画一阵心疼。
牧秋语抬眸见到墨画一脸担忧气氛又无奈的神情,却是忍不住笑出来,道;“以前都是我唠叨你,现在也轮到你来唠叨我了!”
墨画听到牧秋语还有心思打趣自己,将手中的水盆搁在了木架子上,娇嗔道:“姑娘,墨画是真的担心你的身子!看看你眼睛都有黑眼圈了!”
墨画说着,指了指镜子,叫牧秋语自己好好看看自己眼下的青色。
牧秋语看着铜镜之中映出来的有些模糊的自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没事,稍微扑上一点粉就看不出来了!”
话音刚落,牧秋语就见到墨画抿着嘴巴,一副生气的样子,惹得牧秋语赶紧改口,道:“嗯等到盛欢和君成顺利跟着王大人一起出了城,我就回来补觉!一定,一定!”
说着还冲着墨画讨好的笑了笑。
墨画见到牧秋语这个样子,就算心里真的有火,那也是绝对发不出来了。更何况,其实墨画只是在担心牧秋语的身子而已。
叹了一口气,墨画将干净的帕子在水盆之中浸湿,拧干了之后递给牧秋语。
牧秋语笑了笑,接过了帕子,轻轻敷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自己的毛孔在温热的帕子的覆盖下缓缓张开,十分的舒适,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不少疲劳。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牧秋语擦了擦脸,问道。
墨画点了点头,道:“都按照姑娘的吩咐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盛欢姑娘出宫了。”
“那就好。”牧秋语打开一盒自己并不常用的香粉,拿起粉扑轻轻的在自己的脸上扫了一点,又打开一盒淡红色的胭脂,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点上,用手指轻轻的抹匀开来。原本还看着十分憔悴的一张脸,比起刚刚顿时能够称得上是容光焕发了。
墨画站在牧秋语的身后,拿着梳子为牧秋语梳头,手十分灵巧的为牧秋语挽了一个随云髻,道:“姑娘一会儿是要去王大人府上等着盛欢姑娘吗?”
“不,不去。”牧秋语从自己的妆匣子之中挑选了一对儿雕刻着银色垂丝海棠花纹,坠着水滴形状紫玉流苏的耳环,给自己带上。
墨画拿起一边的发油,在手心之中滴了两滴,在手心之中抹开之后,手法轻柔的抹在了牧秋语的头发上,不让一些细碎的头发散开来。牧秋语的头发本就乌黑浓密,抹上了发油之后,瞧着更是光可鉴人,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玫瑰清香。
“那姑娘要出门去哪里?”墨画还记得昨天夜里,牧秋语还吩咐了付鑫今日一早备好马车,她要出门的。牧秋语这样担心陆盛欢,难道不是应该直接去王大人的府上等候着吗?若是不去王大人那里等候盛欢姑娘,牧秋语出门又要去哪里?
“去睿亲王府啊!”牧秋语拿起一只镂空雕花簪,轻轻的簪在自己的发髻上,笑着道。
墨画一愣,“嗯?”
“怎么了?”牧秋语有点好笑的回头看墨画,问道。
墨画显然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道:“墨画只是觉得,睿亲王府好像跟这一次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姑娘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牧秋语故意拖长了声音,眼珠子一转,然后笑靥如花的,在墨画充满了求知欲的目光之中,道,“你猜啊!”
神一样的转折,让墨画反应不及,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墨画恼得轻轻跺了跺脚,道:“姑娘,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要打趣墨画啊!”
牧秋语笑的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道:“我看你这么担心,所以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啊!”
墨画看着平日里老成持重的牧秋语,在自己的面前却像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调皮少女一样,不知道是应该开心牧秋语在自己面前没有防备还好,还是应该心疼牧秋语身上背了这么多的包袱好。
“姑娘,到底是为什么告诉墨画吧!”如是想着,墨画轻轻扯着牧秋语的袖子,小小的撒了一个娇。
牧秋语又在自己的鬓边带上了两朵珍珠珠花,左右端详了一下,觉得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好了,这才道:“宇文思的人,估计就在外面盯着我呢。”
“什么?”墨画大惊,一双眼睛都瞪圆了,还冲着好好关起来的窗户那边看了一样,好像正有一双眼睛在外面,透过窗户,盯着她们看一样。
牧秋语从容起身,拿起了在架子上挂着的绛红色绣昙花披风,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披上,道:“昨天,正是宇文雍每个月都会进宫去看望他母妃的日子。昨晚上,宇文雍也在宫中留宿。”
“这跟宇文思有什么关系吗?”墨画上前两步给牧秋语整理领子和袖口,又拿过一串珍珠流苏,挂在了金色的子母扣上,给这件颜色稍微有些深沉的衣服,增添了几分明丽之感。
“宫中出了刺客,要搜宫的话,自然是需要一个压得住场子的人,宇文雍是不二人选。既然宇文雍被扯进来了,自然宇文思也就被扯进来了。”牧秋语好整以暇的让墨画给自己整理着,解释道,“我让人盯着二皇子府,做完确确实实有一个人,深夜策马而出,直奔柳尚书府上。是宇文思无疑。”
“是因为宇文思知道了姑娘的意图,所以才要这样大半夜急匆匆跑出去,将事情告诉给宇文雍?”墨画顺着牧秋语的思路,接着往下说,道。
牧秋语十分赞许的看了墨画一眼,点了点头,道:“既然宇文思知道了我的意图,一定是对我,十分恼火了。虽然我想最后玉佛像还是落到了宇文思的手中,但是我毕竟算计了她,这个暗亏,我估计她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吃下去的。”
“所以,宇文思是想要报复姑娘,才会让人来盯着?”墨画如是猜想着。
牧秋语道:“没错。”
“可是我们富贵楼中的护卫现在已经不仅仅只是付鑫和杜蘅两个人了,他们就算是想要对姑娘不利,也不应该来富贵楼啊!难道是想等候姑娘外出的机会动手?”墨画依旧想不通,“而且,姑娘既然知道有人想要对姑娘不利,又为什么还要出门啊?”
牧秋语看着一连好几个问题的墨画,笑了笑,道:“宇文思的目标,不是我。而是盛欢。”
“盛欢姑娘?!”墨画更加惊讶了,觉得这些主子们的脑子里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构造,怎么总是千回百转的,让人觉得好像要抓到真相了,但是却又来了一个转折。
“对,就是盛欢。”牧秋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呼出,道,“比起盛欢,我是一个并不那么好对付的人。而且,要是我除了什么意外,宇文思要面对的,就是睿亲王的怒火了。所以,在她有了万全之计之前,她是不会动我的。我这个她所认为的罪魁祸首不能动,但是被我算计了的一口气又咽不下,自然只能够退而求其次,对盛欢动手。”
墨画是个聪明人,牧秋语一说,便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由得为了宇文思的心思深沉而喘了一口气,道:“姑娘说的对啊。那……宇文思让人盯着姑娘,是觉得姑娘对盛欢姑娘看中,一定会去找盛欢姑娘的,他们就能够顺藤摸瓜的锁定盛欢姑娘,伺机下手是不是?所以姑娘才不去找秀娘夫人和王大人!”
牧秋语笑起来,手指轻轻点了点墨画的额头,道:“墨画,我发现,你越来越聪明了!”
墨画听着牧秋语的这句赞美,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反而十分苦恼的样子,道:“姑娘,现在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啊!”
“不管是什么时候,该夸得还是要夸的啊!”牧秋语轻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墨画有点无奈的瞧着牧秋语,道:“姑娘,这应该,算是你第二次算计了宇文思了,你不怕她更凶狠的报复你啊?她不是那个北齐传说中的不祥之人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啊墨画!”牧秋语忽然挑起了眉毛,反问道,“而且,我倒是希望她的报复来的凶狠一点,比起张牙舞爪的狮子,我更忌惮的,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啊!”
墨画一脸担忧的轻轻吸了一口气。
牧秋语见状,抬手轻轻捏了捏墨画的脸颊,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准备出去吧。剩下的事情,王大人和秀姐姐,应该都已经布置好了才是。哦对了,记得叫上秋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