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大家闺秀,谈吐应当温文尔雅,待人和气有礼,但是牧秋语觉得,这一定是以前那个世界的人,对大家闺秀的误解太深了。就她来到这里这么一些年所见到的所谓的那些大家闺秀,又有几个,是达到了上面的标准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北齐民风比较开放的缘故,所以大家闺秀的性格之中也会多一份直爽。但是眼前的这以为谢长乐谢小姐,显然就是真的盛气凌人,没事找茬了。
虽然比起他们家唯一的嫡女谢长宁要逊色几分,但是谢长宁毕竟是一位有封号的郡主,并且是公主的女儿,是整个大都之中最尊贵的君主,自然是有骄纵的资本的。
至于谢长乐,一介小小庶女,跟谢长宁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再加上,谢谦告诉给牧秋语的事情,让牧秋语对这个谢长宁更是没有了几分好感。
但是谢长乐却对牧秋语此时此刻的心情丝毫不知,只觉得,安平王府的名头已经够响亮了,眼前这个穿着打扮如此素净的女人,只要不是什么消息闭塞落后到连安平王爷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的人,就一定会对自己卑躬屈膝,连声讨好。
如此想着,谢长乐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些自得的神色。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神情倨傲的看着牧秋语,好像现在,牧秋语已经对她恭维不已了一般。
牧秋语看着谢长乐脸上的自得和倨傲,依旧是一脸平静,不见半分慌乱惶恐,更没有寻常女子听到安平王府之后的艳羡和谄媚,脸上笑意不减,不紧不慢的道:“原来是长宁郡主的姐姐,倒是民女失敬。”
说着,牧秋语冲着谢长乐微微福身,就算是行过了礼。
但是谢长乐的一张脸却已经被牧秋语气得通红,就连胸口起伏都剧烈了不少。一抬手,涂着大红丹蔻的手指指着牧秋语,谢长乐气急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算是在敷衍本小姐吗?!”
牧秋语的眉间酝酿出一点淡淡的疑惑,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谢长乐到底为什么如此发问一样,道:“难道,谢小姐不是长宁郡主的姐姐吗?”
谢长乐一时语塞。
虽然她也就不过比谢长宁早出生了几个月,但是按照出生的日子来说,她还真的就是谢长宁的姐姐,这是个事实,没有任何错误。
只不过牧秋语当着谢长乐的面这么说,话中之意,不就是在说,他们安平王府的姑娘,她就认谢长宁一个吗?而安平王府之中,所有女子的最痛就是,只有谢长宁一个女子是嫡,剩余的所有人,都是卑微的庶!
“你这是在讽刺我是个庶女?!”谢长乐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看起来是恨不得自己嘴巴之中正在咀嚼着的,就是牧秋语本人!
牧秋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开始怀疑宇文雍的眼光……不,是怀疑宇文雍是不是瞎……她虽然是在讽刺谢长乐,但是她可真的是什么都没说,就算是跟庶女擦边的东西都没有说出口,可是谢长乐自己却将这件事情宣之于口了,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抹黑吗?难道这个世界的姑娘们,也知道什么是自黑吗?
心中如是感慨着,但是牧秋语却十分及时的将自己脸上的疑惑,改为了一点惊讶,看着谢长宁咬牙切齿的样子,道:“谢小姐,掌柜可以作证,民女,什么都没有说啊。”
说着,就把自己带着一点点求助意思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的莫掌柜。
莫掌柜的性子本来就有点冷淡,对于所有的贵女,尊敬但是却绝对不谄媚恭维,为人最是公正。
谢长宁是玲珑阁的老顾客了,自然是对这个掌柜的脾气十分清楚,心知若是莫掌柜开口,必然是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谁让眼前这个女人确确实实什么都没有说!
因此,在莫掌柜开口之前,谢长乐冷冷的道:“莫掌柜,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说,是不是啊?”
话语之中的威胁意思不言而喻。
牧秋语听着几乎都要绷不住自己脸上的平静神情了。
若说谢长宁是被三个侧妃联手一起捧杀了的,说话做事不知轻重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没有想到,就算是放在侧妃身边自己教养的孩子,居然也是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怀疑,安平王爷家里的孩子,是不是除了谢谦和跟着安平王爷上了前线的两个嫡子之外,就没有能够看的了?
谢长乐居然威胁莫掌柜,真是不知道这个人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一点什么东西。她莫不是以为,安平王爷是整个北齐唯一一位异性王爷,身为他的女儿,那就可以目空一切了?
用脚趾头想一想就知道,能够在大都这个天子脚下经营着一家如此规模的首饰店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大都之中久负盛名的这些产业,谁的背后没有一两尊大佛罩着?
在这个天上掉下一块砖头,砸到的十有八九都是当官人的地方,除了皇帝,谁都没有那个资格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能够在这个大都横着走不畏惧所有人的脸色。
显然,谢长乐是对安平王爷的名头太过自信了——也不知道安平王爷回来之后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们总是打着自己的名号胡作非为,会不会气得直接吹胡子,听说王爷在边关治军极严,结果居然是后院起火。
果不其然,只见莫掌柜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看了正冷冷的看着自己的谢长乐一眼,然后便垂下目光,声调不变地道:“谢小姐说的不错,话是不能够乱说。所以,方才,这位贵客,确确实实是什么都没有说的。”
谢长乐听见莫掌柜前半句是在附和着自己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还十分的得意,不过到了后半句猛地就僵硬改变,一张十分精致的小脸顿时变得十分滑稽。只见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好像是要蓄力然后好让自己破口大骂一样,但是最后却只能够吐出来一个蕴含着浓浓愤怒的“你”字。
“多谢掌柜为我作证。”牧秋语冲着莫掌柜微微颔首,感谢道。
莫掌柜亦是颔首还礼,声音平静的像是没有一点起伏,道:“贵客言重,话不能够乱说,自然是应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才是。”
“好啊,你们两个这是联合起来戏弄本小姐!”谢长乐看着牧秋语和莫掌柜两个人,脸色已经由方才的通红变为铁青。
牧秋语看向谢长乐,淡淡的目光之中蕴含三分冷意,像是春寒料峭之际方才融化的溪水之中还夹着几块冰冷的碎冰,“谢小姐,民女和掌柜说的,不过都是事实而已。若是说事实,还要被认为是在戏弄小姐,小姐这是要不许我们说实话吗?当今北齐天子有言,直言上谏者有赏,不就是在鼓励着天下百姓说实话吗?民女竟不知道,安平王府何时有这样大的威风,居然连让人说实话都不许了?”
虽然没有正面说出谢长乐违抗皇命,但是只要不是真正的无脑,都是能够听得出来的。
谢长乐的脸色顿时一变,显然也是意识到是事情的严重性了。只不过她原本只是见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就觉得十分的不舒服,更不想要给她让路,所以嘴上挑衅两句,想要让牧秋语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而已,根本就没有想到能够上升到这个层面!
虽然谢长乐跋扈,但是也知道,就算他们安平王府再尊贵,所有的荣耀都是皇上一个人给的,要是触犯天威的话,那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本小姐什么时候不让你们说实话了!”谢长乐急的眼眶都有些泛红,但是却依旧还是想要维护自己那一点点可笑的身为王府小姐的尊严。
“是吗?”牧秋语微微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谢长乐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的不安都压下去一样,然后缓缓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来到牧秋语的面前,微微前倾身子瞪着牧秋语,磨着牙道:“我告诉你,今日的事情,你要是敢在外面乱说,本小姐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在大都待不下去!”
距离太近,牧秋语都能够闻到谢长乐脸上扑着的脂粉香味。牧秋语有点不太适应的退后了小半步,笑着道:“谢小姐大可以放心,只要以后见面,谢小姐不再无缘无故的对民女发难,这件事情,自然就只有今日在场的人知道,不会流传出去半个字的。”
“算你识相。”谢长乐轻哼一声,“不过,本小姐可不想再见到你了!”
说着,谢长乐转身就想要下楼离去。
“牧老板娘,楼上请吧。”
就在谢长乐转身的那一刻,莫掌柜用不轻不重但是却正好能够让谢长乐听见的声音,道。
牧秋语瞧了一本正经的莫掌柜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来,十分配合地道:“好,有劳掌柜了。”
说话间,三人缓缓朝楼上走去。
直到三个人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谢长乐才转动着有点僵硬的脖子,转过头来,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阶梯,道:“牧老板娘?她是牧秋语?!”
谢长乐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